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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隨著18世紀后期工業(yè)革命的開展，傳統(tǒng)治安制度出現(xiàn)了諸多問題，倫敦的治安也日趨惡化。1829年《大倫敦警察法》頒布后，大倫敦警察正式出現(xiàn)，迅速扭轉了當時倫敦日益惡化的社會秩序。為了適應當時的社會現(xiàn)實，近代警察也對自身的職權進行了一些變化。

關鍵詞：近代警察;大倫敦;建立

隨著18世紀后期工業(yè)革命的展開，英國經(jīng)歷著社會轉型時期的種種陣痛，大量人口涌入城市，城市一時無法妥善安排這些外來移民，社會治安急劇惡化。英國議會為了維持倫敦地區(qū)的治安和社會穩(wěn)定，在1829年通過了《大倫敦警察法》，大倫敦地區(qū)建立了警察隊伍。這一措施使得社會治安迅速改善，犯罪率顯著下降，警察相較于設立之初產生了很多新的變化。

目前國內學術界關于英國警察的研究主要集中在警察制度上，主要有吳鐵穩(wěn)《自由與秩序的悖論——19世紀英國建立現(xiàn)代警察探源》、《論19世紀英國新警察社會形象的變遷》、《英國大倫敦警察建立初探》、王力《論英國何以率先建立起現(xiàn)代警察制度》、劉錦濤《試論英國創(chuàng)建近代警察制度的歷史功效》、劉錦濤《試論英國創(chuàng)建近代警察制度的歷史動因》等文章。專著有程漢大李培鋒的《英國司法制度史》，陳曉輝的《英國警察制度研究》等。關于犯罪的研究主要集中在犯罪成因的問題上，主要有吳鐵穩(wěn)、余艷莉《工業(yè)化時期英國的犯罪問題及其治理探析》等文章。本文則更強調近代警察制度的完善及其影響。

一、1829年前大倫敦的社會治安管理狀況

大倫敦地區(qū)在近代警察產生之前，治安管理是以教區(qū)為單位劃分的，每個教區(qū)中的成年男子輪流擔任治安官（Constable）來維持，這被稱為教區(qū)治安官制度。然而，隨著社會的發(fā)展，教區(qū)治安官制度難以應對倫敦日益嚴重的的社會治安問題。

（一） 近代警察產生前倫敦的治安狀況

隨著工業(yè)革命的蓬勃發(fā)展，英國的經(jīng)濟實力也得到了大幅的增強，機器生產的逐漸普及使得工人數(shù)量激增。但貧富差距加劇，平民階層產生了分化，很多人成為了赤貧的無產階級，并且移民大量涌入，使得倫敦更加擁擠，很多人被迫流浪街頭，這無疑會形成極為嚴峻的社會問題。

工人們的居住條件十分惡劣，在倫敦最大的工人區(qū)懷特柴泊和拜特納-格林“1400棟房子里面住著2795個家庭，共約12000人……由于這樣擁擠，往往是丈夫、妻子、四五個孩子，有時還有祖母和祖父，住在僅有的一間10-12英尺見方的屋子里”②工廠主們也并沒有意愿提高工人們的收入水平或者改善他們的居住條件，事實上直到19世紀30-40年代，資本家和政治精英們才開始著手逐步改善貧困階級的生活水平。工人們隨時面臨著失業(yè)的威脅，即使是有工作的工人，也只能棲身于貧民窟中。由于多數(shù)是外來人口聚居，容易形成治安真空，貧民窟中罪惡叢生，失業(yè)、酗酒和貧困更加劇了社會治安的惡化?！案鶕?jù)內政部每年公布的犯罪統(tǒng)計，僅在英格蘭和威爾士，因刑事犯罪而被捕的人數(shù) 1805年4605起，1842年達到31309起。在短短的37年期間，犯罪數(shù)字竟增加了將近7倍”③。這些罪犯甚至已經(jīng)結成了規(guī)模龐大組織、結構嚴謹?shù)姆缸飯F伙。犯罪案件數(shù)量不斷上升，1811年倫敦罪案起訴數(shù)量達1482件，到了1826年竟達到3457件。犯罪份子造成的破壞非常大，即使在1832年，倫敦的治安已經(jīng)趨于好轉，仍舊造成了90萬英鎊的損失，約占整個英國1832年GDP的0.2%。乃至于人們不禁感嘆“這座城市最大的事業(yè)就是犯罪”④。

