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鑒
一直想在文房用品上下點(diǎn)功夫,那是我多年的情結(jié)。文房用具透著雅,書卷氣濃,且玲瓏小巧,令人愛不釋手。我雖屬工薪階層,也向往著清高與風(fēng)骨。我有個集子名為《布衣之雅》,就是這個意思。別人唾手可得,我卻需要攢足了力氣。至于眼力那是我多年來逛市場培養(yǎng)的那點(diǎn)自信力,以及40年來在圖書館攻讀的理論知識,身邊也有幾位喜歡搜集文物的朋友,常在一起交流,以上這些夠我受用終生。
落款“茫父”刻銅墨盒
每年報國寺舉辦的全國錢幣交易會,我都會抽出時間前往。在淘書時遇到喜歡的錢幣,偶爾也買幾枚,這樣數(shù)十年下來也有上百枚古錢的進(jìn)項(xiàng)。您還別說,憑著自己這點(diǎn)歷史知識其中竟然還有幾枚不錯的珍罕幣。玩錢幣需要資金豐厚,工薪階層頂多淘幾本書,不敢在錢幣領(lǐng)域發(fā)展,但瀏覽交易會同樣可以了解錢幣動態(tài)以及各種錢幣知識,且這些來自祖國各地的錢幣發(fā)燒友,除了帶著豐富的錢幣以外,還帶一些文房用品一并銷售,因而我偶爾還能在交易會上買件文房用品,何樂而不為呢?
正好趕上報國寺第80屆(春季)全國錢幣交流活動,我是前一天去的,在報國寺西廂房——顧炎武故居那一溜古色古香的小院里,買到了一方讓我愛不釋手的銅墨盒。
北京、山東的收藏品市場,銅墨盒的價位我是比較清楚的,稍好一點(diǎn)的就上千元,甚至大幾千元。當(dāng)時我相中了這方銅墨盒,隨手拿起瞧瞧,但沒打算要,攤主開價600元,沒想還價,攤主說喜歡您就開價,我隨便說出300元的價格。攤主有些猶豫,我見他猶豫轉(zhuǎn)身就走了,反正也沒想要。當(dāng)我走出十幾米時,他卻叫住了我。成交時他說,一上午沒開張,賣您算是開張了!這樣我就擁有了它。重新審視墨盒絕非后仿,我才交錢落袋。
回到家中當(dāng)然仔細(xì)把玩端詳,并將拍攝的圖片發(fā)給我一位朋友,他看過以后也說不錯。他還說,倘若鐫刻的文字為陽文其價格會更高。他說,有一次幾位文友去山東看望一個老朋友,經(jīng)過一個收藏市場逛了一圈,一塊兒去的朋友用極便宜的價格得到一方孫中山送給某位朋友的刻銅墨盒,讓他羨慕不已。我得到這方刻銅墨盒自然想與他分享,他的評價不低,似乎還要找時間到我這里上手把玩把玩這件寶貝。
隨著前幾年收藏?zé)岬拇蟪?,文房用品大大地翻了個身,名家鐫刻的銅墨盒,您踮起腳想買都有些吃力了。譬如說齊白石銘蟋蟀紋銅墨盒竟然拍出了37.95萬元;陳師曾刻銅墨盒也拍到20.16萬元。名氣稍小些的刻銅墨盒,賣個幾千元還是很輕松的,好在這兩年價格有些下滑。
盛行于清代中晚期,集書畫、雕刻藝術(shù)于一身的刻銅墨盒在收藏圈里有“最后的文玩”之稱,備受文人青睞,寄寓了士大夫階層的閑適心境和逸致情調(diào)。相傳200多年前的乾隆年間,有一個進(jìn)京趕考的秀才,感覺用石硯研墨不方便,而且攜帶起來較為笨重,其妻便突發(fā)奇想,用自己梳妝的空粉盒裝入絲綿,澆上研好的墨水,讓丈夫進(jìn)了考場。這便是有關(guān)銅墨盒美麗的傳說。清代震鈞《咫尺偶聞》記載:“墨盒盛行,端硯日賤,宋代舊坑,不逾十金,賈人也絕不識,士大夫案頭,墨盒之外,硯臺寥寥。”刻銅墨盒以刀代筆,書法秀美、字字璣珠、筆力遒勁、氣韻飄逸,操刀似鬼斧神工,鐫刻猶如削銅如泥,詩書畫無一不精。到了民國初,一些官僚士紳、文人學(xué)士之間,興起一股贈送銅墨盒以示友好之風(fēng)。如清代四朝元老,以理財著稱的東閣大學(xué)士、軍機(jī)大臣閻敬銘贈送親友的墨盒上鐫刻有閻氏書法,內(nèi)嵌端石硯板,精致美觀,溫潤如玉,堪稱上乘之作。
姚茫父(1876—1930),名華,字重光,別署蓮花龕主,貴州貴筑人,光緒進(jìn)士,后留學(xué)日本,民國后曾出任北平女師、美專校長。其多才多藝,一生作品甚豐,有《佛堂類稿》31卷行世。早年姚常出入琉璃廠與張樾臣結(jié)為至交,并開始合作,由茫父作畫,樾臣鐫刻,后兩人常合作刻銅墨盒,姚往往署名茫父。而姚自刻之品,則落款姚華,其作品多篆印章文,刀法清晰、氣韻婉麗。
