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瓜的吃法也較多,洗凈了生吃,脆甜可口;剁成塊,切成片,擦成絲,曬成干,磨成粉,都是各種美食; 煮、蒸、煎、炸、燒、烤,也無不是一種吃法。
樹葉黃,地頭忙。霜降一過,老家膠東半島迎來了收獲紅薯的時節(jié)。
紅薯在我們那兒叫地瓜,是過去民間百姓的主食。就像“橘生淮南則為橘,生于淮北則為枳”一樣,不同的地方地瓜的稱呼也大不相同。河南人福建人叫紅薯,上海人天津人叫山芋,山西人陜西人叫紅芋,四川人貴州人叫紅苕,北京人稱白薯,江西人稱番薯,徐州一帶稱白芋,河北人稱山藥或紅山藥。名字變來變?nèi)?,其實就是一個普通的地瓜。
老家的地瓜分窩瓜、蔓瓜和芽瓜三種。窩瓜是把地瓜直接埋在壟里作為母瓜栽培的,蔓瓜是用地瓜長出的蔓,剪下一段作為母本栽培的,而芽瓜是用地瓜育出的細芽,插入壟里栽培的。
地瓜的品種很多,形狀有圓筒、橢圓、球形、紡錘形之分,皮色有紅、黃、紫紅、淡黃、白色之別,肉色有黃、杏黃、紫紅諸種。地瓜的吃法也較多,洗凈了生吃,脆甜可口;剁成塊,切成片,擦成絲,曬成干,磨成粉,都是各種美食; 煮、蒸、煎、炸、燒、烤,也無不是一種吃法。
俗話說:“春插一棵苗,秋收一擔(dān)挑。”當貴如油的春雨簌簌地下過之后,人們便會從家里、窖里把地瓜和芽苗拿出來,扛上镢頭鐵锨,擔(dān)上水桶,推著獨輪小車,下地栽地瓜了。
那時候,嶺上嶺下,河邊溝旁,地里面全是打壟、施肥、插芽、栽瓜的忙碌身影。經(jīng)歷了陽春盛夏,地里面的地瓜便會長出墨綠油亮的心形葉子,密集如蓋,苫蔽了一片片莊稼地。伸長的藤蔓舒展地爬滿田埂,一根根纏繞在一起。滿眼的綠色,樂了心情,也忙壞了鄉(xiāng)親。即使再悶熱的天,也得下田彎腰在埂間穿行,將糾纏的藤蔓根根拽離、撩翻,以防藤蔓四處扎根而減產(chǎn)。如此數(shù)遍,地瓜便可借著時令,孕育土里的果實,一直長大。
霜降過,樹葉落。地瓜是要飽經(jīng)風(fēng)霜才能出土的。聽老人說沒下霜就刨出來的地瓜是不經(jīng)收的,也不甜脆爽口,吃起來如嚼青果。一場大霜下后,綠油油的地瓜藤就變成黑色的了。這時候,收紅薯的大忙季節(jié)到了,村莊里男女老少幾乎都要出動,鄉(xiāng)里的學(xué)校有時還會放幾天假呢!
收獲地瓜,須先把薯藤割下來,喂豬喂牛,余者曬干打碎,就是冬天的豬食了。割蔓藤和刨地瓜都是個重體力活,遇上長得茂盛的地瓜地,藤蔓很厚實,割起來格外費勁,有時候要像卷地毯一樣在地里卷成長長的一卷,一直到地頭。割后的地瓜地里光禿禿的,一壟壟脹鼓鼓的地瓜,擠開一條條長長的裂縫,有的甚至露出大半個紅紅的胖身子,用镢頭翻出來,一嘟嚕一大串,大大小小,累累垂垂,就像親熱的一大家子。
刨出來的新鮮地瓜,有的要運回來,有的就地曬成干。切地瓜的設(shè)備叫擦板,中間挖一長方形口,鑲上一塊刀片,一頭著地,一頭頂在胸間,坐在地上,手拿地瓜,一擦一片,連續(xù)操作,下面就是一筐一筐的紅薯片了。那時候,山坡上、海灘上,田間地頭,到處是一片一片的地瓜。站在山上往下看,滿眼白花花的。一般地瓜干需曬上三天以上。遇上好天氣,三天一過就干了。各家老小推著車,挑著筐,一齊上陣把地瓜干收到家里。那時節(jié),每家每戶都要收獲幾麻袋。
運回家的地瓜,要揀一批光鮮碩大的放入地窖。我們家鄉(xiāng)叫地瓜窨子。這種窨子一般在建房初期就砌好,房屋蓋起來后在上面建上火炕,里面深度在三至五米,冬暖夏涼。地瓜放進去,從冬天一直放到來年春,隨吃隨拿,十分便利。入窖的地瓜都是經(jīng)過精心挑選的,有傷口破皮的不能貯藏,只能留下當時食用,否則存放不久就會爛成一團。一家人夠吃一冬的幾千斤地瓜,就這樣存放在里面,儼然成了莊稼人恒溫的“糧庫”。
在那物質(zhì)匱乏的年代,秋冬季節(jié),人們上頓地瓜下頓地瓜地吃,早就膩了。于是,就把地瓜干磨成面。這種面熟了后顏色黑黑的,現(xiàn)在城里很難見到。和面時缺乏黏性,老家人一般會加上一種叫筋骨草的植物,摻在一起,才能搟成面條和餃子皮。印象很深的是,小時候過年家里一般會包兩種餃子,一種黑一種白,黑的是地瓜面,白的是小麥面。因海邊山地小麥產(chǎn)量低,家里一年也吃不上幾次白面,白面水餃一般是給長輩和老人準備的。
當時實行計劃經(jīng)濟,物流不暢,老家海邊不缺現(xiàn)時市面上老貴的海鮮,但因不能與外地的商品買賣交換,東西再好也變不成糧食,天天吃海貨總有吃膩的時候,因而地瓜就成了高產(chǎn)的日常主食。隨著人們生活水平的提高,如今地瓜逐步淡出人們的餐桌,搖身一變、身價倍增更是近些年的新鮮事兒。
老家的地瓜一輩子也忘不了,雖說它的地位和名聲日漸提高,但它的品質(zhì)始終沒變。山珍海味的豪宴上有它一席之地,它從不因此而驕傲;普通人用來果腹充饑,也從不因此而自卑。不嫌土壤厚薄肥瘦,也無額外水肥要求,貌不驚人,樸實得一如鄉(xiāng)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