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瑩瑩
[摘? ? 要]產權資本化是當前農村要素市場化改革的前沿問題,也是破解“三農”發(fā)展資金困境的關鍵之一。以浙江統(tǒng)籌城鄉(xiāng)改革地嘉興為例,在近年的實踐探索中,在農村產權抵押融資改革領域逐步形成了“確權-分權-活權-護權-化權”這一相對完備的整體制度設計。在一個農民、金融機構、基層政府構成的三方博弈中,針對分利不當和風險平抑機制的缺失所造成的改革困境,嘉興的有益實踐又為當前產權改革深入提供了一定的經驗借鑒。
[關鍵詞]農村產權;抵押融資;模式創(chuàng)新;困境突破
[中圖分類號] F832.43 [文獻標識碼] A[文章編號] 1008-4479(2020)03-0121-08
“農戶增收難、農民貸款難、銀行放貸難”的農村經濟發(fā)展制約瓶頸,已經成為農村改革發(fā)展以及新農村建設的突出問題。農村產權抵押融資是推進農村金融改革縱深發(fā)展、化解“三農”融資難題、解決農村金融資源配置供需失衡的重要舉措,是實現農村經濟快速發(fā)展的有效平臺。所謂農村產權抵押融資,主要是指農民個人、集體經濟組織、新型農業(yè)經營主體為滿足自身的生產、生活及其它需求,以其持有的農民個人產權、農村集體產權、農業(yè)經營主體產權為抵押物,在依法、自愿的前提下和合理的價值評估基礎上,向銀行等金融機構申請貸款等融資行為。
當前,農村產權抵押融資也成為農村產權改革領域研究的熱點問題。盡管農村產權的種類很多,但學術界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對農村土地承包權的抵押融資上(黎翠梅,2008;曾章蓉等,2010;賈洪文等,2012;高圣平,2014)[1]-[4],近年來有部分學者開始探索其他產權領域的抵押融資改革,如熊?。?012)對重慶市土地承包經營權、林權和農村房屋產權“三權”的抵押制度分析[5],哈斯、馬洪亮(2014)對內蒙古赤峰市的土地承包經營權、草牧場經營權、農房產權、林權等"四權"抵押融資調查[6],段春來(2015)對湖北省鄂州市集體建設用地使用權、水域灘涂養(yǎng)殖權、林權、農村房屋所有權、土地承包經營權等“五權”抵押融資的模式分析等[7],這些研究將產權抵押融資改革的最新實踐成果進行了闡述。總體而言,大多數學者認為當前農村產權抵押融資還處于探索階段?;诜?、政府、風險管理和市場建設等方面的瓶頸制約,農村產權抵押融資改革很難有重大突破。特別是由于農村產權“兩重性”和不完整性使產權的抵押融資法律基礎薄弱、貸款風險偏高(劉貴珍,2008;季秀平,2009; 趙一哲等,2015)[8]-[10],同時銀行風險管理體制不完善(嚴金海,2007)[11]、抵押市場不完善(史衛(wèi)民,2010)[12]、風險處置機制缺失將使產權喪失社會保障功能,引發(fā)社會的不穩(wěn)定性(黎翠梅,2008;高圣平,2014)等[1][4]。
隨著改革的不斷深入,一些地區(qū)農村金融改革開展了嶄新的實踐。例如嘉興作為浙江統(tǒng)籌城鄉(xiāng)改革的試點,近年來在農村產權抵押改革領域開展了前瞻性的探索。特別是全國農村綜合改革示范試點、全國第二批農村改革試驗區(qū)海鹽縣的“農宅通”“農股通”“農鉆通”產權抵押融資,以及省級農村改革試驗區(qū)、農村產權制度改革省級示范區(qū)嘉善縣的“三權三抵押”改革,都具有較強的代表性。這些地方的實踐創(chuàng)新一方面為全國農村金融改革提供了許多即用性經驗啟示,另一方面,其存在的深層次問題也為進一步深化改革、完善政策提供了方向和依據。
