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光榮

摘要：人類個體的意識經常被一些與當前即時環(huán)境刺激無關的、看似自發(fā)產生的內部想法和思維占據(jù)，我們將這種現(xiàn)象稱之為心智游移。心智游移（走神）是一種非常普遍的意識現(xiàn)象，它的出現(xiàn)使注意力難以集中，降低了感覺器官對外界環(huán)境刺激的敏感度，會損害到當前任務的完成。不過，隨著現(xiàn)代腦科學、神經科學的不斷發(fā)展，部分研究提出了反傳統(tǒng)的論調：心智游移不僅與我們的生活息息相關，而且在人類的演化歷史上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人類的生理結構決定了我們的大腦總是在集中精力和走神兩種狀態(tài)來回轉換。心智游移作為“意識流”的核心概念，人們對心智游移的腦神經機制、特征、內部結構、內容指向等越來越感興趣，學者們對其進行了大量的研究，得到許多有意義和有趣的研究結果。

關鍵詞：心智游移;腦神經機制;意識流

還記得上一次，你在課堂上試圖專心聽講，思想卻不由自主的跑出窗外，奔向遠方嗎？還記得數(shù)不清有多少個夜晚，你信誓旦旦要努力學習到天亮，思緒卻在短短幾分鐘內飄散到九霄云外？從小到大，在中國的教育觀里，走神是一種壞習慣，專心致志才能把事情辦好。即使成年以后，喜歡走神的習慣依然會帶給我們不好的心理體驗。比如，當我們在結識新朋友時，常常一不留神就沒聽到他們的名字，于是只好尷尬地說：“不好意思，您的名字是什么來著？”又或者當在你開車的時候，思想在開小差，沒注意到紅綠燈，造成了闖紅燈的違法行為。類似這樣拜走神所賜的窘境在現(xiàn)實生活中不勝枚舉，很多人覺得走神是自己的過錯。然而，研究表明，人類個體的思想每天有一半的時間都在走神。即使是在晚上入眠之后，思想依然可以在夢中漫游，遨游在浩瀚無邊的宇宙中。走神的現(xiàn)象在人群中是如此的普遍，你是否又真的了解它是怎么一回事嗎？

一、走神的相關理論

走神（Mind-Windering），在心理學術語上又稱之為心智游移。漫游wander走失，偏離正道、討論的主題、注意力的焦點等。這個定義似乎認為思想和身體一樣可以漫游。當我們應該集中注意力的時候，比如慢跑、上課或者開車時，發(fā)生心智游移，即走神。關于產生走神的大腦神經機制被認為是在默認網絡（default network）上。默認網絡（包括后扣帶回、內則前額葉、頂葉后部/顳葉、海馬旁回）是一個在靜息時相對活躍，而在注意指向外部刺激物的目標導向任務中相對受抑制的內在（instrinsic）腦網絡。默認網絡在靜息時有著最高的能量代謝，表明在靜息時此網絡進行著大量的信息加工。大量的研究發(fā)現(xiàn)，在注意疏忽發(fā)生之前，默認網絡腦區(qū)的負激活減弱，而走神是在注意疏忽的常見原因。

心智游移會隨著學習任務難度的變化而變化，Smallwood等人的執(zhí)行控制理論認為這是執(zhí)行資源在當前任務和無關思維之間的權衡分配。心智游移是個體的執(zhí)行資源從當前的學習任務上撤回到個人內心想法的過程，這個過程是發(fā)生在個體沒有自我意識到的情況下，這時執(zhí)行資源分配給當前的學習任務減少，留給個體內部無關思維的資源增多，導致走神的現(xiàn)象出現(xiàn)。心智游移和目標導向加工一樣，消耗注意資源，占用工作記憶容量，并且具有內隱的個人目標。相反，McVay提出的執(zhí)行控制失敗理論則認為導致注意脫離任務的相關想法并不消耗執(zhí)行資源，而是執(zhí)行控制系統(tǒng)阻止了進入意識的無關想法，走神的出現(xiàn)是執(zhí)行控制系統(tǒng)阻止失敗的表現(xiàn)。在這理論中，心智游移反應的是執(zhí)行控制系統(tǒng)與干擾想法競爭失敗的結果，即：當執(zhí)行加工不能有效地處理脫離學習任務的想法的干擾時，當前進行需要資源的任務的個體就會產生走神。

