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阿寧
(滁州學院 外國語學院,安徽 滁州 239000)
《熱鐵皮屋頂上的貓》(以下簡稱《貓》)1955年在百老匯公演時連演六百九十四場,為威廉斯贏得了普利策獎和紐約劇評界獎。研究這部大獲成功的劇作及其人物對于理解威廉斯的創(chuàng)作思想有著重要的意義。評論家約翰·查普曼給劇中的布里克貼上標簽,認為其“過著漫無目的、沒有意義的生活[1]?!睂W者郭繼德在其著作《當代美國戲劇發(fā)現趨勢》中,言簡意賅的將女主人公描述為“一只貪婪的貓,為了達到個人目的而不擇手段[2]58?!背藢Μ敿筒祭锟说呢撁嬖u價之外,全劇第二幕實則是大爹的個人獨白,可見作者對這個人物傾注的心血,然而國內外學者對大爹這個人物的研究卻是少之又少。
本文從薩特的存在主義角度挖掘威廉斯通過“熱鐵皮屋頂上的貓”這一主題試圖傳達的其對“本真”的人的思考,深入理解與剖析劇中人物與劇作主題的關系:待在“熱鐵皮屋頂上”的“貓”分別意指什么、意指何人?因此,該部劇作是一部家庭財產爭奪大戲,而不是女主角瑪吉的獨角戲,作者雖然在劇中直接稱瑪吉為“貓”,實則是一箭三雕,一“貓”三指?,敿?、布里克、大爹都居于“熱鐵皮屋頂”之上,都承受著各自艱難的生之抉擇:跳還是不跳。對薩特來說, “本真性 (authenticity)……就是承認自己獨特個體性的狀態(tài)……這是一個人擁有自己的徹底自由和責任[3]15?!睙o論是瑪吉、布里克還是大爹,他們不屈從于周遭險惡的環(huán)境,都在各自的存在處境中作出了自由選擇,選擇本真的存在方式,誠如學者弗雷什沃特所言,威廉斯“最感興趣的是幫助其筆下的人物找到一種更有希望、更真實的存在方式[4]37?!?/p>
《貓》劇的劇名極富深意,第一幕就拋出了那個緊扣劇名的生存之難題:“待在熱鐵皮屋頂上的貓的勝利到底是什么[5]22?”毫無疑問,擺在熱鐵皮屋頂上的貓面前的只有兩種選擇:跳抑或不跳。不跳者,如熱鍋上的螞蟻,焦慮重重;跳者,前途未卜,惶惶不可終日。
威廉斯在《貓》劇中試圖傳達的主題之一即是社會、家庭環(huán)境對同性戀者的排斥以及試圖獲取性取向認同者的異化處境,這正是布里克這只“貓”所陷身其中的“熱鐵皮屋頂”。置身于繁雜、險惡的家庭財產爭奪大戲之外,他是全劇唯一一個超脫的、追求內心寧靜的角色?!八砩嫌幸环N超然物外的冷淡神態(tài),凡是與世無爭的人身上都有這種優(yōu)雅的神態(tài)[5]8。”他碌碌無為,沉迷于昔日當體育明星的輝煌,夜里跑到中學操場跳欄摔傷了腳脖子,成為報紙上的笑料;他沉迷酒精,成日靠喝醉酒換取那所謂的“沒有紛擾”的“幽靜”;他放著尚有幾分姿色的結發(fā)妻子不愛,執(zhí)著的緬懷著已故的同性之友斯基普。作為《貓》劇的男主角,布里克身上似乎找不到傳統(tǒng)文學作品中男主人公所展現出的正面的、豐富的、英雄的形象特征。威廉斯刻畫的這一人物和薩特毀譽參半的小說《自由之路》中的主人公馬蒂厄有著異曲同工的特點。人們指責薩特把馬蒂厄塑造成一個“纖纖弱質、玩世不恭”之人,然而,薩特在《存在主義是一種人道主義》中辯解道:“我筆下的人物之所以顯得格格不入,那是因為他們意識清晰。他們清楚自己是誰,而且選擇成為自己[7]1?!鼻宄约菏钦l,成為自己,這即是人對“本真性”存在的追求。