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燕
孩童的世界是澄澈明凈的,生活在這世界里的,是天真可愛的小人兒。從睡醒的那一刻開始,那小小的人兒就忙碌著,游戲著,一刻也不得閑。只要他愿意,“群星同他說話,天空也在他面前垂下,用朦朧的云和彩虹來愉悅他”(泰戈爾)。他時而安靜,時而吵鬧,此刻是天使,下一刻又會成為小惡魔。這就是我們?nèi)娜鈵壑暮⒆樱?/p>
頑皮是孩子的天性,游戲是他們的生活。搗蛋鬼們的小腦袋里總是會有許多奇奇怪怪的想法,還會時不時地搞些惡作劇出來。這,才是孩子應(yīng)該有的樣子。
小孩子都會有特別喜歡的動物,有的喜歡小貓,有的喜歡小狗,有的喜歡倉鼠。但是在繪本《房子里大象太多啦!》里,埃里克喜歡的是身軀龐大的大象!埃里克家里的大象太多了,客廳、廚房、走廊、浴室、臥室,每個地方都有一頭大象,有時甚至是一整群。而且,埃里克的大象可厲害了!客廳里的大象可以幫他搭積木高塔,廚房里的大象會做面包,走廊上的大象會跟他捉迷藏,浴室里的大象會提醒他刷牙,臥室里的大象則唱歌陪伴他入睡。
可是埃里克的媽媽覺得大象太多了,要求它們離開。埃里克只好去給大象找新家:去動物園,去非洲,晚上從后門逃出去……可是這些辦法統(tǒng)統(tǒng)行不通。最后,他找到一個很大很大的盒子,用它給大象做了一間房子。大象們排著整齊的隊伍走進房子里。從那以后,埃里克想跟大象玩的時候,就到房子門口把它們喊出來,一起玩?zhèn)€痛快。
一群大象怎么可能生活在家里?一個盒子又怎么能裝得下一群大象呢?其實,仔細觀察畫面就會發(fā)現(xiàn),這只不過是埃里克的心理游戲罷了。這個可以裝得下一群大象的空間,其實就是埃里克的小腦袋。
從故事一開始就可以看出,埃里克對大象十分著迷。他愜意地坐在高背沙發(fā)上,讀著一本關(guān)于大象的書,兩支蠟筆和一張畫著大象的紙散落在腳下的紅地毯上。鑲著金線的地毯就是一塊連通現(xiàn)實世界和想象世界的魔毯,在接下來的畫面里,它變成大象背上的花毯——原來前面埃里克和沙發(fā)所處的“客廳一角”,其實是大象寬闊的后背。之后的畫面便是埃里克天馬行空的想象:他們在長長的紅毯(沒錯,又是那條魔毯)上奔跑跳躍,在浴室里洗澡(大象的鼻子總是讓洗澡變得順理成章),在床上玩枕頭大戰(zhàn)……
毫無疑問,大象們是埃里克最好的朋友,埃里克愛大象,大象也愛埃里克,它們照顧他、陪伴他,讓每一天都那么快樂。繪本中的每一個畫面,尤其是大象們依偎著埃里克酣然入睡的情景,滿滿的都是愛。
而在故事結(jié)尾,埃里克抱著一個盒子,陶醉地閉著眼睛,邁著大步向前走去,帶著讀者一下子從無比熱鬧的想象世界回到了安靜的現(xiàn)實世界。畫面的右側(cè)是大片留白,留下了無限的回味和想象空間。
平日里,孩子們只能在動物園隔著圍欄與大象互相凝望;在繪本里,埃里克卻可以與大象零距離接觸。不僅埃里克玩得酣暢淋漓,讀繪本的小朋友也過足了癮。畫家用簡單的線條勾勒出一個個荒誕又不失溫暖的游戲場景,同時把大象和紙盒描摹得頗具質(zhì)感——大象身上的皺褶與紙盒的紋理都清晰可見,顏色也非常寫實,整體形象十分逼真。極具張力且細節(jié)豐富的畫面展現(xiàn)了埃里克與大象游戲時的歡脫場面,讓癡迷于大象的埃里克和小讀者們一起與大象自由自在地玩耍、嬉戲。在荒誕與寫實中,相信小讀者也會像埃里克一樣,在想象世界與現(xiàn)實世界中自由穿梭,體會著游戲的快樂。
