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謎語是一種極具藝術(shù)性的語言形式,而《紅樓夢》中的謎語又具有其自身的復(fù)雜性,因此《紅樓夢》中謎語的翻譯困難重重。本文旨在對比分析楊憲益、戴乃迭以及大衛(wèi)·霍克斯所譯的紅樓夢譯本中有關(guān)燈謎翻譯的不同風(fēng)格和特色,并為翻譯工作者提出可行的翻譯策略。
關(guān)鍵詞:紅樓夢;燈謎翻譯;翻譯對比
作者簡介:劉夢卉(1997.4-),女,漢族,遼寧葫蘆的人,沈陽師范大學(xué)外國語學(xué)院19級在讀研究生,碩士學(xué)位,專業(yè):外國語言文學(xué),研究方向:翻譯學(xué)(英語)。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20)-35-0-02
一、引言
謎語精巧簡短,且極具藝術(shù)技巧,是一種文學(xué)趣味語言,深受人們喜愛。但由于謎語內(nèi)容包羅萬象,且各個民族的謎語中都蘊含著自己民族獨特的文化,謎語翻譯的過程往往困難重重。如何使譯語讀者盡可能得到等量的文化信息,同時又保留源語言的藝術(shù)美感,成為了謎語翻譯的一大難點?!都t樓夢》中有大量謎語,書中的謎語與人物的性格、命運以及情節(jié)的發(fā)展有著密切的聯(lián)系,這對《紅樓夢》謎語的翻譯又增加了難度。在《紅樓夢》的譯本中,楊憲益、戴乃迭譯本以及大衛(wèi)·霍克斯譯本廣受學(xué)者好評,筆者認為有關(guān)《紅樓夢》楊、霍兩譯本謎語翻譯的研究還不夠全面?;诖?,本文將從以下四個方面分析對比楊、霍兩譯本:其一,是否準確無誤地將原文信息傳達給目標語言讀者;其二,是否再現(xiàn)了原文的修辭手法;其三,是否體現(xiàn)原文燈謎音韻美的特點;其四,是否反襯出人物性格、揭示出人物命運。
二、中文謎語的特點及其翻譯要求
謎語的特點就是用各種方式來迷惑對方,謎面要用隱喻或者暗示把謎底巧妙地隱藏起來,可以拆分文字,也可以刻畫品物,但在內(nèi)容方面應(yīng)該婉轉(zhuǎn)而又貼切,用巧思體現(xiàn)出事物的特征,為猜謎者提供隱藏線索。因此,中文謎語英譯具有三點要求。首先,在內(nèi)容方面,謎語英譯應(yīng)做到底面扣合。謎面和謎底要有著若隱若現(xiàn)的聯(lián)系,謎底既不能過于淺顯,也不能過于含蓄。其二,譯文須形式工整。中文謎語多使用排比、對偶等修辭手法,從而達到形式工整的效果。譯文形式工整看似簡單,但實際翻譯中,往往有很多復(fù)雜性和特殊性。其三,譯文須保留原文的音韻美。
三、《紅樓夢》中燈謎的特點
首先,《紅樓夢》中的燈謎突出了人物性格。燈謎的謎面、謎底、內(nèi)容、用詞、韻律,以及猜燈謎之人的狀態(tài)等細節(jié)均能生動地刻畫人物形象。其次,預(yù)測了人物的命運,也就是我們常說的詩讖化。《紅樓夢》中人物眾多,每個人的命運也不盡相同,但又息息相關(guān)、錯綜復(fù)雜。
《紅樓夢》中的燈謎精妙的寫作手法為讀者增添了許多閱讀趣味,與此同時,就翻譯而言,這種高超的藝術(shù)手筆也為譯者增添了許多翻譯上的難題。如何將《紅樓夢》燈謎的眾多特點以相同的藝術(shù)手法再現(xiàn)出來,從而使譯文達到原文的生動鮮活,則是其翻譯的關(guān)鍵。
四、《紅樓夢》楊、霍兩英譯本對比
《紅樓夢》的譯本眾多,但流傳較廣泛、口碑較佳、研究最多的英譯本主要有兩個,一個是楊憲益與戴乃迭合作所譯(以下簡稱楊譯),另一個是大衛(wèi)·霍克斯所譯(以下簡稱霍譯)。由于二者的翻譯目的、翻譯方法這兩個譯本都有自己獨有的特點,同時,也各有優(yōu)劣。楊、戴的主要目的是向外國讀者傳輸中國文化,因此楊譯忠實原文,對源語文本負責(zé),向作者靠攏;而霍則主要面向外國讀者,重視譯文的語言風(fēng)格和形式表達,以讀者為中心。
五、《紅樓夢》燈謎翻譯對比
例1:“大哥有角只八個,二哥有角只兩根。大哥只在床上坐,二哥愛在房上蹲。(打一用物)”
楊譯:
First Brother has eight corners,
Second Brother two horns instead;
Second Brother likes to squat on the roof,
First Brother just sits on the bed.
霍譯:
Big brother with eight sits all day on the bed;
Little brother with two sits on the roofs head.
