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盈袖

一次意外，她撞見高嶺之花教導(dǎo)主任在游泳池里狼狽撲騰，人設(shè)崩塌的模樣，對方因此逮住住，逼她教自己游泳！教就教唄，可為什么教著教著，自己就變成了他的“女朋友”？不行，她要分手！分手！

【一】人設(shè)崩塌

喻瀟瀟現(xiàn)在很后悔。

來這家名為“康健” 的游泳館辦卡，并且挑中這個時候過來，簡直是她人生中一大致命錯誤。

此時此刻，不遠(yuǎn)處靠池邊的地方正傳來激烈的呼救聲，引得無數(shù)人扭頭觀望。喻瀟瀟也聞聲望了過去，只見一個身影正在慌亂地?fù)潋v，動作幅度之大，以至于濺起的水花快有半人高了。

“教練，救命??！我還是不會游泳！我、我快要淹死了！救、救我……咕……”

“這是淺水區(qū)?！北е直劭吭谟境剡叺慕叹殗@了口氣道“水深一米五?！?/p>

呼救聲停頓了零點一秒鐘，下一瞬，那人猛地站了起來，是個個子很高的年輕男子。他低頭看了一眼水只沒過胸口的水位，尷尬地笑了笑。

“那什么……不好意思啊，教練，我一下水就什么都忘記了?！彼f完，不待教練開口，又十分積極地練上了，“我……我再試一下！剛才其實已經(jīng)有那么點兒感覺了！”

說著，他雙手并攏朝前伸出去，雙腳在池底一瞪，人便鉆入水中。

然而不幸的是，他腳滑了……

于是下一刻，泳池里又濺起了巨大的水花。教練終于看不下去了，他一把把這位嗆水的學(xué)生從水里揪起來，順了順氣，道：“算了，今天就到這里吧?！?/p>

男子似乎有了不好的預(yù)感：“教練……”

“已經(jīng)三個月了，你還是連換氣都不會，”教練上了岸，又是一聲嘆息，“是我能力有限，教不了你。待會兒上去我把錢都退給你吧。”

“教練，我再努努力……”男子急了，忙跟了上去，“實不相瞞，我已經(jīng)被八家游泳培訓(xùn)機(jī)構(gòu)退費了，實在找不到肯教我游泳的人了?！?/p>

教練面孔一陣扭曲：“我有個想法，你看這樣行嗎？”

男子面露期待。

“我自掏腰包退你雙倍的錢，可以放過我嗎？”

“……”

男子不屈不撓，一直試圖說服教練，模樣還怪可憐的，仿佛隨時都會跪下抱大腿，喊出一句“教練，我想學(xué)游泳”。然而教練毅然決然地甩開他，毫不留戀地走進(jìn)了更衣室。

作為旁觀者的喻瀟瀟看著這一幕，驚訝得下巴都快掉了。

因為無論從樣貌、身高，還是從聲音來看，她都可以肯定這人是英才高中的教導(dǎo)主任，自己的上司覃子肅無誤……

覃子肅是什么人？根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在他任職的三年時間里，共繳獲手機(jī)七十九臺，拆散情侶五十六對，處理打架事件三十二起，抓獲逃課生二十一人……平日里他總是戴著一副金絲邊眼鏡，游走在校園間，雖然身高挺拔，容貌英俊，但一身生人勿近的殺氣足以讓學(xué)生見了繞道，老師見了緊張，連麻雀都不肯停在他的窗臺前。

此時此刻，喻瀟瀟竟然親眼看見他狼狽又笨拙地學(xué)游泳的樣子，還有差點兒跪求教練不要放棄自己的畫面……人設(shè)簡直崩了好嗎？！

如果被覃子肅發(fā)現(xiàn)，她一定會死得很慘！

喻瀟瀟一個激靈，趕緊繞遠(yuǎn)路從另一邊的梯子爬上了岸，然后躡手躡腳地往更衣室跑。

然而不幸的是，身后還是傳來了讓她毛骨悚然的聲音：“喻老師？”

喻瀟瀟哪敢應(yīng)聲，只能假裝沒聽見，抱頭就竄進(jìn)了更衣室。

【二】赤裸威脅

然而俗話說得好，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第二天，喻瀟瀟毫不意外地被覃子肅傳喚到了教導(dǎo)主任辦公室。她忐忑不安地坐在沙發(fā)上，時不時偷眼看看門外，希望有人路過能救她一命。

