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朝陽 王鋒 張國琳 郭念飏 李嵐

摘要：作為中國傳統(tǒng)建筑的重要組成部分，院落通過不同空間組合方式營造出了豐富的空間感受，給現(xiàn)代建筑設計提供了借鑒與參考。本文通過分析傳統(tǒng)院落與現(xiàn)代院落的空間構成與特性，以南京吉兆營清真寺為例，對比新老清真寺建筑與院落空間，思考傳統(tǒng)院落空間如何在現(xiàn)代建筑中重組與應用。

關鍵詞：傳統(tǒng)院落;現(xiàn)代建筑;空間組合

1 傳統(tǒng)院落空間構成

1.1 傳統(tǒng)院落歷史淵源

“建筑之始，產生于實際需要，受制于自然物理，非著意創(chuàng)制形式，更無所謂派別?！盵1]梁思成在《中國建筑史》的開篇即說明了建筑構成與其所處的自然環(huán)境以及功能需求存在重要關系，更能反映民族文化取向。院落在中國大地上的廣泛應用一方面反映了其與自然條件的吻合，另一方面也表明其功能上的合理性。

不同于歐洲建筑獨立于空曠場地以給人帶來的深刻印象，中國傳統(tǒng)建筑的完整形象則往往是建筑組團，以院落空間為中心，不同等級與功能的殿堂、廂房、游廊、山門、圍墻、角樓等圍合出中央院落，這一系列建筑的組合構成了中國傳統(tǒng)建筑的基本形態(tài)。

最早出現(xiàn)的圍合式院落源于防御的需要，依據(jù)各地所處的緯度與氣候，形成了不同比例與尺度的院落空間，體現(xiàn)了對自然的適應[2]。而文化則進一步塑造了院落空間，儒家“禮制”的嚴格組織層次、等級秩序在院落空間中表現(xiàn)為對中軸對稱、坐北朝南方向性的強調，佛家的“緣起”觀念、道家的“天人合一”都是對自然的尊重，作為日常生活中與自然最親近的場所，各地的傳統(tǒng)院落中植物的布置都能體現(xiàn)出這些思想。

1.2 傳統(tǒng)院落空間特性

1.2.1 內聚性

四面圍合隔斷了建筑與外界的直接聯(lián)系，表現(xiàn)出對外的封閉排斥與對內的親和聚斂的空間品質，這在空間上塑造了院落的內聚性，可以給身處其中的人私密感與安全感，成為聚集交流的場所。在中國以家族為中心的傳統(tǒng)聚居模式下，院落的內聚性還被解讀為家族的氣運與財富的集聚，象征著家族內部的凝聚力。

1.2.2 層次性

傳統(tǒng)院落給建筑組團帶來了空間上不同層次的感受，以傳統(tǒng)北京兩進四合院為例，從戶外的開敞舒暢的空間感受到進入門房外院逐漸私密的過渡空間，再到通過垂花門進入內院的私密而開敞的體驗，最后進入正房的私密空間，整個過程給人帶來了豐富的空間感受。而傳統(tǒng)殿堂建筑群體運用多重院落軸線串聯(lián)，并加以視野的限制與引導，營造出了莊嚴肅穆的空間體驗。

1.2.3 多元性

不同院落空間給人的感受并不相同，北方的四合院讓人更多地感受到建筑外的自然環(huán)境，江南的園林則更能營造豐富的景觀體驗，而南方民居的天井式院落則往往被認為是室內空間的延伸和擴展，主要起采光通風功能。院落尺度與比例上的變化能帶來不同的空間感受，這也是院落空間的多元性所在。

2 現(xiàn)代院落空間構成

2.1 現(xiàn)代院落的主要功能

2.1.1 集散功能

現(xiàn)代高層建筑占據(jù)了城市中的主要地位，同時也會帶來大量的瞬時人流，對建筑內外交通造成壓力，尤其是在高層建筑的主要出入口與垂直電梯、樓梯井附近，匯集了垂直方向各個樓層的人流量，甚至會存在出現(xiàn)踩踏事件的風險。而院落提供了人流聚集、疏散的活動空間，對瞬時的人流能夠起到一定的集散作用，引導人群快速通過。

