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向華

在互聯(lián)網(wǎng)出現(xiàn)之前，圖書館處于信息壟斷地位，其價值幾乎是不證自明的。但隨著網(wǎng)絡的發(fā)展，人們獲取信息的途徑越來越豐富、方法越來越便捷，與此同時國內(nèi)外所有相關調(diào)查統(tǒng)計數(shù)據(jù)幾乎都一致顯示讀者閱讀率正在逐年下降[1]。因此，圖書館的存在價值受到各方不同程度的質(zhì)疑：圖書館的上級主管部門質(zhì)疑圖書館的投入和運營經(jīng)費是否得到了合理的回報；圖書館的用戶則質(zhì)疑圖書館的資源和服務是否對自己的生活、學習和工作有切實的幫助；圖書館界的學者們也在不斷思考圖書館的價值到底是什么，以及該如何應對各方對圖書館價值的質(zhì)疑。

在此背景下，國內(nèi)外圖書館界學者們開始注重對圖書館價值及其評價的研究，希望以可信的事實和數(shù)據(jù)向各方證明圖書館的價值，也為提升圖書館價值的決策提供量化的依據(jù)。例如，美國圖書館界三大專業(yè)協(xié)會ACRL(Association of College & Research Libraries，美國大學與研究圖書館協(xié)會)、ARL(Association of Research Libraries，美國研究圖書館協(xié)會)和IMLS(Institute of Museum and Library Services，美國博物館與圖書館服務協(xié)會)均資助了有關圖書館價值評價的專項研究[2]，且研究成果日漸豐富。國外影響比較大的研究如Glen對于公共圖書館價值的評價研究[3]，Oakleaf對于高校圖書館價值的評價研究[4]；國內(nèi)影響比較大的如李超平和葉斌對公共圖書館經(jīng)濟價值的研究[5]。但縱觀國內(nèi)外圖書館價值的相關研究，對于圖書館價值概念的界定，以及對圖書館價值評價組成要素的辨析，還多有模糊之處。而這些基本概念的厘清，是圖書館價值評價研究的前提和基礎。因此，本文試圖在總結現(xiàn)有相關研究狀況的基礎上，對圖書館價值的概念進行界定，同時分析圖書館價值評價的組成要素及已有相關研究的局限性，并據(jù)此提出改進建議，以供同行參考。

1 圖書館價值概念的界定

所謂價值，是指價值客體滿足價值主體的需要的關系[6](31)。在營銷學界，價值一詞有兩種視角[7]：(1)從企業(yè)出發(fā)的視角，可以理解為顧客為企業(yè)創(chuàng)造的價值，指企業(yè)在與顧客的交易過程中所獲得的收益和所付出的成本之間的關系，也即顧客滿足企業(yè)需求的程度，屬于企業(yè)內(nèi)部認知導向；(2)從顧客出發(fā)的視角，可以理解為企業(yè)為顧客創(chuàng)造的價值，指顧客在與企業(yè)交易過程中感知到所獲得的收益和所付出的成本之間的關系，也即企業(yè)滿足顧客需求的程度，屬于外部顧客認知導向。顯然，這兩種概念的內(nèi)涵是不同的，區(qū)別在于價值的主體和客體不同，在企業(yè)視角中價值主體是企業(yè)，價值客體是顧客；而在顧客視角中價值主體是顧客，價值客體是企業(yè)。但這兩種視角中價值的組成要素是相同的，即收益要素和成本要素。價值就是對價值主體的收益和成本之間的關系進行權衡，即收益減去(或除以)成本，其值越大，則表明價值越高。

因此，若對圖書館價值進行研究，首先需要明確將采用何種視角的價值，然后才可能明確價值主體的需求，也才能對價值中的收益和成本要素進行深入分析。但從現(xiàn)有的相關研究結果看，很多學者都沒有嚴格區(qū)分圖書館視角和用戶視角的價值研究，甚至有將兩種視角混為一談的現(xiàn)象存在。