另一方面，倫敦的騷亂逐漸增多，這成為英國政府面臨的嚴重問題?！?790-1800年間平均每年發(fā)生七場、1801-1811年平均每年發(fā)生六場、1812-1821年平均每年八場”⑤。18世紀中期以后，倫敦的群眾騷亂越來越具有破壞性，甚至在選舉活動中因為沒有適合的力量來維持秩序，都會引發(fā)騷亂。1784年在一次正常的選舉活動中，不滿者通過邊游行示威邊用刀擊打硬物產生噪聲的方式干擾選舉，險些引起暴亂。作為首都的倫敦在這一時期就發(fā)生了“圣喬治菲爾德慘案”以及“戈登暴動”這樣十分嚴重的由政治和宗教問題引發(fā)的暴亂。由于英國當局并沒有一支專業(yè)有效的警察部隊可供調遣來鎮(zhèn)壓騷亂，他們不得不求助于專業(yè)軍隊來進行鎮(zhèn)壓.然而使用軍隊鎮(zhèn)壓群體性事件嚴重違反了英國的傳統(tǒng)，同時也帶來了大量的人員傷亡。層出不窮的城市集體抗議行動也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下層民眾對政府的各項政策以及對社會的貧富差距極度不滿。然而作為社會的中堅力量，中產階級并沒有對工人階級產生同情心，也沒有能夠阻止工人的處境變得更加惡劣。“結果是經(jīng)濟的發(fā)展脫離了道德的水平線， 貧窮大量產生， 社會福利能力極其低下， 社會政治動蕩， 這一切在城市中所引發(fā)的社會問題與過去完全不同， 它要求的是與之相適應并區(qū)別于過去農業(yè)時代社會治安管理的新型警務模式”⑥。

（二） 近代警察產生前倫敦治安制度的缺陷

眾所周知，近代警察誕生于1829年《大倫敦警察法》通過后。在近代警察出現(xiàn)之前，英國的傳統(tǒng)治安制度明顯具有地區(qū)性和平民性的特點，更多依靠的是全民共同對社區(qū)治安進行維護，例如“擊鼓鳴金制”，即發(fā)現(xiàn)偷盜行為的居民發(fā)出信號，聽到信號的其他居民有義務共同緝盜。這種制度雖然能夠讓所有居民都參與治安，但是它帶來的缺陷也是很明顯的。隨著社會的發(fā)展，16世紀以來，農村人口快速增長，土地資源變得十分緊張。尤其是隨著工業(yè)革命的迅速展開，城市對農村人口的吸引力變大，英國人口的遷移規(guī)模不斷擴大，并且速度不斷加快，呈現(xiàn)出鄉(xiāng)村人口流入城市的態(tài)勢。“1750年，倫敦只有65萬人口，而到了1800年，倫敦人口達到了100萬，“1800年后，在繼而五十年間的每個年代里，人口增長率為20%”⑦。這就打破了傳統(tǒng)的社區(qū)格局，使得原本相對穩(wěn)定的社區(qū)人口結構逐漸坍塌，極大地動搖了傳統(tǒng)治安制度賴以生存的基礎，人口流動性的加強也使得治安管理難度加大?！皞惗爻侵獾拇髠惗氐貐^(qū)主要以教區(qū)為治理單位，每個教區(qū)選出一名警役。這些警役雜事繁多且不領薪資，實際上扮演著義工的角色”⑧。擔任治安官的代價太大，越來越多的人選擇找人代替或者干脆逃避義務，有的人甚至寧愿繳納罰款也不愿承擔這項義務。這樣就使得整個教區(qū)最沒有能力，生活最貧困的人承擔了這項義務。有能力或經(jīng)濟條件允許的人大多逃避了這項義務。巡夜人這項古老的職業(yè)也面臨著新時代所帶來的挑戰(zhàn)，因為巡夜人有著一定的收入，所以巡夜人大多數(shù)是選取自貧民中的老弱或能力欠缺者，目的是減輕教區(qū)對他們的濟貧負擔。一旦貧民具有了一定收入，教區(qū)就可以不再對他們實施救濟，所以作為治安的實際維持者的執(zhí)法人員質量迅速下降。

在治安質量下降的同時，作為法律裁決者的治安法官（Justice of the Peace）也慢慢地走向墮落。治安法官是具有審判治安案件等司法權力的官職，起初由地方貴族擔任，治安官一般被認為是他們的助手?！爱敃r英國的法官沒有固定的收入來源，許多地方法官經(jīng)常通過向犯人索取保證金進行斂財，賄賂和酬金成為他們的主要收入，這些法官被稱為貿易法官”⑨。為了增加收入，治安法官開始胡亂抓人以擴大收入來源，輕判罪犯以獲得罪犯對他們的賄賂。這就使得社會治安變得更加混亂，治安官與巡夜人已經(jīng)難以制止犯罪行為的發(fā)生了。一旦犯罪成功，其回報則是非常豐厚的，這令更多的人走上了犯罪的道路。

