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陽
(南陽理工學(xué)院外國語學(xué)院,河南 南陽 473000)
總書記于2018 年8 月在全國宣傳思想工作會議上發(fā)表的重要講話:“要推進國際傳播能力建設(shè),講好中國故事、傳播好中國聲音,向世界展現(xiàn)真實、立體、全面的中國,提高國家文化軟實力和中華文化影響力。”而講好中國故事,傳播好中國聲音的目的之一是為了提高中華文化影響力。翻譯,為跨語信息傳播與跨文化交流過程中遭遇異語符號理解與表達障礙的人們提供的語言符號轉(zhuǎn)換與闡釋服務(wù)(2015:29),能夠更好地服務(wù)中國文化的傳播。
《紅樓夢》作為中國古典小說集大成者,包羅萬象,蘊含很多諸如茶文化、傳統(tǒng)服飾文化、玉文化等中國傳統(tǒng)文化,向國外讀者講好《紅樓夢》的故事和內(nèi)涵,有助于中國文化更好地走出去,也有助于世界更好地理解中國文化的根基。本文在“中國故事”走向世界視域下,通過對比《紅樓夢》廣為流傳的楊憲益英譯本和霍克斯英譯本中對文化符號的處理,從語言特征分析入手,導(dǎo)向意識形態(tài)對譯本的影響,呼吁更貼近中國文化的譯本。由于《紅樓夢》中蘊含的中國文化元素隨處可見,本文僅選取極具代表性的書中人物姓名和詩詞為分析對象。
姓名,承載著歷史、文化、價值觀念、祝福和夢想,小說中人物的姓名亦是如此?!都t樓夢》開篇言明,“又何妨用假語村言敷演出一段故事來,以悅?cè)酥吭?。故曰‘賈雨村’云云?!辟Z雨村意為假語,甄士隱意為真事隱,作者用雙關(guān)語將其真實用意隱藏,飽含了作者的創(chuàng)作心血。人物姓名不僅僅是書中人物的代號,更是解讀人物命運和故事情節(jié)的隱形鑰匙,因此姓名的翻譯對于理解小說有著至關(guān)重要的作用。由于《紅樓夢》中牽涉的人名太多,本文只分析與故事情節(jié)相關(guān)度高的人物姓名,涉及的戲中人物和宗教相關(guān)的人物不再詳談。
在霍克斯的譯本中,譯者采用漢語拼音法音譯和意譯兩種方法,在翻譯大人物時采用音譯,仆人的姓名采用意譯。在楊憲益的譯本中,人物姓名采用威妥瑪式拼音法音譯,并以腳注和文內(nèi)解釋的方式對一些名字的內(nèi)涵加以解釋。
楊譯本使用音譯翻譯人名的同時,用加注解釋的方式將人名背后隱藏的信息表達給讀者,使目的語讀者不僅更好地理解書中人物的命運,也對中國的姓名文化有了了解,在不影響可讀性的同時,更有助于中國文化的傳播。
除了具有代表性的人名翻譯,《紅樓夢》中的207 篇詩詞也是具有中國文化特色的元素之一。詩言志,詞言情,詩詞中的意象、寄托的情感以及韻律是詩歌翻譯的重點和難點,由于篇幅所限,本文僅選取能夠代表譯者詩詞翻譯策略的選段。
例1.世人都曉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好了歌》)
霍譯:Men all know that salvation should be won,But with ambition won’t have done,have done.
楊 譯:All men long to be immortals Yet to riches and rank each aspires;
此句中包含兩個賦有中國文化特色的詞語:“神仙”和“功名”,霍譯本分別譯為“salvation”和“ambition”,“salvation”是基督教中的一個概念,意為從不幸中得救,是基督徒夢寐以求的理想狀態(tài),“ambition”是西方國家較為常見的詞匯,意為想要成功、財富、權(quán)利等的決心和愿望,非常貼合西方讀者的思維習(xí)慣;楊譯本則將“神仙”譯為“immortals”,指永生,長身不老的人,“功名”譯為“riches and rank”,更為具體,反映了中國封建社會對理想生活的追求。
例2.長安公子因花癖,彭澤先生是酒狂。(《簪菊》)
霍譯:Yet young Sir Fop,with whom flowers are a passion,And drunk old Tao both dote on flowers to wear.
楊譯:The young lord of Chang’an is infatuated with flowers,Just as the poet of Pengze was crazy for wine.
