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 雁
(南京大學信息管理學院 江蘇南京 210023)
許多年來,有關國際組織和世界上一些發(fā)達國家的政府都把原本主要是“個人自愿—家庭自主式”的民間閱讀行為,通過專題立法,將之提升到文化軟實力可持續(xù)發(fā)展的國家戰(zhàn)略高度,嚴明政府保障和促進國民閱讀的行政職責,明確政府、有關社會組織及公民個人的權利和義務。如美國政府頒布的《卓越閱讀法》(1998),尤其是《不讓一個孩子落后法案》(2002),主要針對兒童閱讀,特別是“學前教育”的“閱讀優(yōu)先”問題。韓國頒布的《圖書館及讀書振興法》(1994)的宗旨,是“為圖書館及文庫的設立、運營以及讀書振興,創(chuàng)造必要的環(huán)境,建立健全圖書館及文庫,促進讀書活動,促進文化發(fā)展和終身教育的發(fā)展”。后來又于2009年跟進頒布了《讀書文化振興法》。俄羅斯政府在其頒布的《民族閱讀大綱》(2012)中,有要求在出版、運輸和傳播兒童書籍方面提供國家保護措施;大力支持和激勵作家為兒童青少年創(chuàng)作圖書等條款。新加坡提出了構建“思考型學?!保═hinking schools)和“學習型國家”(Learning Nation)的文教愿景。至于東鄰日本,則有《關于推進兒童讀書活動的法律》(2001),明文規(guī)定“國家及地方公共團體,都有義務推進兒童讀書活動從而改善兒童的讀書環(huán)境”,在2005年又出臺了《文字印刷文化振興法案》等。
在中國,自2014年3月“倡導全民閱讀”首次被寫入《政府工作報告》后,在此后數年來的《政府工作報告》中,依次被深化表述為:“倡導全民閱讀,建設學習型社會”(2015年),“倡導全民閱讀”“普及科學知識”“提高國民素質和社會文明程度”(2016年),“大力推動全民閱讀”“加強科學普及”(2017年),“倡導全民閱讀”“建設學習型社會”(2018年),“加強公共文化服務,倡導全民健身和全民閱讀,使全社會充滿活力、向上向善”。
可見,“倡導全民閱讀,建設學習型社會”,業(yè)已成為我國政府所看重的基本文化和教育國策。但在如何進一步深化、拓展和創(chuàng)新方面,依然有諸多值得深入探究的問題。
中華人民共和國第十二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頒布實施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共文化服務保障法》《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共圖書館法》,及國務院法制辦公室公布的《全民閱讀促進條例(征求意見稿)》,側重在從政府有關部門及公共圖書館等層面的責任、義務、權利等方面,全面而清晰地闡釋以公共圖書館為主要平臺的公共文化服務,以及“全民閱讀”的法律地位、國家責任和人文理念?!岸ㄒ粭l例”的頒布和實施,是社會各界的有識之士多年來呼吁的公民文化權利和公共文化服務保障法規(guī)化推進的重大成果。
在《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共文化服務保障法》中,閱讀是作為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的基本文化權利、作為政府“公共文化保障”的重要內容被闡釋的,從而具體落實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所規(guī)定的公民基本文化權利中的“閱讀權”,國家、社會、學校的社會責任寫得十分清楚。
《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共圖書館法》則明確規(guī)定了“公共圖書館應當按照平等、開放、共享的要求向社會公眾提供服務”,其中在免費向社會公眾提供的服務方式中列出了“公益性講座、閱讀推廣”,并具體指出:“公共圖書館應當通過開展閱讀指導、讀書交流、演講誦讀、圖書互換共享等活動,推廣全民閱讀。”[1]這樣,也就非常明晰地規(guī)定了公共圖書館依法推廣全民閱讀的具體工作范圍和主要活動方式。
至于國務院法制辦公室向社會各界征求意見的《全民閱讀促進條例》,共分為六章,包含三十七個條款。旨在全面深化全民閱讀,在南北方、東西部的全域之內,建立全民閱讀工作更為廣泛深入、閱讀推廣活動更為扎實有效的法定機制。全民閱讀立法是我國政府和社會各界有識之士認同并應進一步大力推進的“以法治國”的舉措之一。