大部分學者在研究圖書館價值時都是從圖書館視角出發(fā)的[8]，認為價值主體是圖書館，價值客體是用戶。在此語境下，圖書館價值中的收益由用戶對圖書館資源和服務的利用以及利用之后產(chǎn)生的效果來體現(xiàn)，與圖書館為此支付的成本進行比較之后就產(chǎn)生了圖書館價值。用戶利用圖書館，類似于顧客購買商品，只不過當價值主體是營利性企業(yè)時，由顧客直接支付購買商品的貨幣，企業(yè)因此獲得利潤；而當價值主體是圖書館時，由于圖書館的公益性質(zhì)，其上級主管部門會為用戶對圖書館的利用支付費用，圖書館因此得以生存和發(fā)展。目前圖書館經(jīng)濟價值評價研究中廣泛采用的成本效益分析就是以此為理論基礎的，默認的邏輯是：在一定成本的前提下，用戶對圖書館利用得越多，圖書館對用戶的影響就越大，圖書館的價值也就越高。

自20世紀80年代末以來，基于顧客視角的價值研究在營銷學界越來越受到重視，并被稱為顧客感知價值[9]。在圖書館學界，也有學者沿用此概念，開始從用戶的視角研究圖書館價值。在此語境下，價值主體是用戶，價值客體是圖書館，圖書館價值指的是用戶感知到利用圖書館資源和服務的所得，即圖書館滿足其信息需求的程度，與用戶為此所付出的成本之間的比較關系。例如，熊偉認為[10]：圖書館價值是指圖書館作為價值客體指向所在人類社會整體、所在社會中的相關個體、群體或組織等所有價值主體的價值。但總體上講，基于用戶視角的圖書館價值評價研究尚未成為研究的主流。

2 基于圖書館視角的價值評價要素

基于圖書館視角進行的價值評價側重于證明性評價：研究者希望通過評價，能以量化的數(shù)據(jù)向圖書館的上級主管部門和用戶證明圖書館存在的價值，以爭取各方對圖書館的重視和理解。在基于圖書館視角的價值評價中，最早開始的是公共圖書館價值評價，主要針對公共圖書館的經(jīng)濟價值進行評價研究[3]；高校圖書館價值評價研究開展得相對較晚，主要針對高校圖書館的產(chǎn)出和影響進行評價研究[4]。

2.1 公共圖書館的價值及其評價要素

Glen在2007年關于公共圖書館成本效益分析的研究成果為后續(xù)的相關研究樹立了典范[3]。自此之后，絕大部分公共圖書館價值評價的研究都聚焦于圖書館的經(jīng)濟價值評價，即：采用成本效益分析方法，將圖書館的成本和收益以統(tǒng)一的貨幣標尺進行度量，以期用直觀、科學的量化數(shù)據(jù)證明圖書館的價值。

在圖書館經(jīng)濟價值的組成要素中，成本的計算相對簡單。如Glen將圖書館成本細化為運行成本和固定資產(chǎn)成本兩類[3]：運行成本包含人力資本、金融資本和信息資本；固定資產(chǎn)成本包括圖書館建筑和各項設施、設備等資產(chǎn)上一年的折舊。后續(xù)的研究基本上都延續(xù)這種成本定義，但在具體計算時，不同學者有不同的處理方法。例如：大英圖書館價值評價中的成本數(shù)據(jù)來自于2003/2004年度的財政補貼數(shù)據(jù)[11]；李超平和葉斌在對杭州圖書館的經(jīng)濟價值進行評價時，采用的成本數(shù)據(jù)是2009年杭州圖書館的總支出[5]；殷沈琴和趙睿杰在對上海圖書館進行經(jīng)濟價值評價時，采用的是政府對上海圖書館當年的投入經(jīng)費[12]。

相對于成本而言，圖書館經(jīng)濟價值評價中收益的計算就比較復雜。原因在于，圖書館實際上并不從事經(jīng)濟活動，在利用貨幣標尺對其收益進行計算時，就需要采用估算的方式來進行。已有相關研究中最常用的估算方法是消費者剩余法、條件價值評估法和時間成本法[13]。消費者剩余法是將用戶所利用的圖書館的資源和服務以市場替代品的價格來估算，以此作為圖書館價值評價中的收益。條件價值評估法是采用問卷調(diào)查方法，調(diào)查用戶為獲得圖書館資源或服務愿意支付的最大貨幣量(Willingness to Pay，WTP)；或者愿意放棄該資源或服務時希望得到補償?shù)淖钚∝泿帕?Willingness to Accept，WTA)，以此來估算圖書館資源和服務的收益。時間成本法是將圖書館收益等值于用戶在圖書館花費的時間乘以其單位工作時間的收入。在實際研究中，學者們常常將這三種估算方法混合使用：當市場上存在圖書館的替代產(chǎn)品或服務時，采用消費者剩余法來估算收益，否則采用條件價值評估法或時間成本法來估算。

