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赟 俞曉英
摘 要:《傾城之戀》是張愛玲為數(shù)不多的以大團圓結(jié)局來收尾的作品,女主角白流蘇在這場愛情博弈中最終如愿以償?shù)氖斋@了婚姻,但細品小說中的文字和意象,總能從圓滿中體會到揮之不去的蒼涼和悲傷。
關(guān)鍵詞:《傾城之戀》;愛情博弈;圓滿;蒼涼
20世紀(jì)40年代,張愛玲發(fā)表了《傾城之戀》。初看“傾城”,以為是一部才子佳人之間轟轟烈烈的愛情傳奇,但半部書讀下來發(fā)現(xiàn)就是“一個‘破落戶’家的離婚女兒,被窮酸兄嫂的冷嘲熱諷攆出母家,跟一個飽經(jīng)世故,狡猾精刮的老留學(xué)生談戀愛。正要陷入泥淖里時,一件突然震動世界的變故把她救了出來,得到一個平凡的歸宿”[1]356的故事。通篇沒有傳奇轉(zhuǎn)折,大多是情人之間的調(diào)情逗笑,最出人意料的情節(jié)也只是最后以香港淪陷為背景,賦予兩人一個看似美好的結(jié)局。
正因為此很多讀者認為這是一出喜劇,畢竟倆人都達到了目的:白流蘇突破了自己的生存困境,得到了以經(jīng)濟為動機的婚姻;范柳原雖因戰(zhàn)事影響步入婚姻,但婚后沒有實質(zhì)性的變化,“結(jié)婚后不久,他把他的俏皮話省下說給旁的女人聽”,[2]201他還是那個情場浪子。二人各有所得,但也不難發(fā)現(xiàn)這出喜劇實質(zhì)是“悲劇與希望”的同一。它讓讀者看到了零星的光明,但作者通過這種較為接近事實的寫法,揭示了新舊交替的時代背景下最真實的人性,以及女性深藏著的依附心理。正如歌德和席勒所說,“這種悲劇觀思想是個人無法掌握的,是由‘看不見的手’或‘上帝’操控的宿命,但人在悲劇面前卻不是無能無力,而毋寧說是悲劇主體自由選擇的結(jié)果。”[3]91本文試圖從時代女性的生存困境與命運走向和虛空的愛情婚姻兩個方面分析《傾城之戀》所折射出的悲劇性。
一、時代女性的生存困境與命運走向
白流蘇是一個出生于傳統(tǒng)世家,婚姻失敗后寄人籬下的“舊派”女性,第一次苦不堪言的婚姻使這位“舊派”女性的有了一絲覺醒意識,丈夫家暴后她運用法律武器救自己脫離苦海,對自己也很自信,“她開了燈,撲在穿衣鏡上,端詳她自己。還好,她還不怎么老……”[2]167這一段描寫不僅刻畫出了一位傳統(tǒng)東方女性的美,也隱含了女主角對美好生活的憧憬和向往。
然而,白流蘇是從腐舊的家庭里走出來的,這個家庭日漸式微卻還“吊著一口氣”。20世紀(jì)40年代封建制度土崩瓦解,但封建思想的荼毒并未完全清除,白流蘇雖然有著女性意識覺醒的自覺性,卻沒有突破男權(quán)社會對女性的限制。她毫無例外地繼承著傳統(tǒng)家族封建的一面,在性格中無可避免地包含著懦弱性與妥協(xié)性。她離婚后帶著巨額資產(chǎn)回到娘家,但對這筆錢財毫無支配權(quán),反而讓白家這一大家子又過了幾年富庶日子;哥嫂敗光了自己的家產(chǎn),仍舊可以理直氣壯地辱罵她;前夫病死后又逼迫她回夫家爭財產(chǎn),面對家人的詭辯,她再次搬出法律武器,發(fā)出“可不能拿著法律鬧著玩!”的抗議,但白流蘇的三哥卻答:“法律呀,今天改,明天改,我這天理人情,三綱五常,可是改不了的!”[2]161這句話道出了白流蘇的生存困境和悲劇命運。過去,她依附于丈夫,一場婚變讓她有了重生的資本,只可惜現(xiàn)在,她又依附于娘家,在家庭倫理的束縛下對未來的那點美好設(shè)想,只能是無盡的空虛與蒼涼。一次次的妥協(xié)和低頭折射出了時代背景下女性的悲?。阂栏叫睦韼淼纳矸菸C和生命意義的缺失。[4]31從那一刻起,她想要擺脫這個“吃人”的家族——找個長期飯票,與自由和愛無關(guān)也可。
二、虛空的愛情與婚姻
白流蘇在七小姐的相親會上相中了范柳原,憑借舞姿吸引了范柳原的注意。初次接觸,白流蘇心里很明白,范公子并非真心喜歡她,“看得出他是對女人說慣了謊的”。[2]171但陷入生存困境的白流蘇并不在意,堅信總不能比現(xiàn)下過得更差,所以她以自己做賭注,試探范柳原能為自己做到什么地步。
