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南大學商學院,長沙 410083)
隨著物質(zhì)生活水平的提高以及人們生活方式的改變,超重和肥胖儼然已經(jīng)成為全球性的流行病。全球18歲及以上的成年人中有超過6.5億人肥胖,而不良飲食行為被認為是造成超重肥胖的主要原因(Elliston,Ferguson,Schüz,& Schüz,2017)。如何采取有效的策略減輕或治愈這些不良飲食行為具有十分重要的現(xiàn)實意義。已有大量研究提出了一系列解決方案以幫助人們改善不良飲食行為,如膳食行為干預(yù)法(Grieger,Wycherley,Johnson,& Golley,2016)和基于認知行為的療法(Linardon,Wade,de la Piedad Garcia,& Brennan,2017)。然而,膳食行為干預(yù)法在預(yù)防超重肥胖和減少慢性病風險因素方面收效甚微(Grieger et al.,2016)。同時,基于認知行為的療法旨在改善暴食癥,而對于挑食和厭食的治療效果尚不明確(Linardon et al.,2017)。此外,這些方法均只致力于改善患者的不良飲食行為,極少會考慮培養(yǎng)他們的積極心理特質(zhì)。相比而言,正念訓練除了可以培養(yǎng)人們積極的心理特質(zhì)之外,還可以改善多種不良飲食行為(挑食行為、暴食行為、厭食行為),尤其對于改善由不良情緒驅(qū)動的不良飲食行為有其獨特的優(yōu)勢(Keng & Ang,2019;Kumar et al.,2018)。諸多研究已表明,正念訓練可以有效減少人們的心理壓力、憤怒、神經(jīng)質(zhì)、思維壓抑、分離、抑郁和焦慮等不良情緒(Hong,Lishner,Han,& Huss,2011)。同時,通過培養(yǎng)人們對信息的注意覺知,正念訓練可以使人們感受到更多的快樂和滿足感,從而提高人們心理健康和復(fù)原力,幫助人們更好地調(diào)節(jié)情緒和實現(xiàn)其目標(Arch & Craske,2006)。
正念起源于佛教,在佛教冥想訓練的整體圖式中占有重要地位(Kang & Whittingham,2010)。佛教背景下的正念主要包括對當下體驗的簡單、純粹的覺知;記住并保持對熟悉事物的注意力;系統(tǒng)地回憶一系列思想的過程等(Kang & Whittingham,2010)。隨著時代的發(fā)展,正念的宗教色彩逐漸淡去,并納入了許多新的元素。現(xiàn)代意義上的正念已經(jīng)成為一個不斷發(fā)展變化、內(nèi)涵豐富的概念。一般而言,正念指的是為一種以不批判的態(tài)度全然接納當下體驗的覺察力,或者與自我調(diào)節(jié)、元認知和接納相關(guān)的心理過程(Bishop et al.,2004;Kabat-Zinn,2003)。當其與飲食行為相關(guān)時,被稱為正念飲食(Mindful Eating,ME)(Kristeller & Wolever,2010)。此外,正念還被認為是一種性格特征或可訓練的技能,通常通過冥想來訓練(Sairanen et al.,2015)?,F(xiàn)有研究發(fā)現(xiàn)正念訓練可以有效減少不良飲食行為(Atkinson & Wade,2016;Masuda,Marshall,& Latner,2018;Ouwens,Schiffer,Visser,Raeijmaekers,& Nyklí?ek,2015;Stanszus,Frank,& Geiger,2019)。研究者們已經(jīng)圍繞正念對飲食行為的影響后果、作用機制以及具體干預(yù)方法進行了諸多探討,并取得了豐碩的研究成果。然而,這些研究成果缺乏詳盡系統(tǒng)的歸納梳理,這在一定程度上制約了正念在不良飲食行為預(yù)防與治療中的實踐應(yīng)用?;谏鲜龇治?,本研究旨在對正念在飲食行為領(lǐng)域的相關(guān)研究進行系統(tǒng)的歸納和總結(jié),以期為未來研究和臨床實踐提供啟示。