國內(nèi)外關于公共圖書館經(jīng)濟價值評價的實證研究結果均表明：政府投資公共圖書館后，會為本地乃至本國帶來遠超其投入的收益。如美國圣路易斯公共圖書館的成本效益比例為1∶4[14]；大英圖書館的成本效益比例為1∶4.4[11]；Missingham指出，一般公共圖書館的成本效益比值約在1∶3到1∶6之間[15]。國內(nèi)的相關研究結果類似：杭州圖書館的成本效益比例為1∶1.87[5]，上海圖書館為1∶4—1∶10.9之間[12]，石家莊圖書館為1∶6.05[16]，河南圖書館為1∶1.449[17]。

2.2 高校圖書館的價值及其評價要素

2009年，美國大學與研究圖書館協(xié)會成立了一個工作小組開展針對高校圖書館價值評價的創(chuàng)新研究，研究項目名稱為LibValue，2010年發(fā)布了由Oakleaf撰寫的研究報告。Oakleaf在報告中指出，學者們對高校圖書館價值的定義各不相同[4]：有學者將價值等同于用戶對圖書館的利用(Output)，認為圖書館被利用得越多，就越有價值；也有學者將價值等同于圖書館對用戶的成效(Outcomes)或圖書館對用戶的影響(Impact)，認為圖書館對各類用戶的影響越大，價值就越大；當然，也有學者仿效公共圖書館價值評價的研究，對高校圖書館的經(jīng)濟價值進行評價。

針對高校圖書館不同的用戶群體，圖書館價值的具體體現(xiàn)是不同的。對學生用戶而言，圖書館價值主要表現(xiàn)在圖書館對學生在校學習成績和信息素質(zhì)的提升方面。其中，主流的研究是探索學生的圖書館利用數(shù)據(jù)與其學習成績之間的關系，以此證明圖書館的價值。多項研究的結果均表明，學生利用圖書館越多，學習成績也就越優(yōu)秀，這兩個變量之間存在顯著的相關性[18,19]。信息素質(zhì)的提升是圖書館用戶服務的長期收益，對用戶終身學習能力培養(yǎng)具有重要影響，也是體現(xiàn)圖書館價值的重要方面，可以通過測評用戶在利用圖書館之前和之后信息素質(zhì)的變化來加以證明[20]。

對教師用戶而言，圖書館價值體現(xiàn)在對其教學、科研方面的支持。圖書館對教學方面的價值表現(xiàn)為幫助教師提高其教學質(zhì)量，但這類收益基本上屬于隱性收益，目前還無法以財務術語定量評估[21]，相關研究多采用定性方法進行[22]。有關圖書館對科研的價值研究則多采用定量的方法，如Tenopir等在2011年調(diào)查了英國6所大學的2117名教師，結果表明，學術成就越高的教師，閱讀量也越大，利用圖書館的服務也越多，教師的科研產(chǎn)出量與電子資源的下載量呈正相關關系[8]。

學校管理者可能更多地想從經(jīng)濟角度來了解圖書館的價值。LibValue是其中最具影響力的研究項目，旨在構建一系列的評價方法和工具，從經(jīng)濟價值角度評價高校圖書館對學校實現(xiàn)其整體目標所作的貢獻。該項目迄今為止的階段性研究成果表明，高校圖書館具有較高的投資回報率[23]。其他類似的研究也證明了這個結論，如美國伊利諾伊大學香檳分校圖書館的價值評價結果表明，高校圖書館每1美元的投入會帶來4.38美元的科研基金收益[24]；美國弗吉尼亞聯(lián)邦大學圖書館參考咨詢服務的成本效益比例為1∶3.5[25]；美國匹茲堡大學圖書館館藏期刊的成本效益比例為1∶3.93[26]。國內(nèi)學者也進行了相似的研究，如山西醫(yī)科大學圖書館的成本效益比例為1∶2.23[27]。與公共圖書館經(jīng)濟價值評價不同，有些學者在對高校圖書館進行經(jīng)濟價值評價時，只估算了收益而未估算成本。例如，美國雪城大學圖書館的服務年均為教師創(chuàng)造的價值為 3260萬美元，為學生創(chuàng)造的價值為3760萬美元[28]；中國人民大學圖書館的服務價值為248,205元/月(支付卡式問卷)或281,530元/月(二分式問卷)[29]；華東師范大學閔行校區(qū)圖書館空間服務每年產(chǎn)生的經(jīng)濟價值為2519萬元[2]。

