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曉晶 胡旭珍 趙紅波 李文珊 馬巧玲
(銀川市中醫(yī)醫(yī)院,寧夏 銀川 750001)
糖尿病腎臟疾病(DKD)是指因糖尿病導致的慢性腎臟結(jié)構(gòu)和功能障礙,是糖尿病最常見的并發(fā)癥之一,也是我國慢性腎臟病(CKD)的重要類型〔1〕。作為糖尿病最主要的微血管并發(fā)癥之一,DKD已成為全球范圍內(nèi)終末期腎病(ESRD)的主要病因〔2〕。研究〔3〕顯示,20%~40%的糖尿病患者合并DKD。由于DKD起病隱匿,且后期常伴隨大量蛋白尿,使疾病迅速向ESRD發(fā)展,因此早期診斷、治療和預防對延緩DKD病理進程、提高患者生存質(zhì)量至關(guān)重要〔4〕。目前現(xiàn)代醫(yī)學對其治療多強調(diào)以降糖和降壓為基礎(chǔ)的綜合治療原則,注重規(guī)律隨訪和適時轉(zhuǎn)診在DKD預后中的作用〔5〕。盡管血管緊張素轉(zhuǎn)換酶抑制劑(ACEI)和(或)血管緊張素Ⅱ受體拮抗劑(ARB)的應用給DKD治療帶來希望,但仍有約40%的患者存在醛固酮逃逸現(xiàn)象,仍不能有效逆轉(zhuǎn)DKD向ESRD的發(fā)展進程〔6〕。研究〔7〕證實中醫(yī)藥在DKD治療中,既能有效調(diào)節(jié)血壓、血糖,還可改善腎功能,減輕蛋白尿,且毒副作用較少,可發(fā)揮整體治療優(yōu)勢。本文擬分析清熱化濕堅陰法治療濕熱困脾、陰津耗傷型DKD的療效。
1.1一般資料 選取 2016年1月至2018年 12月銀川市中醫(yī)醫(yī)院門診或住院符合納入標準的DKD患者74例,其中男39例,女35例,年齡40~75歲,平均(54.09±8.58)歲。按隨機數(shù)字表法分為對照組和觀察組,每組37例。兩組一般資料差異無統(tǒng)計學意義(P>0.05),具有可比性。本研究已獲醫(yī)院倫理委員會批準通過。見表1。
表1 兩組一般資料比較
1.2診斷標準 西醫(yī)診斷標準:糖尿病診斷符合《中國2型糖尿病防治指南(2013年版)》診斷標準〔8〕;DKD診斷符合《糖尿病腎病防治專家共識(2014年版)》診斷標準〔9〕;DKD分期參照Mogensen分期標準〔10〕,將DKD分為5期,第Ⅲ期為早期DKD期,近3~6個月內(nèi)3次尿檢中,有2次24 h尿白蛋白排泄率(UAER)20~200 μg/min或30~300 mg/24 h,預估腎小球濾過率(eGFR)低于正常,血壓輕度升高或行腎臟穿刺活檢可見腎小球基底膜增厚及系膜增寬。中醫(yī)診斷及辨證標準:糖尿病濕熱困脾、陰津耗傷證辨證標準參照2011年中華中醫(yī)藥學會糖尿病分會頒布的《糖尿病中醫(yī)診療標準》〔11〕。主癥:脘腹痞滿,頭身困重,咽干口燥,倦怠乏力;兼癥:心胸煩悶,五心煩熱,溲赤便秘;舌脈象:舌紅少津,苔黃膩或花剝,脈滑數(shù)或細數(shù)。符合2項及以上主癥,2項及以上兼癥及舌脈象,則辨證為濕熱困脾、陰津耗傷證。中醫(yī)癥狀分級量化標準參照《中藥新藥臨床研究指導原則(試行)》〔12〕,采用中醫(yī)癥狀積分法,按癥狀輕重分4級,無癥狀0分,輕度2分,中度4分,重度6分。
1.3納入標準 ①患者均符合上述DKD中西醫(yī)診斷、分期標準和中醫(yī)辨證標準;②年齡40~80歲;③近3個月內(nèi)連續(xù)兩次尿檢,UAER 20~200 μg/min或30~300 mg/24 h,或尿微量白蛋白與肌酐(Scr)比值(UACR)30~300 mg/g;④60≤eGFR<90 ml/(min·1.73 m2);⑤血壓≤140/90 mmHg;⑥糖化血紅蛋白(HbA1c)≤9%;⑦簽署知情同意書。