根據(jù)已有文獻資料,我們首先對中文文獻進行檢索,分別選擇[“正念”+“飲食/飲食障礙/進食沖動/挑食/暴食/厭食/食物選擇”]為主要檢索詞,限定“主題”(包含標題、關(guān)鍵詞和摘要)中包含全部檢索詞為條件,應(yīng)用智能檢索方法(主題詞擴展)在中國知網(wǎng)、萬方等主流數(shù)據(jù)庫對中文文獻進行檢索。在篩選出含有輸入詞組文獻的同時,系統(tǒng)會自動篩選出含有相關(guān)變形詞組的文獻,共獲得相關(guān)文獻30篇。同時,分別選取“Mindfulness”+“Eating/Food Cravings/Food Choices/Bulimia/Anorexia”為主要檢索詞,同樣限定“主題”中包含全部檢索詞為條件,使用智能檢索方法在Web Of Science、EBSCO PsycARTICLES等數(shù)據(jù)庫中對英文文獻進行檢索,共檢索到相關(guān)文獻797篇。對上述文獻進行初步瀏覽,剔除與本研究主題不相關(guān)的文獻,獲得中文目標文獻0篇,英文目標文獻47篇。而后,采用“引文檢索法”,對已篩選出的47篇論文的參考文獻進行回溯,并追蹤這些論文的被引情況,以獲得更完備的文獻資料。經(jīng)過再次篩選,最終獲得中文目標文獻0篇,英文目標文獻77篇。
近年來,飲食行為對體重和健康的影響受到越來越多學者關(guān)注(Compare & Tasca,2016;Watford,Braden,& Emley,2019)。最初關(guān)于正念對飲食行為影響的研究主要聚焦于能否以及如何將正念應(yīng)用于矯正不良飲食行為中,以調(diào)節(jié)人們的日常飲食習慣,進一步促進健康飲食(Wiser & Telch,1999)。具體而言,現(xiàn)有研究主要探討了正念對挑食(Picky Eating)、暴食(Binge Eating)以及厭食(Anorexia)這三種不良飲食行為的干預(yù)作用,具體內(nèi)容詳見表1。
現(xiàn)有研究在探討正念對飲食行為的影響時多采用定量研究方法,研究者們圍繞正念在飲食行為領(lǐng)域的應(yīng)用對正念的測量工具進行了諸多探索,主要在特質(zhì)正念和狀態(tài)正念兩個方面。具體而言,現(xiàn)有研究主要聚焦于探究個人特質(zhì)正念與飲食行為的相關(guān)關(guān)系,以及通過正念訓練改變個人的狀態(tài)正念。特質(zhì)正念的測量效果通常用正念水平來描述,對特質(zhì)正念的測量主要采用五因素正念量表(FFMQ)、正念注意覺知量表(MAAS)等(Jordan,Wang,Donatoni,& Meier,2014;Tak et al.,2015);對狀態(tài)正念的測量主要采用肯塔基州覺知量表(KIMS)、狀態(tài)正念量表(SMS)等(Allirot et al.,2018;Dalen et al.,2010)。
表1 正念對飲食行為的影響