2.1.2 生態(tài)功能

戶外院落能夠和自然直接接觸，通過庭院的位置與建筑的朝向合理布置植物配置，可以使建筑室內獲得更好的自然光照效果，提供了柔和的自然光線，同時也可以防止輻射帶來的熱負荷[3]。院落中植物的存在還能對戶外的空氣起到一層過濾的作用，使室內的空氣保持較高的質量，能帶來更好的自然通風效果。院落還能夠起到隔絕噪聲的作用，創(chuàng)造更好的室內環(huán)境，緩解高度現(xiàn)代化生活的緊張感。

2.2 現(xiàn)代院落的空間特征

2.2.1 平面布置

隨著現(xiàn)代建筑材料的進步，建筑不再局限于梁柱結構，院落的平面構形更加靈活。傳統(tǒng)中心矩形院落存在空間浪費、視線干擾、流線過長等問題，而這在現(xiàn)代建筑中不再常見?，F(xiàn)代院落往往位于建筑外圍，環(huán)繞于建筑布置或僅在建筑的一側布置，庭院與建筑分別集中，帶來了更加豐富的空間感受，但同時也造成了空間使用率的降低，庭院的私密性有所降低，建筑與庭院的關系減弱。在現(xiàn)代建筑中，可以通過平面不同位置與尺度的院落組合，靈活布局院落空間，減少單一構形存在的問題。

2.2.2 垂直擴展

現(xiàn)代建筑層數(shù)的升高也帶來了前所未有的垂直層面院落的探索。多層建筑一方面能夠給院落帶來在不同層數(shù)的不同位置，另一方面也能提供不同高度的視角，產生豐富的視覺變化。在空間組織方式上，建筑可以通過錯層、退臺、連廊、下沉等多種方式形成不同的院落空間序列;在比例與尺度控制上，可以同時通過建筑高度與庭院寬度進行尺度控制，營造出不同的高寬比，帶來豐富的空間體驗。

3 老吉兆營清真寺概況

3.1 老清真寺的歷史[4]

吉兆營老清真寺舊稱禮拜寺，坐落于玄武區(qū)43號，據(jù)老回民口傳和1953年寺管會上報材料稱，吉兆營始創(chuàng)建于清代中葉，太平天國期間被戰(zhàn)火焚毀，1912年禮拜大殿重建，1916年重建對廳，是典型的四合院建筑。民國至新中國成立后一段時間，吉兆營清真寺還作為吉清回民小學辦學，1966年劃為教育部門占用，1983年重新開放。但隨著參加宗教活動穆斯林的增加，活動場地狹小的問題愈發(fā)凸顯，改造迫在眉睫。

3.2 老清真寺的院落與建筑

老清真寺很好地融入了傳統(tǒng)南京的狹窄街道、低矮房屋、連續(xù)院落的老城風貌當中。但隨著城市的快速發(fā)展，周邊的老屋紛紛被辦公大廈、中高層住宅小區(qū)取代，老清真寺反而成為了城市中的“異類”[5]。

老清真寺入口大門北向開敞，入口處在建筑立面界面上后退了半間的距離，形成了半圍合的門廳空間，吸引商販、游人停留，入口正上方懸掛藍底金字“清真寺”牌匾，表明建筑的特殊地位。入口正對中心庭院，由于用地狹小以及主體建筑的東西向布置，庭院平面呈南北狹長形狀。建筑的東西朝向不同于傳統(tǒng)坐北朝南的布局形式，而是受伊斯蘭教向西禮拜的習俗的影響，清真寺結合了中國傳統(tǒng)建筑的院落組合形式與獨特的禮拜方向，在中國形成了獨特的東西朝向的建筑與東西軸線的院落組合，吉兆營清真寺也是如此。其中央庭院西側布置有大殿，作為禮拜場所，東側則是二殿，作講經學習用，南側是盥洗等輔助功能用房。大殿平面呈“凸”字形，在西側有一段凸起，設置有券形圣龕和方向墻，代表著麥加圣地的方向，也是禮拜的對象。這一凸出的空間與主體建筑相隔離，金色古蘭經文與各色花草紋飾的大量應用使這一空間顯得更加華麗，帶來了更加濃厚的宗教氣氛。圣龕外的南北兩側種有兩棵銀杏樹，這在新清真寺的庭院中也得到了保留。