然而沒有人路過。在嚴(yán)肅緊張的氛圍中，正襟危坐在辦公桌后的覃子肅把一張照片推了過來。

“喻老師，關(guān)于這張照片，不知道你有什么想說的？”

喻瀟瀟一看，差點兒沒昏過去。只見照片上，學(xué)生們正在跑步，而自己站在一棵樹下，正以猥瑣的姿勢把一顆糖塞進(jìn)嘴里。

這一幕被精準(zhǔn)無誤地記錄下來。

“那天我……我起晚了，沒來得及吃早飯！”她趕緊解釋。

“特殊情況，我們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是老師上課吃東西，終究不是值得提倡的事情?！瘪用C的語氣慢條斯理，平淡無波，“此事可大可小，喻老師說是不是？”

喻瀟瀟背上的冷汗一陣接一陣地往外冒。

威脅，簡直是赤裸裸的威脅！

她牙一咬，心一橫，彈簧似的從沙發(fā)上彈了起來，沖到辦公桌前。

“覃主任，那天我確實一不留神看到了您學(xué)游泳的英姿，但我絕對不是故意的。我發(fā)誓，我一定會替您保守秘密，絕對不對人說半個字！請您高抬貴手，讓我的風(fēng)評及格吧！”

喻瀟瀟真切表白一通，就差沒有抱大腿表忠心了。覃子肅聞言，卻似笑非笑地?fù)P了揚眉毛，道：“原來那天真是你啊?！?/p>

喻瀟瀟的嘴唇抖了抖，感覺自己被套路了……

下一刻，覃子肅已經(jīng)站了起來，悠然道：“不過，既然喻老師如此熱情，我倒確實有一件事需要麻煩你?！?/p>

盡管有不太好的預(yù)感，喻瀟瀟還是硬著頭皮道：“上刀山下火海，覃主任您盡管吩咐！”

“我查看過你的資料，上面說喻老師是游泳專業(yè)出身的?！瘪用C揚起眉毛，客氣的語氣中隱藏著不懷好意的飛刀，“不瞞你說，我已經(jīng)報名參加了兩個月后的教職工游泳比賽，并且立志要拿到名次，不知道喻老師能否幫我實現(xiàn)這個愿望？”

“啊？”喻瀟瀟愣住了。這話題轉(zhuǎn)變得實在讓她猝不及防。

“喻老師有些為難？”覃子肅微微蹙眉，目光清冷中帶著……殺氣！

“不不不！”喻瀟瀟連忙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答應(yīng)，我答應(yīng)！包教包會，分文不?。　?/p>

“謝謝喻老師?！瘪用C微微一笑，身子稍稍前傾，朝她靠過來。那清秀好看的眉眼忽然近在咫尺，喻瀟瀟猝不及防，臉紅了一下，立刻挪開了目光，只覺得心如擂鼓。

不管這人多么可怕，不可否認(rèn)的是，他確實長得挺好看……

然而下一刻卻聽那個好看的人在耳邊道：“其實我后來我調(diào)查過，知道你是偶犯，所以就不打算追究了?！?/p>

“你……”喻瀟瀟瞪大了眼睛，氣不打一處來。

“不過說起來，”覃子肅看著她，面不改色地摸了摸下巴，“我還有一張你偷吃巧克力的照片……”

喻瀟瀟立刻擠出微笑，面容扭曲道：“你……你可真是個好人啊，覃主任！”

【三】摸夠了嗎

以喻瀟瀟學(xué)習(xí)游泳十三年，擔(dān)任體育老師四年的人生經(jīng)歷而言，教覃子肅上上游泳課本不應(yīng)該是什么難事。

然而她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在給覃子肅上了三次課之后，她終于見識到了對方逼退八家游泳培訓(xùn)機(jī)構(gòu)的實力。

教他漂浮，漂不了一秒鐘就要驚慌失措地站起來;教他打腿，他能越打越往后退;教他劃手，他能劃得跟溺水求生似的，驚得救生員都在高臺上坐立不安，三番兩次恨不得跳下來撈人……

