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9月6日晚9時許，河南省原陽縣太平鎮(zhèn)一只東北虎在表演過程中，“越獄”成功。隨即，當?shù)卣归_一場大搜捕。次日上午，這只老虎被警方用麻醉手段捕獲。幸運的是，老虎整個脫逃過程中，并未有人員傷亡。然而，四川省樂山市卻發(fā)生過一起表演老虎傷人的事件，馬戲團將如何擔責？

智障男被咬傷

時間回溯到2016年12月30日，這天下午，天氣晴朗，在四川省犍為縣玉津鎮(zhèn)新建樓盤的空地上，大紅色的充氣拱門上飄揚著巨幅標語：“齊魯國際大馬戲喜迎新年！”距離充氣拱門約兩百米處，是搭建好的馬戲表演棚。此時，棚外正停放著兩輛貨車，車上的鐵籠里關著猴子、老虎和熊等動物，這些活生生的猛獸給人們帶來了強烈的視覺沖擊，不時有三三兩兩的路人駐足觀望。

15時30分許，馬戲團人員正在表演棚做晚上演出的準備，留有一人在貨車邊巡回值班。忽然，馬路上傳來撕心裂肺的慘叫聲。緊接著有人大聲喊道：“老虎咬人了！老虎咬人了！”只見一名男子的手被老虎緊緊咬住，此時，值班人員正在另一輛貨車駕駛室歇息，聽到周邊動靜，他慌忙跳下車，沖過來從鐵籠邊上抓起一根近兩米長的鐵棍，直搗老虎的血盆大口，被咬男子脫險，其左手手掌、手背已嚴重受傷。馬戲團工作人員對受傷男子進行了簡單的包扎處理，隨后將其送往樂山市人民醫(yī)院住院治療。

大約一個小時后，“犍為老虎傷人”的視頻在網(wǎng)上流傳。犍為縣文化、公安等部門緊急介入調查，涉事的馬戲團來自山東醒龍馬戲團，經(jīng)營負責人叫柳健。一個月前，柳健向犍為文體局申請備案，要求許可其雜技、馬戲表演。2016年12月8日，犍為文體局向醒龍馬戲團發(fā)放《允許籌辦函》，載明：“同意你團籌辦，待相關材料備齊，審查通過后，我局方予正式批準，發(fā)放臨時性演出許可證?！敝潦鹿拾l(fā)生時，犍為文體局尚未向該馬戲團發(fā)放臨時性演出許可證。但馬戲團在犍為演出已十多天，每天晚上均安排一場，通常下午會將老虎等猛獸關進鐵籠，然后用貨車拉著動物在縣城做流動宣傳。

事發(fā)當天的下午，馬戲團在縣城宣傳后，將宣傳車停在馬戲棚外，車上的鐵籠內關著老虎。受傷男子是犍為縣的智障人員周力，年齡20歲，他趕過來看熱鬧時將手伸進了鐵籠，受到老虎抓、咬。出事時，監(jiān)護人不在身邊。事發(fā)后，犍為縣文體局勒令馬戲團停業(yè)整頓，提前結束其在當?shù)氐谋硌?。同時，公安、文化部門介入?yún)f(xié)調，要求馬戲團積極做好傷者后續(xù)救治等工作。

文體局不擔責

周力受傷后，被送往樂山市人民醫(yī)院住院治療，馬戲團老板柳健支付了1.8萬元醫(yī)療費。醫(yī)院為周力行左手腕截肢術，因拖欠醫(yī)療費，周力傷口未完全愈合便匆忙出院。2月21日，周力因傷情未痊愈，在犍為縣中醫(yī)院住院治療48天，出院診斷記載其左腕部離斷毀損傷術后。周力兩次住院共計84天。司法鑒定機構評定周力為六級傷殘，假肢安裝費用酌評定為人民幣13.2萬元。

事故發(fā)生后，周家陷入了更大的困境。從2017年3月20日起，周力隨母親季巧紅在犍為縣鎮(zhèn)上租房居住。身體殘疾且年已65歲的周父，迫不得已住進了鎮(zhèn)養(yǎng)老院。

