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民
走進西安門大街的院里,是一道巨大的影壁。影壁后面有兩排高大的樹,左邊六棵,右邊七棵。六棵的是毛白楊,七棵的還是毛白楊。
院子里有兩種鳥,雜色的是喜鵲,漆黑的是烏鴉。冬季樹葉掉光后,毛白楊上的巨大鳥巢現(xiàn)出來,不知是鵲巢,還是鴉舍。
從小時學到的知識,賦予這兩種鳥類以鮮明的感情色彩:抬頭見喜,孤墳鴉鳴。但古文中卻多將其并列,如,“遙知慈母心,已為烏鵲喜”“豈能無意酬烏鵲,惟與蜘蛛乞巧絲”“燕雀烏鵲,巢堂壇兮”“月明星稀,烏鵲南飛”……或言喜鵲,或言烏鴉,抑或雙指,不一而足。
疫情期,食堂分時輪餐。晚餐食早而顯太飽,故與友繞圈以消食。論及烏鵲,他說,其實烏鴉也是祥物,古稱三足金烏……以為然,遂釋然。
無論是居家隔離,還是復工上班,多坐而少行,于是刷機頻頻。手滑打開了久違的QQ,看到“那年今日”欄目里,有多年前的喜怒哀樂,讀之,或記憶猶新,或不知所謂。
曾經(jīng)是那么緊密的關系,可微博、微信一起,終落得塵滿蛛網(wǎng)。更別說再早前林林總總網(wǎng)站里的同學錄班級群、電子郵箱……忘記密碼的今天,再也打不開了那時的記憶,即或你念之、棄之,終已別去。
回京在家隔離了六天,每每在窗前西望,街對面列著幾排兩層大房,坡面廣梁大開間。白天是悄無聲響,夜晚則燈火通明。初見奇之,久而習慣。后猜測是地鐵車間,早出晚歸,深夜檢修,似為實。
這一方向是曾經(jīng)的太平湖,一眼望去,湖早失其蹤。只列列高低建筑,鱗次櫛比,座落無言。想當年老舍先生,如何徘徊水畔,引身向湖……依窗叼煙,無語追思。
但,茶館記著你,祥子記著你,胡同記著你,這座老城仍記著你。
為了減少人群聚集接觸,暫時告別地鐵。匆匆網(wǎng)購了雙防風手套,貨到一看,奇丑,好在功能齊全,于是每天騎行上班。從積水潭到西四,有大大小小的巷子三十九個。既有板橋頭條至三條、新街口頭條至七條、西四北頭條至八條等排列著,也有大小半截、大小楊家、大小糖房等胡同相并列;有前公用、新太平、太平倉等掛著胡同名的,也有僅寫著四字的中毛家灣、百花深處類的。每每路過,覺意味深長。
近半數(shù)的巷口半封閉著,或制服或紅袖套的人們在冷風中佇立,口罩下有不能識別的面容。在這個特殊的時期,他們都是負重的逆行人,是保護人們的那些勇敢人。
小區(qū)物業(yè)人也是這樣的角色。我以為,這年的經(jīng)歷,讓我對這個行業(yè)有了深入的接觸;這場戰(zhàn)役,讓我對這個行業(yè)有了更深的敬意!
有多少人是用睡來抵抗瘟疫的?對我來說,畢竟辦公室里的午睡才是最香的午睡,鬧鈴響了也遲遲不愿睜眼,慵懶地伸腰,感覺全身細胞似乎得到了最充分的休養(yǎng),這是在床上怎么也達不到的效果。有時不禁又想,這是不是年紀大了的緣故,床上睡不著,出門就犯困?
今天午睡很深,卻清晰地做了夢:回了成都集會,象在司里一樣坐前排右席?;厥着笥褌円粡垙埵煜さ拿婵?,卻有著禮貌而疏遠的微笑,讓人心亂如麻。或曰,春已至,胡不歸?
積水潭橋下是北護城河,一年四時景不同。常常滯留橋上,在同一位置拍下春柳夏陽秋葉冬雪,便是把它深深地記在心中了。
而之后,我懷念著的,是四季的景,是溫暖的人,是這不平常的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