正念對于挑食行為的影響受到了研究者的廣泛關(guān)注。正念訓練可以增強人們對健康食品的體驗,而且正念訓練可以顯著改善新食物恐懼癥和挑食行為(Arch et al.,2016;Hong,Lishner,& Han,2014)。例如,正念進食葡萄干行為試驗會讓參與者產(chǎn)生更高的食物期望喜愛(Hong et al.,2011)。這種影響在進食最初不喜歡的食物時最為顯著(Hong et al.,2014)。正念訓練通過讓人們以一種新穎、客觀的方式思考事物,減少對不熟悉食物的偏見,進而促進兒童的飲食多樣化(Hong,Hanson,Lishner,Kelso,& Steinert,2018)。此外,正念訓練有利于促進個人形成健康飲食和體育鍛煉的習慣。案例研究表明,正念健康項目訓練可以提高個體的體育運動頻率、水果和蔬菜的攝入量和飲食自我效能感,以及減少對高能量食物的攝入(Singh et al.,2008)。簡言之,正念訓練通過增強人們在進食方面的自我控制,可以幫助人們進行體重管理和形成健康的飲食方式(Singh et al.,2008)。
現(xiàn)有研究發(fā)現(xiàn)正念訓練在解決各個年齡階段的挑食行為方面是有效的(Hong et al.,2018;Singh et al.,2008)。這將成為個體、營養(yǎng)師、心理干預(yù)者改善挑食行為的一種潛在有價值的途徑。然而,現(xiàn)有研究大多使用人們普遍喜歡的食物(如葡萄干)進行正念干預(yù)實驗(Arch et al.,2016;Hong et al.,2011;Hong et al.,2014)。正念干預(yù)中取樣食物的多樣性問題值得進一步研究。
暴食行為被定義為個體在短時間內(nèi)大量進食并伴隨焦慮、抑郁等負面情緒和缺乏控制感的一種進食行為(Association,2000)。暴食行為包括一般性暴食行為、失調(diào)性暴食行為與休閑性暴食行為(Van Strien,Frijters,Bergers,& Defares,1986)。其中,失調(diào)性暴食行為是指在身體疼痛或負面情緒時缺乏進食控制的一種飲食行為;休閑性暴食行為是指在休閑環(huán)境和/或高熱量食物面前缺乏控制的一種飲食行為(Van Strien et al.,1986)。有研究發(fā)現(xiàn),較高的特質(zhì)正念水平與飲食障礙,尤其是暴食癥呈負相關(guān)(Elmquist,Shorey,Anderson,& Stuart,2017;Kerin,Webb,& Zimmer-Gembeck,2018)。同時,特質(zhì)正念水平與較少的暴食行為有著顯著的聯(lián)系(Bahl,Milne,Ross,& Chan,2013),正念強調(diào)順其自然并且對這些消極狀態(tài)做出適應(yīng)性選擇,因此較高的特質(zhì)正念水平在一定程度上阻斷了消極思想和情緒與暴食的聯(lián)系(Kabat-Zinn,2005;Kerin et al.,2018)。同時,較高的特質(zhì)正念水平可以通過激發(fā)較強的自我意識實現(xiàn)對暴食行為更多的控制和選擇(Ouwens et al.,2015)。
現(xiàn)有研究針對暴食這一不良飲食行為,提出了一系列基于正念的訓練方法。研究發(fā)現(xiàn)正念訓練可以通過增加人們的飽腹感,進而促進人們形成健康的飲食方式,同時還能顯著提高傳統(tǒng)練習冥想的效率(Allirot et al.,2018;Fisher,Lattimore,& Malinowski,2016;Godfrey,Gallo,& Afari,2015)。不過,也有相關(guān)研究表明,對于患有嚴重飲食障礙的患者,由于他們的饑餓/飽腹感信號的感知受損,正念訓練對他們的治療效果并不明顯(Marek,Ben-Porath,Federici,Wisniewski,& Warren,2013)。