由于其在存在主義哲學上的思索,薩特贊賞“格格不入”的人身上那份“絕然的清明?!蓖瑯?,在其作品中探索著人之存在的威廉斯,對布里克也厚愛有加。這可以從其對布里克的很多舞臺人物說明中看出,布里克是“優(yōu)雅”“溫文爾雅的”,露出的笑容總是“迷人的”“憂傷的”“安寧的”,是具有“男性美”的角色,他與另一主要男性人物古柏形成鮮明對比,古柏,一言以蔽之,是“猙獰可怕的”。筆者認為,作者看似把布里克塑造為一個格格不入的人,實則是通過他的超然物外去展現他對本真性存在的清醒,布里克的清醒而又主要體現在他對性取向的認同態(tài)度上。
布里克默然的拒斥異性,這源于其對自身真實性取向的心理認同。面對丈夫對自己的冷淡,瑪吉故意使出有悖倫理的激將法,炫耀大爹——自己的公公如何對她動心、她如何在孟裴斯城迷住一群男人等等。然而,沒想到布里克反而鼓動妻子去另尋新歡:“瑪吉,我絕不會因為你背著我胡來等等而跟你離婚……”[5]45布里克清醒的選擇真實,而非真實的反面——“自欺”?!白云鄣娜硕?,關鍵恰恰在于掩蓋一個令人不快的真情或把令人愉快的錯誤表述為真情”[7]49他不愛瑪吉,對這一點心知肚明,所以他不可憐、不同情乃至不原諒她。對自己不愛瑪吉這一本真性的態(tài)度在整部劇作中并未改變,從第一幕幕落時應對瑪吉的懷孕計劃,他淡然地反問瑪吉“真虧你想的出來,一個受不了你的男人怎會讓你生孩子呢[4]58?”直至第三幕劇終,瑪吉溫情脈脈的執(zhí)行懷孕計劃,布里克飽含嘲諷的說道:“要是弄假成真了豈不可笑[5]188?”可以看出,布里克一以貫之的清明態(tài)度,即使瑪吉用壓倒性的愛去試圖淹沒他,他依然超越于佯裝的虛假之愛之外,保持本真的不愛。
布里克最鮮明、最飽滿的清醒表現在他對同性之愛的態(tài)度上。之所以稱之為最鮮明、最飽滿,是因為布里克看待同性戀的方式超越了他或者威廉斯所處的時代。他告訴大爹自己是因為厭惡欺騙(謊言)而酗酒,當大爹轉告他旁人認為他和斯基普的“友誼不太正?!盵5]121時,一直冷靜的布里克“惱羞成怒”乃至“暴跳如雷”,人們對同性之愛的歧視、污蔑和詆毀讓他無法容忍。威廉斯在舞臺說明中指出,在布里克所處的時代,對于同性之愛人們往往為了“保全面子”而否認這種性取向,然而我們在布里克和大爹針鋒相對的對話中可以看出,布里克并不為“保全面子”,他痛斥人們把同性之愛看作是下流行為,在所有侮辱性的、惡毒的字眼中,正如威廉斯所言,“我們估量到授予他早先那頂桂冠的社會給他那個因襲的道德觀念范圍的深度和廣度[5]128?!痹谇逍训牟祭锟丝磥?,男人之間發(fā)展出一種特殊的友誼,一種真正的深厚的友誼“原本是光明正大、正正派派的事”[5]128。這種“純潔又正當”的友誼像世間任何一種形式的愛一樣,不應受到污染和污蔑。應對大爹的百般逼問,布里克“死不認賬”并且伺機拿癌癥的真相報復大爹,這樣看來,布里克似乎在同性戀問題上回避真實情況,然而事實并非如此,布里克“死不認賬”其實也歸因于他的清醒,“我能夠變成真誠的:這是我的責任和我對真誠的努力所意味著的東西[8]13。”他不認賬的是世俗對同性之愛的謊言性解讀,這種偏離愛之真實本質的解讀扭曲了他和斯基普之間至始至終“光明正大、純潔無瑕”的愛,接受這種解讀無異于抹殺這種愛。他這只“貓”毅然而然的決定“跳”出異化環(huán)境,布里克,或者說是同性戀者威廉斯本人,首先以自己的方式詮釋了同性之愛的本真含義,那就是人與人之間最簡單、最正常以及最人道的關懷與愛,其次,他們也用自己的行動踐行了為獲得性取向認同應有的態(tài)度:保持清醒,堅決維護愛之本真特質。