傳統(tǒng)的以治安官維持治安，巡夜人保障夜間治安的穩(wěn)定，治安法官對罪犯進行裁決，全社區(qū)公民共同維護的治安制度在新的社會現(xiàn)實面前漏洞百出，治安狀況是極為惡劣的。

二、倫敦近代警察的建立

倫敦治安持續(xù)惡化，傳統(tǒng)的治安制度并不能很好地起到作用。以至于查爾斯·里思（CharlesReith）說這個時期是“英格蘭黑社會的黃金時代”，“混亂的威脅在持續(xù)增長”⑩為了改變這一局面，有識之士開始在教區(qū)治安官制度的基礎上進行改革。經(jīng)過多次嘗試，最終羅伯特·皮爾建立了倫敦警察。

（一）近代警察產生前倫敦地區(qū)的治安制度改革的嘗試

1748年，倫敦艦隊街的巡回法官亨利·菲爾丁成立了一支新的巡捕隊。他根據(jù)自愿的原則在治安官中選拔人才，挑選出品行優(yōu)良，身體素質好的守法公民作為巡捕。這些巡捕直接聽命于亨利·菲爾丁，他們的主要職責就是對艦隊街進行日常治安維護，同時專門偵破犯罪并對犯罪嫌疑人進行抓捕。巡捕們專職維護治安，不再由教區(qū)內成年男子輪流擔任治安官。這項改革使艦隊街的犯罪減少，社會治安有了顯著的好轉，社會秩序也趨于穩(wěn)定。

1754年，亨利·菲爾丁去世，其弟約翰·菲爾丁接替了他的工作，繼續(xù)任職于艦隊街巡回法庭。在維護社會治安方面，約翰·菲爾丁比亨利·菲爾丁走得更遠：他不僅重視對犯罪行為的打擊，還將目光放得更加長遠，進一步改革了巡捕隊，部署巡捕隊去犯罪猖獗的地區(qū)巡邏，并且發(fā)展了巡夜制度，利用騎兵進行夜間巡邏，這起到了預防和打擊犯罪的作用。他還向巡捕隊支付工資，巡捕們具有了穩(wěn)定的收入來源，一定程度上減輕了治安官腐敗的問題。約翰·菲爾丁還將法庭的審判過程向全社會公開，展示犯罪分子的罪行，讓他們對社會起到警示的作用。法國大革命期間，出于對革命擴散以及國內雅各賓派份子活動的恐懼，中央政府也在采取了許多措施維持倫敦周邊的治安。比如“在1790年代初，皮特政府就敦促地方治安官采取行動對付英國的雅各賓派，并且建立了小型的騎兵隊在倫敦周邊混亂的工業(yè)區(qū)進行巡邏”B11

盡管進行了一系列的改革，但治安制度仍然無法跳出舊式框架，很多傳統(tǒng)治安制度的缺陷依然存在。

隨著犯罪問題的日趨嚴重以及暴亂的日益頻繁，統(tǒng)治階級不得不將它們看作一個棘手的問題重視起來，并將這種社會亂象視為對其統(tǒng)治地位的巨大威脅，增強對社會的控制成為了上層階級的訴求之一?！俺鞘械臒o序和犯罪的猖獗急切地呼喚著新警察的誕生。這種新型警察不僅能夠迅速高效地打擊犯罪行為，更要能隨時出現(xiàn)在城市生活中的各個角落，預防犯罪行為的發(fā)生，維護社會治安和秩序”B12。于是，整治倫敦的社會治安便提上了議程。

（二）《大倫敦警察法》的頒布

羅伯特·皮爾（Robert Peel，1788-1850）是英國歷史上一位偉大的政治家，他在1788年出生于一個富有的工廠主家庭，從小便接受成為政治家的種種教育。1809年羅伯特·皮爾就進入了英國下議院擔任議員，1812年他第一次進入內閣，成為愛爾蘭部長。1822年重返內閣任內政大臣，當時的英國犯罪猖獗，社會動蕩。為了改善這一社會狀況，盡可能排除社會不安定因素，羅伯特·皮爾促使議會組成了一個委員會對警務情況進行調查，希望建立一支由中央直接領導的新型警察隊伍。然而委員會認為有必要對現(xiàn)階段存在的警務制度進行一些調整或改革，但不能為了維護社會安定或遏制犯罪而妨礙自由。