有人因為饑餓感知受損,表現(xiàn)出對食物缺乏食欲甚至是厭煩。更為嚴重的是,有人為了保持較低的體重,會過度評估自己的體型、體重以及控制這些指標的能力,并表現(xiàn)出對增重或肥胖的強烈恐懼,最終發(fā)展成神經(jīng)性厭食癥。對于前者,正念構(gòu)念中的語言描述維度可以有效降低人們厭食的傾向(Bahl et al.,2013)。對于后者,基于正念的接納與承諾療法(Acceptance and Commitment Therapy,ACT)被優(yōu)先納入治療神經(jīng)性厭食癥患者的回避心理,通過增加患者對體重相關(guān)認知的感受,將患者對瘦的渴望重新導向更健康的方向(Heffner,Sperry,Eifert,& Detweiler,2002)。正念訓練可以有針對性地減少神經(jīng)性厭食癥患者的反芻思維和經(jīng)驗性回避,進而引發(fā)認知-情感過程以及飲食行為的改變(Mateos,Cowdrey,& Park,2014)。
以往研究通過檢驗正念訓練對矯正厭食行為的有效性,解決了有關(guān)飲食障礙的精神病理學問題,為促進健康飲食提供了更有效的解決方案(Bahl et al.,2013;Mateos et al.,2014)。然而,這些研究局限于探究正念訓練對厭食行為個案的矯正影響(Alberts,Mulkens,Smeets,& Thewissen,2010;Heffner et al.,2002),研究結(jié)果缺乏一定的普適性。如Heffner等人(2002)通過單案例研究發(fā)現(xiàn)基于正念的接納與承諾療法可以減輕厭食癥癥狀;Albers(2010)通過單案例研究發(fā)現(xiàn)正念飲食訓練可以有效減輕厭食行為。這些基于小樣本的研究容易受到樣本選擇偏差的影響,個體差異因素如患者的動機或改變意愿等是否會影響正念訓練作用效果仍需進一步地探討。此外,引入正念策略的最佳階段仍有待確定,如果體重嚴重不足、嚴重抑郁或饑餓的患者使用未經(jīng)修改的正念策略,會在不知不覺中強化他們的回避行為,讓正念訓練的效果適得其反(Cowdrey & Park,2012)。
大多數(shù)正念訓練包括“覺知”、“接納”和“去身份化”三個基本技能。根據(jù)對食物的渴望這一情境,Lacaille等人(2014)把正念訓練的這三種技能分別定義為①監(jiān)視一個人渴望的能力即“覺知”,②避免控制和評判渴望體驗的能力即“接納”,③將自己與自身的渴望念想?yún)^(qū)分開來即“去身份化”。本文沿用該研究歸納的三種技能,對正念影響不良飲食行為的作用機理進行歸納總結(jié)。
在飲食方面,“覺知”意味著對視覺刺激、味覺、飽腹感線索和與進食體驗相關(guān)的個人事件的即時觀察(Cassell & Gleaves,2000)。正念訓練不僅可以通過增加參與者對健康食物的注意覺知,促進參與者對健康食物的享受,從而改善參與者的挑食行為(Singh et al.,2008);而且可以通過增強人們對身體的注意覺知,讓人們對自身的饑餓和飽腹感信號做出正確的反應(yīng),從而增強對過度飲食的控制能力(Bahl et al.,2013;Marchiori & Papies,2014)。此外,研究發(fā)現(xiàn)正念-認知行為療法(Mindfulness-Cognitive Behavioral Therapy,MCBT)可以通過增強自我意識,從而降低參與者暴食的頻率和嚴重程度,減少參與者的厭食行為和對身體形象的不滿情緒(Woolhouse,Knowles,& Crafti,2012)。具體而言,正念訓練通過使厭食癥患者采取對身體不評價的態(tài)度,提高他們對身體和自我的接納程度,從而減少他們對自我肥胖的錯誤認知(Rawal et al.,2009)。因此,覺知作為正念的第一要義,是影響飲食行為的重要作用機理。
