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偉強
一
聽著別人“只談生活,活不談技巧”的理念。我有這樣的感覺:生活僅僅是寫作的一個入口,這幾年我們在寫作的臨界線上走著彎曲而又執(zhí)著的道路,生活的感悟也不等于寫作的感悟。
作文不能光從生活獲取活水,小作家也不能光靠生活喂養(yǎng)大。任何一個人的“生活內(nèi)容”里都翻騰著嘈雜和活力:對人生的理解,對生活的懷念,對生命的思考,對未來的憧憬以及對自然的探索……對這些除辭令之外的東西,小學生若能化繁為簡,若能提煉生活的本真,這固然是好事,但能不能以簡馭繁?能不能在作文中提示生活的“不單純”——這些問題也許才是對“生活作文”的真正考驗。
我只習慣寫那些能與我們的心靈產(chǎn)生共鳴的生活,因此我有時寧可等待,做無所事事的流浪者,也不動筆。
學生也好,教師也好,怎么洗也洗不掉時代給自己打下的烙印,自己真正想寫什么,自己最愛寫的又是什么,恐怕連自己也說不清楚。有一個感覺是相同的:如果覺得累了,就開始漫不經(jīng)心,開始忽略自身的想法,把上網(wǎng)聊天當作寫作:東一榔頭,西一棒子,從天文地理到雞毛蒜皮,每個人的話題都是漫無邊際的……
二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樣陷入網(wǎng)絡寫作的,唯一能夠讓我自慰的是曾經(jīng)揮灑過的坦誠和無所顧慮的交代,現(xiàn)實生活里難免有說違心話的時候,上網(wǎng)不想再說空話。不想說真話時,干脆不說話。聊天的佳境在于心與網(wǎng)碰撞,在于情與理的共鳴。我相信,迷戀網(wǎng)聊的朋友都會有這樣的感覺——心志的溝通原來是那么美麗。
當孩子們以幼兒的身份初進校門時,他們那稚嫩的臉龐和好動的四肢,尤其是那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讓人產(chǎn)生無盡的遐想:那眼睛深處會有一個怎么樣的世界呢?當幼兒園阿姨給他們講“狼來了”的故事時,他們眼睛里那跳動的音符、潺潺的清泉……仿佛能把藍天推動:原來,不經(jīng)意間,一朵小花已經(jīng)在春風里開放,一面誠信的旗幟已經(jīng)豎起。
然而,隨著年齡的增長,當他們已成為一個需要用筆來表達“誠信”的學生時,那一雙雙歷經(jīng)風風雨雨的眼睛里的卻衍生出疑惑,那曾經(jīng)的瓊漿玉液,到了今天 ,怎會變得如此苦澀?這個問題,你可以不回答。但是那些被我們冷落的東西——諸如“狼來了的故事”,卻恰恰是我們所最缺少的和最需要的。
小學時代的作文也還有些記憶,不過零落得很,這記憶像一片片叢林,有些被風帶走了,拂拭灰塵之后,塵封了二十多年的記憶里是:一到作文課,沒等老師出示題目,開頭“日月如梭,光陰似箭……”早已寫好,因為這樣的開頭在老師心目中形象極佳,雖離題萬里,但從古至今仍受推崇。
那段時間,一下課就去搶乒乓球臺,還經(jīng)常對照著書上面的圖像和文字琢磨球藝。我的偶像是容國團,在我眼里他是那樣的帥,我希望自己能長他那個樣子,球也打得如他一樣好。那時候,我做了很長時間的白日夢,幻想有朝一日能登上世界冠軍的領獎臺。然而這種癡迷,最終也能只讓它到日記本里去擁有這種輝煌。那些體驗讓我應付當時的作文綽綽有余。
童年看過的書印象最深刻,這一點我頗有感觸。我最先接觸的書是連環(huán)畫《三國演義》《西游記》《水滸傳》《說唐》《童年》《在人間》《我的大學》……屈指算來,8歲到15歲這幾年間看過的書竟是現(xiàn)在的十幾倍!對這些書,我記憶深刻,這也影響了我后天性格的形成,可是當我想把這些東西寫進作文本時,卻顯得力不從心。
童年那快樂的時光、淡淡的悲哀和傷感,經(jīng)過時間的沉淀,到現(xiàn)在能一幕幕在筆下重現(xiàn),已經(jīng)算功德圓滿了。當今的寫作改革力爭從意識到形態(tài)有個本質突破,試圖從生活入手悄悄地玩出一點寫作新意,只苦了第一批教改下的學生,雖然有勇氣與作家的大手筆一決高下,結果呢?小小年紀就看破紅塵,儼然一副“為賦新詩強說愁”的模樣,成為新課程改良下的犧牲品,他們筆下的生活歸納起來就一個字——澀。
“不懂生活就不會寫作”,小時候的語文老師都這么說,他們那時也按照這信條盡可能做出些花樣多、味道正的精神食糧,二十幾年后的今天想起,好不到哪里去。眼鏡先生的口頭語倒是值得一提的,我現(xiàn)在仍能記得許多:“天上鯉魚斑,曬谷不用翻”“一日南風三日燥,三日南風狗鉆灶”“日暈三更雨,月暈午時風”“學好千日不足,學壞一日有余”“饋子滿贏金,何如教一經(jīng)”“教不嚴,師之惰”……
如果在“寫作”這塊園地里點燃一根煙,泡上一杯茶,慢慢去品味,你會覺得它像青橄欖,即使過了幾十年,還有余味在心頭。話很純、很凈,有多少共鳴就看我自己的頻率了。太多太多的夢想是從這里起步的,太多太多的希望是從這里開花的,太多太多的體驗是從這里出現(xiàn)奇跡的。
他的話里有小孩子愛吃的“冰糖葫蘆”,正是這些又酸又甜的東西把生活和作文串連成包括興趣在內(nèi)的許許多多。如果當時有現(xiàn)在的筆力,就能輕而易舉地寫下許多隨想,人生定會更燦爛!我是19歲那年走上講臺的,這期間雖然聽到過不少名言警句,卻再也沒有那幾年聽的那些妙語印象深刻了!
三
《古蘭經(jīng)》中有一個經(jīng)典故事,有一位大師,幾十年來練就一身“移山大法”……故事的結局讓人回味:世上本無“移山之術”,唯一能夠移動山的方法就是:山不過來,我就過去。新課程中也許也有無奈的“大山”,是你是我無法移動的,或至少是暫時無法移動的,我們只能移動自己。山,如果不過來,我們應該選擇過去。
回顧經(jīng)歷,成就平平,心里不免有些慨嘆。每隔一段時間,我們就會自問:這樣教學的理由是什么?在尋找這理由的過程中,我發(fā)現(xiàn)事實其實很簡單:不論是人與自然,還是生活激情,或表達說明,抑或是對科學與未來(諸如網(wǎng)絡生活、課題科研、科學幻想)的向往,還是對社會人生的體驗與反思……能回到《在人間》已經(jīng)是極大恩惠了。明天的渺茫、霧里看花般的理想不如眼前實實在在的目標。而我們的目標實在只惦記著本真:每天能聽一兩次“全唐書”,每天能寫三四句“咕嚕?!保棵刻炷芎绕甙丝凇稗r(nóng)夫山泉”,就心滿意足了。
別人是研究,我們只是助興,只是隨心撒了幾顆松子,希望落地生根。這么說雖有東施效顰之嫌,不過拋出“舊磚”,是想引來“美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