此句中包含了兩個人物意象,“長安公子”和“彭澤先生”,前者有學(xué)者認為指的是杜牧,因有蔡江義先生的《紅詩曲賦評注》,后者被認為是陶淵明,霍譯本將“長安公子”譯為young Sir Fop,fop 在英語中的含義是過分講究衣著形象的紈绔子弟,楊譯本將其直譯為“ young lord of Chang’an”,兩個版本雖然都不理想,但楊譯本保留了長安這一地名,對了解中國文化的西方讀者而言,能夠想象當(dāng)時繁華似錦的長安城中的翩翩公子形象,而霍譯本的“young Sir Fop”理解過于狹隘。學(xué)界對于“彭澤先生”的看法相對統(tǒng)一,楊譯本與“長安公子”保持一致,直譯為“the poet of Pengze”,并用加注的方式,對其更加具體地解釋:“Tao Qian or Tao Yuanming,famous Jin Dynasty poet”,達到了傳播中國文化的目的,而霍譯本的“old Tao”讓沒有中國文化背景的西方讀者一頭霧水,不明所以。
通過上述分析不難看出,楊譯本更貼近中國文化,注重中國元素的外譯,這對沒有中國文化背景的讀者而言,無疑增加了閱讀難度,而霍譯本更注重西方讀者的閱讀體驗,將書中一些典型的中國元素轉(zhuǎn)換為易于讀者理解的語言符號,因此,霍克斯的譯本在域外的接受度要高于楊憲益和戴乃迭的譯本(張春柏,2015:9)。但這一結(jié)果是否表明霍譯本要優(yōu)于楊譯本?
勞倫斯·韋努蒂,翻譯研究文化學(xué)派的代表人物,在《譯者的隱身》一書中指出,譯者為了譯本可讀性而盡量譯出流暢的翻譯(fluent translation)和以目的語讀者和評論家為評價主體的譯本評價方式是造成譯者在當(dāng)代英美文化中隱身的兩大原因。(馬會娟,191)而這種翻譯活動會消除外來文本的文化差異,并為帝國主義目標服務(wù),因此,韋努蒂提出與之相對立的“異化”概念,通過讓外來文本的差異性“現(xiàn)身”,限制或抵抗民族中心主義和種族主義。將異族的東西歸化為我族的東西,這是一種“文化侵略”,而異化能抑制民族中心主義對源文本的篡改。這種翻譯研究視角與當(dāng)下“中國故事”走出去戰(zhàn)略不謀而合,《紅樓夢》的故事情節(jié)固然重要,但其蘊含的中國元素中國符號更是使其位列“中國四大名著”的重要原因,因此譯者在翻譯《紅樓夢》時不該“隱身”,在翻譯典型的中國文化意象時可以通過采用異化翻譯策略和加注的方式達到易于西方讀者理解和傳播中國文化的雙重目的,使《紅樓夢》譯本成為世界讀者了解中國,看懂中國,理解中國的一個窗口,便于“中國故事”更好更真實更立體地走向世界。
楊憲益譯本成書于20 世紀70 年代末,是最早的《紅樓夢》英文全譯本,全書共有三卷,每卷四十回,由北京外文出版社出版,前兩卷于1978 年出版,第三卷于1980 年出版?;艨怂棺g本前八十回由霍克斯完成,后四十回由霍克斯的女婿漢學(xué)家閔福德完成,于20 世紀80 年代由英國企鵝出版社出版。兩個譯本幾乎在同一時期面世,由于80 年代的中國國力不強,處于引進和吸收國外社會科學(xué)理論階段,西方讀者對中國文學(xué)的態(tài)度多數(shù)停留在認識和了解的階段,而在當(dāng)今中國的國力迅速增強,全球經(jīng)濟文化深度融合的背景下,海外讀者對中國文化有著濃烈的興趣和需求,“翻譯活動的產(chǎn)品在譯入語文化中的接受也不是在真空中進行的,它牽涉到許多因素,包括意識形態(tài)和詩學(xué)因素,但是最重要因素恐怕還是譯入語文化的需要”(張春柏,2015:10)。當(dāng)前的翻譯研究“要聚焦現(xiàn)實,關(guān)注需求,提升翻譯研究的價值和功用”(仲偉合,2020:85)。因此,中國文學(xué)走上世界舞臺需要譯者“現(xiàn)身”,需要中國元素“現(xiàn)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