3 基于用戶視角的價值評價要素

從圖書館視角出發(fā)對圖書館價值進行評價研究固然重要，但若基于用戶中心論的理念，更需要關注用戶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以及他們感知的圖書館價值是怎樣的。由此，基于用戶視角的圖書館價值評價研究應運而生。

與圖書館視角的價值評價不同，用戶視角的價值評價更著重于診斷性評價：傾聽用戶的聲音，了解用戶的需求，對圖書館的資源和服務進行診斷，明確哪些是用戶感知有價值的，哪些是無價值的，從而為圖書館制定價值提升決策提供量化的依據(jù)。

3.1 用戶感知價值的概念

基于用戶視角進行價值評價的理論基礎是營銷學中的顧客感知價值理論，顧客感知價值概念最初源自Zeithaml在1988年的定義[9]：顧客對消費過程中所得到的和所失去的一種對比和對產(chǎn)品的整體評價，所得與所失的差距越大，則說明顧客感知到的價值也就越大。自該定義提出至今，顧客感知價值理論已經(jīng)形成了比較完善的理論體系。雖然學者們對顧客感知價值概念的表述各不相同，但在核心點上已經(jīng)達成共識，即：強調(diào)以顧客為價值判斷的主體，強調(diào)價值是顧客主觀的反映，而非是對企業(yè)產(chǎn)品和服務客觀屬性的測評[30]。

圖書館學領域的學者們對用戶感知價值的概念界定也大多依循Zeithaml的定義。例如，秦雪鳳將讀者感知價值定義為[31]：讀者對圖書館提供的信息產(chǎn)品或信息服務所具有價值的主觀認知，是讀者將實際感覺到的收益與其在獲得信息、知識服務時所付出的成本進行權衡后，對所獲信息、知識或服務效果的總體評價。早期圖書館學領域中關于用戶感知價值的研究多采用定性方法，側重于理論介紹和策略分析，近年來陸續(xù)有學者進行基于實證的定量評價研究。例如，Ladhari和Morales針對加拿大公共圖書館，研究了用戶感知服務質(zhì)量對感知價值的影響關系[32]；林彥汝以臺灣地區(qū)34所公共圖書館為研究對象，探討了“讀者認知價值”對“讀者行為意愿”的影響[33]；楊嘉駱以廣州圖書館為例，探討了用戶感知價值視角下讀者使用實體公共圖書館的意愿[34]。

總體而言，盡管目前相關的實證研究數(shù)量還很少，但已有的研究證實了用戶感知價值在圖書館中應用的有效性；盡管其評價結果不是以貨幣形式表現(xiàn)的，但同樣可以說明圖書館的價值，且因評價是由用戶而非圖書館做出的，其結果更具說服力。

3.2 用戶感知價值的評價要素

由Zeithaml[9]的定義可知，顧客感知價值的組成要素為“感知利得”與“感知利失”，感知利得和感知利失之間的權衡是用戶感知價值的本質(zhì)。感知利得對應于價值概念中的收益要素，而感知利失則對應于價值概念中的成本要素。

3.2.1 用戶感知利得

所謂感知利得，是指顧客在產(chǎn)品購買和使用中，對產(chǎn)品的物理屬性、服務屬性和可獲得的技術支持等所帶來的收益的感知[35]。

早期研究中，學者們將顧客感知利得分為“功能價值”和“情感價值”兩個因素，如Hirschman和Holbrook[36]認為消費者或是問題的解決者，或是趣味和快樂的追隨者。后續(xù)的研究在此基礎上進一步細化，將二因素擴展為多因素，其中影響最為廣泛的是Sweeney和Soutar構建的PERVAL(Perceived Value System)模型，在此模型中他將感知利得分為三個維度，分別是功能價值、情感價值和社會價值[37]。PERVAL模型在顧客感知價值研究中影響深遠，并被學者們廣泛認同。