閱讀本來是一項安安靜靜的活動,但在埃里克的小腦袋里卻上演著一幕幕熱鬧的游戲情節(jié)。心理游戲打破了時空的限制,讓埃里克自由地穿梭于想象世界和現(xiàn)實世界。這充分表達了兒童對精神自由的渴望與向往,在現(xiàn)實世界中被壓抑的情感在想象的世界里得到了宣泄與補償。
乖乖女和淘氣包通常是截然相反的形象。所以,《淘氣小子乖乖女》這個標題和封面上的人物很容易讓人認為這是一個關(guān)于頑皮的男孩和乖巧聽話的女孩的故事。
從版權(quán)頁開始,直到“動物園事件”之前,每一個對開頁面左側(cè)的彩色畫面講述的都是乖乖女馬爾蒂娜的故事,右側(cè)以黑白色調(diào)為主的畫面則是講述淘氣小子漢斯的故事。正如圖畫和文字所表現(xiàn)的那樣,他們倆一點兒都不同。馬爾蒂娜是個乖巧、甜美而且細心周到的女孩。相比之下,漢斯是個一刻也不安生的、愛搞惡作劇的淘氣小子。
有一天晚上,漢斯偷拿了動物園的鑰匙,把動物們都放了出來。第二天,大街上到處都是優(yōu)哉游哉的動物。漢斯被全城通緝,馬爾蒂娜向警察報告漢斯的行蹤。最后警察抓住了淘氣小子漢斯,發(fā)現(xiàn)“他”竟然就是乖乖女馬爾蒂娜,真是讓人大跌眼鏡的結(jié)局!
細心的讀者可能早已發(fā)現(xiàn)了蛛絲馬跡,例如漢斯的著裝,雖然他穿的是灰色套裝,但是他脖子上系的圍巾的顏色與馬爾蒂娜的蝴蝶結(jié)顏色是一樣的,都是紅色的,這抹紅色在黑白的畫面中格外突出。他著套裝裙和長筒靴,這分明是馬爾蒂娜的風格。還有漢斯的動作,更是與馬爾蒂娜如出一轍。
與埃里克的幻想游戲所不同的是,馬爾蒂娜的游戲是發(fā)生在夜幕下的實實在在的行動。在夜色的掩護下,她站在垃圾桶上放聲歌唱,爬到樹上把水澆向路過的行人,用紅色的油漆在鄰居的房子和大樹上畫上一個個大蘋果,她還放走了動物園里的所有動物。馬爾蒂娜用自己的行動證實了:淘氣小子做的事情,乖乖女也會做;乖乖女,也可能是個淘氣包。
她勇敢地挑戰(zhàn)了人們在性別上的刻板印象。通常情況下,人們認為,女孩子就應(yīng)該是文文靜靜、善解人意的,任性、調(diào)皮的女孩不會招人待見。所以,大家都稱贊馬爾蒂娜乖巧、甜美、細心和周到。但是,他們忘記了,馬爾蒂娜首先是一個小孩,然后才是一個女孩。頑皮、任性是每一個孩子的天性,不是男孩的專屬。在馬爾蒂娜溫柔可愛的外表之下,跳動著一顆渴望擺脫束縛、追求自由的心。于是,馬爾蒂娜戴上面具,換上行頭,和警察玩起了“游戲”。在這場“游戲”中,她以漢斯的身份放心大膽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責任則由漢斯承擔。似乎換了漢斯這個名字,她就真的成了男孩。這就是兒童特有的思維方式。
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都需要突破世俗偏見,自由地釋放自己的天性,讓潛藏的才能和天賦得以發(fā)揮。
