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應試這條路上,當今考生吃的苦,古代考生也一口沒錯過。誰能想到,平日里老師耳提面命讓我把字練好,背后竟承載著歷史的教訓!
所有的情結,都掩藏在一筆一劃里
2019年初,臺北故宮博物院向日本出借顏真卿的《祭侄文稿》的消息一經(jīng)傳出,引起了廣大網(wǎng)友的關注和熱議。這是怎樣一幅作品?為什么一場文化交流上的活動會引發(fā)眾怒?這就要從這幅字的作者和背后的故事說起了。
顏真卿出身書畫世家,幼年失估,寄人籬下。為了不給家里增加負擔,他發(fā)明了“黃泥習字”,就是用泥漿在墻上練字,等墻寫滿以后清洗墻面就可以繼續(xù)練字了。
考上科舉授官以后,由于顏真卿性格耿直、剛正不阿,解決了一些冤案,但也得罪了一些權貴。他被調離京師,去管理地方,出任平原郡太守。
平原郡屬于安祿山轄區(qū),出于一個杰出政治家的敏銳直覺,他看出了安祿山的反叛跡象。與張九齡的慷慨激昂不同,他采用了“曲線救國”的方式。
他借陰雨連綿的天氣,宣傳為了防止洪災,暗中加高城墻,疏通護城河,招募壯丁,儲備糧草。但表面上仍然天天與賓客飲酒作詩,一副閑散樣子,讓安祿山對其放松了警惕。
天寶十四年(755年),安祿山在范一陽起兵,發(fā)動叛亂,連唐玄宗也倉促出逃,只有顏真卿主政的平原郡防守嚴密。
顏真卿的哥哥顏果卿和侄兒顏季明也是重要將領,鎮(zhèn)守常山郡(河北正定)。安祿山聽說河北有變,派史思明回兵常山。顏呆卿面對比自己多幾倍的叛軍,在沒有援軍的情況下,孤軍奮戰(zhàn)了三日,最后彈盡糧絕,城破被俘。
父子兩人面對叛軍逼迫,英勇不屈。叛軍當著顏果卿的面,殘忍地砍掉了他兒子的頭。顏果卿膛目痛罵安祿山,被施以剮刑,挖舌后仍在咒罵安祿山,最后被折磨而死。顏氏家族在這一仗中損失慘重.死亡三十多人。
顏真卿在平原郡得知消息后萬分悲痛,重整隊伍奮勇戰(zhàn)斗,兩年后終于收復了常山郡。在整理破城的廢石瓦礫時,找到了侄兒顏季明的頭顱。
對著這顆頭顱,自己多年來的顛沛流一離,外族人侵帶來的民生涂炭,朝廷奸臣的專權,國家的憂患,顏氏家族的“巢傾卵覆”,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的傷痛,霎時積盈心胸,噴涌而出,于是顏真卿寫下了這篇《祭侄文稿》。
“賊臣不救,孤城圍逼,父陷子死,巢傾卵覆,天不悔禍,誰為茶毒!”寫下這些字的顏真卿,已經(jīng)不是一個朝廷大員,一名書法家,而是一個經(jīng)歷了家破人亡后的普通人。他在回憶,在祭祀,在控訴,在悲傷……一個當年如蘭花如美玉一般的少年,現(xiàn)在成了桌面上的一顆頭顱,而這犧牲、殺戮完全是一場無妄之災。
裹挾在時代里的顏真卿在抗爭,在無奈,在舔舐苦痛?!都乐段母濉肥且环鶗ㄗ髌?,也是情緒的進發(fā),是人生,也是時代。
考試不及格,全賴字不好
明代初期,由于個人喜好,太祖朱元.璋、成祖朱棣都曾大力提倡書法。成祖下詔求海內擅書之士,邀集于翰林院,倍加恩寵。
除了皇帝的喜好之外,另一個推崇書寫的環(huán)境是考試:古代的科舉制度非常重視書法,從開蒙到入學,從縣試、府試、院試到鄉(xiāng)試、會試、殿試,考卷上書1法的優(yōu)劣甚至會直接影響到最后的成績。字寫得不好的,即使?jié)M腹經(jīng)綸,也會名落孫山。
漸漸地,為了迎合考場改卷的需要,形成了以方正、光潔、烏黑、大小一律為顯著特征的臺閣體,又稱館閣體。簡單說,這種字體是為了寫誥制、詔命、玉牒、匾額等而產生,是不是很正式,是不是很高級?
這種氛圍對當時書法藝術產生了很大影響。讀書人寫字,惟求端正拘恭,橫平豎直,整整齊齊,寫得像木版印刷體一樣(不禁想到流行于考生間的“衡中體”……)。美則美矣,但不是每個人都喜歡。
清朝時有人因為字寫得不好而導致宦海沉浮幾十年,他就是龔自珍。
龔自珍家人不僅為官顯赫,且都極有文學修養(yǎng),包括他的母親段馴在內,都著有詩集、文集傳世。在這樣的家庭環(huán)境中成長起來,很難不受到熏陶。
他自幼受母親教育,好讀詩文。他搜輯科名掌故;以經(jīng)說字、以字說經(jīng);考古今官制等。同時,在文學上,他也顯示了創(chuàng)作的才華。
十三歲,作《知覺辨》;十五歲,輯錄的詩集出版。但這么一個天才少年,書法卻不怎樣,尤其不喜歡臺閣體。在那個“書法一流,才有奪取功名基礎”的時代,龔自珍吃盡了苦頭。十八歲(嘉慶十五年)應順天鄉(xiāng)試,名落孫山。二十一歲又應順天鄉(xiāng)試,還是名落孫山。二十六歲再應浙江鄉(xiāng)試,終于中舉。二十七歲會試落選,二十八歲會試第二度落選……
此后若干年,他先后又參加了四次會試,直到第六次才中進士。但因“楷法不中程”,只錄為第三等,三甲第十九名,所以不入翰林,自然官運不會亨通。
或許“楷法不中程”只是考官搪塞大膽針砭時弊的龔自珍的借口,但能找到這個“借口”,可見龔自珍的字確實有問題。龔自珍的名句“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才”,大概也有對這樣刻板的選官制度的吐槽吧。
屢試不中,且因為書寫不好看而落選,讓龔自珍很生氣。
他讓家里的女兒、媳婦、妻妾都練習館閣體書法,甚至家里的花匠、廚娘也能寫一手漂亮的館閣體。一旦有人提起翰林落選的事,龔自珍就振振有辭,“翰林何足道哉,會寫字就成,我家的婦人沒有一個不能當翰林的,因為她們的字都寫得好。”生氣歸生氣,龔自珍以自己一己之力對抗整個時代,相當于螳臂擋車。
四十歲那一年,龔自珍無意間買了一本習字帖,恰巧是他幼年曾經(jīng)臨摹過的帖子??粗煜さ淖煮w,不由寫道:“余不好學書,不得志于今之宦海,蹉跎一生,回憶幼年晴窗弄墨一種光景,何不乞之塾師,早早學此?”想想自己的大半生,不禁悲從中來,號啕大哭。
所以啊,規(guī)規(guī)矩矩寫字,老老實實做人,你那一手鬼畫符還指望老師給你打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