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頤武

最近幾天，在中國的疫情受到相對有效控制之后，新冠肺炎疫情似乎已經(jīng)開始向多國蔓延。東亞的韓國、日本，中東的伊朗和歐洲的意大利等地的疫情發(fā)展都引發(fā)高度關切，不斷有新的國家出現(xiàn)在疫情名單中。這些其實都提醒人們，疫情有在全球范圍傳播的風險。

現(xiàn)實給了我們巨大的啟發(fā)，首先，我們在面對疫情時，任何人都無法獨善其身。從生產(chǎn)和消費的鏈條，到人們的社會關系和日常生活的鏈條，都已被全球化延展到了世界所有地方。人們之間的聯(lián)系和連接其實已不可能隔斷，也由此產(chǎn)生了和人類歷史的任何階段都不能比擬的巨大的流動性。

從這次披露的許多流行病學的追溯案例中可以看到，其流動的速度和廣泛程度是過去的社會根本不能想象的。疫情傳播的軌跡，往往就是以個體的流動為載體，形成了難以控制的廣泛的鏈條。世界在獲得全球連接的巨大好處和利益的同時，也確實會遇到各種復雜的、難以完全預料的風險。

這種風險其實是烏爾里希·貝克的“風險社會”理論的一個相當明確的例證。高度復雜的當代社會一旦出現(xiàn)類似新冠肺炎這樣的傳播風險，阻斷人們之間的傳染的難度是非常巨大的，其所造成的社會損失和沖擊往往讓人難以選擇，因而會造成傳統(tǒng)控制傳染病的最簡單、切實方法——隔離，難以實施和難以見效。個體有計劃的流動，就會由于偶然的機會形成幾乎是隨機的巨大風險，一個人帶來的偶然因素，就可能在傳染的暴發(fā)中沖擊和壓垮一個社會的整個安全網(wǎng)絡。人的流動造成了嚴重的挑戰(zhàn)。

其次，有人認為疫情正好在當下“逆全球化”思潮中蔓延開來，在一些人更希望回歸民族國家模式的時候，對“全球化”帶來雪上加霜式?jīng)_擊。從實現(xiàn)來看，疫情當然會因全球性的流動帶來沖擊，令人感到“逆全球化”似乎在某些方面形成了新的力量。但實際上，全球的連接和流動的規(guī)模之大、程度之深，難以簡單的方式加以逆轉。

一方面，這種聯(lián)系的緊密和復雜遠遠超出人們的想象，用抑制流動的方式來阻隔疫情必然只是一種臨時性的、緊急狀態(tài)的辦法，不可能長期化。另一方面，疫情所導致的全球合作和為遏制疫情進行的共同努力，從沒像現(xiàn)在這樣讓世界更為緊密地連結在一起。無論是應對疫情的醫(yī)學或流行病學決策，還是政治選擇，都會由一個國家影響到整個世界。誰也不可能置身事外，最終大家都在一條船上。

再次，全球的生產(chǎn)和消費的鏈條也不會由于此次沖擊而隔斷。連口罩這樣看起來技術含量有限的產(chǎn)品，在突發(fā)事件沖擊下，也在全球迅速流動。這說明全球化所構筑的現(xiàn)實，是難以被“逆全球化”逆轉的。疫情顯然沖擊了原有的全球化結構和形態(tài)，但這種沖擊的后果現(xiàn)在看必然不是全球化的終結，而是某種全球化新形態(tài)躍然而出的可能性。

未來人們所需要的，可能是一種更安全、更有保障的全球化。我們可以看到基于信息技術（如5G）帶來的互聯(lián)網(wǎng)社會的連接需求，基于人工智能技術的生產(chǎn)、流動鏈條，都在這次疫情的深刻影響下被人們所感知到，也都會形成一些新的全球性增長點。從疫情走出之后的世界，依然是一個不可隔斷的世界?！?/p>

（作者是北京大學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