在威靈頓公爵任職首相期間，羅伯特·皮爾重新回到內閣任內政大臣，繼續(xù)推動議會對警察制度的改革。羅伯特·皮爾很快著手起草法案，并于1829年4月15日向英國下議院提交了法案。他在議會演講中向議員們陳述，倫敦治安近年來迅速惡化，犯罪事件增長十分迅速。“他以1811-1818年和1821-1828年兩個七年時間的人口與犯罪案件增長率進行比較，清楚地指出這一段時間內倫敦和米德爾塞克斯人口增長了19%，而犯罪率卻增長了55%”B13。由于證據(jù)充分，議案沒有遇到太大的困難就順利通過了。英王喬治四世也于6月14日簽署了《大倫敦警察法》這一法案，從此，倫敦建立了一支現(xiàn)代警察隊伍。

《大倫敦警察法》明文規(guī)定：設立警察廳、組建職業(yè)警察以管轄倫敦的社會治安。根據(jù)法令第一條規(guī)定：“陛下為大都會及其周邊地區(qū)設立新的警察機構，并任命兩名法官在內政大臣的領導下管理新的警察機構”B14。由此設立了由兩名治安法官負責管理的大倫敦警察廳，這兩名由國王直接任命的治安法官不負責案件的審理，而是專門負責警務工作，他們有權對警察發(fā)布命令，并且監(jiān)督警察是否有玩忽職守和濫用職權的行為，雖然治安法官由國王任命，但他們并不向國王負責，而是直接向內務大臣負責。

根據(jù)法令第四條規(guī)定：“威斯敏斯特以及米德爾塞克斯，薩里和肯特的部分地區(qū)組成一個地區(qū)，稱為大都會警察區(qū)，警察部隊將為全區(qū)任命?！盉15由此近代警察制度不再局限于一個街區(qū)，成為整個大倫敦地區(qū)的治安制度。

根據(jù)法令第十二條規(guī)定：“警察的待遇、薪水、獎金以及退休津貼由國務秘書負責?！盉16這說明新式警察已經(jīng)成為了一個全日制的職業(yè)，有固定收入以及福利。這標志著警察已經(jīng)職業(yè)化了。

根據(jù)法令第二十二條規(guī)定：“法官可以在首席秘書允許的情況下于大都會警察區(qū)設立崗哨。”B17這樣一來，警察可以在治安較差區(qū)域設立崗哨，打擊犯罪的力度就更加大了，并且在設立崗哨的程序中加入了限制條件，減輕了權力被濫用的風險。

因為倫敦警察隊伍根據(jù)《大倫敦警察法》而建立，這就讓倫敦警察隊伍最終得到法律的認可和倫敦市當局的許可，從而避免了菲爾丁兄弟巡捕隊僅限于艦隊街的地區(qū)性局限，也解決了警察的薪水來源問題。

這支新的警察部隊只負責管理大倫敦以及周邊地區(qū)的治安，對倫敦城并無管轄權。這是因為羅伯特·皮爾為了盡可能地減少法案可能會遇到的阻力，將倫敦城排除在法案之外。時至今日，大倫敦警察廳也依然不負責整個倫敦市的警務，而是由大倫敦警察廳和金融城警察局共管。

（三）大倫敦警察廳的建立

1829年《都市警察法》通過之后，根據(jù)法令的第一條規(guī)定，大倫敦警察廳隨之建立，負責大倫敦地區(qū)的治安工作。如今它有一個更加膾炙人口的名字——蘇格蘭場（Scotland Yard）。但蘇格蘭場既不位于蘇格蘭，也不負責蘇格蘭的警務工作。之所以大倫敦警察廳會被叫做蘇格蘭場，是因為在羅伯特·皮爾創(chuàng)建大倫敦警察廳時，選址在蘇格蘭王室宮殿的舊址上。大倫敦警察廳下屬的警察對全英格蘭和威爾士境內都有著管轄權，對于蘇格蘭和北愛爾蘭也有一定程度的權力。他們也可以對鐵路警察和英國國防部警察管轄范圍內的重大案件進行接管。

大倫敦警察廳的最高職位為警察廳長，當時其轄區(qū)大約有200萬人口，分屬不同的警察局進行管轄，每個警察局都由一名警監(jiān)管理，所有警察局管理的區(qū)域24小時都有警察巡邏。

