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所沉淀下來的閱歷發(fā)自肺腑,言行的力量可直撼到靈魂的深處?!按笠粝B暎笙鬅o形”,把美融入生活的智慧,雋永而不邀寵于形。
我的故鄉(xiāng)-富縣, 一個坐落在邊遠(yuǎn)沒落的小縣城,素有“陜北小江南”的美譽?,F(xiàn)在每每想起童年時夏收的場景歷歷在目,記憶猶新。
陣陣南風(fēng)把濃郁的麥香吹進(jìn)了村莊,“算黃算割”的鳥叫聲此起彼伏。莊稼人的鞋底像抹了油似的一刻也閑不住了,男人們整理著鐮刀、木锨、叉把,開始壓場。早上,都早早的起床后,利用早晨的潮氣,把成熟了的麥子連根拔起,差不多有半畝地大小的面積,然后,就把麥子一捆放在一堆,從渠邊放水把剛拔過麥子的地方齊齊的澆上一遍水,水流不到的地方就用桶提水,給地上均勻的都撒上水,再套上毛馿拖著一捆濕木材,把澆過水的地方齊齊的拖一遍,用牛拉著一個碌碡,一圈圈的走著。開始,碌碡走過的地方一片泥寧,在上面鋪一層麥草,碌碡上下沾滿了泥顯得笨重了許多。人們就走在牛后邊拿一把鐵锨用力的刮著上面的泥,漸漸的地面顯得平整起來。女人們拾掇著簸箕、袋子,縫補著破了的口袋,老遠(yuǎn)就能聽到磨鐮刀的聲音。
有的人在鍋上烙著鍋盔。親熱的有說有笑的。先在案上搟面,把揉好的面用刀切成一塊一塊的,放下刀,給面塊上均勻的撒了一層面粉,用手把拳頭大小的面塊放在案上用手壓平,然后用搟面杖把面塊搟薄搟大,給鍋里倒上些許清油,放在鍋里。在鍋邊翻著面塊,邊給灶膛里舔著柴。別看烙鍋盔,火候的掌握是關(guān)鍵,火不能大也不能小,得用文火慢慢的悶?;鸫罅死雍玫腻伩饨估锷?,火小了烙不熟,金黃色的鍋盔就烙好了。烙好的鍋盔拿出來放在案板上。烙好鍋盔后,就給鍋里倒上水,洗凈鍋,又重添上水,準(zhǔn)備煮面條。
麥地里,整個世界被熱氣所籠罩,一望無垠的麥浪被陣陣酷熱的風(fēng)吹著,發(fā)出簌簌的響聲,雖偶爾有風(fēng)但割麥子的人們感受不到絲毫的涼意,反而有一種讓人窒息般的難耐。麥地顯得廣袤博大,從眼前望去無邊無際,金色的麥穗讓風(fēng)一吹搖曳起舞,家家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出現(xiàn)在田間地頭,知道麥?zhǔn)煲豁?,他們都清楚龍口奪食搶的就是時間,何況六月的天是娃娃臉說變就變,只有把糧食裝進(jìn)囤里頭心里才能踏實。鐮刀上下翻飛,麥子一鋪鋪的在地上堆積著,各種飛蟲在麥稈上胡鉆亂爬,人們的手上、鼻孔里是臟呼呼的灰塵讓人惡心欲吐。
用衣襟擦著臉上的汗珠,煩躁的看了看天,就低頭繼續(xù)割麥,鐮刀所到之處連麥子也像通人性似的齊刷刷的一鋪鋪倒下。只聽到鐮刀割麥的聲音,有的戴著一頂破草帽,只顧彎腰低頭收麥,臉上的汗珠如雨一樣,胳膊上的皮膚早讓烈日給曬成醬紫色,晶瑩透明,白的確良襯衫被汗水濕透了,像剛從水里撈出來的一樣。有的人臉漲得通紅,握著鐮刀也使勁的割著麥。天氣燥熱異常,一點風(fēng)也沒有,太陽肆無忌憚的吐射著烈焰,樹葉無力地垂下它疲軟的腰肢,樹上的知了蜷縮在樹后懶得一動不動。收麥的人覺得鼻腔憋得難受,一擤鼻子就是粘滿黑乎乎黑色的塵埃,用手一抹滿是稠狀的垃圾。一咬牙,他索性脫下外衣扔在麥鋪上,光著膀子在烈日下瘋狂的揮舞著鐮刀,地上就是一鋪鋪的麥子。