三節(jié)課下來，別說泳技有長進(jìn)，連喻瀟瀟都感覺自己要被他帶偏了。如果可以，她也很想掏錢給對方，只求能卸任……

喻瀟瀟在原地頭疼地思考著如何是好，一不留神，覃子肅已經(jīng)悶著頭，用他自創(chuàng)的“求生式刨水法”沖進(jìn)了深水區(qū)，而另一個人正迎面朝他游過來，眼看著就要和他撞上。

喻瀟瀟一驚，趕緊游過去將他一把拉開，慌亂之中，對面那人揚起的手打到了她的眼睛上。

喻瀟瀟痛呼一聲，閉上眼睛，慌亂地摸索著泳池的邊緣。因為看不見，哪怕是她，在游泳池里也不免有些慌亂。

一只手牽住了她的手，把她朝自己拉過去，那只手抓得很緊，向她傳遞著安定的力量。如同抓到了浮木般，喻瀟瀟趕緊用另一只手朝著那個方向抓過去，然后，就摸到了一塊硬邦邦的肱二頭肌……

喻瀟瀟心跳更快了。雖然什么也看不到，她腦中卻已然浮現(xiàn)出覃子肅清冷而俊逸的面龐。

她忍不住想，覃主任泳游得不好，身上倒是挺有料，之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

“摸夠了嗎？”正浮想聯(lián)翩之際，覃子肅的聲音響起來。

喻瀟瀟嚇了一跳，本能地松開手，卻再一次被抓著手，輕輕地按在了泳池邊上。

“抓這個！”覃子肅的語氣雖然冷冷冰冰的，卻并不嚴(yán)厲。

回憶著剛才他兩次牽自己手的觸感，喻瀟瀟莫名覺得甜絲絲的。

即使是在讓他無所適從的水中，他也還記得在她慌亂之時伸手拉她一把，引她到達(dá)岸邊。

原來覃主任并不是外表那般冷酷無情嘛。

覃子肅帶喻瀟瀟去附近的醫(yī)院就診。因為看不見，喻瀟瀟全程只能牽著他的衣角，像小朋友一樣茫然無措地跟在后面。

哪怕只是牽著衣角，能感覺到對方走在自己的前面，就會莫名很安心。

醫(yī)生檢查過喻瀟瀟的眼睛，確認(rèn)只有一只眼睛受到了一些撞擊，但并未傷及眼球，便替她把那只眼睛包扎起來，替她開了些消腫止痛的藥。

跟著他們一起來的，還有“肇事者”——一個小男生，哪怕喻瀟瀟再三拒絕，他也要跟著來，說要負(fù)責(zé)到底。

回去的路上閑聊，喻瀟瀟才得知，這個小男生竟然是英才高中的學(xué)生。只不過因為剛轉(zhuǎn)學(xué)過來，所以并不認(rèn)識他們。

也是，要不然看見覃子肅，怎么可能不被嚇得瑟瑟發(fā)抖？

喻瀟瀟并未將這件事太放在心上，然而沒想到幾天之后，流言蜚語傳遍了整個學(xué)校。

【四】正在交往

校長辦公室里，年邁的校長坐在辦公桌后，眼鏡片時不時反射出一道刺眼的光。他雖然面帶微笑，卻讓喻瀟瀟感覺不寒而栗。

跟校長一比，她忽然覺得覃子肅簡直不要太親切……等等，為什么她在這個時候也會想到覃子肅？

“喻老師，”正胡思亂想之際，校長開了口，“最近學(xué)校里有一些傳言，說喻老師身為體育老師，私自在外給人上小課，不知道喻老師對此有什么話想說？”

各科老師不得自私在外開班授課，這是學(xué)校的明文規(guī)定，喻瀟瀟從進(jìn)學(xué)校第一天起就知道，又怎么會知法犯法？

她莫名奇妙，脫口而出：“校長，我沒給人上小課??？”

“哦？”校長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鏡，看向她被紗布蒙著的左眼，“那喻老師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喻瀟瀟心里“咯噔”一響，忽然全明白了，是上次那個小男生！

小男生剛來學(xué)校，不認(rèn)識覃子肅，就把他當(dāng)成了喻瀟瀟上小課的學(xué)生……可是，她答應(yīng)過覃子肅，不能把教他學(xué)游泳的事情告訴別人。

