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婧婧
題記:
愿初見,似少年;詠南風,笑華軒。
——木靈
初見紹年,青澀了一個季的歲月,氤氳的綠,染滿整個街落;人煙漸起,十字路口,一遍一遍落入眼眸,那些似曾相識的身影;總會遇見,一位少年,簡單,清晰,些許陰郁,些許陽光。
清晨,七月會去路邊的小攤買早餐,溫熱的粥,碰觸深秋初冬那些蕭瑟,南方的氣韻,需是慢慢品了,才略懂些冷暖。
那時,紹年或許在遠方的某個春末近夏的鄉(xiāng)間小路上,或在四季曖昧的一片近海域地帶,隨身攜帶著耳機,循環(huán)往復不知遍數的幾首單曲,不知名的花草蔥郁,卻也茫然了一路的心情。
那時,紹年與七月素未謀面。
城市,從一站開往另一站的每一個晨昏,倦了無數人的夢想,等候著停停頓頓的世事無常。七月依舊裹著不冷不暖的衣物,困頓在地鐵里的一個角落,閃過窗外的霓虹燈,廣告牌,一樹一木,一抹艷麗的陽,一叢山海;漸漸睡去,驀地再被晃醒。消息閃爍在手機屏上,紹年說:
“不久,我們便可相見,清遠站?!?/p>
此時,列車清晰地報了站名,下一站清遠。
七月從不知如何在茫茫人群中,認出一位名叫紹年的少年,或許憑著字里行間的某種熟悉,微妙的情感認同,逝去已久卻單純而美好的信任。
然而,遠遠的,遠遠的,只在照片上見過的那位少年走了過來,清晰可辨,陌生而熟悉......
整個少雨、略顯干燥的季節(jié),七月與紹年徜徉在落英繽紛的小路,沿著一脈飄飄漾漾的海域,行至一片暗云密布的半方天地下,海色漸遠漸暗,陰沉的天連接著遠方某種說不清的“此去經年,仍可無悔”。
七月問道:“若無緣,是否再見?”紹年便輕言:“我們要好好的,一直下去。”
一些話語,總是不經意溫暖了半生的荒涼。前半生,兜兜轉轉地遇到,投入一切地經歷,倉皇而逃的落魄,恍然間的灑脫,一轉身便釋然了重負。少年時的記憶,落在每一處行跡,年久之后,忘記了是否仍敢擁有一份真摯,拋卻疑惑,溫存如玉,待人和善的一類品質。
紹年勸慰道:“忘記了或許是好事,如果堅持唯獨的一份,是不是可以說,周身早已破敗不堪?”七月并沒有搭話,如此的言說似乎不可辯駁,也不能否認。
七月的時間里,繁花荼蘼,杉木之上,葉叢連著葉叢;最是一番絳紫色,彌著另一處的淺黃,葉隙間深淺不一的綠色光斑像極了串串銀鈴,搖曳著夏季從春季走來的青春依然。七月認為父親給她取名如此,必是想盡了無限時間里的繁華塵世,某一季的歲月不可言說地代表了一切人世該有的,也算是父親在世留給她的念想。
七月很開心地擁抱了他,軟糯的身子一如七月曾經的想象,七月取笑道:
“怎么這么好抱,是不是可以放在身邊當作兒時的布娃娃那樣,任人寵溺,愛不釋手?!?/p>
紹年就略顯害羞地說道:“嗨,分清楚,我是男生,不是寵物,我是不是遇到了個傻子?!?/p>
兩個人走一路笑一路,美好的歲月蕩漾在一汪沼澤色的海灣里,遠處似乎有帆船,或者貨輪,和著海面上閃爍的光點,亮亮地如同近夜的星辰。大約一些感情并非只有戀愛這樣的概念才能承載,試圖得以證明和保全;可能如同七月與紹年,彼此接納與成全,而之間的距離亦隔著整個星光搖曳的海灣。
有時,紹年會被邀請到七月的住所里,那個一直被七月稱為小窩的落身之地。樸素的家飾,凌亂的物什擱置在桌椅上或角落里,七月也不會刻意收拾,倒是愿意從花農那里捧來幾束花草做瓶栽,閑散的滿天星,靡香的百合,或是幾枝尤加利葉。紹年便歪在沙發(fā)里,窩成一團發(fā)呆,或是看著七月收拾衣物,修剪花草,熱水,洗應季水果,再遞到他手邊。他試圖在她的身影里循著俗世的經驗,找尋一些刻意而為的痕跡,也確實,好似她的一切都因著某個目的而來到他身邊,紹年不解也不問。
累的時候,七月歪在沙發(fā)的另一邊,同他講一些久遠的事情,或是單純地編個故事哄他相信,溫和地看著他閃爍如星的眸子,一如夜間海灣升起的群星;思緒飄得好遠好遠,從靜謐的空間搖曳至少年時代,那里常有的花果馨香,郎騎竹馬,繞床青梅,兩小無猜。七月將洗過水果的手,伸到他頸脖里,逗他玩,紹年嬉笑并不反抗。
大約彼此的情感信任是在一次誤會中不經意獲得,七月噙了滿眼的淚水,站在清遠那一站,等候紹年經過,過往的行人,似乎等到盡頭也不會出現心悸的那一幕。終究,他姍姍來遲,告訴七月:
“可能,只是害怕彼此不經事的信任,似乎偏離了常識,避開了現實?!?/p>
七月委屈道:“既然明知現實千篇一律,為什么要放棄懵懂時最為自然的信任?!?/p>
至此,一些不可名狀的情愫蜿蜒過心理既定的某些概念,保全,承擔,界限模糊成了夢中最為美好的樣子。有言道,友誼和愛情的區(qū)別在于,愛情意味著兩個人就是世界,然而友誼卻意味著兩個人和整個世界。最初的心愿,漸續(xù)變成了一片柔和的情愿,年少純真,歷經歲月,赤子如昨;如若下一站見,那便是少年。
——愿見少年,謹以此文贈少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