1.4排除標準 (1)近1個月內(nèi)有糖尿病酮癥酸中毒及急性泌尿系感染者;(2)合并嚴重心、腦、腎及造血系統(tǒng)嚴重原發(fā)性疾病;(3)合并精神疾病者;(4)過敏體質(zhì)或?qū)Ρ舅庍^敏者。
1.5剔除標準 (1)GFR迅速下降者;(2)蛋白尿急劇增多或伴腎病綜合征者;(3)血壓急劇增高并持續(xù)不降者;(4)尿沉渣有活動性表現(xiàn)者;(5)出現(xiàn)其他系統(tǒng)性疾病癥狀或體征者;(6)患者或家屬要求退出本研究者。
1.6方法 兩組均給予糖尿病健康教育、合理膳食、適量運動、控制體重、限鹽、控煙、心理平衡等生活方式指導,給予二甲雙胍+磺脲類促泌劑或阿卡波糖或胰島素降糖,維持空腹血糖(FPG)水平5~7 mmol/L、餐后2 h血糖(2 h PG)7~10 mmol/L?;颊呔词褂媒祲核帯⒖鼓?,根據(jù)血脂水平選擇他汀類調(diào)脂藥。對照組口服厄貝沙坦片(賽諾菲(杭州)制藥有限公司,規(guī)格:0.15 g,批準文號:國藥準字H20040494)0.15 g,1次/d,療程3個月。觀察組在此基礎(chǔ)上加用降糖益腎方治療,方藥組成:知母10 g,黃柏10 g,生地10 g,熟地10 g,山茱萸10 g,山藥10 g,女貞子10 g,地膚子15 g,澤蘭10 g,半枝蓮10 g,益母草10 g,魚腥草12 g,納諸藥水煎服,1劑/d,3次/d,飯后溫服。所有患者以4 w為1個療程,治療3個療程。
1.7安全性指標 兩組治療前后行血、尿、便常規(guī)、心電圖等常規(guī)檢查,記錄血壓〔收縮壓(SBP)、舒張壓(DBP)〕變化,記錄用藥期間不良反應。
1.8血清學指標 兩組入組后次日及治療后晨起空腹采取靜脈血8 ml,在3 h內(nèi)利用高速低溫離心機3 000 r/min離心并分離血清,采用日本7150型全自動生化分析儀測定相關(guān)生化學指標,包括總膽固醇(TC)、三酰甘油(TG)、高密度脂蛋白膽固醇(HDL-C)、低密度脂蛋白膽固醇(LDL-C)、Scr、尿素氮(BUN)。其余血清封裝于EP管內(nèi),保存于-80℃冰箱,采用酶聯(lián)免疫吸附試驗(ELISA)嚴格按照試劑盒說明書測定血清胱抑素(Cys)-C水平。ELISA相關(guān)試劑盒購于南京凱基實驗有限公司。
1.9血糖 FPG、2 h PG使用Life Can One TouchⅡ血糖儀測定,門診患者每周1次,住院患者每日監(jiān)測。治療前后HbA1c采用高效液相色譜法,使用DREW-DS5全自動糖化血紅蛋白分析儀及試劑盒測定。
1.10療效評價指標 ①臨床癥狀改善:采用中醫(yī)癥狀積分法對兩組脘腹痞滿,頭身困重,咽干口燥,倦怠乏力,心胸煩悶,五心煩熱,溲赤便秘,舌紅少津,苔黃膩或花剝,脈滑數(shù)或細數(shù)等癥狀按照有無及輕重程度進行評分,每周檢測1次,評價治療前后癥狀改善情況;②UAER:記錄治療前后24 h尿量,取5 ml置于-20℃冰箱保存,利用放射免疫法測定尿白蛋白濃度,UAER(μg/min)=尿白蛋白濃度(μg/ml)×24 h尿液總量(ml)/60 min×24 h;③eGFR:根據(jù)2006年我國預估eGFR協(xié)作組制定的改良腎臟飲食修正(MDRD)公式:eGFR=175×Scr-1.234×年齡-0.179×性別,其中男性=1,女性=0.79〔13〕。