大倫敦警察廳的建立，使得新式警察有了正式的辦公地點，成了常設機構，這令新型警察制度相較于傳統(tǒng)治安制度獲得了許多優(yōu)勢。

第一， 警察機關與司法機關分離，警察不再是法庭的附屬品，治安法官也成為了具有監(jiān)察警察行為性質的委員，而不是傳統(tǒng)警察制度那樣的上下級關系。這也杜絕了出現(xiàn)像舊式警察制度那樣，治安法官完全控制了治安官，兩者沆瀣一氣共同腐敗現(xiàn)象的發(fā)生。

第二， 總部的設立也將警察的職能進一步細化，例如巡邏警察與辦案警探分屬總部下轄的不同部門，各設專人指揮，這樣也有利于效率的提高。

第三， 大倫敦警察廳的設立使得警員統(tǒng)一制服，接受統(tǒng)一標準的薪水，更加方便警察進行執(zhí)法。

需要指出的是，大倫敦警察廳并不是全國性的警察總部，它實際上仍然是大倫敦地區(qū)的警察總局，只是其位于首都，位置比較特殊，受內政部直接指揮。并且相對于其他地區(qū)的地方警察機構還具有保護皇室成員和政府高官、保存英國一切重大的刑事案件檔案以及保護外國使節(jié)和重要人物等額外的職責，同時其他地方的警察常常可以獲得大倫敦警察廳的幫助。

文史研究

大倫敦近代警察制度的建立與完善

三、倫敦警察制度的完善

專業(yè)的警察對犯罪分子具有巨大的威懾，之后倫敦的社會治安大大好轉。但是由于其權力過大，倫敦民眾開始擔憂：已經(jīng)成為國家機器的警察是否會侵犯他們的自由，踐踏他們的權利。針對倫敦市民的擔憂，英國議會對近代警察進行了立法約束，將其權限約束在一個可控范圍內，既能有效打擊犯罪，維護社會治安，又能保障倫敦民眾的自由權益不受侵犯。同時根據(jù)社會的實際需要，倫敦警察的職能也進行了相應的調整。

（一）《警察訓令》的發(fā)布

英國民眾十分崇尚自由，所以在很長一段時間里，英國民眾都將新式警察當作政府的間諜密探加以提防，倫敦的報界也對新型警察口誅筆伐，《每日環(huán)球紀事報》（Daily Universal Register），也就是后來的《泰晤士報》（The Times）曾經(jīng)發(fā)出吶喊，“多年以來，英國人都不希望建立一個警察機構。事實上，他們都認為，沒有警察機構對他們來說是幸運的”B18。

為了規(guī)范警察行為，使之不至于踐踏公民的權利，不至于成為完全的國家暴力機關被用來鎮(zhèn)壓人民，羅伯特·皮爾頒布了世界警察史上第一個專項法令——《警察訓令》來約束規(guī)范警察的行為。

訓令主要有九條。第一條訓令主要規(guī)定了警察的基本任務;第二到第七條訓令主要規(guī)定了要如何維持良好的警民關系，如何使用武力的問題;第八到第九條訓令體現(xiàn)了新型警察的行動原則和評價標準。

《警察訓令》的一個顯著特點就是盡量少的使用暴力，這也是英國民眾最終對新式警察的態(tài)度有所改觀的原因之一。羅伯特·皮爾建立的是一支文職警察隊伍，他們日常執(zhí)勤時僅僅配備一根警棍?！霸?9世紀初法國憲兵隊瘋狂鎮(zhèn)壓民眾反抗的歷史背景下，英國警察旗幟鮮明地提出了最少動用武力原則，使得英國警察成為當時世界各國警察中最為引人注目的一個亮點”B19。同時，《警察訓令》將預防犯罪設定成為警察的首要目的。這一點與舊式治安官的捉拿犯人獲得報酬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杜絕了許多舊式警務制度的弊端。羅伯特·皮爾不僅在《警察訓令》中強調警察也要依法行使職權，還制定了十分嚴格的規(guī)章制度以盡量杜絕警察濫用職權的可能，并且還鼓勵人民對濫用職權的警察進行舉報。這種嚴格的要求也使得很多人離開了警察隊伍?！皳?jù)統(tǒng)計，在1829-1830年間招募的3400名警察中，僅有862人干了四年甚至更長時間，有些進去后兩三天即離開了。但這卻提高了隊伍的戰(zhàn)斗力”B20。

由于有了統(tǒng)一的領導和溫和的行動綱領，近代警察對倫敦產生了極大的影響，倫敦市民也慢慢改變了對警察的刻板印象，同時近代警察也根據(jù)社會現(xiàn)實產生了一些職能方面的變化。