4 新吉兆營清真寺的院落組合

4.1 新建筑的空間組合

4.1.1 水平擴展

老清真寺的特征之一是其傳統(tǒng)的院落形式，新清真寺也基于傳統(tǒng)的院落組成形式，在不占用更多面積的情況下對院落空間進行了水平方向的重組與擴展。

建筑北側設有兩個入口，主入口設有室內庭院，起到傳統(tǒng)建筑中的門廳作用，是室內外空間的過渡。平日里工作人員一般都會在入口庭院處擺上桌椅，與前來禮拜的朋友問好、閑談;每到重要節(jié)日，大量海內外穆斯林也會先在入口庭院聚集，等待相約的朋友一齊禮拜，入口庭院主要起到交流、集散功能。

進入建筑內部，和傳統(tǒng)四合院相似，其中心有一個主要院落空間，不同的是這一主要庭院并不與外部自然環(huán)境直接聯(lián)系，而屬于室內空間。平日里這一主要庭院并不怎么使用，禮拜者一般會直接進入二層大殿進行禮拜，在主麻日時，這一庭院一般作為禮拜之后聚集與交流的場所，而在開齋節(jié)和古爾邦節(jié)等重要節(jié)日，庭院又會作為餐廳使用，中央庭院的存在為不同功能提供了彈性空間。

建筑外部連接北側次入口的核心庭院則沿用了傳統(tǒng)院落的構成形式——通過建筑與院墻圍合而成的戶外庭院。西側的院墻同時作為禮拜墻，東側為建筑主體，南北兩端有老清真寺留存的銀杏樹。兩側的建筑與院墻將庭院限制在了比較狹小的空間內，帶給人江南民居天井院落的空間感受。不同于建筑內部作為交流和集散空間的院落空間，戶外空間由于其宗教的特殊性顯得比較安靜，平日里次入口并不對外開放，會有一些雜物堆放在這里，而在主麻日，這里也會作為除大殿以外的另一禮拜場所，氣氛比較靜謐肅穆，展現(xiàn)出了傳統(tǒng)院落的內聚性特質。

4.1.2 垂直擴展

建筑層數(shù)的升高，一方面為院落帶來了不同層數(shù)和更多可利用的空間;另一方面也為傳統(tǒng)庭院提供了不同高度的視角，帶來了更加豐富的視覺感受。吉兆營新清真寺的一層主要是作為交流與集散空間，二層布置有最重要的禮拜大殿，三層則以辦公和輔助空間為主，不同樓層的主導功能不同，院落的組成方式與人們對院落的感受也存在差異。

一層功能以疏散人流交通為主，其中的入口庭院、中央庭院與戶外庭院分別連接主入口、兩部樓梯與次入口，庭院相互之間也緊密連接，交通流線相對通暢，能夠很好地起到疏散節(jié)日期間瞬時人流的作用。二層則以禮拜這一功能為主，空間也很明確地分為大殿內的禮拜空間與大殿外的休息活動平臺兩部分，休息平臺同樣以交通集散功能為主，連接兩部樓梯，而禮拜大殿又通過玻璃幕墻與戶外的圣龕和戶外院落產生視線上的聯(lián)系，大殿成為了建筑空間與戶外院落的過渡空間，帶來了獨特的空間體驗。第三層室內以輔助功能為主，在戶外則設有屋頂庭院，平面上仍呈現(xiàn)半圍合形式，三面由建筑圍合而向西開敞，與一層的戶外庭院的銀杏產生視覺上的聯(lián)系，從高層俯瞰庭院又能帶來另一種體驗。