為此,筆者積極響應朱永新、鄔書林、曾祥芹、聶震寧、王余光等有識之士,在包括全國“兩會”上及其他各種社會場合所呼吁的,把每年9月28日孔夫子誕辰日確立為“國家閱讀節(jié)”的寶貴建議。我認為,把孔夫子誕辰日設立為“國家閱讀節(jié)”,可與“4·23世界讀書日”形成呼應之勢,形成“春有‘423世界讀書日’,秋有‘928中國讀書節(jié)’”的全民閱讀的基本格局,必定能進一步促進全民閱讀,推動“學習型社會”的可持續(xù)發(fā)展。而以強化國民對華夏經典文化的尊崇觀念和閱讀行為,對于展現中國傳統(tǒng)文化特色、增強中華民族文化自信,繼往開來地傳承和發(fā)展文化軟實力,有其不可估量的社會效益和精神文明功用。
現代文學家梁實秋先生在《書房》一文中說:“一個正常的良好的人家,每個孩子應該擁有一個書桌,主人應該擁有一間書房。書房的用途是庋藏圖書,并可讀書、寫作于其間,不是用以公開展覽,藉以驕人的……書房不在大,亦不在設備佳,適合自己的需要便是?!盵2]這“書桌”和“書房”,應該成為一個“學習型家庭”的基本配置,當然還應該有基本的家藏讀物——古今名著經典和中外佳作好書。在當代,不乏中外人士基于自己“讀書立身”的學習經驗和人生體驗,由“獨讀者”變身而為“領讀者”,從一個勤奮的讀書人變身為所在國家和地區(qū)國民閱讀的積極推動者。他們與書為友的成長道路,以及他們有關開卷有益的種種見解,非常值得我們學習和借鑒。
1936年4月出生于江蘇省江陰縣,現為臺灣知名出版家、經濟學家的高希均先生,在回望自己的成長經歷時說,1952—1954年在臺北商業(yè)職業(yè)學校求學的三年最為關鍵,那是一個相當于高中生的學齡階段,在那里他得到了許多熱心而博學之師的學業(yè)指導,除了最常去的校圖書館外,還常常去“衡陽路的書店,分幾天站著看完一本書”。他在寫給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閱讀救自己:50年學習的腳印》的序言中說:“放眼世界各國,進步中仍有殘缺,富強中仍有貧窮……在我看來,其根源則來自教育的投入。教育的差距影響了個人的成敗與國家的興衰”,“知識來自正規(guī)教育與終身學習……知識的累積與傳播都必須透過閱讀”,“西方社會有不少實證研究指出:幼年時代養(yǎng)成良好的閱讀習慣,是以后事業(yè)成功的重要因素”,因此,“我相信閱讀,相信閱讀的力量,相信閱讀救自己”。
他指出,所謂“閱讀救自己”,就是依靠教育,通過認真讀書和大量閱讀來把自己造就成為一個“有用的人”——具有競爭力、具有生產力、具有高附加價值的人。因為“世界上沒有一個現代國家,教育落后而經濟進步的;世界上所有的文明社會,必然是一個愛閱讀的社會:自己閱讀,家庭閱讀,社區(qū)閱讀,國會議員也閱讀,媒體人也閱讀,有錢人也閱讀,每個人都是終身閱讀者……在所有的選擇中,閱讀最重要。我深信:讀書不輸;讀書一定強”;“在這不確定的年代中,有一項是確定的:那就是知識的重要。誰擁有最新的知識,誰就能超越對手,擁有未來”[3]。
現為著名教育家、中國“全民閱讀形象代言人”的朱永新先生,1958年8月出生于江蘇省大豐縣的一個鄉(xiāng)村教師之家。在他求知若渴的童年,遭遇的是長達十年的“文革(1966—1976年)書荒”時期,因此,他與當年許多街童村娃一樣,基本上沒有什么課外書可讀。幸運的是,他的母親在鎮(zhèn)上的招待所工作,那時候南來北往的旅客往往在行囊里會帶上一兩本小說。于是,童年的朱永新既能聽到他們的談話和講的故事,又有能借讀到他們所帶書的便利。正是這種同時閱讀“無字書”和“有字書”的經歷,養(yǎng)成了他喜讀“生活的大書”的意識,以及連夜通讀、一目十行的速讀本領。
隨著改革開放的新時政,他在1978年夏有幸考入江蘇師范學院(即今蘇州大學)政教系求學。于是真正的閱讀開始了。在《我為什么喜歡兒童文學》一文中,他回顧道:“進入大學之后,我之所以能夠通過不斷閱讀而有所提高,不僅是因為受到當時‘老三屆’的優(yōu)秀同學們的刺激,也是因為自己通過童年的閱讀,有了閱讀的‘童子功’”,“當我有機會大量接觸到兒童文學作品時,盡管那時的我已經成年,可我還是滿懷欣喜地投入到這些作品的閱讀之中。我享受兒童文學的那些時光,不亞于我在閱讀教育理論名著中得到的滿足感”。在執(zhí)著于學業(yè)之余,朱先生在課外時間里特別熱衷于到校圖書館去看書,而兒童文學作品、中外名人傳記及教育理論名著等,都是他如饑似渴地享用的精神文化食糧。當他讀到著名教育家蘇霍姆林斯基的著作,看到他關于“無限相信書籍的力量”的觀點后,在思想上大受啟迪,并轉化成了他后來所熱心從事的“新教育實驗”及“新閱讀實踐”的學理信條。