一、農村產權抵押融資改革的制度設計
(一)農村產權抵押融資的相關權種
可供抵押融資改革的農村產權,主要包括農民個人產權、農村集體產權、農業(yè)經營主體產權三大類。其中,農民個人產權主要包括基于集體產權確權到個人而來的土地承包權、宅基地使用權、住房財產權、集體經濟股權①;農村集體產權主要是指以村集體作為抵押主體而擁有的農村集體資產產權、林地使用權、林木所有權等集體產權;農業(yè)經營主體產權是指農業(yè)公司、種養(yǎng)大戶、家庭農場、專業(yè)合作社等經營主體所擁有的農村集體經營性建設用地使用權、農業(yè)養(yǎng)殖水面經營權、農業(yè)類知識產權以及其他財產權等。
(二)開展農村產權抵押融資的先決條件
一是確權。確權是推進農村產權資本化的先決條件,確權不到位直接影響農村產權活化與優(yōu)化的運作。對于農村集體經濟股權確權,主要是通過深化農村集體經濟股份合作制改革,明晰股權并折股量化到人,推進股權登記頒證。對于農村宅基地使用權和農民住房財產權的確權,主要是明晰農村宅基地使用權,并同步推進農民住房財產權確權登記,發(fā)放宅基地使用權證。對于農村土地承包經營權確權,主要是開展農村土地承包經營權確權登記與頒證,實施農村承包地、面積、合同、證書“四到戶”。
二是分權。分權是在確權的基礎上,將農村產權束中的各項不同權益進一步分離出來,將占有、收益、轉讓、抵押等各項權利進行細化與明確。對于農村集體經濟股份權益,除了規(guī)定農民依法享有分紅等股東權益,還允許以其所持有的農村集體經濟股權為抵押物,在明確合法用途的前提下申請辦理融資。對于農村宅基地權益,關鍵在于破解“房地一體”的難題,實施宅基地使用權與農民住房財產權相對分離,明確農民住房財產權可以進行抵押貸款。對于農村土地承包經營權權益,重點開展農村土地承包所有權、承包權和經營權三權分離的改革,明確土地承包所有權屬于集體,不得轉讓與買賣;承包權屬于農民個人,農民依法享有在承包期內的各項處置權利;承包經營權可由農民在承包期內向他人或市場主體轉讓、出租、互換、抵押等。
三是活權?;顧嗍侵冈诩毣鞣N產權的基礎上,建立產權可轉讓、可流通的機制與平臺,使產權在流通與交易的過程中加快價值顯化。一方面,確定農村產權可交易權種。如允許集體股份合作社股東可以繼承、轉讓、贈予等形式在集體經濟內部開展流轉,并且建立股權回購機制,對于退出股份的股東進行補償。探索農村宅基地在縣行政區(qū)域范圍內有條件置換、有償使用、有償退出機制,推進農民住房財產權轉讓試點。采取轉讓、互換等形式流轉土地承包經營權,探索開展農村土地承包權置換試點等。另一方面,構建農村產權交易網絡。市、縣、鎮(zhèn)(街道)、村分別建立農村產權交易中心、交易站、交易所等,促進農村產權抵押、租賃、承包、入股等多種方式的流轉交易。
四是護權。護權是在活權的基礎上,建立多層次風險緩釋機制,將農村產權在交易和資本化全過程出現的各類風險有效化解,最大程度保護農民手中的權益。在農村產權抵押融資過程中,一是要在貸前建立完善的農戶信用體系,依托涉農銀行的信貸員、協(xié)貸員制度,建立遍及農村的信用檔案與數據庫。二是要在貸款過程中建立完善的產權抵押估值機制,依托銀行或第三方評估機構對農村產權進行合理估值,并在抵押貸款中限制放貸額度在抵押物價值的一定比例范圍內,防止放貸違約產生難以收回本息的情況。三是要建立抵押產權違約處置機制,通過組建上當涉農資產收購、處置的市場主體,將違約產權統(tǒng)一收儲,并依托產權抵押風險基金,保障金融機構損失利益得以補償,保障違約農民基本社會生活。