美國文學的舞臺上從來就不缺乏“硬漢”。“硬漢”們“在與自然、荒蠻的搏擊中,表現出勇敢無畏、堅韌不拔、百折不撓的生命力和個體尊嚴,深刻詮釋著“重壓之下保持優(yōu)雅[9]121?!薄敦垺穭≈械拇蟮闶沁@么一位“優(yōu)雅”、本真的“英漢”。
該劇以大爹的癌癥診斷報告為線索展開,劇作實則淋漓盡致地呈現了一幅死神駕臨之時家族成員的眾生相。作者用了大量筆墨描繪一群“局外人”的樣態(tài):爾虞我詐爭奪財產的妯娌、相信大爹不過是結腸痙攣的聒噪大媽、利欲熏心的大兒子、認為喝酒和死亡是活人之出路的小兒子以及等待著因為死亡而獲得捐獻的教堂牧師等等,然而作者也頗有用心的將劇作的第二幕交給了死亡“當事人”大爹。死亡正是大爹這只“貓”的“熱鐵皮屋頂”。面對突然而至的死神,是咒罵生命無常繼而郁郁寡歡(跳)還是敬畏真實的生命并領悟其菁華(不跳)?大爹的選擇顯然是后者。第二幕中很多大爹的大段的獨白都可謂精彩至極而又富有深意。馬丁·布朗甚至在《熱鐵皮屋頂上的貓和其他劇作》的編者按中高度贊賞大爹,認為全劇“最有詩意的語言就是大爹的獨白[10]?!贝蠖蔚莫毎讓⒋蟮砩暇邆涞摹叭祟愒嫉奶煨灾腔邸闭宫F的酣暢淋漓。大爹這一“硬漢”的原始性、本真性的智慧主要體現于他對生命之真的認知和維護。
大爹敬畏真實的生命。他回憶自己記憶中難以抹去的旅行見聞,驚訝于摩洛哥的阿拉伯人四五歲便進行不正當服務,“這孩子還不滿五歲呢!你能相信嗎[5]90?”雖然感到惡心,大爹并不表示同情,只想趕緊撤離那個地方。我們在這個事件中看到一個敬畏生命,在可憎的生存處境面前,出自原始本能的去捍衛(wèi)生命尊嚴的“硬漢”大爹形象。他沒有因為所見之殘酷而抒發(fā)可憐悲憫之情,相反的,雖明白人終有一死,但也“決不同情?!边@一看似殘酷的行為實際上更從側面體現了他身上的原始天性,他對這種天性是極度尊重的,由此也就對現實世界對人類純潔天性的褻瀆表達了不同情、不妥協(xié)的憤怒。此外,在死亡面前,大爹痛斥大媽無休止的購買欲、古柏夫婦的各種暗中使壞以及布里克對酒精的迷戀。他不禁發(fā)出的感慨直擊心靈、發(fā)人深思:“生命最要緊。其他沒有一樣是值得抓住不放的[5]85。”物欲橫流的社會只養(yǎng)育出一群“糟蹋生命”的人,然而,“你縱有萬貫家財也買不了生命,一旦你的生命結束,你出錢也買不回來這條命……這是一個發(fā)人深省的想法,一個非常發(fā)人深省的想法……[5]88”雖然大爹對生命之重要性產生了諸多感悟和思考,然而在生命即將走向終結的時候,他并沒有畏畏縮縮。威廉斯展現給觀眾和讀者的是一個保持著尊嚴的老人,“走動時小心翼翼,免得流露出老弱的樣兒,即使是對自己都不肯流露,尤其是對自己[5]61?!贝蟮l(fā)出的笑聲是“洪亮的”,眼光是“嚴峻的”“發(fā)著亮的”,他有著不輸于兒子的頑強生命力,正如尼采所言:“重要的不是永恒的生命,而是永恒的活力[11]10?!薄坝矟h”大爹充滿生命的活力,在他看來,兒子布里克靠酒精過日子是在逃避人生,甚至直接告訴布里克他干脆去自殺算了。對生命的敬畏讓他不忍看到摯愛的兒子虛度著千金難買的生命。