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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瘋漢

        2020-06-24 12:55:40崔建華
        故事林 2020年11期
        關(guān)鍵詞:瘋病鍋子菜刀

        崔建華

        故事發(fā)生在上世紀(jì)70年代。那年中秋節(jié),沂源縣北麻村殺了頭牛,給村里的群眾改善伙食,大伙兒憑工分去隊上領(lǐng)牛肉。村民錢大黃也去了,可是卻被告知他家小孩子生病,已經(jīng)從隊上提前預(yù)支了糧食,工分基本沒有了,只給了點牛骨頭。

        錢大黃拿著上面沒有半兩肉的牛骨頭回家,一下就瘋了。村醫(yī)說這是連急帶羞,急火攻心,意識不清,不認(rèn)人了。

        如果只是單純的不認(rèn)人還好辦,錢大黃接下來的舉動,讓人感覺他瘋得很厲害,而且很可怕。錢大黃拿著家里的菜刀,追著喊著要殺自己的老婆金花,口口聲聲說金花是蛇精,到他家里來禍害他家孩子,非要殺了她不可。

        金花在前面跑,錢大黃在后面追,手里舉著菜刀,場面相當(dāng)嚇人。村里人見了紛紛躲避,小孩子更是嚇得哇哇大哭。

        菜刀明晃晃的,太陽一照,還反光,在錢大黃手里一閃一閃的,嚇?biāo)廊?。大家都叫錢大黃“瘋漢”,一提到錢大黃,基本沒人喊他的名字了。

        好在金花平時農(nóng)活沒少干,兩條腿很利索,跑得飛快,三轉(zhuǎn)兩轉(zhuǎn),跑過了幾條胡同后,跑到村里二奶奶家,把院門一關(guān),門栓一插,錢大黃被隔到門外去了。

        只要傷不到人,啥都好辦。后來,大概是錢大黃累了,坐在二奶奶家門口,把手中的菜刀在大門上蹭了十幾下,最后悻悻地走了。

        回家后,錢大黃倒頭就睡,一直睡到第二天上午日上三竿了才醒。金花小心地湊到床前,問他怎么了。錢大黃劈頭就罵:“這婆娘,我能怎么了?不就是睡了個覺嗎?”看來這錢大黃對自己昨天拿刀追人砍的舉動一點印象也沒有。這家伙真是瘋了,現(xiàn)在啥事也記不得了。金花也不好再提,生怕一提他又會發(fā)瘋。

        從此,金花只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男人瘋了,自己還不知道,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過。

        金花日日小心,時時謹(jǐn)慎,生怕一不小心,惹得錢大黃再次犯了瘋病,不知會惹出什么禍?zhǔn)隆?/p>

        可是怕什么來什么。這天,村里二奶奶家失火了。原來二奶奶把爐子點著后,就去地里干活了,爐子上放著個鍋子,給豬圈里的豬做的豬食,二奶奶年紀(jì)大了,把鍋子忘了,等她想起來緊跑慢跑趕回家時,鍋子里的水早燒干了,鍋子燒黑了,鍋蓋是秫秸桿做的,燒著了,又引燃了爐子邊的一個秫秸做的箅子,大火很快燒著了房子。二奶奶坐在燒成灰燼的房子前,欲哭無淚,一下就傻了。

        村里人看到二奶奶家失了火,都趕來救火,可是還是來不及了,火把她家的房子全燒沒了。看著可憐的二奶奶,大伙開始給她捐款捐物,東家拿床棉被,西家拿幾個雞蛋,張家一個飯鍋,李家一個凳子,趙家?guī)讐K錢,孫家一捆柴,很快,二奶奶面前堆成了小山。

        錢大黃和金花也去了,他們是想去幫二奶奶重新蓋房子,是空著手去的??墒遣恢趺戳?,倆人剛走到二奶奶面前,錢大黃一下又瘋了,他順手抓起別人剛剛送給二奶奶的一個凳子,就要去砸金花,嘴里罵罵咧咧地就罵上了,也聽不清他罵的啥,反正是在罵人。

        幸虧金花早有防備,一見錢大黃瘋了,立馬掉頭就跑,錢大黃拿著凳子在后面就追。村人紛紛避讓,唯恐讓這“瘋漢”錢大黃拿凳子砸了自己。

        這次金花是朝自己家跑的,她氣喘吁吁地跑回家,就要插門,可是錢大黃這次不知哪來的力氣,跑得飛快,金花剛進(jìn)門,他后腳就追到了。

        見金花無處跑了,錢大黃舉起手中的凳子照著她的頭就要砸下去。這一凳子下去,金花的頭不開瓢才怪。可是就在這節(jié)骨眼上,錢大黃像得了軟骨病,突然間就軟綿綿地倒下了,手中的凳子順勢掉到一邊,他則趴到地上睡著了。

        金花趕緊跑到村衛(wèi)生室,讓村醫(yī)到家里給錢大黃注射了一劑鎮(zhèn)定劑。不用說,錢大黃這一覺又睡到第二天晌午。等他醒來了,還是一問三不知,對自己昨天的舉動,一點都不記得。

        從此,錢大黃這瘋病時好時壞,有時犯病時間間隔長一點,有時間隔時間短一點,總之是隔不久就犯一次病,每次犯病,都拿著刀或是棍追著要殺金花。金花天天提心提膽過日子。

        說著話呢,時間過去了十幾年,眼瞅著到了20世紀(jì)80年代,村里人的日子慢慢好過了。錢大黃和金花一家,也有了手表、自行車、縫紉機和收音機這“三轉(zhuǎn)一響”四大件,小日子慢慢紅火了起來。閨女出嫁時,他們還陪送了一臺大彩電,鄉(xiāng)親們見了,都嘖嘖稱贊,羨慕得不得了。

        3天后,是閨女回門的大喜日子。錢大黃在家里擺了十幾桌,鄉(xiāng)親們都來慶賀道喜喝大酒。

        就在大家推杯換盞歡聲笑語時,金花娘家表弟也來祝賀。一進(jìn)門,就對金花說,鄰縣遭了水災(zāi),現(xiàn)在各地都在組織給他們捐款捐物呢,自己剛才也在忙這事,所以來晚了。

        身邊一個鄉(xiāng)親一聽,嚇了一跳,趕緊示意金花的表弟小點聲:“千萬別讓錢大黃聽到,他最聽不得這種事,一聽就會犯瘋病。”

        可是誰知這時正好錢大黃和金花過來給大伙敬酒,表弟的話他早聽了個一清二楚。錢大黃紅著臉,對大伙說:“沒事,我早聽到了。放心吧,我再也不會瘋了。以前啊,那都是讓窮逼的。村里殺牛,沒我家的份,只好用裝瘋蓋蓋臉,要不臉往哪兒擱?。慷棠碳以饬嘶馂?zāi),我沒東西幫助她,又只好用裝瘋來掩蓋。就是苦了金花,這幾年一直陪著我演戲?,F(xiàn)在好了,日子好過了,鄰縣遭了災(zāi),就跟自己遇到了困難是一樣的。我錢大黃今天借閨女結(jié)婚回門的大喜事表個態(tài),我捐1000塊。”錢大黃的話,贏得了鄉(xiāng)親們熱烈的掌聲。

        看到眼前的一切,金花背過身去,偷偷抹了把眼淚。她心里最清楚,以前的淚都是苦的,從今往后,流的都是幸福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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