五是化權。在“確權-分權-活權-護權”的基礎上,農民或經營主體以農村股份經濟合作社股權、農村住房財產權、農村土地承包經營權等為抵押或質押物向金融機構申請貸款,金融機構根據權屬類別和估值結果,對融資額度、用途、期限、利率、違約處置等進行不同的制度設計,對申請者發(fā)放貸款,促進產權變現,進一步實現資本化。以嘉興農村產權抵押貸款融資為例,主要有三種類型(見表1)。
二、農村產權抵押融資改革的三方博弈
(一)博弈主體
在農村產權抵押融資改革中,存在三個基本的組織角色和利益集團:農民、基層政府、金融機構。這三者在改革過程中情況如下:
農民。新制度經濟學認為,制度變遷的根本原因在于潛在利潤的出現,在共同利益的驅動下,某一群體將會推動或引發(fā)改革與制度創(chuàng)新,即誘致性制度變遷。近幾年,隨著“確權賦能”改革的進一步深入,相對模糊的傳統(tǒng)農村產權逐漸得到明晰,農民個人產權的功能逐步放大,農村產權交易的活躍和產權交易市場的完善,也為產權資本化奠定了基礎。同時,傳統(tǒng)的農村金融卻無法適應越來越市場化的農村社會,導致規(guī)模漸增的農業(yè)生產、水平漸漲的農民消費存在巨大的資金缺口。在這樣的背景下,農民傾向于將已經確權到位的“可處置產權”通過一定的制度設計抵押質押給金融機構來融資變現,進一步實現產權資本化,滿足自身生產生活的需要。在農村產權抵押融資改革過程中,農民是改革的根本推動力量,是制度變遷的“第一行動集團”。
金融機構。產權的清晰與否,直接影響著金融市場的發(fā)達程度。根植于集體經濟形態(tài)的傳統(tǒng)農村社會,存在產權模糊的天然劣勢,由此帶來抵押物缺乏、估值困難、回收困難以及信用體系不完善等諸多風險和問題,因而長期以來農村金融主要形態(tài)為民間借貸和地下金融,這是農村金融發(fā)育不良的根本原因。傳統(tǒng)正規(guī)農村金融機構主要為農村信用合作社(農商銀行)等涉農銀行,而其它商業(yè)銀行(包括聲稱服務三農的農業(yè)銀行)則主要服務城市社會。近年來,隨著農村產權改革逐漸深入、農業(yè)規(guī)模化生產效益不斷提高以及農民消費能力水平不斷提升,加之地方政府不斷完善農村產權交易市場、構筑風險防范與處置體系等,由產權不清帶來的風險逐步消解,農村金融蘊藏著的巨大蛋糕開始凸顯。隨著互聯網金融等新一輪的金融創(chuàng)新沖擊,立足城市社會的商業(yè)銀行競爭白熱化、利潤攤薄,農村社會成為金融機構爭相拓展的藍海,農村產權抵押融資改革成為重大的戰(zhàn)略機遇。
基層政府。與農民和金融機構等直接利益相關者不同,基層政府在融資改革中具有雙重代理身份:自上而下的中央政府代理人以及自下而上的農民利益代理人。盡管不是直接的利益相關者,但是如果改革得以成功推進,將帶來地方政治聲譽以及上級政府的行政激勵,這形成了一種特殊的“制度收益”。在實踐過程中,相對于分散的農民個體,基層政府具有更強的組織能力和行動能力,這使他們成為制度變遷過程中潛在的“第一行動集團”。因此,地方的改革多由基層政府負責整體的改革方案設計,再動員農民及金融機構參與實施。從基層政府而言,產權融資改革具有強制性制度變遷的特征。
(二)博弈機制
制度變遷實質上是不同利益主體相互博弈的結果。在農村產權融資改革中,農民、金融機構、基層政府博弈三方存在著行動一致性,因為改革的實施將給每個利益主體都帶來新的額外利潤。然而從改革的實施過程而言,三方也都面臨著自身收益與風險成本的考量,這使得他們在改革具體制度設計上存在一定的分歧,博弈的結果最終依賴各方訴求力量的再平衡,即改革過程中呈現的不同模式。