1.11療效判定標準 根據(jù)《中藥新藥臨床研究指導原則(試行)》以中醫(yī)證候療效為判定標準。①臨床痊愈:中醫(yī)臨床癥狀、體征消失或基本消失,證候積分減少≥90%;②顯效:中醫(yī)臨床癥狀、體征明顯改善,證候積分減少≥70%;③有效:中醫(yī)臨床癥狀、體征均有好轉(zhuǎn),證候積分≥30%;④無效:中醫(yī)臨床癥狀、體征均無明顯改善,甚至加重,證候積分減少不足30%??傆行?(臨床痊愈+顯效+有效)/總例數(shù)×100%。
1.12統(tǒng)計學分析 采用SPSS19.0軟件進行t檢驗、χ2檢驗、Mann-Whitney秩和檢驗。
2.1兩組療效比較 治療后對照組總有效率為72.97%,其中臨床痊愈1例(2.70%)、顯效9例(24.32%)、有效17例(45.95%)、無效10例(27.03%);觀察組總有效率為89.19%,其中臨床痊愈4例(10.81%)、顯效17例(45.95%)、有效12例(32.43%)、無效4例(10.81%);兩組總有效率比較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Z=-2.740,P=0.06)。
2.2兩組臨床癥狀積分比較 對照組與觀察組治療后臨床癥狀積分〔(11.68±1.94)分、(7.83±2.20)分〕較治療前〔(17.40±2.35)分、(18.01±2.54)分〕均明顯降低(t=5.936、9.577,均P=0.000),且觀察組較對照組降低明顯(t=4.150,P=0.001)。
2.3兩組血壓及血清學指標比較 兩組治療前SBP、DBP、Scr、BUN、Cys-C、TC、TG、HDL-C、LDL-C水平比較差異無統(tǒng)計學意義(P>0.05)。治療后兩組SBP、Cys-C水平降低,觀察組BUN水平降低,差異均有統(tǒng)計學意義(P<0.05)。兩組治療后上述指標比較無差異(P>0.05)。見表2。
表2 兩組治療前后血壓及血清學指標比較
與治療前比較:1)P<0.05
2.4兩組血糖水平比較 兩組治療前FPG、2 h PG、HbA1c比較差異無統(tǒng)計學意義(P>0.05)。治療后兩組2 h PG水平明顯降低(P<0.05),觀察組FPG及HbA1c水平明顯降低(P<0.05)。見表3。
2.5兩組UAER、eFGR、UACR比較 兩組治療前UAER、eFGR、UACR比較差異無統(tǒng)計學意義(P>0.05)。治療后兩組UAER、UACR均明顯降低(P<0.05),觀察組eFGR明顯升高(P<0.05);且觀察組UAER、UACR明顯低于對照組(P<0.05),eFGR明顯高于對照組(P<0.05)。見表4。
表3 兩組治療前后血糖水平比較
表4 兩組UAER、eFGR、UACR比較
DKD發(fā)病機制復雜,涉及遺傳、代謝、腎血流動力學異常、氧化應激、炎癥及細胞因子等多途徑動態(tài)調(diào)控〔14〕。腎臟病理學是DKD診斷的金標準,典型表現(xiàn)包括腎小球基底膜增厚、系膜增生、K-W結(jié)節(jié)形成等,同時也包括腎間質(zhì)纖維化、腎小管萎縮、出球小動脈透明變性及腎微血管硬化等輔助指標〔15〕。臨床表現(xiàn)隱匿,早期可見持續(xù)性微量白蛋白尿,但難以發(fā)現(xiàn)。隨病情進展可見大量蛋白尿、高血壓及進行性的腎功能異常。