如果告訴校長，和自己一起的那個人是覃子肅，那校長勢必要叫他過來刨根問底。

喻瀟瀟雖然不知道覃子肅為什么如此執(zhí)著地想學(xué)游泳，但她覺得，他既然不說，就一定是有不想告訴別人的理由。

喻瀟瀟沉默了。她心里緊張得氣都不敢喘，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將是什么……

辦公室內(nèi)落針可聞，直到敲門聲忽然響起。

當(dāng)看到來人是覃子肅的時候，喻瀟瀟吃了一驚。

“校長，不好意思，聽說您把喻老師叫到辦公室來，我覺得這件事我有必要解釋一下?！瘪用C的神態(tài)平靜而清冷，“其實那天，喻老師是和我一起去游泳的，不想中途出了點兒意外，我又陪她去看了醫(yī)生?！?/p>

“你和喻老師？單獨？”校長看看覃子肅，又看看喻瀟瀟，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

喻瀟瀟頓時又緊張起來。如果覃子肅不想讓人知道自己在學(xué)游泳，又如何能解釋他們單獨去泳池的舉動？

姜還是老的辣，果然一下就被校長發(fā)現(xiàn)了破綻！

她沒想到的是，覃子肅想都沒想就給出了一個無比“合理”的解釋：“是的，因為……我們正在交往。”

覃子肅說完最后一個字的時候，她感覺自己的心跳都快要停止了！

【五】就這么急

喻瀟瀟原以為覃子肅那番話只是為了應(yīng)付校長，誰料自那之后，對方卻看似漫不經(jīng)心，實則無孔不入地出現(xiàn)在自己的生活里。

中午在食堂吃飯的時候，覃子肅會突然端著餐盤坐到她旁邊，于是她的同伴們便會自動退場，避免成為電燈泡;下班的時候，走著走著一抬頭，就會發(fā)現(xiàn)覃子肅正站在校門口的公告欄前，似是巧遇，又似在等她。

不僅如此，生日當(dāng)天一早，當(dāng)喻瀟瀟來到辦公室時，一眼就看到桌上擺著一大捧玫瑰。

玫瑰顯然是剛送來的，上面還掛著許多水珠，嬌艷欲滴。

其他任課老師立刻簇?fù)磉^來，嘰嘰喳喳地八卦。

化學(xué)老師說：“瀟瀟，這是喻老師拿來的，他說今天是你的生日！他剛走進(jìn)來的時候我們都驚呆了！他平時看著那么可怕，沒想到談起戀愛來竟然是個大暖男！”

歷史老師說：“是啊是啊。我昨天碰到覃主任，他竟然對我笑了一下，我差點兒以為他中邪了，后來一想，這可不就是戀愛的力量嗎！”

……

“沒、沒有啦……”喻瀟瀟紅了臉，支支吾吾地搪塞了一陣，然后趁著沒人的時候，敲響了教導(dǎo)主任辦公室的門。

覃子肅正坐在桌子后面翻看一堆文件，見了喻瀟瀟后微微揚眉：“花收到了嗎？”

“收、收到了……”

“喜歡嗎？”

“喜、喜歡……”

覃子肅微微地勾了勾嘴角，似是在笑，但笑容又很淺淡。

喻瀟瀟的心跳突然就加快了幾分。不知道為什么，自從覃子肅說了兩人在交往之后，她就從一個女漢子變成了嬌羞少女，每次見到他時心思都百轉(zhuǎn)千回的，甚至不敢直視對方。

她垂著眼睛，把視線放在桌面上。很快，桌面上多出了兩張海洋公園的票。

“周末有空嗎？一起去。”

她想了想，鼓起勇氣道：“覃主任，我想……花什么的，以后還是不要再送給我了吧?！?/p>

“嗯？”覃子肅尾音上揚。

“畢竟咱們的關(guān)系只是為了應(yīng)付校長，如果太大張旗鼓，以后、以后怕不好收場?！奔热灰呀?jīng)開了口，她索性豁出去，一鼓作氣地把話說完，“您看，要不我們找個時間對外宣布一下‘分手？”

話音落下，辦公室里落針可聞。喻瀟瀟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睛看他，發(fā)現(xiàn)覃子肅眼底方才那點兒似有若無的笑意已經(jīng)蕩然無存，他又恢復(fù)了往常那般冷冰冰的模樣。

不知道為什么，她感覺他好像有點兒生氣。

“不管怎么樣，我們在一起才幾天，這是不爭的事實?！瘪用C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道，“我們都是老師，太快分手，在學(xué)校里影響不好。”