農民、金融機構、基層政府均為有單獨收益函數的理性經濟人,在博弈中會選取盡可能使自身利益最大化的策略。基于對上述博弈三方的關系描述,我們可以得出以下基本結論:(1)農民傾向于最大程度將已有產權估值變現,以滿足緊張的生產與消費缺口。農村產權確權改革所帶來的“額外收益”,再加以適當的權能擴展,對農民而言將是“額外收益的額外收益”,因而農民在參與這項改革時呈現出積極主動的態(tài)度。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外部利潤將逐步“內化”,農民參與改革時將越來越慎重地考慮已有權益的保障,具體表現在對違約后權益“沒收”的風險厭惡。(2)金融機構作為稀缺性資金要素的占有者,成為產權抵押融資改革的實施對象。基層政府發(fā)出改革與否的信號,金融機構則考慮自身的收益得失決定是否響應。一般而言,考慮到農村信用體系不完善等原因,金融機構傾向于通過一定的手段(如保守估值產權、融資放款折扣等)盡可能將違約風險降至最低,或者通過特定的金融創(chuàng)新(如開展農村“三權”與生產資料、生產設施等其他農村私產“捆綁抵押式”制度設計),力圖使自身在改革過程中損失最小化、利潤最大化。(3)基層政府需要在盡可能減少重大系統(tǒng)性風險的前提下,全力推動改革順利進行,促進社會總效益的增進。但如果實施產權抵押融資改革會在短期內影響地方經濟社會平穩(wěn)發(fā)展,改革帶來的短期收益不足以彌補該損失,地方政府則會回避中央層面的政策倡導,不再積極引導實施改革。
總體而言,產權融資改革在一個三方博弈模型中,是一個正和博弈的分利過程。制度變遷帶來的額外收益,將在不同的利益主體間重新分配。然而,分利不當或者風險平抑機制缺失,仍舊會造成博弈主體收益為負的現象出現。如抵押物處置辦法不合理,可能造成農民基本權利被剝奪而引發(fā)社會穩(wěn)定問題,或者引發(fā)金融機構大面積呆壞帳等系統(tǒng)性風險,而這些問題與障礙的破解可能需要二次制度設計。
三、農村產權抵押融資存在的現實障礙與風險困境
(一)農民個體貸款額度與期限受限制
當前農村產權抵押貸款一般為單一產權抵押,是指農民個人、家庭或經營主體,將農村股份經濟合作社股權、農村住房財產權、農村土地承包經營權中的任一項產權單獨拿出向銀行抵押貸款。如嘉興海鹽縣開展的“農股通”、“農宅通”、“農鉆通”等農村產權抵押貸款。但單一產權抵押由于抵押較少,農民個人所獲貸款額度一般不高,貸款期限也受限制。
一是農村股份經濟合作社股權單權抵押的問題。貸款主體除了村股份經濟合作社集體貸款外,一般為村集體經濟較發(fā)達的村民,或是少數整村拆遷重建的“城中村”“近郊村”居民,但貸款數額相對有限,期限長則3年,短則1年。對于村集體經濟較為薄弱的村,農民個人所持股份價值較低,并不足以作為抵押物進行貸款。如嘉善僅有10多個有分紅的村開展了此項抵押,除了村集體的貸款外,農民個人貸款的僅有3戶,金額最多者11萬,最少僅1.5萬。
二是農村住房財產權單權抵押的障礙。由于農房市場化機制并未形成,抵押房屋的價值由抵押當事人協(xié)商確定,或由具有房地產評估資質的中介機構評估確定,但估值一般不高,且短期貸款最長不超過1年;中長期貸款一般為1至3年,最長不超過5年。貸款主體一般為農民個人,以家庭共有房屋作為抵押物,同時考慮到社會保障問題,還應出具對抵押房屋處置后本人及其所撫養(yǎng)或挾養(yǎng)、贍養(yǎng)家屬有安居之處的承諾。