4.2 院落空間的層次感受

傳統(tǒng)中國院落在水平方向上層層遞進，通過控制建筑之間的距離營造不同尺度的空間感受，這在平面上勢必需要更多的建設用地。新清真寺的多層布局則在豎向上提供了不同的視角，面積有限的院落可以在垂直空間上帶給人更豐富的感受。

進入底層的戶外院落，四面由灰磚圍合，隔離了外部的喧囂，人們視線被引向高大的照壁，在略顯狹窄的空間里，需要抬頭才能看見照壁上的壁龕，兩側高大的銀杏又遮蔽了部分天空，院落顯得靜謐而神圣。在每周五的主麻日，從各地前來的穆斯林聚集于清真寺，除了禮拜殿內部，很多穆斯林還會選擇在底層庭院自發(fā)進行禮拜，這也體現(xiàn)了穆斯林對庭院空間的認可。二層大殿透過玻璃幕墻正對壁龕，大殿比底層院落寬廣許多，視野相對開闊，大殿外的院落與壁龕可以給人一種歸屬感。屋頂庭院則是傳統(tǒng)平面院落的形式，建筑三面圍合，向西開敞，從屋頂庭院掠過銀杏樹梢向遠眺望，視野更加開闊，城市、清真寺與自然和諧共生。

5 結語

院落作為傳統(tǒng)建筑的靈魂，反映的不僅僅是傳統(tǒng)建筑組合的形式與布局，更包含了古人對空間的思考與對環(huán)境的主動適應。而隨著現(xiàn)代建筑建筑材料與技術的進步，城市中建筑密度與層數(shù)不斷提高，社會需求日新月異，傳統(tǒng)院落空間形式已無法滿足現(xiàn)代需求，現(xiàn)代院落需要考慮更加多樣的使用功能。

同時，技術的發(fā)展同樣為院落空間帶來了新的可能與發(fā)展方向。在平面上，院落擺脫了傳統(tǒng)居中、對稱的布局要求，位置更加靈活多變，以適應不同功能需求。垂直方向上，院落空間拓展了傳統(tǒng)從未涉及的領域，通過錯層、退臺、連廊等創(chuàng)造出了獨特的視角，帶來了更加豐富的空間感受。

在吉兆營新清真寺的設計中，建筑師在保持地方特色、滿足現(xiàn)代功能需求的前提下，實現(xiàn)了院落空間的現(xiàn)代重組。當代建筑師越來越重視對傳統(tǒng)院落空間的探索，不僅僅是對傳統(tǒng)院落簡單仿照，更多的是開始對院落場所精神進行思考。研究傳統(tǒng)院落空間的現(xiàn)代重組方式，為傳統(tǒng)建筑的院落文化提供了新的認知角度，是對傳統(tǒng)院落文化的繼承與保護，更為未來院落空間設計提供了思路。

參考文獻：

[1] 梁思成.中國建筑史[M].天津：百花文藝出版社，2007：11.

[2] 段曉娜.中國傳統(tǒng)庭院在現(xiàn)代住宅建筑設計中的應用[D].天津大學，2012：8-9.

[3] 李文帥，吳凡.淺析現(xiàn)代高層建筑“院落”空間生態(tài)化設計[J].山西建筑，2017，43（27）：33-34.

[4] 伍貽業(yè).南京回族伊斯蘭教史稿[M].南京：南京伊斯蘭教協(xié)會（內部發(fā)行），1999：237.

[5] 馬曉東.此時、此地、此寺——吉兆營清真寺設計[J].建筑技藝，2017（01）：22-29.

作者簡介：祝朝陽（1999—），男，江西上饒人，本科在讀，研究方向：城鄉(xiāng)規(guī)劃。

李嵐（1973—），女，湖南長沙人，博士，副教授，系本文通訊作者，研究方向：城鄉(xiāng)規(guī)劃、遺產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