“榮寶”鑿款
張樾臣(1883—1961)名福蔭,又稱樾丞,被稱為清末至民國時期刻銅藝術(shù)三大家之一。14歲在琉璃廠“益元齋”刻字鋪拜師學(xué)藝。宣統(tǒng)二年移寓“明遠(yuǎn)閣”墨盒店專事刻銅。張廣交名士,曾得到嚴(yán)復(fù)、陳師曾、袁寒云、楊守敬等指點(diǎn),技藝大增。張樾臣的刻銅刀法遒勁,圓潤純熟,并大量采用名家的作品畫稿,固有較高的藝術(shù)性。清末至民國,北京的刻銅藝術(shù)以陳寅生、張樾臣與姚茫父三人最著名,人稱刻銅三大家。
我的這方落款為“茫父”的銅墨盒,看來該是鐫刻過中央人民政府開國大印的張樾臣(有報道《張樾丞——開國大印的鐫刻者》)所做。6.4厘米見方,厚2.9厘米,盒底有“榮寶”鑿的印章。這方銅墨盒是一位叫劉家壎的人送給字“子升”的禮品。在墨盒的正中偏上有一方鐫刻著反文的“延年”二字的瓦當(dāng),具有濃郁的漢代底蘊(yùn)。墨盒的右上方有:“子升仁兄惠存”,下面有大字“漢未央宮瓦”隸書字樣及陰刻:葉子?xùn)|卿云:“咸陽耕地得之延年二字反文古瓦中僅見者,未央宮中有延年殿,此瓦當(dāng)是延年殿所用者?!甭淇睢懊8浮薄暗軇⒓覊丁?。我從國家圖書館借閱的李左賢著《古泉匯》中有葉東卿的記載:即葉志詵(1779—1863),字東卿,齋名平安館。清湖北漢陽人。貢生,曾官至兵部侍郎。嗜金石之學(xué),藏泉頗多。著有《平安館印存》《平安館泉拓》①。關(guān)于“子升”及“劉家壎”待考。
陳根遠(yuǎn)著《屋檐上的藝術(shù)》——中國古代瓦當(dāng)中有“延年益壽”瓦當(dāng)為饗讀者引綴如下:多見于漢城內(nèi)宮殿遺址,流行于西漢中期,數(shù)量較前述諸瓦為少?!把幽暌鎵邸蓖弋?dāng)約有十種,其中“飛鴻延年”“延壽長相思”“延壽長久”都是漢瓦當(dāng)中的精品。延年益壽是人們與生俱來的美好愿望,《尚書·洪范》早把“壽”列為五福之首②。
3月9日正好是禮拜六,去潘家園購買印章料,心里老是惦記著報國寺的錢幣交流會,購買完章料后立馬倒車到報國寺,穿行整個北京城雖然耽誤了不少時間,但我還真的得到一件令我喜歡的青瓷筆掭,讓我心愛不已。那位年輕人的攤位上擺了不少錢幣,旁邊放著這個筆掭,這筆掭尺寸不大,顏色是我喜歡的豆青色。拿起瞧瞧,正反兩面都有散布在表面因縮釉而形成的“凹點(diǎn)”,影響了筆掭的平滑,這說明該件青瓷是柴窯燒制的,否則不會出現(xiàn)這種明顯的縮釉現(xiàn)象。筆掭底下有明顯的3個支釘痕,上手撫摸有種滑潤的感覺,這種感覺恰如撫摸嬰兒屁股的那種感覺。最終出價150元,攤主也沒猶豫就給了我。他說“貨賣識家”,他說主攻錢幣,對文房并不太懂,別人讓他代賣,只要價格接近就出手。這樣我便擁有了它。
青瓷筆掭
每每閑暇之余,把玩在手中那種糯糯滑膩的感覺確實(shí)好極了。從它本身的大開片講,似乎屬于官窯的一種,當(dāng)然官窯包括汝窯都屬青瓷,官窯與哥窯的區(qū)別就是開片較大,不像哥窯有“百極碎”的美稱。直徑11.4厘米的青瓷小筆掭,器身只有疏朗的幾條紋線,筆掭邊緣翹起4個小角,面目就更加可愛了。筆掭的邊緣有種泛黃的釉色,似乎有些年代的感覺,我并不奢望它是老貨,只要喜歡就可以請進(jìn)我的天穹齋,在我多寶閣中落戶,成為我筆耕之余上手把玩之物……
我參加錢幣交流會并非是要買錢幣,而是對外地錢幣發(fā)燒友帶來的文房感興趣,這可否算是逆向思維?不管怎么說,我喜歡逛這種錢幣交流會,在增加錢幣知識的同時,偶爾也得兩件令自己愛不釋手的文玩,何樂而不為呢?這兩件文玩夠我把玩半年的了,我會把我的精力全部傾注于它,了解它的前世今生,陶冶我的性情,讓它的精髓深深地觸動我并激起我那久違的文思……
注①:見清李左賢撰《古泉匯》前序第3頁,山東畫報出版社2017年10月版。
注②:見陳根遠(yuǎn)著《屋檐上的藝術(shù)》第185—186頁,四川教育出版社1998年7月版。
(編輯·宋冰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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