“接納”包括對渴望不加評判的態(tài)度,并且不抵觸與伴隨渴望而來的不舒服的、消極的感覺(Alberts et al.,2010)?!敖蛹{”倡導積極主動地接觸內(nèi)心,意味著直接充分地與內(nèi)心對話,在減少不必要防御的同時有效地采取行動(Hayes,Wilson,Gifford,Follette,& Strosahl,1996)。因此,在飲食方面,“接納”常常通過增加對外表評價不置可否的意識和人們體驗情緒的意愿,從而減少由消極自我評價驅(qū)動的限制性飲食和由回避應(yīng)對這些情緒而驅(qū)動的情緒性進食(Alberts,Thewissen,& Raes,2012)。具體而言,正念訓練通過培養(yǎng)參與者對普遍受歡迎食物的不批判性接納,促進了參與者對普遍不受歡迎食物的接納,從而減少人們的挑食行為(Hong et al.,2014)。此外,正念訓練中的接納策略會讓個體從舊的習慣性情緒反應(yīng)中解脫出來,通過加強執(zhí)行控制和弱化習慣模式,促使人們形成健康的飲食習慣,進而減少暴食行為(Bahl et al.,2013)。再者,正念訓練可以增加患者對體重相關(guān)認知的接納,促使厭食癥患者對瘦身有更健康的認知(Heffner,Sperry,Eifert,& Detweiler,2002)。由此可見,除了覺知,基于正念的接納策略是一種控制對食物渴望的有效方法。
基于正念的“去身份化”技能可以有效地阻止個人追求或回避某些經(jīng)歷(Lacaille et al.,2014)。具體而言,“去身份化”通過引導人們把自身對誘人食物的渴望看作是一種暫時的心理狀態(tài),來消除對誘人食物的自發(fā)接近反應(yīng)(Keesman,Aarts,H?fner,& Papies,2017;Papies,van Winckel,& Keesman,2016;Tapper & Turner,2018)。研究表明,“去身份化”策略更大程度上改善了不良飲食行為,尤其是減少了參與者的外部性飲食行為和增加了參與者對個人飲食行為的責任感(Moffitt,Brinkworth,Noakes,& Mohr,2012)。相比于“覺知”,正念中的“接納”和“去身份化”策略可以更好地使參與者降低對不健康食物(如巧克力)的渴望(Lacaille et al.,2014)。然而,也有研究指出減少評價和反應(yīng)并不如簡單提高覺知重要(Gilbert & Waltz,2010)。這就表明何種正念技能或正念技能組合對矯正不良飲食行為更有效率尚未得到充分的探討。此外,現(xiàn)有正念中“去身份化”影響不良飲食行為的相關(guān)文獻,主要聚焦于其對暴食行為的改善作用,而尚未探索其對挑食和厭食這兩種不良飲食行為的影響。整體而言,“去身份化”策略是減少個人沖動進食的有效方法。
由于正念也被描述為一種超越概念或?qū)嵺`的存在方式(Zinn,1994),其在改善不良飲食行為上有著不可替代的優(yōu)越性,因此,研究者們提出了許多基于正念的不良飲食行為矯正方法(Chen,Matthews,Allen,Kuo,& Linehan,2008;Proulx,2007)。整體而言,基于正念的不良飲食行為矯正方法主要包括正念狀態(tài)干預(yù)和基于正念的臨床療法兩種。正念狀態(tài)干預(yù)包括正念干預(yù)、正念飲食與生活、正念飲食覺察訓練、正念慈心禪和認知行為正念干預(yù)。正念狀態(tài)干預(yù)旨在通過幫助參與者培養(yǎng)對自身行為的注意覺知以及對情緒的控制來減少不良飲食行為,尤其是暴食行為(Dalen et al.,2010;Leahey,Crowther,& Irwin,2008);基于正念的臨床療法包括正念-行動認知行為療法、接納與承諾療法、正念認知行為療法、辯證行為療法和認知情緒行為療法。基于正念的臨床療法旨在幫助臨床飲食障礙患者,在臨床醫(yī)學領(lǐng)域有特定的療程和長期穩(wěn)定的治療效果(Alberts et al.,2012;Courbasson,Nishikawa,& Shapira,2010)。這些臨床療法主要是通過將正念加入到傳統(tǒng)療法中(如正念認知行為療法),來拓展傳統(tǒng)療法的效果(Alberts et al.,2012)。具體分類內(nèi)容詳見表2。