還有這樣一類搗蛋鬼,他不像馬爾蒂娜那樣是個行動派,他擅長的是無拘無束的語言游戲,比如《逃家小兔》里的小兔子。有一天,他對兔媽媽說:“我要離家出走啦!”媽媽不但沒有生氣,還附和他:“要是你離家出走,我就一直跟著你,因為你是我的小寶貝兒呀?!币粓龌孟胧澜缰械淖分鹩螒蚓驮谀阋谎晕乙徽Z的對話中展開了。
在幻想的世界中,小兔子變化成鱒魚,兔媽媽就變成漁夫去釣魚;小兔子變成高山上的石頭,兔媽媽就變成登山的人攀登到山頂;小兔子變成番紅花,兔媽媽就變成園丁照顧花園;小兔子變成鳥兒遠走高飛,兔媽媽就變成大樹隨時供鳥兒棲息;小兔子變成帆船駛向遠方,兔媽媽就變成風,把小船吹到它想要讓小兔子駛?cè)サ牡胤?小兔子變成空中飛人,兔媽媽就變成走鋼絲的人,從空中走向小兔子;小兔子變成小男孩,跑進屋里,兔媽媽就變成小男孩的媽媽擁抱他。
小兔子的每一次出走,都是一幅線條凌厲的黑白畫,而每一次母子重逢的畫面,都是色彩鮮艷的水粉畫,充盈著濃濃的母愛,仿佛兔媽媽那慈愛的目光一刻也未曾離開過,永遠追隨著小兔子變化的身形。小兔子一次又一次逃離,卻始終沒能離開兔媽媽的懷抱。最終,小兔子放棄離家出走的念頭,心甘情愿地做回兔媽媽的乖寶寶。一場語言和想象上的“逃與追”游戲結(jié)束。
《逃家小兔》這個故事同樣充滿了想象力。待在溫馨的兔子洞里的小兔子,以對話的方式與兔媽媽玩起了“捉迷藏”,表現(xiàn)了小兔子既想逃離兔媽媽的束縛、追求自由生活,又依戀著媽媽溫暖的懷抱的復雜心情。不管怎樣,在這場由兔媽媽配合完成的語言游戲中,小兔子釋放了長久以來壓抑的情感,借助語言在心理上完成了一次離家出走。小兔子也沒遭到兔媽媽的嫌棄,繼續(xù)被寵愛著。他從心底里感到幸福。正是媽媽的包容讓它擁有足夠的安全感,能夠鼓起勇氣吐露“要離家出走”的心聲。
故事里的小兔子像極了泰戈爾的《金色花》里的那個小娃娃,變幻著模樣,淘氣地和媽媽玩起了捉迷藏,天真地一次又一次試探著媽媽。小兔子既享受著現(xiàn)實世界中來自兔媽媽的溫暖和關(guān)愛,也時時眺望彼岸世界的自由暢快。奈何媽媽的愛太過深厚,無論如何他都逃不出媽媽的視線。最后那一句“我還是待在這兒做你的小兔子吧”簡直是神來之筆,一下子把讀者的視線從想象拉回到現(xiàn)實。雖然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也幽默風趣,小兔子純真可愛的樣子躍然紙上。這樣的搗蛋鬼怎能不招人喜愛?
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無論是乖巧的還是淘氣的,孩子都是降臨人間的天使,是天生的游戲者和幻想家。他們具有豐富的想象力,對周圍的世界充滿了好奇,他們是頑皮的、好動的。好奇心和想象力驅(qū)使他們在游戲中探索和發(fā)現(xiàn),為改造世界設(shè)計“宏偉藍圖”。孩子不是縮小版的成人,頑皮就是他們探索世界的樣子,是他們情緒高漲、思維活躍、創(chuàng)造力張揚的外顯。相比之下,頑皮帶來的破壞不是太大的問題,只要確保安全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