面對死亡,他選擇保持生命之尊嚴,而非選擇自甘沉淪的“有所掩藏而在死面前閃避[11]31” 的“不真”的存在方式,這與與布里克“不在乎”生命的態(tài)度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大爹正視和容忍生命之真。兒子布里克言其喝酒是因為厭惡欺騙,而已到了耳順之年的大爹對于欺騙似乎更有發(fā)言權:“你對欺騙這種事懂得些什么呀?媽的!對這事我可以寫他一本書呢!……我可以寫它一本書還沒涉及主題!……想想我得忍受這一切謊言!……[5]113”大爹認為厭惡謊言并不能成為布里克沉迷喝酒的借口,因為人生在世除了靠著謊言過日子,別無他法。將酗酒歸因于厭惡欺騙只是一種逃避、“搪塞”的“胡扯淡”,兒子應該學一學他的“硬漢”精神,直面生活中的謊言,與之共存。在大爹看來,“回避選擇、逃避責任的個體, 就不是本真的人”[12]32。 在第二幕中,他一針見血地指出布里克是在斯基普死了之后就開始喝酒的,以此為契機,刺激他去正視自己的性取向問題??梢哉f,在這個問題上,大爹高舉著尊重人之原始天性的旗幟,他尊重人類天性中與生俱來的愛,容忍任何愛的形式,“在一大片地方你可以種出比棉花更要緊的東西!就是容忍—我種出來了[5]128?!痹谌珓≈校蟮沁@個家庭里唯一一個沒有對布里克的性取向進行評價的人。為了消解兒子被他人議論的憤怒,大爹平靜的向他講述自己在全國各處流浪,后來在杰克·斯特勞和彼得·奧契洛的種植園扎根,見多識廣的大爹對兒子的性取向深表“懂得”,他從不認為這種愛是“不正常”的。他指出布里克厭惡情緒的直接源頭其實在于他自己,懼怕面對真實情況、真實情感都是在推卸責任,做出自我選擇,容忍或者說正視人之天性中這種正常的、本真的愛才是可取之道?!耙粋€人的自由并不意味著‘自甘墮落’或缺乏責任,它意味著要一直為一種行為承擔起責任,那就是在面對實在性、逆境以及他具體的處境的阻礙的時候,通過選擇執(zhí)行一些行為而選擇成為其所是[13]67?!?/p>
《貓》劇第一幕就拋出了緊扣劇名的生存之難題:“待在熱鐵皮屋頂上的貓的勝利到底是什么[5]22?”對于瑪吉這只貓而言,熱鐵皮屋頂實則有兩層象征意義:一是家族財產之爭,二是無法行房的夫妻關系,這兩方面是瑪吉在追尋真實自我之路上的兩大困境——女性權力獲得和欲望滿足。在“熱鐵皮屋頂”這樣的生存處境中,瑪吉一出場就亮明了自己的決定,她決心盡可能久的待在屋頂上,寸步不移。薩特指出,生而為人,“必須為自己作出決定……必須在自身之外尋找一個解放(自己)的或者體現某種理想的目標,人才能體現自己是人[5]35?!痹凇敦垺穭≈?,威廉斯展示給觀眾和讀者的是一位掙脫處境限制,對個體生存發(fā)揮主動權、追求本真、自由的女性?,敿米约旱男袆幼C明女性可以突破特殊境遇,成為權力和性上的“第一”性別,而非總是被動的淪為“第二”性別。在家族財產之爭中,對比丈夫布里克的不聞不問,事不關己,瑪吉從一開始便野心勃勃,聲稱她對掌握種植園“大權”的大爹“始終喜歡”,并且決心擊敗古柏夫婦爭奪財產的計劃。在劇作第三幕的財產爭奪大戰(zhàn)中,對比古柏夫婦的暗地里預謀、使眼色、耍心機等陰險、丑惡行徑,劇作家將瑪吉展現為一個明事理、有人情味、周全行事的女性。