三是農村土地承包經營權單權抵押的局限。盡管申請人可以為自然人或經工商機關登記的法人及經濟組織,但由于抵押貸款設置了一系列要求,如嘉興部分地區(qū)要求必須具有符合國家或當地產業(yè)政策的經營項目,自有資金比例不得低于投入農業(yè)生產經營所需資金的50%;具備持續(xù)生產能力的農業(yè)種植基地、養(yǎng)殖場、現代休閑農業(yè)及其它符合抵押條件的、且經營土地面積一般20畝以上的高效農業(yè)項目;經營土地不能改變農業(yè)用途,對符合農業(yè)政策性保險的產業(yè),必須參加農業(yè)保險等,實踐中貸款主體一般為農業(yè)公司、家庭農場、種養(yǎng)大戶、專業(yè)合作社等較有實力的農業(yè)經營組織,貸款金額較大,如嘉善農商銀行放貸最少的一筆20萬,最多的上千萬。貸款期限視農產品生產周期和流轉土地有效期限綜合確定,短期貸款最長不超過1年,中長期貸款一般為1至3年。而土地承包面積小、資金力量薄弱的個體經營農戶,開展農村土地承包經營權單權抵押的參與率極低。
(二)金融機構業(yè)務開展存在技術障礙
目前,雖然有農商銀行、農業(yè)銀行、郵儲銀行以及村鎮(zhèn)銀行等涉農金融機構參與到農村產權抵押改革中來,但更多的金融機構仍持謹慎、觀望立場,主要因為以下三點。
一是農村信用體系不完善。與城市社會建立在高度集中的生產生活和資產登記系統(tǒng)基礎上完善的居民征信體系不同,傳統(tǒng)的農村社會信用體系具有天然的不健全性。隨著城鎮(zhèn)化和農業(yè)現代化進程的不斷加快,農村社會開始出現分化,農民或務農、或務工、或創(chuàng)業(yè)、或兼業(yè),生產活動的分化使收入來源多樣化,這使得本就并不完善的農村信用體系更難及時更新升級。同時,與長期根植于農村、依托信貸員與協(xié)貸員隊伍而建立信用數據庫的涉農銀行不同,其他金融機構并沒有建立相應的農村征信檔案,這導致他們開展農村抵押貸款業(yè)務的難度很大。
二是價值評估不科學。各地普遍缺乏抵押產權價值評估機構和人員,導致抵押物價值評估困難。農村產權抵押價值認定不夠科學,貸款人主觀意愿成份比較大,抵押權人實現抵押物的價值相對比較困難。各地缺乏抵押產權價值評估機構和專業(yè)資質評估人員,抵押物價值評估困難。以銀行為主體的協(xié)商評估機制并不完善,貸款人主觀意愿成份比較大,產權抵押價值認定不科學[13]。
三是不良資產處置難度大、成本高。不同于其它商品或實物抵押,當前農村產權抵押缺乏相應的市場化處置機制。金融機構缺乏專業(yè)人員和有效的手段去監(jiān)管相對分散的農地、農房,而且當前農村產權交易僅限于村集體內部的流轉,否則違約后的抵押物難以在更大范圍內交易變現[14]。抵押產權處置后繼工作難以開展,一定程度上限制了抵押業(yè)務正常開展。
(三)風險防范與違約處置機制不完善
當前農村產權抵押尚有影響改革進程的障礙,而克服障礙的其中一個關鍵是風險處置政策設計。開展農村土地承包流轉經營權抵押是一項全新的改革,既無固有模式可循,也無示范經驗可參,在推進過程中風險防范體系設計還存在一定問題。
一是缺少抵押產權收儲擔保機制。在當前尚未形成完整的農村產權市場化交易機制的前提下,大多數地區(qū)既缺乏農村產權不良資產的收儲機構,也沒有先行償還金融機構貸款本息的擔保機構。
二是缺少農業(yè)經營保險機制。農業(yè)經營具有典型的自然周期性,因而屬于風險不可預知的弱勢產業(yè),這直接影響了農村產權抵押的價值,需要對農業(yè)經營戶設立特定的保險機制。然而,目前多數地區(qū)農業(yè)保險產品少,產品針對性差,保障程度低,限制條件多,很難調動農戶參加保險的積極性,導致風險分散、轉移能力差。