圖書館學領域關于用戶感知價值評價的研究，基本上也是在PERVAL模型的基礎上進行。功能價值是用戶感知到的首要價值，指產(chǎn)品或服務具有滿足效用或功能目的的實體屬性[38]。圖書館的核心服務價值，即用戶對圖書館的信息資源及其服務、圖書館員服務能力以及圖書館環(huán)境質(zhì)量方面的感知評價。情感價值指顧客從某一產(chǎn)品或服務的消費過程中獲得的情感體驗[39]。圖書館環(huán)境會給用戶帶來感官愉悅和美觀享受，用戶在圖書館可以暫時緩解工作和生活中的壓力；此外，用戶還可以通過與圖書館員以及其他用戶之間的互動，交流思想、互相幫助并結下友誼。社會價值指提供產(chǎn)品或服務的企業(yè)對顧客社會溝通能力的提升[40]。相對應的，圖書館對用戶的影響表現(xiàn)為用戶感知到利用圖書館后自身信息素質(zhì)的提升，即用戶認為圖書館教會了他們在遇到問題時如何搜集、判斷、整理和利用信息，并能因此而受益終身。

功能價值和情感價值是用戶對圖書館當前收益的感知，而社會價值是用戶對圖書館長期收益的感知。

3.2.2 用戶感知利失

感知利失是指顧客在購買產(chǎn)品和服務時所付出的全部成本，包括貨幣成本和非貨幣成本[37]。圖書館作為公益性組織，用戶直接支付的貨幣非常有限，因此用戶感知到的成本更多的是以非貨幣形式表現(xiàn)，具體來講包括精力成本和心理成本[39]。

精力成本是指顧客在搜尋、選擇、購買、消費產(chǎn)品的全過程中所付出的時間、體力及腦力成本的總和[39]。具體到圖書館用戶，既包括用戶感知到在定位、搜尋和借閱所需紙質(zhì)資源時所耗費的時間、體力和腦力，也包括用戶感知到在圖書館網(wǎng)站進行電子資源的檢索、下載和整理時所耗費的時間、體力和腦力。

心理成本是指顧客在產(chǎn)品的購買或消費過程中感受到的一種未知的風險[39]。用戶在利用圖書館時所感知到的風險主要包括：(1)因服務本身具有的不確定性，用戶可能會對圖書館的服務結果產(chǎn)生一定的懷疑和焦慮情緒；(2)用戶對圖書館有可能暴露其身份資料和信息利用行為等隱私的擔心；(3)用戶利用圖書館過程中有可能產(chǎn)生的其他精神負擔，例如求助圖書館員時的緊張和難為情等情緒。

4 圖書館價值評價研究的局限與完善建議

4.1 圖書館價值評價研究的局限

盡管圖書館價值評價研究已經(jīng)引起了學者們的重視，但它還是一個較新的研究領域。已有的圖書館價值評價研究，無論在評價方法方面，還是在評價內(nèi)容方面，均存在不同程度的局限。

4.1.1 圖書館價值評價方法的局限

當對圖書館的收益要素以貨幣標尺為依據(jù)進行價值評價時，學者們采用的方法有多種，而每種方法在估算算法上又有多種選擇，不同的方法和選擇帶來的評價結果不同，甚至可能相差很大。消費者剩余法中市場替代品的選擇和價格有不同的處理方式，從而可導致不同的收益結果；價值評價中最常用的條件價值評估法，可以采用WTA和WTP兩種問卷方式，這兩種問卷方式估算的收益結果可能相差數(shù)倍[13]，同時收益結果估算的可信度還取決于估算過程中對各種可能導致偏差的因素的識別與有效控制[41]；而在利用時間成本法估算收益時，因為用戶群體的時間成本差異很大，很難合理估算出用戶單位時間內(nèi)的經(jīng)濟價值。

當對圖書館的收益要素以其對用戶的影響為依據(jù)進行價值評價時，現(xiàn)有的相關研究多數(shù)是通過對用戶的圖書館利用數(shù)據(jù)與學生成績、教師的科研產(chǎn)出這兩類數(shù)值進行相關分析。但即使這些研究能證明這兩組數(shù)據(jù)之間存在顯著的正相關關系，也并不足以證明它們之間存在因果關系。如陳曉紅等人的調(diào)研結果表明，大多數(shù)受訪者都認為，自身知識水平、信息素養(yǎng)、能力的提高等變化主要在于個人努力，而非圖書館的功勞[42]。