“??？”喻瀟瀟道，“那、那什么時候……”

“你就這么急？”覃子肅揚眉。

喻瀟瀟被他問得一陣語塞，二人正相顧無言之際，外面響起敲門聲。喻瀟瀟不敢再多待，趕緊借機(jī)開溜。

走出辦公室的時候，迎面撞見要進(jìn)門的幾個老師，看到她之后，大家會心一笑，沖她打了個招呼。

喻瀟瀟的臉又忍不住紅了起來，與此同時暗暗發(fā)誓，一定要趕緊想個辦法早點兒“分手”！

【六】分手計劃

喻瀟瀟決定在去海洋公園的當(dāng)天，實施自己蓄謀已久的分手計劃。

這天天氣不錯，天很藍(lán)，陽光也很明媚，是個適合約會的日子。喻瀟瀟老遠(yuǎn)就看到了等候在大門處的覃子肅，禁不住眼前一亮。

在她的記憶中，覃子肅一直穿著古板而正式的正裝，把頭發(fā)梳得十分齊整，有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離感。但今天的他，穿著白T恤和牛仔褲，頭發(fā)蓬松地搭在額前，打扮得十分休閑。加上身量頎長，遠(yuǎn)遠(yuǎn)看上去，就像是大學(xué)時代最受歡迎的校草學(xué)長，讓人難以挪開目光。

覃子肅看到喻瀟瀟的時候，卻明顯吃了一驚。

因為喻瀟瀟不僅化了猴屁股一樣的大濃妝，還穿著一條蕾絲邊的花裙子，裙子比她的尺碼小上一截，穿在身上要多別扭有多別扭。

這身違和的打扮，不僅吸引了覃子肅的目光，還招致了極高的回頭率。

喻瀟瀟心里卻十分滿意。

她要的就是這種讓覃子肅不愿意和她走在一起的效果！最好是讓他覺得丟臉，找個理由走人，以后再也不想約她出來了！

誰料覃子肅在短暫的驚訝過后，在眾目睽睽之下走上來，牽住了她的手。

“是為了見我而專門打扮成這樣的嗎？”他嘴角微勾，眼底有笑意。

等等，怎么和她設(shè)計的劇本不一樣……

喻瀟瀟問：“你、你覺得好看？”

覃子肅定定地看著她：“這是你為我而做的努力，當(dāng)然怎樣都好看。”

喻瀟瀟被他看得一陣意亂情迷。他這眼神，為什么是一副真心實意覺得很好看的樣子??！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直男審美”？

沒想到覃子肅的心理素質(zhì)和審美品位大大超過自己的預(yù)計，喻瀟瀟徹底傻眼了……

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里，喻瀟瀟都任由覃子肅牽著，走過一個又一個海洋館，在湛藍(lán)的海底世界里，看各種各樣的魚從自己頭頂游過。一個英俊的青年和一個打扮得稀奇古怪的女孩，這種詭異的組合自然走到哪里都十分引人注目，但無論路人如何竊竊私語，覃子肅牽著她的手都沒松開過哪怕一下。

有時候喻瀟瀟忍不住側(cè)過目光，就會看到覃子肅輪廓分明的側(cè)臉。好看。她的腦袋里空空的，只能想出這樣的詞來形容。

有一瞬間，一個念頭猝不及防地浮現(xiàn)在腦海：要是……要是自己真的在和他在交往，就好了……

這個念頭讓喻瀟瀟受到了驚嚇，為避免自己繼續(xù)胡思亂想，她決定立刻拿出第二套方案。

半個小時后，兩人坐在秀場等待海豚表演。喻瀟瀟心不在焉地左看右看，終于，手機(jī)響了起來。

喻瀟瀟趕緊接通電話，用盡畢生功力沖話筒尖聲發(fā)嗲：“昀哥哥，真的是你嗎！我好開心！人家也好想你，想要迫不及待見到你呀！”

掛了電話，她貼心地對覃子肅解釋：“這是和我青梅竹馬的昀哥哥，他馬上就要回國了呢！”言下之意十分明顯，就差把“分手”兩個字寫在腦門上了。

“是嗎？”誰料覃子肅面不改色心不跳，“你還有青梅竹馬的小哥哥，看來我們?yōu)t瀟從小就很找招人喜歡?！?/p>

怎么又不按劇本來？這人入戲也太深了吧！

喻瀟瀟十分抓狂，終于忍不住破了功：“覃主任，我要和我的昀哥哥在一起了，分手好不好，求你了！”