三是缺少風險補償機制。盡管由于農民相對保守的消費和信貸習慣,“三權”抵押貸款違約發(fā)生的概率很低(如嘉興海鹽縣農信聯社開展農村產權抵押貸款以來僅有2個壞帳,嘉善縣則無一例違約),但長期看風險隱患仍然存在。但當前多數縣市尚未建立資金充足、運營規(guī)范的風險補償專項基金,金融機構承擔違約風險責任較重,貸款農民的社會權益也無法得到充分保障。
四、嘉興加快農村產權抵押融資改革的模式創(chuàng)新及經驗啟示
(一)加快產權抵押創(chuàng)新,持續(xù)釋放改革紅利
1.創(chuàng)新抵押金融產品。一是創(chuàng)新“三權”組合產權抵押貸款,如嘉善開展的“三權三抵押”機制。農民或經營主體可將三大產權根據實際情況和需要進行打包,或者選取任意兩項自由組合開展抵押貸款,開展融“三權”為一體的農村組合產權抵押產品,以組織產權加大貸款的總額度、提高貸款的靈活性、降低風險性。二是創(chuàng)新 “三權”抵押與信用混合貸款,如海鹽開展的“新家園”等農村貸款。金融機構依托已建立的農村征信體系,在農民開展“三權”單權或組合產權抵押貸款時,將抵押貸款與無需抵押的信用貸款相結合,農民在開展三權抵押依然不能滿足資金需求的情況下,可在家庭授信額度內追加一部分信用貸款,以提高農民可貸款額度。三是創(chuàng)新農村綜合產權抵押貸款,金融機構擴大抵押權種,將農民或經營主體的個人財產或其他財產與農村“三權”混合打包共同提供抵押貸款。農村綜合產權抵押貸款可以讓農民自主選擇和自由搭配抵押形式,最大程度放大農村產權抵押存量和輻射面。如開展農村土地承包經營權抵押貸款時,將土地經營權與生產附屬設施捆綁作為共同抵押物,加大了貸款實施力度,降低了金融機構的違約風險與處置成本。
2.實施彈性還貸方式。引導和鼓勵金融機構根據生產周期、流轉期限等因素設定靈活的還款期限,創(chuàng)新分期分段、年審貸款等還款方式,同時適當延長家庭農場、農業(yè)公司、合作社、種養(yǎng)大戶等貸款主體還款期限。[15]
3.鼓勵金融機構開展專項推廣活動。大力支持涉農金融機構拓展針對農村產權抵押融資的專項工作推廣,引導其它商業(yè)銀行、城市銀行積極參與涉農融資業(yè)務,在信貸額度、審批權限、人員經費、考核獎勵等方面給予一定的傾斜。[15]
(二)完善抵押貸款風險防范機制,提高金融機構參與積極性
1.完善農戶信用體系。一是將分散的農村信息資源充分利用,除了農商銀行、農業(yè)銀行、郵儲銀行以及村鎮(zhèn)銀行等涉農銀行以外,鼓勵其它商業(yè)銀行也開始在每個村級組織安排定點信貸員和協(xié)貸員,由長期駐村的村兩委工作人員兼任,利用開展本職工作的契機和農村熟人社會的特性,通過走訪調查、情況摸底,對每個農戶或個人的信用情況進行登記造冊,并通過定期了解和跟進村民家庭財產及生產生活變動情況,及時建立和更新農村征信系統(tǒng)的大數據。二是不斷健全農戶信用評價體系建設,促進農戶征信數據共享,建立農戶“守信激勵、失信懲戒”機制,營造良好的產權抵押融資改革信用環(huán)境。
2.完善產權抵押估值辦法。一是培育專業(yè)的涉農資產評估組織,加快專業(yè)評估人才培養(yǎng),盡快出臺相關管理及技術規(guī)范等。二是靈活實施產權評估辦法。根據科學、便宜、可操作等原則,實施機構評估、自行評估、委托專家測算、雙方協(xié)商等多種評估方式相結合的辦法。如為農業(yè)企業(yè)、種養(yǎng)大戶、合作社等經營主體貸款時,盡量采取第三方評估,以避免估值不準給放貸雙方造成不必要的損失。針對普通農民個人抵押貸款,要完善銀行與農戶的協(xié)商評估機制,若對估值存在疑義,要申請有資質的第三方機構進行再評估。三是評估完成后,金融機構嚴格執(zhí)行不超過農村產權抵押認定價值的一定比例發(fā)放貸款(一般為70%),以防范抵押物不足以償還本息的風險。