4.1.2 圖書館價值評價內(nèi)容的局限

目前圖書館價值評價內(nèi)容的局限主要表現(xiàn)在兩個方面：一方面，成本要素內(nèi)容不全面甚至缺失；另一方面，只注重評價圖書館的直接價值而忽視了圖書館間接價值的評價。

如上所述，Glen在進行圖書館經(jīng)濟價值評價時，將成本要素分為運行成本和固定資產(chǎn)成本兩類[3]。但因其計算的復雜性，很多學者在研究中都只是簡單地將圖書館當年的投入或支出作為成本進行計算，而沒有記錄每年固定資產(chǎn)的市場價值[3]。這種成本計算方法忽視了常年投入所積累的館藏、館舍和設備等資源成本，將之與當年的收益作比較以評價圖書館經(jīng)濟價值，在計算邏輯上顯然不夠一致，有夸大價值之嫌，其結論自然難以讓人信服[43]。更有學者在對高校圖書館價值進行評價時，完全忽視成本要素，僅將圖書館的產(chǎn)出和影響等同于價值[2,28,29]。原因可能在于高校圖書館是一個內(nèi)部機構，其運營經(jīng)費在一定程度上是有保障的，成本要素相對不太重要。但無論圖書館的何種收益，如果不與成本相比較，價值的概念就是不完整的，其評價結果也就無法起到證明性評價之目的。

無論基于何種視角的圖書館價值評價，已有研究中存在的最大局限在于：絕大部分研究都只聚焦于圖書館的直接價值，即用戶利用圖書館資源和服務所產(chǎn)生的價值[44]，而忽視了圖書館的間接價值。所謂圖書館間接價值，指圖書館作為機構對于社會公眾的存在價值[11]。間接價值具體表現(xiàn)為：(1)圖書館具有文明傳承、知識保存的作用；(2)圖書館可以消除信息鴻溝，為全社會提供公平的信息服務，促進用戶終身教育，提高用戶的文化素養(yǎng)、生活質(zhì)量和社會競爭力；(3)即使是那些不直接利用圖書館的用戶，也能從圖書館引發(fā)的科技創(chuàng)新、文化進步等成果中獲益。與直接價值相比較，圖書館的間接價值在圖書館整體價值中所占比例更大，也更為重要[45]。

4.2 完善圖書館價值評價研究的建議

4.2.1 強調(diào)評價方法的嚴謹性和科學性

在對圖書館價值進行評價研究時，研究步驟和方法的設計非常重要。首先要明確圖書館價值評價的視角，在此基礎上應清晰地界定圖書館價值評價的范疇，然后選擇對應的科學的評價方法。

在基于圖書館視角進行經(jīng)濟價值評價時，采用的方法主要是消費者剩余法和條件價值評價法。首先需要明確的是，它們都只是圖書館直接價值的評價方法，并不能評價圖書館的間接價值[5]；其次，在采用這些方法進行價值評價研究時，應該嚴格遵循謹慎性原則以提升評價結果的可信度。如利用消費者剩余法評估圖書流通服務時，目前一般是以紙質(zhì)版圖書市場價格的一定比例(50%、70%、85%)作為測算標準[5]，這顯然已經(jīng)不合時宜了。現(xiàn)代信息環(huán)境下，提供閱讀服務的企業(yè)越來越多，價格非常便宜甚至免費。例如，亞馬遜Kindle unlimited會員服務提供14萬余本電子書，僅需98元/一年或160元/兩年[46]，類似的還有掌閱iReader、QQ閱讀等，不勝枚舉。這時若還選擇紙質(zhì)版圖書價格作為參考標準就難免有夸大利益之嫌。同理，在使用條件價值評價法時，因采用WTA問卷形式估計的圖書館收益遠高于WTP估算的數(shù)據(jù)[5]，故WTP的問卷方式就比WTA更符合謹慎性原則。