二、走神之弊

那么走神對我們有害處嗎？有人說走神對我們而言絕不是一件好事，它會嚴重影響我們的工作效率，甚至有一些研究表明走神會令我們感到不開心。有研究者開發(fā)了一款APP，通過這個APP研究者們和來自83個國家的5000人取得聯(lián)系。此后不論白天黑夜，研究者們不定期地詢問這些人當時正在做什么。結果顯示，當突然被問到這個問題時，46.7%的人正在想事情，且與當下所做的事情毫無關系。也就是說他們當時走神了。結果還顯示，與想不開心的事情相比，他們更傾向于走神的時候想一些開心的事情。但是從學習任務整個過程看，就算想一些開心事情，他們所獲得的愉悅感也不如專心做事不走神的時候多。還有更糟的說法，據(jù)說經常走神的人的免疫細胞中的染色體端粒較短，在醫(yī)學被認為是一種衰老的特征。走神不僅會帶來不快樂和未老先衰，對駕駛的危害也是不容小覷，同時也會妨礙我們正常的辦事效率，比如走神會導致我們考試失敗、錯過約會，甚至運動員在競賽的時候出現(xiàn)走神也不是件稀缺的事情。在我們的學生時代，老師要求我們集中注意力，不要走神，這樣才能更好地學習，但因為我們精力不集中，導致我們時常受到老師的批評，這種批評所衍生出的內疚感，也是走神會引起我們不快樂的部分原因。

當我們的思想沒有集中在我們所做的工作上，我們會感到內疚。似乎很多人都經常感覺自己的工作很枯燥、乏味，幻想著可以做其他的事情，但又為自己分心幻想而感到內疚。佛陀曾對世人做出這樣的建議——身心健康的秘密在于不哀悼過去，不擔憂未來，以真誠和智慧之心好好活在現(xiàn)在。走神所帶來的負面影響使得我們不得不為此采取措施，于是近年來“正念”冥想——一種心如止水、將全部思想都集中于自身的冥想，成為越來越多人新的興趣。冥想時，我們不去思索過去、現(xiàn)在的種種紛擾，也不去回憶曾經的歡樂與痛苦，只按照指引關注自己的內在，將注意力從身體的一部分轉到另一部分，或者深入地體會自己的呼吸。冥想可以令我們重獲內心的平靜，正念可以幫助我們更好地集中精力做事情。那么，走神帶來的結果全都是負面的嗎？

三、走神之利

愛發(fā)呆，容易走神，聽起來似乎總是負面的，我們總是聽到“分心有害”的論調。隨著走神的相關研究的逐步深入，越來越多的研究者發(fā)現(xiàn)走神也具有一定的適應性功能（adaptive function）。心理學家的研究發(fā)現(xiàn)，在日常生活中走神頻率越高，創(chuàng)造力可能越好。阿基米德發(fā)現(xiàn)浮力原理的故事是在我們初中的時候就知道的，某一天阿基米德在家正準備洗澡，當他坐進澡盆里時，看到誰往外溢出來，同時感覺身體被輕輕托起。他突然悟到了可以用測定固體水中排水量的辦法，來確定金冠的比重。類似的故事還有化學家開庫勒本人在夢中夢到一條首尾相連的蛇，從而受到啟發(fā)發(fā)現(xiàn)了苯環(huán)的結構。這樣的現(xiàn)象又是基于什么原理呢？其實在發(fā)生走神的過程中，大腦的執(zhí)行控制系統(tǒng)和默認網絡出現(xiàn)了相互作用，而在其他的認知過程中，這種相互作用很少。所以當思維漫游的時候，很有可能是這兩個系統(tǒng)的碰撞促進了創(chuàng)意的“孵化”。除了對創(chuàng)造力有積極的影響外，走神的第二個功能是自傳體目標計劃——計劃和展望個人相關的未來目標。心智游移的內容豐富多樣化，但經常聚焦于未來的事情，例如當你在圖書館值班的時候會不由自主的想到未完成的作業(yè)，在值班結束之后做作業(yè)效率提升了。“一心二用”在心理學上并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成功的決策需要個體抵抗干擾選擇項的誘惑并做出最優(yōu)的選擇，相關研究表明，走神的時間越久，人們看問題的角度可能越長遠。個體走神的時候，腦海中所思所想是與外部環(huán)境相隔離的，這種自發(fā)產生的無關思維正代表了對“此刻正發(fā)生的事件”（腦中想的事情）的關注，避免了這些事件的干擾，從而將注意力放在與個人相關的問題上，更加耐心全面地思考如何選擇才能得到長遠的利益。

認識到了這里，或許我們可以為走神“正名”了，走神在人類進化史上不是像智齒一樣是退化的必然。也許走神正是一種休息和放松，讓大腦可以在精力高度集中的活動之后得以緩沖，又或者它能夠給我們沉悶的生活添加一些樂趣。

四、未來展望

以往的研究主要關注心智游移的非適應性功能以及與其相關的變量關系上，探討了不同程度的走神對我們學習和生活的影響。走神的積極影響得到了一些研究者的認可，然而，相關的結果依然缺乏直接的證據(jù)。今后，對于走神的適應性功能探討應在不同實驗情景下，同時借助核磁共振成像（FMRI）、腦電圖（EEG）、眼動技術（Eye Tracking）等先進技術進行更詳盡的研究。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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