覃子肅眉眼微垂：“你的昀哥哥是個鬧鐘？”

喻瀟瀟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機(jī)忘了鎖屏，還停留在剛才響鬧鐘的畫面上。再看向覃子肅似笑非笑的眉眼，她忽然明白過來，自己今天的一切舉動，根本早就被他一眼看穿！

喻瀟瀟的臉立刻紅成了番茄，如同犯了錯還被逮著現(xiàn)行的孩子一樣，低著頭不敢看他。

令她意外的是，覃子肅似乎并未生氣，他開了口，聲音里還帶著幾分輕笑：“想分手，那就快點兒教會我游泳吧?！?/p>

【七】上了賊船

喻瀟瀟終于明白，自己這是上了賊船！看來教不會覃子肅游泳，就別想分手了……

她只得認(rèn)命，一面在學(xué)校里和對方繼續(xù)扮演著情侶，一面使出渾身解數(shù)在泳池里開發(fā)對方的“游泳基因”。

為了讓覃子肅更快地學(xué)會游泳，她決定放棄從自由泳入手的常規(guī)教學(xué)模式，改為先教他不需要換氣的蛙泳。

沒想到，學(xué)起蛙泳，覃子肅竟然跟打通了任督二脈一樣，技術(shù)突飛猛進(jìn)！短短的一個月之后，他就能不需要任何保護(hù)，自己在泳池里游來游去了，雖然姿勢還不算標(biāo)準(zhǔn)，速度更是有些讓人著急，但身為教練，喻瀟瀟看了還是倍感欣慰，有種“孩子終于長大了”的成就感……

時光飛逝，眨眼便到了教職工游泳比賽的當(dāng)天。

輪到覃子肅上場，臨出發(fā)前，他忽然抬起頭，沖著喻瀟瀟所在的方向微微一笑。全場立刻傳出了起哄聲。喻瀟瀟紅了臉，心情既甜蜜又帶著些酸楚。

看著起跳臺上那道頎長的身影，喻瀟瀟忽然意識到一件事情——一旦覃子肅學(xué)會游泳，她將再也沒有機(jī)會這樣單獨和他在一起，像情侶一樣接受他對自己的關(guān)心，兩人的偽情侶關(guān)系，也要真正結(jié)束了。

如果可以，她寧愿他一直學(xué)不會游泳，寧愿時間一直停滯不前。

那樣，她就有理由一直和他在一起了。

原來不知不覺中，她已經(jīng)這么喜歡他了啊。

最終覃子肅游出了五十三秒的成績，拿到了第四名。雖然離進(jìn)入前三名的目標(biāo)還差了一點兒，留有些許遺憾，但能在短期內(nèi)從游泳小白做到這樣，已經(jīng)是一種成功了。

比賽結(jié)束，覃子肅披著浴巾朝她走來。

“瀟瀟，跟我來一下。”

喻瀟瀟在覃子肅的帶領(lǐng)下，來到觀眾席一角，這才發(fā)現(xiàn)，那里坐了個學(xué)生模樣的人。

覃子肅走到那孩子旁邊坐下，沖他笑道：“怎么樣，老師的表現(xiàn)還可以吧？”

那語氣和神情，是喻瀟瀟從未見過的溫柔。她沒想到，魔鬼教導(dǎo)主任，竟然還有這樣的一面。

那孩子聞言，只是警惕地看了看喻瀟瀟，并不說話。

覃子肅笑了笑，說：“這是喻老師，我的游泳老師。有了她，我才能如期完成和你的約定。你看，老師已經(jīng)說到做到，你是不是也應(yīng)該向老師證明一下，你想做的事情也可以做到？”

那孩子聞言，目光閃動了一下，隨后轉(zhuǎn)為堅定。

最后，他緩緩地點了點頭。

回去的路上，喻瀟瀟從覃子肅的口中知道了事情的全部。

那個孩子叫秦思聰，今年讀高三，因為小時候受過刺激，性格極度敏感且自卑。心理學(xué)專業(yè)畢業(yè)的覃子肅得知他的情況后，一直在為他做心理疏導(dǎo)，也確實有些成效。