當以圖書館對用戶個人的影響和成效作為圖書館價值進行評價時，最有發(fā)言權的應該是用戶?；谟脩粢暯?、借鑒成熟的感知價值理論和評價量表、采用問卷調(diào)研形式得來的價值評價結果，要比基于圖書館視角、對圖書館產(chǎn)出與學生成績(或教師科研成果)進行相關分析得來的評價結果更具說服力。當然，其前提是對營銷學界的感知價值評價量表進行圖書館化的改造和修正，且這種修正必須采用科學嚴謹?shù)牧勘順嫿夹g，并建立在實證調(diào)研基礎上。這也是目前相關研究的薄弱之處。

4.2.2 注重評價內(nèi)容的全面性

首先，成本估算不可或缺。即使是高校圖書館，也應該將成本要素納入價值評價的范圍。而且，成本計算不僅應該包括上級機構對圖書館當年的投入，還應該包括歷年來館舍、設備及館藏資源的折舊。

其次，在圖書館價值評價中，特別需要強調(diào)的是間接價值的評價。由于圖書館間接價值具有隱蔽性，量化評價極為困難，因此少有學者將其納入研究范疇。但若忽視了間接價值，無疑會大大低估圖書館的整體價值，事實上，間接價值在很多情況下占據(jù)較大的比重[45]。大英圖書館在評價其價值時即視間接價值為其價值組成的重要方面，具體表現(xiàn)在[11]：首先，評價的價值范疇包括了多個方面，如經(jīng)濟、文化、社會知識水平等；其次，不僅對那些利用圖書館資源和服務的用戶所產(chǎn)生的直接價值進行了評價，而且還對那些不直接利用圖書館的人群因圖書館的存在而獲得的間接價值進行了評價。其評價結果表明，大英圖書館在2004年創(chuàng)造的總價值是3.63億英鎊，其中 5900 萬英鎊(16%)直接來源于用戶服務(直接價值)，3.04 億英鎊(84%)來自于社會收益(間接價值)。

4.2.3 采用團隊合作的研究和評價方式

國內(nèi)已有的關于圖書館價值評價的研究和實踐，基本上是學者們的個人行為。對基于用戶視角的圖書館價值評價研究而言，因為營銷學界已有比較完善的理論基礎，所需方法和技術相對簡單，個體研究者可以獨立完成相關的評價研究工作。但在圖書館學領域，主流的價值評價研究是基于圖書館視角的經(jīng)濟價值評價研究，這單靠學者的單打獨斗很難得到可信的研究成果。

國外的相關研究多是采用團隊合作的形式開展基于圖書館視角的價值評價，團隊中可能包含多個機構，成員由多個領域的專家和學者組成[21]。大英圖書館甚至委托第三方咨詢機構Spectrum Strategy Consultants 和 Idepen 來評估大英圖書館的經(jīng)濟貢獻[11]。采用團隊合作方式的原因在于：首先，圖書館視角的經(jīng)濟價值本身是一個非常復雜的高階概念，既包含直接價值，又包含間接價值，特別是要將間接價值以貨幣的形式相對準確地表示出來，尤為困難。要保證評價方法的嚴謹性、評價內(nèi)容的全面性，就需要圖書館學、經(jīng)濟學、會計學、管理學甚至社會學等不同學科的專業(yè)知識和技能，這遠非個體研究者所能為，需要不同領域專家的通力合作。其次，圖書館視角的經(jīng)濟價值評價為證明性評價，即向圖書館的相關利益者證明圖書館存在的價值，若由有資質(zhì)的第三方評價機構來進行評價，則能在很大程度上保證評價結果的獨立性和公平性，使得評價結果更具可信性。

綜上所述，國內(nèi)外關于圖書館價值的評價研究還處于初級階段，相關研究中有關圖書館價值的概念及其組成要素的內(nèi)涵還時有混淆。盡管有學者希望能一次性地在所有方面、所有層次上對圖書館價值作出包攬無遺的價值評價[10]，但這是不現(xiàn)實的，原因在于：不同的價值主體和價值客體決定了不同的評價視角，而評價視角的選取又確立了收益和成本要素的不同內(nèi)容，同時也確定了評價的限度，因此從不同評價視角作出的價值評價在邏輯上是不相同的，不可置換的[6](77)。因而，學者們可以根據(jù)研究和實踐的需要,選擇確定的價值評價視角，來達到特定的評價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