在即將把死亡真相告知大爹之時,瑪吉多次(多達五次)鼓動布里克去陪伴在大媽身邊,給予其支撐;在大媽無法接受現實之時,瑪吉“溫柔地”表示理解;面對梅指責布里克酗酒,瑪吉主動地維護不愛自己的丈夫,被惡意中傷時仍然“彎下細長柔美的脖子”安慰大媽;為了完成大爹的“夢想”,她最后甚至選擇撒下善意的謊言——宣布自己已經懷孕?,敿米约旱男袆泳S系著整個家族關系,詮釋著家人之間應該具有的最本真的人文關懷,同時也讓自己占了家庭權力的上風,她的這一系列行為造就了她自己,威廉斯賦予她“嫵媚動人”的形象色彩沒有僅僅停留于皮囊,而是深入了筋骨和精神。 可以好不夸張的說,拋開主角光環(huán),瑪吉在權力爭奪上的表現讓她成為全劇最有力量的女性角色。
在學者童明的著作《美國文學史》中,作者對威廉斯劇作中的性主題作出了以下精辟的評述(筆者譯):“在他的主要劇作中,不受約束的性行為總是與受挫的性需求形成隱晦的對比……威廉斯塑造的人物形象如若遵照‘性本能’,他們就會快樂和滿足;而這種本能一經被否定或誤用,不幸和神經癥就隨之產生了[14]284。”
縱觀威廉斯的主要劇作,《玻璃動物園》有“自卑情結”的勞拉;《欲望號街車》中被送往精神病院的布蘭奇;《夏與煙》中的阿爾瑪等等,對比這幾部劇作中被動、痛苦的女主人公,一個主動地、自由地去滿足自我生理需求的瑪吉就以無比自然本真的姿態(tài)出現在了讀者面前。丈夫布里克和她講定了“條件”:只要瑪吉不強迫他,他愿意和她維持名義上的夫妻關系。自知丈夫不愿意和她同房,但她并不因此而去壓抑自己的需求,她大聲疾呼:“我可沒有一敗涂地的人這份魅力,我還沒有退場呢,我橫下一條心要取勝[5]21!”她選擇拒絕接受先前的“條件”,在丈夫替她難為情時大方的說出“不在乎干出蠢事來[5]33!”這里所要做的“蠢事”即瑪吉要遵照自己的性本能行事。在布里克的拒絕下,瑪吉滿足欲望的企圖暫時被擱置,她“幾乎歇斯底里地大笑了[5]34。”被否定并沒有打擊瑪吉這只自由的貓,她告訴布里克自己正處于受孕期,不管他愿不愿意,她下決心解決“這個問題?!庇纱嗽凇敦垺穭〉谌恢?,自由選擇的瑪吉實現了其目的。在與丈夫布里克被動與主動地角逐中,瑪吉仍然占了上風?!安祭锟?,我過去一直以為你比我強,我不愿意被你壓倒……如今吶,我可比你強了,我可以更加真心地愛你了[5]186!”面對如此強勢的瑪吉,布里克“甘愿認輸”,而瑪吉則實現了將丈夫溫柔的“抓在手里” ,這一動作象征著瑪吉在滿足自我欲望的意圖上獲得了勝利,“抓住”了選擇權。
無論是爭奪財產,還是滿足自己的私欲,在瑪吉這只貓身上可以看到一個本真女性的生存姿態(tài):做出自由選擇,為真實而不畏不懼?!耙惯@些選擇成為我們自己的選擇,并通過承認我們的所是而成為我們自己[16]210?!蓖ㄟ^對本真自我的追尋,在“熱鐵皮屋頂”處境中的瑪吉成為了自己,以強有力的姿態(tài)掌控了自己的命運。
威廉斯塑造的人物形象追求本真的生存姿態(tài),就《熱鐵皮屋頂上的貓》這部劇作而言,無論是格格不入而又保持清醒的布里克、有著原始天性的大爹、還是積極主動的瑪吉,這些人物都在各自特殊的處境中做出了自由選擇,并肩負起自身的責任,他們正是薩特所謂的“本真的人?!蓖罐饤壛税训赖伦鳛榻^對的判斷標準,讓其筆下的人物正視真實,選擇成為自己、造就自己,并在這種自由選擇中呼喚人與人之間的尊重、認同、容忍和關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