現(xiàn)有研究驗證了這些基于正念的不良飲食行為矯正方法的有效性(Corstorphine,2006;Courbasson et al.,2010)。然而,從正念矯正方法的分類可以看出,現(xiàn)有研究對于正念操作的定義存在一定的差別,正念的核心心理因素也暫不明確,這使得各研究結(jié)果之間的可比性、一致性較差。未來的研究需要在充分認識正念本質(zhì)特征的基礎(chǔ)上給予其明確的操作定義,尤其需要重點探討這些方法對改善飲食行為的獨特貢獻,以幫助人們理解正念在矯正不良飲食行為中的重要性和有效性。此外,現(xiàn)有研究都只是報告了非常短的隨訪期(Leahey et al.,2008),未來需要進一步探討這些方法對改善飲食行為的長期影響。
經(jīng)過對大量相關(guān)文獻的梳理,可以發(fā)現(xiàn)在飲食領(lǐng)域正念正受到越來越多研究者的關(guān)注。自正念被引入心理學界和醫(yī)學界以來,正念訓練已經(jīng)成為改善不良飲食行為較為有效的方法,大量的實證研究檢驗支持了正念訓練在不良飲食行為矯正中的初步有效性,其部分作用機理也得到了較為系統(tǒng)的分析。盡管如此,關(guān)于正念與飲食行為的關(guān)系研究還處于發(fā)展階段,不管是確定性還是研究方法都有待進一步分析和探討。具體而言,未來研究可以從以下四個方面展開。
正念對不良飲食行為的矯正作用已經(jīng)得到了較為詳盡系統(tǒng)的研究,然而鮮有研究嘗試探討正念對健康飲食行為的影響(Allirot et al.,2018;Arch et al.,2016;Kerin et al.,2018)。事實上,在日常生活中,大多數(shù)人更關(guān)注的是其對健康飲食的影響。隨著積極心理學的發(fā)展,其所提倡的正面情緒會帶來認知的靈活性和廣泛類別的行為傾向(Fredrickson,2001)。這表明我們不僅要關(guān)注不良行為的矯正,也要提倡促進良好行為的發(fā)展。正念既是一種特質(zhì),也是一種實踐,它通過強化執(zhí)行控制和弱化習慣模式,支持自上而下地維持健康習慣(Marek et al.,2013)。正念訓練可以通過減少一個人對消極思想和情緒的反應(yīng)來促進人們從事健康的行為(Bishop et al.,2004)。因此,未來的研究可以探討正念訓練是否對健康飲食行為有維持和增強的作用。
現(xiàn)有的實證研究大多是在一段相對較短的時間范圍內(nèi)對同一個或同一批被試進行重復(fù)的干預(yù)實驗(Arch et al.,2016;Hendrickson & Rasmussen,2013;Kerin et al.,2018),缺乏對參與者整個生命周期中飲食行為失調(diào)的動態(tài)過程進行探討。一方面,研究人員和臨床醫(yī)生有必要確定需要進行多少次正念訓練才能產(chǎn)生更持久的效果。未來的研究可以針對某種特定功能或狀態(tài)下的正念訓練設(shè)計實驗,不僅有利于進一步明晰其作用機制,也便于形成成熟穩(wěn)定的實驗范式。另一方面,基于個人生命周期的視角對不良飲食行為進行因果推理以及發(fā)展其理論模型可以為預(yù)防和干預(yù)不良飲食行為提供依據(jù)。有研究指出,青少年在青春期會因為激素的變化影響食欲和能量消耗的變化(King,Gibbons,& Martins,2010),青少年食欲的不穩(wěn)定可能會影響到正念訓練的效果。同時,一般的自我控制能力從兒童到青少年逐步增強,在成年早期趨于平穩(wěn)(Skinner & Zimmer-Gembeck,2016;Zimmer-Gembeck & Skinner,2011)。