接到責令停止演出通知的次日，柳鍵帶著馬戲團悄然離開了犍為縣。2018年2月，周力的母親季巧紅向法院申請宣告周力為限制民事行為能力人，之后，經(jīng)醫(yī)學鑒定，周力為精神發(fā)育遲滯（輕度），評定為限制民事行為能力。法院于同年5月10日宣告周力為限制民事行為能力人，并指定季巧紅為其監(jiān)護人。嗣后，季巧紅代理周力訴訟，要求醒龍馬戲團和犍為縣文體局賠償周力殘疾賠償金等九項費用共計人民幣63.6萬元。

在庭審現(xiàn)場，醒龍馬戲團及其老板柳健沒有到庭應訴。被告文體局辯稱，文體局作為營業(yè)性演出的管理機構，對馬戲團在當?shù)剡M行演出已盡到了審查、批準和監(jiān)督的責任，不是侵權責任的主體，沒有對原告進行賠償?shù)牧x務。

庭審期間，法院認定周力的經(jīng)濟損失共計28.8萬元，其中包括殘疾賠償金12.2萬元、精神撫慰金1.5萬元、假肢安裝費13.2萬元等。因周力系農村居民，其主張殘疾賠償金按城鎮(zhèn)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計算，但沒有舉證證明事故發(fā)生前在城鎮(zhèn)居住生活一年以上，該主張法院不予支持。周力主張計算誤工費和被扶養(yǎng)人生活費，由于周力天生智力障礙被宣告為限制民事行為能力人，周力沒有舉證證明有相應的勞動能力，故該項主張法院也不予支持。

一審法院經(jīng)審理認為，公民人身權應受法律保護。醒龍馬戲團將裝有老虎等危險動物的車放在人流量較大的游樂場旁邊，安排一個工作人員同時看管兩輛裝有動物的車，因看管不力導致周力被老虎所傷，對此后果應承擔主要責任。周力是限制民事行為能力人，不是無民事行為能力人，對自身行為及后果應有一定的認知和判斷能力，因此，周力對其將手伸進虎籠被老虎所傷應承擔次要責任。文體局不是周力受傷的侵權主體，其也無安全管理的義務，因此對原告要求文體局賠償不予支持?，F(xiàn)酌情認定醒龍馬戲團承擔70%的責任，周力自行承擔30%的責任。醒龍馬戲團經(jīng)合法傳喚未到庭參加訴訟，視為放棄舉證和答辯的權利。

2019年6月25日，犍為縣人民法院作出一審判決，醒龍馬戲團賠償周力20.1萬元，駁回其對文體局的訴訟請求。

終審塵埃落定

周力不服一審判決，向樂山市中級人民法院提出上訴。季巧紅的理由是，首先，周力從2015年11月起即在城鎮(zhèn)居住生活，其殘疾賠償金應按城鎮(zhèn)標準計算。由于犍為縣的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高于全省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故計算殘疾賠償金的基數(shù)應按犍為縣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確定。

其次，誤工費應當計算。周力雖為殘疾人，但其受傷前具有勞動能力，能夠打雜工。她陳述周力從2003年起與其三叔生活，從事種植莊稼等農活兒。2015年8、9月開始幫其堂姐在城鎮(zhèn)賣鐵板燒。同時，季巧紅還提交了當?shù)卮迕裎瘑T會出具的證明，證明周力于2003年7月至2015年8月期間，從事過蔬菜種植等農活兒。一審法院僅憑周力為限制民事行為能力人就認定其喪失勞動能力于法無據(jù)。

第三，因周力未喪失勞動能力，其父周建文作為被扶養(yǎng)人應享有生活費。

親愛的讀者：周力因系限制行為能力人，法院一審判決不支持其誤工費的主張，其父周建文也不能享有被扶養(yǎng)人生活費的賠償。案件到了二審，法院又將如何判決呢？

（答案見本期）

（文中人物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