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春品讀:
這是一首關(guān)于春節(jié)的詩,作者似乎沒有春節(jié)可過,或者說沒有過節(jié)的心境。有一個說法:青年詩人是神,老年詩人是流浪漢。孫文波已進入了流浪漢的狀態(tài)?!罢摦悺敝^,是詩人與世界、生活發(fā)生了陌異,處處感到驚異。由此而甚至感到某種靈異:時間給予的幻覺與量子漂移相似。與童年的夢幻相比,反夢幻的社會給人的夢幻感才是致命的?!按汗?jié),猶如思想的加速器?!痹娙伺c眾人,與社會的張力,有幾人能將春節(jié)作為思想的加速器呢。這才是詩人的高度。他疊屋架梁,用逝者與活人,風俗與現(xiàn)代,以及:神。且看他尋找的舊物事是什么:老屋神龕下的涂鴉,山羊角殘片,這些意象的精神和視覺品質(zhì)。距離演變成數(shù)學,計算超越的普遍性,從時間的抒情的意象到科學理性的意象……而顯示的詩意的煉丹爐,所采所煉都是大材。
……春節(jié),猶如思想的加速器。
頭腦里的場景大鋪開——疊屋架梁。
還有人,逝者與活人,面目重復(fù)。
不過,我要描繪的是一個鄉(xiāng)鎮(zhèn):華岳廟街。
干打壘照壁。土灶茶館。黑棉襖黑褲。
粉絲包子。紙燈籠。每個人的童年都是夢幻的。
反夢幻的是社會。我的搖搖晃晃的
老祖父、老祖母;他們已是另一層空間的神。
我的神。他們正在天上游弋。
剩下我還在尋找舊的物事;老屋神龕下面的涂鴉,
兩只山羊的尖角風化后的殘片。
空間距離演變成數(shù)學。復(fù)雜的計算,
讓我揣度超越的普遍性。以及人改造自然
帶來的喪失;不對等,已經(jīng)讓我不能把過去與現(xiàn)在
重合在一起。消失帶來無意義。
就像一幕皮影。時間給予的幻覺與量子漂移相似,
譬如一恍神窗外浮現(xiàn)的臉,
我必須定下心揣摸,是不是能夠伸手抓住它?
就像饑餓的蟒蛇抓住大象。有多少妄想就生出
多少奇跡。如果我說,我可以
一步跨過嶺南,再一步跨過秦嶺。這是真的
——在我的身體里有一群大雁,幾只鷹隼。
——在我的身體里有十架飛機,幾顆衛(wèi)星。
(選自本刊2020年第一期“首推詩人”欄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