具體而言,高度影響自我控制決策的人類前額葉皮層在20歲左右才成熟(Diamond,2002),而邊緣系統(tǒng)中與獎勵相關(guān)的區(qū)域涉及更多的沖動行為(例如紋狀體,伏隔核),成熟得比較早(Casey,Jones,& Hare,2008)。正念可以通過增強自我控制,減少人們對食物的沖動,從而矯正人們的不良飲食行為(Singh et al.,2008)。因此,正念對飲食行為的影響是否會隨著成長階段的變化而變化,還有待進一步研究。
盡管現(xiàn)有研究采用定量研究的方法對正念改善不良飲食行為的有效性進行了諸多探索,但是對正念改善不良飲食行為的作用機制的探討尚不充分。正念訓練對減少如病理性賭博、吸煙、酗酒等成癮行為的作用機制在飲食行為領(lǐng)域是否也適用值得進一步探討。研究表明,思維壓抑在正念訓練課程和酒精使用間扮演了重要的作用(Bowen,Witkiewitz,Dillworth,& Marlatt,2007)。個體參與正念訓練之后,其思維壓抑顯著減少(Bowen et al.,2007)。正念訓練強調(diào)對思想、想法和感覺的接納、不評價和不回應(yīng)。與正念訓練相反,思維壓抑表現(xiàn)為對不愉快的情緒、身體和認知經(jīng)歷的拒絕接納(Hayes,Wilson,Gifford,Follette,& Strosahl,1996),并且已被證明與各種情感性精神障礙有關(guān)(Purdon,1999)。同時,研究表明減少思維壓抑對于控制情緒性不良飲食行為有著重要的意義(O’Connell et al.,2005;Soetens,Braet,Dejonckheere,& Roets,2006)。因此,正念訓練是否可以通過減少思維壓抑進而改善不良飲食行為,是未來研究的一個重要方向。
現(xiàn)有關(guān)于正念影響飲食行為的大部分研究都是實驗室研究,外部效度有待提高。在日常生活中是否有更簡單更快速的正念操作方法可以幫助人們改善不良飲食行為不得而知。未來的研究可以探索操作性更強的正念訓練方法,通過確定正念訓練中影響正念參與度的因素從時間和空間上提高正念訓練的效率。例如,寫日記可能會是一個比較容易接受和堅持的方法,可以讓參與者在正念訓練期間撰寫他們“如何進食”這種具體建構(gòu)日記(concrete construal diaries)(Mantzios & Wilson,2014)。同時,文化差異對正念訓練效果的影響也有待研究。心理狀態(tài)的形成會受到文化的影響。不同的宗教信仰和文化世界觀可能影響個體應(yīng)該如何看待自己(Neff,Pisitsungkagarn,& Hsieh,2008)。研究表明,自我同情作為正念訓練的一部分與特定的文化特征相關(guān)(Neff et al.,2008)。在泰國,大約95%的泰國人是佛教徒,佛教世界觀強調(diào)對自己和他人的同情,并且把經(jīng)歷的苦難、失敗和不完美視為生活中自然的一部分。研究結(jié)果也表明,與臺灣和日本相比,泰國民眾的自我同情水平最高(Neff et al.,2008)。自我同情包括以開放的態(tài)度對待自己遭受的一切,對自己給予更多的關(guān)心和友善,對自己的不足和失敗采取一種理解的、不帶批判的態(tài)度,并認識到自己的經(jīng)歷只是人類共同經(jīng)歷中的一部分(Neff,2003)。有研究表明,培養(yǎng)自我同情是正念訓練重要環(huán)節(jié)(Mantzios & Wilson,2014)。因此,探討文化因素對正念訓練效果的影響是未來研究的一個重要方向。
表2 正念矯正飲食行為方法梳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