（二）倫敦警察權力的擴大

倫敦警察可行使執(zhí)法權的地區(qū)擴大了。倫敦警察創(chuàng)立的目的是改善和維護大倫敦地區(qū)的治安以及社會秩序，而且打擊倫敦地區(qū)日益猖獗的犯罪才是他們的主要任務。但事實上他們經(jīng)常被派往外地，幫助維持治安，平息暴動，所以在一定程度上倫敦警察在英國的其它地方也具有了執(zhí)法權。比如在1839年7月伯明翰牛環(huán)市場（Birmingham Bull Ring）發(fā)生對峙，倫敦警察就被命令前往伯明翰協(xié)助處理對峙事件。1850年1月20日，林肯（Lincoin）的地方法官擔心召開一次群眾大會來抗議高昂租金和郡土地所有者的行為會導致秩序混亂;他們請求“至少20名都市警察”來協(xié)助他們的特別治安官。B21這樣的請求有很多，以至于英國內政部拒絕了林肯郡法官的請求。同時政府也變得越來越不愿意向沒有專業(yè)警察的地區(qū)派遣倫敦警察防止暴動了。帕麥斯頓也曾說，如果郡法院不準備建立起自己的警察隊伍，那么他們必須承受自己所做的選擇的后果。當然，帕麥斯頓的這番話實際上是力圖獲得地方上的支持以通過1856年的《郡市警察法》，但這也表達了英國政府的一貫態(tài)度，地方上的諸多治安事務應由地方負責。

在其他地區(qū)需要倫敦警察去協(xié)助平復當?shù)刂刃虻臅r候，一般都是發(fā)生了嚴重的事故，已經(jīng)造成或有很大可能造成社會混亂的情況。所以警察更多地是與軍隊一起出現(xiàn)，倫敦警察廳的一名警司在向1853年特別委員會進行陳述的時候就提到，每一次警方都與軍方并肩作戰(zhàn)。在南威爾士，一小群士兵和身穿便衣的警察就能夠在一個社區(qū)中進行駐扎。同時這名警司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倫敦的警察往往是出現(xiàn)在已經(jīng)發(fā)生問題或形勢不妙的時候，但他們對當?shù)夭⒉皇煜?，不會知道誰才是可能的麻煩制造者。軍隊作為警察的后盾，讓警察的警棍具有相當?shù)耐亓s不會有致命的威力，這對鎮(zhèn)壓暴亂起到了積極的作用。如果警察無力制止暴亂的發(fā)生，再將軍隊作為最后一道防線。

盡管如此，倫敦警察在維持其他地區(qū)治安的工作上有著不俗的表現(xiàn)，1837年哈德斯菲爾德以及德斯伯里的選舉混亂，1839年伯明翰的一系列造成社會動蕩的行為都是由他們出動平息的，并且造成的傷亡也明顯減小。這也讓英國各地看到了建立警察的必要性，為1856年《郡市警察法》在全國推行奠定了基礎。同時，警察又帶有一定的軍事色彩，議會中也出現(xiàn)了將他們作為預備役以便在發(fā)生入侵時作為潛在的輔助部隊。

倫敦警察的權力范圍也擴大了。1829年《大倫敦警察法》僅有第七條規(guī)定了警察的權力，即警察有權逮捕“一切他認為擾亂治安的、閑散的、不守秩序的人，或者他有正當理由懷疑有任何惡意的人，以及在日落到上午八時之間發(fā)現(xiàn)的、躺在公路、院子或其他地方的人，或者在那里閑逛并且沒有一個合理解釋的人?！盉22但實際上警察的權力并不僅限于此。

首先，在1856年《郡市警察法》通過議會表決建立英國交通警察（British Transport Police）之前，英國并沒有交通警察，所以倫敦警察實際上也在負責大倫敦地區(qū)的交通，但仍未成為一個固定職位，只是在重要地點和重要節(jié)日才來指揮交通。

其次，警察權力并不局限于警察法的內容，新警察通過繼承，擁有了所有原本屬于治安官的普通法、制定法權力。B23警察對經(jīng)濟社會生活有很大的管轄權，比如到市場檢查度量衡就是他們的職責之一。對于酒館不合理的商品價格，警察有權力對其進行處罰，甚至飲酒過量的消費者警察也可以對他們進行處罰。征稅也由警察負責，并且可以對拒絕交稅的納稅人采取強制措施。