然而眼看著即將高考，驟然增加的學(xué)習(xí)壓力，讓秦思聰剛樹立起來的自信又開始動搖了。于是覃子肅便和他約定，各自努力完成一件“不可能的事情”。缺乏自信的秦思聰認(rèn)為自己不可能在高考中取得優(yōu)異成績，而覃子肅因為小時候落水，對水一直有著深深的恐懼。

但他最終還是克服了心理障礙，在游泳比賽中拿到了名次。

“其實，這不僅僅是為了鼓勵對那個孩子，對我自己也是一種挑戰(zhàn)。原來這世上許多看似不可能，看似做不到的事情，都只是因為你過去不夠努力，對自己不夠狠?！瘪用C如此感慨，側(cè)臉映照在夕陽下，柔和而溫暖。

喻瀟瀟看著他，心里忽然蹦出一個想法：如果我努努力，是不是也能和你在一起呢？

【八】自暴自棄

然而，喻瀟瀟還沒來得及努力，意外就發(fā)生了——在離高考還有一個月的時候，秦思聰突然出車禍了。

發(fā)生車禍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頭一天晚上做卷子，一直做到大半夜，導(dǎo)致第二天過馬路的時候精神恍惚，才遭此意外。

秦思聰?shù)母改笍乃氖謾C(jī)里翻出了聊天記錄，得知覃子肅一直在給自己的孩子額外布置作業(yè)，且發(fā)生意外的半個小時前，他剛從覃子肅的辦公室走出來。

他們憤怒地來到校長辦公室，要討個說法。他們認(rèn)為，秦思聰性格自卑敏感，這一點校方是清楚的，卻還額外給他增加壓力。他們甚至還懷疑，覃子肅一直對秦思聰進(jìn)行的心理疏導(dǎo)，實際上對他產(chǎn)生了負(fù)面的效果。

喻瀟瀟聽說了這件事后，想也沒想就沖到了教導(dǎo)主任辦公室。

覃子肅正坐在桌子后面，表情一貫平靜無波，細(xì)看之下，眼底卻暗藏著一絲掩蓋不住的頹然。

“額外的作業(yè)，是思聰主動向我要求的。我找任課老師了解過他的情況，要來了那些習(xí)題。出事的當(dāng)天，他和我聊了很久，很振奮地表示要在高考中考出好成績，不辜負(fù)父母的期望。我以為我就要成功了，沒想到……”覃子肅的表情沒有太多變化，只是低聲道，“可能我還是太自以為是了吧，以為自己真的可以幫到別人，其實只是多管閑事……”

喻瀟瀟從未聽過覃子肅一口氣說這么多話，更沒見過向來傲慢清冷的他，用如此喑啞的語氣說話。作為了解實情的旁觀者，她禁不住一陣心痛。對于他的心情，她是可以感同身受的。

她不忍心看到他這副自暴自棄的模樣。

“你不要這樣想，你確實是在幫他，只是過程出現(xiàn)了一些意外而已?！庇鳛t瀟情急之下忍不住叫了他的名字，話也開始變得語無倫次，“覃子肅，你不要懷疑自己，你真的很好，非常好……我、我其實早就喜歡你了！我每天都在想，如果能真的和你在一起該有多好！”

沒想到，在心里試過千百次的告白，會在如此情形下脫口而出。話音落下，喻瀟瀟一陣窘迫，低了頭，再也不敢多說一個字。

覃子肅聞言一怔，許久許久，突然自嘲地笑了一聲：“喻老師，謝謝你的安慰?！北绕鹩鳛t瀟的直呼姓名，他用的卻是一個十分生分的稱呼，“但我不需要這樣的安慰?！?/p>

說這話的時候，覃子肅的聲音很冷，表情也很冷。不知何時，他已然又變成了那個滿身是刺，生人勿近的魔鬼教導(dǎo)主任。

如同被一盆冷水當(dāng)頭潑下，喻瀟瀟只覺得渾身每個毛孔都散發(fā)出徹骨的寒意。

她就這樣被拒絕了。

“還有，我已經(jīng)向?qū)W校主動提出了辭職。我不想因為個人的私事，影響到高三學(xué)生緊張的復(fù)習(xí)?！币娝镁貌徽f話，覃子肅又道，“今天之后，我就會走。”