目前DKD診斷主要依據(jù)出現(xiàn)尿白蛋白和糖尿病視網(wǎng)膜病變〔16〕。尿白蛋白主要以UAER、UACR為評價指標。研究〔17〕顯示,糖尿病視網(wǎng)膜病變早于DKD發(fā)生,因此美國腎臟病基金會(NKF)制定的腎臟病生存質(zhì)量指導指南(NKF/KDOQI)中將糖尿病視網(wǎng)膜病變也作為DKD診斷依據(jù)之一。治療DKD首重改善不良生活方式,包括合理飲食、控制甜食及高蛋白物質(zhì)攝入、戒煙及適當運動等。藥物治療中以積極控制血糖、血壓為主。研究〔18〕顯示,有效降糖可延緩DKD發(fā)生發(fā)展,故《中國2型糖尿病防治指南(2013年版)》推薦所有DKD患者進行合理降糖。同時,合理降壓也是延緩DKD進程的重要策略,對于伴白蛋白尿的患者血壓應控制在130/80 mmHg以下,指南強烈推薦ACEI/ARB類藥物使用。而對eGFR持續(xù)降低至30 ml/(min·1.73 m2)以下的患者,則應盡早行透析治療和腎臟移植。
但在臨床中,一方面世界范圍內(nèi)糖尿病及糖尿病相關(guān)慢性腎臟疾病發(fā)病率居高不下,另一方面DKD是多種機制參與的復雜性疾病,臨床中單靶點治療多難以速效,且長期服藥經(jīng)濟費用高,給治療帶來瓶頸。研究〔19〕顯示,早期開展規(guī)范化、系統(tǒng)性的有效預防、早期診治和疾病管理是延緩DKD發(fā)生發(fā)展的重要措施。目前研究中對早期DKD采用中西醫(yī)結(jié)合治療,并取得一定進展,能有效改善腎功能、延緩疾病進程,顯示較好前景。
DKD屬中醫(yī)“消渴”、“水腫”、“關(guān)格”等范疇,早期多因五臟虛損、氣陰耗傷而發(fā)病,病本在腎,病機呈氣虛/陰虛-氣陰兩虛-陰陽兩虛動態(tài)演變,常伴隨水濕、痰濁、瘀血阻滯,屬正虛邪實之證〔20〕。目前治療多以陰虛燥熱辨證為主。銀川地區(qū)受大氣環(huán)流的影響,全年降水量偏少,氣候較為干燥,DKD患者多以濕熱困脾、陰津耗傷為主,本院胡旭珍主任治療以清熱化濕堅陰立法,自擬降糖益腎方加減治療。該方以知柏地黃丸養(yǎng)陰清熱化濕,加女貞子滋養(yǎng)腎陰,加魚腥草、地膚子、半枝蓮以增強清熱除濕之效。久病入絡,瘀血阻滯,加入益母草、澤蘭以活血化瘀利水滲濕。諸藥合用,共奏養(yǎng)陰清熱化濕之效。
本研究結(jié)果提示降糖益腎方可顯著改善DKD患者臨床癥狀,發(fā)揮整體治療優(yōu)勢。血壓升高是DKD后期最常見的并發(fā)癥狀,本研究顯示應用該方患者SBP較治療前顯著降低,雖與對照組比較無差異,但可降低服用降壓藥的副作用。在對血糖影響中,應用本方后FPG、2 h PG及HbA1c均較治療前降低,作用較單純厄貝沙坦組明顯,考慮與本方化濕清熱、補腎堅陰,改善濕熱困脾、陰津耗傷中醫(yī)病機有關(guān),而血糖控制可有效延緩DKD進程,為本方應用提供基礎(chǔ)。同時在對血清學指標觀察中,本方對肝腎功能無影響,提示其安全性尚可。
Cys-C是半胱氨酸蛋白酶抑制劑家族成員,由機體有核細胞恒速分泌,因其可自由通過腎小球基底膜,全部經(jīng)腎小球濾過,被近曲小管重吸收,且血中濃度不受年齡、性別等因素影響,是較為敏感、準確反映腎小球早期受損的指標,因此被視為早期DKD的特異性指標〔21〕。本研究顯示,降糖益腎方能顯著改善GFR,減輕腎功能損傷。腎功能改變是早期DKD的重要表現(xiàn),而GFR是腎功能的主要指標。研究〔22〕顯示,部分糖尿病患者尿白蛋白無異常,但GFR已出現(xiàn)下降表現(xiàn),提示GFR也可作為DKD早期的評價指標;本研究結(jié)果與上述結(jié)果一致。DKD中腎小球病變是疾病加重的重要病理改變,而UAER、UACR是反映腎小球濾過功能的常用指標,本研究提示中藥降糖益腎方可顯著改善早期DKD患者腎小球濾過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