這些變化并非法律制定者的本意，同時也帶來了或好或壞的影響，但總體來說對近代警察對當時社會有著重大的進步意義，同時也對后世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四、倫敦警察制度誕生后的影響

近代警察誕生后，迅速在大倫敦各地維持治安，取得了相當大的成效，很快遏制了社會治安惡化的傾向，并扭轉了倫敦市民對警察的態(tài)度，使得警察能夠更好地履行職能。

（一）大倫敦地區(qū)治安的好轉

新警察接管倫敦地區(qū)的治安后，犯罪率有著顯著的下降?！皳?jù)統(tǒng)計，警察掌握的英格蘭和威爾士可控告的犯罪率從1857-1861年平均每年每十萬人448人次下降至1897-1901年的249人次”B24。老貝利法庭在1828年共審理案件2259起，其中偷竊案就有2107起，約占總案件數(shù)的93.3%。而到了1852年，老貝利法庭審理的案件只有1091起，偷竊案只有588起，大約只占總案件數(shù)的53.9%。主要威脅社會治安的偷竊案件顯著回落，人民的財產安全得到了切實的保障，審判案件數(shù)量的下降也從側面反映出新警察在預防犯罪方面，發(fā)揮出了很大的作用。而由于偷竊案的減少，老貝利法庭對于小偷的量刑都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同樣以1828年和1852年為例，1828年因為偷竊罪被判死刑的案件有120起，1825年被判死刑的則一起都沒有。1828年因為偷竊罪被判入獄的案件有708起，約占總案件數(shù)的33.6%，1852年因為偷竊罪被判入獄的案件有445起，約占總案件數(shù)的75.6%。對偷竊罪的懲罰力度相對減弱，從側面中也可以反映出來偷竊案的減少。搶劫罪也有很大的變化，1828年搶劫罪有57起，到了1852年就只有19起了。新式警察的出現(xiàn)很好地控制了當時混亂的社會局面，減少了暴亂的次數(shù)和損失，事實上，整個18世紀到新式警察出現(xiàn)之前大倫敦地區(qū)至少爆發(fā)了8次大規(guī)模的騷亂，小型的騷亂更是不計其數(shù)。市民們的神經(jīng)非常敏感，很容易被挑動進行騷亂。在1809年，僅僅是因為倫敦考文特花園的新劇院票價上漲，不滿的市民們就掀起了一場長達三個月的騷亂，造成20多人死亡。統(tǒng)治者對騷動極為擔心，因為“群體性的行動，公眾游行，騷動和它們長久的親戚，叛亂，是近代倫敦在沒有大火的情況下，不得不上演的，最富有戲劇性的壯觀場面?！盉25所以統(tǒng)治者將騷亂定義得非常具體且嚴格，“1715年的騷亂法案定義為，任何十二個人不合法地，不受約束地，喧鬧地聚集就是騷亂。然而，以往即使是三個人以上參與-比如說向一個不受歡迎的治安官大吼-如果當局確定也可被視為騷亂”B26。新警察出現(xiàn)之后的一個世紀里，倫敦地區(qū)只發(fā)生了四次大型騷亂，造成的人員傷亡和財產損失較上一個世紀大為減少。革命風云激蕩19世紀似乎并沒有過多地對英國造成影響。英國憲章運動是歐洲三大工人運動中唯一沒有發(fā)生大規(guī)模起義的運動，新式警察在運動中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也就是在1848年歐洲革命風起云涌之際，英國憲章運動幾乎沒有取得任何實質性的成果。并且在處置暴亂事件上，新式警察顯然比軍隊更加適合，同時也更被民眾認可。警察并不會裝備槍支，一般是棍棒，并且以抓人和驅散抗議人群為主，這就使得騷亂中的傷亡人數(shù)大幅減少。

（二）倫敦市民對警察態(tài)度的轉變

英國有著很濃厚的地方自治傳統(tǒng)，城市集體抗議行動在英國已經(jīng)有了很長一段的歷史，英國人自己也認為這是一種與生俱來的權利。他們并不希望有一支常備的軍事力量隨時準備鎮(zhèn)壓自己。所以在警察誕生之初，對于警察的看法社會輿論呈現(xiàn)出一邊倒的情況。

但羅伯特·皮爾通過《警察訓令》將警察的職能限制在合理的范圍之內，文明執(zhí)法，攜帶的僅僅是警棍這種非致命性武器，打消倫敦市民對他們的疑慮，再加上警察開始整頓社會秩序之后，治安很快好轉，事實證明新式警察的確有很大的積極作用，人們紛紛改變了對警察的偏見。