當(dāng)媒人徐太太邀請她遠赴香港時,白家人和她都清楚里面的“門道”,她還是毫不猶豫地邁出了這一步。小說大篇幅描寫白流蘇和范柳原在香港步步為營的“愛情”,在這座“夸張的城市”的海灘邊、明月下,二人互相試探,都不輕易表露真心但又不刻意疏遠,讓對方捉摸不透,這場愛情博弈將人性的自私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對白流蘇而言,她要的是穩(wěn)定的生活,一個“范太太”的身份,所以面對范柳原與薩黑荑妮的調(diào)情,最先想到的也是會不會威脅自己的地位。她并不了解范柳原,范說:“我要你懂我”,近乎懇求的語氣表明流蘇并未做到;對范柳原而言,他尋求的是精神上懂他的伴侶,從未想過結(jié)婚,甚至對女性、婚姻的態(tài)度極為輕賤:“根本你以為婚姻就是長期的賣淫——”。[2]187兩人在這場“戀愛”中都只是各取所需,更悲劇的是范柳原 “讓白流蘇在這場原本就不平等的博弈中,輸?shù)囊粩⊥康囟譄o力反擊, 讓她看到了一個男權(quán)社會下,女人命定的弱勢與悲哀?!盵5]18白流蘇還是做了他的情婦,范將她安置在巴丙頓道的房子里,一間又一間的空房、靜寂的夜晚,仿佛在宣告這場愛情終究是虛無。
《傾城之戀》結(jié)尾,作者以傾城之戰(zhàn)讓白流蘇得到了期盼的歸宿,成為了范柳原名正言順的妻子,但從白流蘇“還是有點惆悵”中不難預(yù)見,笑吟吟地守著“范太太”身份和依然流連于情場的范柳原,他們也只能如此了,白流蘇那句“不問也罷”的妥協(xié)是深不見底的悲涼。
三、小結(jié)
一場傾城之戰(zhàn)成全了白范的婚姻,不是愛情,所以看似圓滿的結(jié)局讀到最后反而令人陷入深深的憂思:不再為錢發(fā)愁的白流蘇如愿以償后沒有大喜,面對“把俏皮話省下來給別的女人聽”的丈夫沒有大悲,中國人的悲哀大抵是這樣的,“不能夠痛快的發(fā)泄一場,或者歇斯里底地叫嚷出來,他們只能在幻滅后,悄悄地藏在人家煙火的迷霧里麻醉自己,說自己是快樂的,同時心里擠滿了無言的憂傷?!盵6]243這種圓滿中的悲劇性往往比徹底的悲劇更讓人動容。
注釋:
[1]傅雷:《傅雷談文學(xué)》,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2017年4月:第356頁
[2]張愛玲:《傾城之戀》,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2012年6月:第201頁
[3]劉芳:《悲劇和希望——盧西安·哥德曼悲劇辯證法思想研究》,復(fù)旦大學(xué),2011年4月:第91頁
[2]張愛玲:《傾城之戀》,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2012年6月:第167頁
[2]張愛玲:《傾城之戀》,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2012年6月:第161頁
[4]李玥融:《<傾城之戀>中的“孤島”空間》,《文學(xué)教育》,2020年第1期:第31頁
[2]張愛玲:《傾城之戀》,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2012年6月:第171頁
參考文獻:
[1]傅雷.《傅雷談文學(xué)》[M].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2017年4月
[2]張愛玲.《傾城之戀》[M].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2012年6月
[3]劉芳.《悲劇和希望——盧西安·哥德曼悲劇辯證法思想研究》[D].復(fù)旦大學(xué).2011年4月
[4]李玥融.《<傾城之戀>中的“孤島”空間》[J].《文學(xué)教育》.2020
作者簡介:
楊 赟(1999—),女,漢,浙江嘉興本科 無職稱 湖州師范學(xué)院人文學(xué)院學(xué)生
從事中國語言文學(xué)類研究;
俞曉英(1999—),女,漢 ,浙江金華本科 無職稱 湖州師范學(xué)院人文學(xué)院學(xué)生
從事漢語言文學(xué)專業(y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