3.完善產權違約處置機制。一是完善不良資產集體經濟內部處置辦法。針對不同的抵押權種設置不同的處置方法。承包土地經營權違約時,依法進行轉讓、出讓、拍賣、變賣,所得款項將首先用于償還貸款。集體經濟的股權違約處置時,股權可轉讓給本集體內部轉讓、拍賣、變賣或回購。其中采用拍賣、變賣抵押股權的,優(yōu)先償還貸款本息及費用。若由股份經濟合作社回購,先由股份經濟合作社償還貸款本息,再將相應債權及抵押的股份轉讓給股份經濟合作社。農民住房財產權違約處置時,根據住房財產權與宅基地相分離的原則,如果農民住宅處于可復墾區(qū),則實施可復墾;若處于不可復墾區(qū),根據一戶一宅的規(guī)定,農房將轉讓給本集體經濟內部有新生人口的農戶,被轉讓的農民再安置宅基地。二要建立金融機構、農戶、村集體、交易中介及仲裁機構抵押物處置協(xié)商機制,提高抵押物處置效率。
(三)建立多層次風險緩釋機制,完善風險處置應對體系
1.建立涉農資產收儲擔保機制。鼓勵有條件的地方組建涉農資產收購、處置等的相關市場主體,建立違約農村產權收儲中心。鼓勵政策性農業(yè)擔保公司參與產權抵押貸款業(yè)務,支持村集體建立農村互助擔保組織,為貸款主體融資增信并提供擔保服務。
2.建立產權抵押保險制度。借助各級各類涉農資金,設立農村產權抵押保險基金,加強政府、銀行、保險機構之間的合作,開展農村承包土地經營權抵押貸款保證保險業(yè)務。在實踐中可采用車輛保險的理念來操作,要求每單抵押貸款,都要依據貸款金額、期限、農戶信用情況購買相應檔位的保險。在此過程中,為降低農民負擔、提高參與積極性,可適當加大政府的補貼力度。如果沒有出現違約,則下次貸款降低保額;如果有違約情況,則大幅提升保額。由此,加強與農戶征信檔案聯動,建立市場化運作的風險補償機制。
3.建立風險補償托底制度。在省、市、縣設置農村產權抵押貸款風險補償基金、管理辦法和應對風險處置工作流程,用于補償分擔不可抗力造成的損失、農戶權益保障以及抵押處置彌補本金損失的貸款風險,以降低金融機構的運行風險,提高金融機構開展支農惠農活動的積極性。
五、結語
盡管當前嘉興“三農”領域的產權資本化仍囿于“抵押貸款”等初級形式,但隨著產權改革的不斷深入,隨著風險平抑機制以及其他法律制度完善與政策頂層設計的完善,農村產權抵押融資作為一項重大的改革創(chuàng)新,將為農村金融制度創(chuàng)新提供戰(zhàn)略支點,為農村產權賦能找到發(fā)力點,有助于釋放農村產權隱藏的紅利,最大程度將沉淀和分散在“三農”領域的各項權益進行整合與激活,促進資源變資產、資產變資本,有力助推鄉(xiāng)村振興的實踐展開。
[注? 釋]
①對于“集體經濟股權”而言實質上應為“質押”,這里為便于敘述,不再進一步區(q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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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杜亦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