麥地里,老人步伐蹣跚著拾掉在地上的麥穗。孩子們也三個一群、五個一堆,或領(lǐng)弟帶妹也在地里拾麥。有的小孩用樹枝編成一個涼帽戴在頭上,有的坐在樹下哄著年幼的弟妹,在堆起來的麥垛上從下面掏出一個洞,爬進(jìn)爬出。有些小淘氣鬼追逐著拉麥的車子從上邊拽一把麥穗下來。不時的有小孩子推著自行車高聲的叫喊著;冰棍,冰棍的聲音。由于年紀(jì)太小的緣故,自行車不能騎上去,只能跨著套空騎。
麥場,樹下一溜放滿了水壺、茶杯。有錢的人花幾十塊錢雇個拖拉機碾場,拖拉機跑得風(fēng)馳電摯,碌碡上下翻飛碾打著麥子;沒有錢的人就用牛拉著碌碡手里拿根條子吆喝著牛,碌碡慢慢的移動著;還有的人干脆圖個省事,想出了個最合算也最省事的辦法,把麥子拉到公路上,往路上一鋪讓來來往往的車輛無償?shù)哪臌湥⒔o路兩邊放上些大石頭使車輛只能往中間走。早上攤開的麥子下午就碾好了,比在場里碾麥還省事。場上,看著有空地,就趕快準(zhǔn)備攤場,就是把麥稈均勻的攤在場面上,暴曬后,把麥稈翻轉(zhuǎn),然后用碌碡碾。有人就趕快從垛起來的麥籮上往小攤場。有的用兩個勾的耙子深深的扎進(jìn)麥垛里,拽下一大片麥草來,拉到很遠(yuǎn)的空地上。有的用鐵叉或木叉把拖過來的麥子首尾翻亂,然后穩(wěn)穩(wěn)的立在地上。碾過麥子的場上,各種工具都派上了用場,掃帚、鐵叉、三股叉、推板、木锨,有的人開始起場翻場了,翻起來的麥草仔細(xì)的騰盡,以免得里面夾進(jìn)麥粒,堆成一堆堆的小堆,然后挑到一邊摞起來。戴著草帽站在麥垛上,不停的撥著下面挑上來的麥草。孩子們看著堆起來的麥草垛,那可成了歡樂場,可以在里面玩躲貓貓的游戲,不時的從一邊藏到另外一邊。
白天,晚上,木锨迎著星星和月亮,接著太陽,只要有風(fēng)揚場的人們就拿起木锨使勁的揚。木锨揚起,麥子和麥糠自然分離,有些不聽話的包皮麥子被掃帚掃到一邊,麥子一點點的成堆,麥糠隨風(fēng)散落成沙灘。身上、頭上落下厚厚的一層麥芒,扎得人渾身上下極不舒服,怪難受的。盡管這樣他們絲毫也松懈不得,手里的木锨一刻也舍不得放下,有時都顧不得回家吃飯,家里人把飯送到場里,實在餓得慌就三下兩下胡亂的吃幾口,只要有風(fēng)就忙放下碗,又扛起木锨揚起場來。碾麥場,更是往年這個地方,麥穗長長情也長,擎起一年的希望,說話聲串成了串兒,汗珠也串成了串兒,落進(jìn)成堆的麥粒里,掃帚匯集著麥粒,裝進(jìn)口袋的麥子人們才松了口氣,坐在樹下聊天。
現(xiàn)在的農(nóng)村,舊的傳統(tǒng)和道德被商品經(jīng)濟沖擊得體無完膚,新的傳統(tǒng)和道德沒有建立起來,農(nóng)民的精神家園是天蒼蒼,野茫茫,風(fēng)吹草地不見牛羊的現(xiàn)狀。農(nóng)民都被繁華都市、商品經(jīng)濟沖昏了頭腦,也在彷徨、迷茫。在農(nóng)村目光所及的是孤寂和蒼茫,這遠(yuǎn)無法比擬行走于喧囂都市燈紅酒綠的多彩世界,農(nóng)村里也就是古樹、小橋、流水、村莊、藍(lán)天、白云,一切是那樣的清新脫俗,就剩下那么一點靜土。
作者簡介:
王偉,現(xiàn)工作于深圳,有幸參加港珠澳大橋的工作。系深圳福田作家協(xié)會會員、深圳作家協(xié)會會員、中國詩歌學(xué)會會員、中華詩詞學(xué)會會員;作品“李鄉(xiāng)長駐村”被國家文化部主管中國文化人才庫收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