這是賈環(huán)所作的燈謎,謎底是枕頭和房脊上的獸頭。賈環(huán)不學(xué)無術(shù)且語言粗鄙,因此他的謎語謎面不僅淺顯而且牽強。他將“枕頭”和“獸頭”稱作兄弟,根本毫無道理。作者通過這則燈謎凸顯了賈環(huán)的人物性格特點,如何燈謎所體現(xiàn)的賈環(huán)的人物特點體現(xiàn)出來是這翻譯這句謎語的重點和難點。楊譯本忠實原文信息,將詩謎分為四句,其中二四行“instead”和“bed”押韻。整個詩謎讀起來朗朗上口,但內(nèi)容上卻幼稚俗氣,符合原文賈環(huán)的草包形象。原文的燈謎為四句霍譯本將其合并為兩句,且音韻方面譯文合轍押韻。在內(nèi)容上,“two”與“eight”后沒有修飾的名詞,語法有誤、語義不通,與原文多余的“只”有著異曲同工之妙。此外,這兩句話反復(fù)使用“brother”,“with”,“sit”,“the”這四個詞,體現(xiàn)出賈環(huán)詞匯量有限、毫無文采可言。由此可見,與楊譯本相比,對于這一句燈謎而言,霍譯本略勝一籌。
例2:“猴子身輕站樹梢。(打一果名)”
楊譯:
The monkey, being light of limb, stands on the topmost branch.
*lichee--homophone for “stand on a branch”
霍譯:
The monkeys tail reaches from tree-top to ground.
這則燈謎出自賈母,謎底是荔枝。“站樹梢”和“立枝”同義,而“立枝”和“荔枝”同音,因此謎底是荔枝。賈母的燈謎看似簡單,沒有什么詩意可言,但短短七個字其中卻大有深意。楊、戴二人為了消除讀者的閱讀障礙、彌補因諧音雙關(guān)的不可譯而造成的意義缺失,譯文在謎底上加了腳注。然而,譯文沒有體現(xiàn)謎面和謎底之間的關(guān)系。相比較而言,霍譯本雖然沒有忠實原文,但保留了樹和猴子這兩個重要意象,類似于意譯?;糇g本中,“The monkeys tail”是“l(fā)ong end”的意思,而“l(fā)ong end”諧音“l(fā)ongan”,也就是龍眼,謎底從原文的荔枝,變成了另一個水果龍眼。這樣翻譯雖說是對原文的“篡改”,但是保留了謎底和謎面之間的趣味性,使譯文讀者得到和原文讀者同樣的感受。因此,霍譯本的這句話可以說得上是翻譯謎語的典范,極其巧妙。
例3:“身自端方,體自堅硬。雖不能言,有言必應(yīng)。(打一用物)”
楊譯:
Its body is square,
Its substance firm and hard;
Though it cannot speak,
It will assuredly record anything said.
*assuredly--homophone for writing brush
霍譯:
My bodys square,
Iron-hard am I.
I speak no word,
But words supply.
這首燈謎出自賈政,謎底是硯臺?!坝星蟊貞?yīng)”的“必”和“筆”諧音雙關(guān),如何翻譯出謎面和謎底“筆硯”之間的關(guān)系則是關(guān)鍵。楊譯本同樣忠實原文,采取直譯夾注的方式側(cè)面建立了謎底和謎面之間的聯(lián)系。反觀霍譯本:在內(nèi)容上,與原詩一直;在修辭上,沒有保留諧音雙關(guān),沒有提到“必”或“筆”,但“Iron-hard”、“speak no word”、“words supply”清楚地譯出了硯臺的功用,尤其是“word”體現(xiàn)了謎面與謎底之間的關(guān)系;音韻上,譯文二四行押韻;在體現(xiàn)人物性格上,譯文采取第一人稱擬人的手法,以謎喻人,巧妙地再現(xiàn)出原文作者想要表達的隱藏之意。
例4:“天運人功理不窮,有功無運也難逢。因何鎮(zhèn)日紛紛亂,只為陰陽數(shù)不通。(打一用物)”
楊譯:
No end to the labours of men, to heavens decrees,
But labour unblessed by Heaven will fruitless be.
What causes this constant, frenzied activity?
The uncertainty of mortal destiny.
霍譯:
Mans works and heavens laws I execute.
Without heavens laws, my workings bear no fruit.
Why am I agitated all day long?
For fear my calculations may be wrong.
這則燈謎是迎春所作,謎底則是算盤。其中“陰陽”泛指數(shù)字。同時,“紛紛亂”是指算盤上的算珠撥動不止,暗示了迎春的悲慘命運。楊譯本忠實原文、合轍押韻。同時,譯文中的“heavens decrees”、“unblessed by Heaven”、“uncertainty”等表達增強了譯文讀者對本謎語詩讖性特點的理解。然而,這并不是詩歌而是詩謎,美中不足的是,楊譯本沒有處理好謎面和謎底之間的關(guān)系,譯文讀者很難從這句詩謎中讀出其與算盤的關(guān)系。再看霍譯本,同樣再現(xiàn)了原文的信息以及原詩謎的音韻美。與此同時,霍克斯從譯文讀者的角度出發(fā),最后一句的“calculations”,體現(xiàn)出算盤的功能,建立了謎面和謎底之間的聯(lián)系。因此,就這一首詩謎而言,霍譯本似乎略勝一籌。
六、結(jié)語
由于《紅樓夢》中謎語獨有的復(fù)雜性,譯者需要采取各種各樣的方式來處理謎語、翻譯謎語,從而提高謎語的翻譯質(zhì)量。從總體上講,楊憲益、戴乃迭的譯本多采取直譯夾住的手法;而霍克斯則多以譯入語讀者為中心,譯本更靈活巧妙,用了很多巧思。由于二者的翻譯目的不同,因此譯文讀者不能憑自身喜好評價優(yōu)劣,更不能由此評價譯者優(yōu)劣。對于《紅樓夢》中燈謎的翻譯而言,筆者認為,最重要的是再現(xiàn)原文信息,對譯文讀者負責(zé);其次是處理好謎面和謎底之間的關(guān)系;最后,由于《紅樓夢》燈謎特有的詩讖性,譯文應(yīng)從內(nèi)容、選詞等方面體現(xiàn)出人物性格并揭示人物命運。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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