“再見了，喻老師?！?/p>

【九】深藏功名

短暫的風(fēng)波很快被淹沒在高考的緊張氛圍里，高考的腳步如期而至。

為期兩天的考試結(jié)束后，學(xué)生們重新聚集在學(xué)校，每個人都放下了最沉重的負(fù)擔(dān)，臉上露出最輕松愜意的笑容。

高三（五）班的門口，老師宣布解散之后，同學(xué)們一哄而散。出了門，卻發(fā)現(xiàn)外面站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是他們的體育老師喻瀟瀟。

喻瀟瀟沖學(xué)生們笑了笑，然后穿過人群，來到秦思聰?shù)拿媲埃骸澳愫?，我們又見面了。能耽誤你幾分鐘嗎？”

喻瀟瀟和秦思聰進(jìn)行了一番短暫的聊天。

秦思聰車禍傷了腿，但并未影響高考。秦思聰?shù)募议L為了不影響他備考，并沒有將他住院之后的種種后續(xù)告訴他。因而高考之前一直沒來學(xué)校的他，并不知道覃子肅為此付出的代價。

“不！不是這樣的！是我父母誤會了！是我讓覃老師幫我的！”秦思聰聽她說完后立刻焦急起來，“我、我要做些什么才能幫到他呢？”

“他也是為了不影響你和更多同學(xué)備考，所以選擇了辭職?！庇鳛t瀟嘆了一口氣，“只不過學(xué)校還沒有批，只是讓他暫時停職。所以我想，如果能由你出面向?qū)W校證明他的清白，也許他還能夠重新回到學(xué)校。”

被覃子肅拒絕之后，她恍惚了很久，只覺得一切都像夢一樣縹緲，以至于傷心難過都顯得不太真實。

可恍惚過后，她覺得不能任由事情這么發(fā)展下去。覃子肅是被冤枉的，沒有人比她更清楚。

她醞釀了很久，決定想辦法還覃子肅一個清白。

喻瀟瀟帶著秦思聰去了校長辦公室。秦思聰親自澄清后，校方得知了事情的真相，加上高考已經(jīng)結(jié)束，很快，覃子肅重新回到了原來的崗位。

并不算非常大的努力，可是能幫到覃子肅哪怕一點點兒，她就很開心了，即便他不知道，她也樂于就此深藏功與名。

然而即便兩人重新處在同一個校園里，喻瀟瀟卻不敢再見覃子肅。她每天刻意繞開他會路過的地方，做賊似的躲避著他。

好在，暑假很快就來了。

【十】我很愿意

炎炎夏日，喻瀟瀟無事可干，照舊來到游泳池游泳。

剛熱身完準(zhǔn)備下水，她就發(fā)現(xiàn)在場所有人都在盯著一處看。她也跟著看過去，發(fā)現(xiàn)一個人正在快速泳道上以蛙泳的姿態(tài)飛快地游著，不僅動作標(biāo)準(zhǔn)，速度還很快，所經(jīng)之處水花飛濺。

等等，那個身影怎么看著有點兒眼熟……

喻瀟瀟愣愣地站在原地，直到對方到達(dá)池邊之后摘下眼鏡，看向她。然后，他很快出水，朝她走過來。

頎長的身形，清俊的眉眼，不是覃子肅是誰？

完全無視旁人的目光，他徑直來到她面前，眼底藏著笑意。她忽然就慌亂起來，為了掩飾，只好先發(fā)制人，扯東扯西：“你、你什么時候游泳游得這么好了？”

“這一個月，我什么事都沒干，每天都來游泳。”

“怎么突然這么勤奮？”

“誰讓你躲著我？我只好每天都來這里等你，邊等你邊游泳，就熟能生巧了?！?/p>

“等我做什么？”

“你為我做的事情，我已經(jīng)知道了?！瘪用C的神情漸漸變得認(rèn)真起來，“過去我學(xué)游泳，滿腦子想的都是一定要幫秦思聰，可現(xiàn)在，我一下水，心里想的只有你。然后我就后悔了，后悔在那個時候，不該為了奇怪的自尊，拒絕了你的表白?！?/p>

喻瀟瀟霍然抬眼，不可思議地看向他，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喻老師，”而覃子肅笑了起來，“說起來，我還沒學(xué)會自由泳，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再從頭開始，教我一次呢？”

喻瀟瀟看著他，眼底不自覺地涌出熱淚。

“愿意，”她聽見自己毫不猶豫的聲音，“我很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