同時警察具有的多種職能很大程度上維護了倫敦市民的利益，并且警察有固定的薪水，在較為完善的制度的約束下，很大程度上減少了從前貪贓枉法事件的發(fā)生，這也加深了倫敦市民對警察的信任。在老貝利法庭的庭審記錄中也記載了倫敦市民對警察態(tài)度的變化，在1830年沒有一例搶劫案中的受害者在呼救過程中呼叫了“警察”，到了1852年幾乎所有受害者在被搶劫的過程中都會大聲呼喊“警察”。這說明警察作為保護著的身份已經(jīng)被社會廣泛接受了。就連一直敵視和攻擊新式警察的里思也轉變了態(tài)度，他說：“倫敦出現(xiàn)了良好的公共秩序、個人愿意為保障和維持這種秩序而一起合作，這些與警察體制的成功建立是分不開的，這是一個不容置疑的歷史事實?！盉27

倫敦的新式警察建立的初衷是穩(wěn)定社會秩序，牢固統(tǒng)治階級的地位。但他們客觀上也相對成功地維持了社會治安，一定程度上保障了倫敦市民的生命和財產安全。維多利亞時代英國的繁榮，新式警察功不可沒，他們不僅完成了使命，還扭轉了整個社會對警察的看法，雖然他們也帶來了一些問題，但總體上是利大于弊的，并且這一新生事物對世界也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注釋]

①大倫敦指的是倫敦及其周邊衛(wèi)星城鎮(zhèn)共同組成的區(qū)域.

②恩格斯. 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二卷[M]. 人民出版社. 2005.p.309.

③吳鐵穩(wěn). 自由與秩序的悖論——19世紀英國建立現(xiàn)代警察探源[J].學術論壇，2012年第四期.

④David Ascoli，The Queens peace.[M].Michigan：University of Michigan Press，1979.p.27

⑤吳鐵穩(wěn)、張亞東. 英國大倫敦警察建立初探[J].湖南科技大學學報，2010年第一期.

⑥李溫. 英國現(xiàn)代警察制度的產生、發(fā)展及其現(xiàn)行體制[J].北京警察學院學報.2006年第二期.

⑦彼得·阿克羅伊德.倫敦傳[M].譯林出版社.2016.P.380.

⑧許志強、程慧. 工業(yè)化時期大倫敦的失序困局與警制改革論析[J].蘇州科技學院學報，2015年第六期.

⑨吳鐵穩(wěn). 自由與秩序的悖論——19世紀英國建立現(xiàn)代警察探源[J].學術論壇，2012年第四期.

⑩ Clive Emsley， The English Police：A Political and Social History.[M].London and New York.Routledge，2014 .p.15.

B11Clive Emsley， The English Police：A Political and Social History[M].London and New York.Routledge，2014 .p.16.

B12劉錦濤. 試論英國創(chuàng)建近代警察制度的歷史動因[J].廣西警察學院學報，2012年第四期.

B13吳鐵穩(wěn)、張亞東. 羅伯特皮爾與英國現(xiàn)代警察制度的建立[J].學海.2009年第二期.

B14Metropolitan Police Act 1829 section 1.

B15Metropolitan Police Act 1829 section 4.

B16Metropolitan Police Act 1829 section 12.

B17Metropolitan Police Act 1829 section 22.

B18T.A.Critchley，A History of? Police in England and Wales，900-1966[M].Patterson smith，1967.p.35.

B19李溫. 現(xiàn)代警察制度的奠基之作——1829年英國《都市警察法》[J].北京警察學院學報.2008年第五期.

B20劉錦濤. 試論英國創(chuàng)建近代警察制度的歷史功效[J].江蘇警官學院學報，2014年第五期.

B21Clive Emsley， The English Police：A Political and Social History[M].London and New York.Routledge，2014 .p56.

B22Metropolitan Police Act 1829 section 7.

B23夏菲 論英國警察權的變遷 [D] 華東政法大學 博士學位論文.

B24劉錦濤. 試論英國創(chuàng)建近代警察制度的歷史功效[J].江蘇警官學院學報，2014年第五期.

B25Robert O.Bucholz .Joseph P.Ward.London A Social and Cultural History.[M]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New York 2012. P.269.

B26Robert O.Bucholz .Joseph P.Ward.London A Social and Cultural History.[M]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New York 2012. P.271.

B27羅伯特·雷納. 警察與政治[M]. 知識產權出版社.2008.P.26.

項目批準號：2019XKT205

（作者單位：江蘇師范大學，江蘇? 徐州 2211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