在中國圖書館學會的一次年會報告中,他分享自己所追求的“書香社會”的愿景道,那是一個“人人溢書香”“處處有書香”“時時聞書香”“好書飄書香”的世界[4]。為此他基于發(fā)軔于蘇南,后來影響及于全國各地的“新教育實驗”及“新閱讀實踐”,不斷提出并反復強調:“一個人的精神發(fā)育史就是他的閱讀史。一個民族的精神境界取決于這個民族的閱讀水平。一個沒有閱讀的學校永遠不可能有真正的教育;一個書香充盈的城市才能成為美麗的精神家園。共讀、共寫、共同生活,才能擁有共同語言、共同價值、共同愿景”[5]等洋溢著創(chuàng)意、激情和哲理的觀點,成為人們在媒體上、文章中引用率最高的“新閱讀觀”。
朱先生把最新問世的一部閱讀隨筆集命名為《造就中國人:閱讀與國民教育》,由深圳海天出版社于2019年出版。他在序言中說,“閱讀的高度,就是國家的高度”,“通過專業(yè)的閱讀研究與踐行,可以提升我們國家的民族的精神境界”。為此,他把本書分為三個單元,即“有書香,才有故鄉(xiāng):閱讀為什么很重要?”“閱讀的高度,決定國家的高度:中國人應該讀什么?”,以及“閱讀,從兒童開始:今天我們應該怎么讀書?”這是事關全民閱讀的前行路徑和發(fā)展方向的三個重要問題。
1960年出生于日本靜岡縣的齋藤孝先生,是東京大學法學系的本科畢業(yè)生。然后,他繼續(xù)攻讀碩士和博士學位,現任日本明治大學文學部教授,是知名的暢銷書作家。他在《閱讀的力量》一書中,揭示了“日本乃讀書立國之邦”及“讀書能力乃日本國的軟實力資本”等崛起的文化教育奧秘。他告誡國人:“教育質量高的一種體現,就是讀書能力強。日本人平均閱讀能力強這一點,對外則顯示出日本人信息處理能力、求知欲及上進心的旺盛……讀書意味著對知識的渴求,我們應該讓這種求知欲變得更加旺盛。一個國家,要是每一個人都有很強的閱讀能力,那么這個國家一定大有潛力可發(fā)掘,一定相當有氣魄?!盵6]
齋藤孝先生非常重視經典閱讀對于人的精神世界的影響。在《經典的魅力》一書中,他指出,無論是各層級的在校學生,還是已在工作崗位上的職業(yè)人,都應該重視經典閱讀,因為它往往會在人們的心境陷入苦悶、迷惘時,“發(fā)揮它神奇的作用,顯示出它獨特的力量。如果我們把任何事情都封閉在自己心里,一個人苦惱不已,獨自黯然憂傷,那么前景必然渺無可見。此時此刻,經典話語滲入我們的心田,會成為我們的精神依托”,因為“經典會讓我們懂得,我們的社會以及人性都是一種歷史的發(fā)展結果,而且還一直處于發(fā)展途中。經典會賦予我們一種勇往直前的生存力量,即便面對死亡,也不會黯然神傷”[7]。
無論是“讀書立身”,還是“讀書立國”,其實是同一事物的微觀和宏觀意義,其本質完全在于提升國民個體和群體生命價值的質量和能率。但若能由“讀書立身”而推己及人,不遺余力地宣揚“讀書立國”的理念,進而著書立說,兼濟天下,則堪稱國民閱讀領域的仁人和志士了。而由上述數例,不難獲得如下的思想啟迪:中國的全民閱讀工作要全面深入、重點拓展,并進一步達到閱讀推廣具體活動的實際有效,有必要構建“學習型家庭”“書香校園”和“圖書館閱讀推廣”這三位一體的保障機制,從而組合性地發(fā)揮全民閱讀全方位、多層面的文教功能[8]。
多年來,筆者在南京大學的教學、科研工作中,以及在各地進行閱讀推廣的實踐活動中,深刻地體會到:“書香中國”的社會基礎是“學習型父母”如何自覺地去構建一個“學習型家庭”。筆者認為,全民閱讀推廣工作既要全面深耕,又要重點拓展,更需要倍加重視閱讀推廣具體活動的效能提升。因此,要深入構建并不斷創(chuàng)新“學習型家庭”、“書香校園”、“圖書館閱讀推廣”這“三位一體”的全民閱讀推廣機制,要組合性地發(fā)揮全民閱讀全方位、多層面、深層次的文教功能,在具體的方法論上,要走全民閱讀推廣活動精細化的道路,注重分級閱讀、分類閱讀、分眾閱讀、分時閱讀和分校閱讀推廣的組合運用,把中外名著經典、古今好書佳作推介給讀者。就公共圖書館而言,須得在“為書找人”和“為人找書”,“把最恰當的書推薦、提供給最適合的讀者”方面用足功夫[9]。
“社會的細胞是家庭?!币簿褪钦f,“書香中國”的社會基礎離不開萬戶千家的閱讀參與,而個體閱讀水平的總和則決定著一個社會、一個民族、一個國家的基本文化面貌和文明水平。
“學習型家庭”的建設貴在從千家萬戶的娃娃抓起,從“學習型父母”抓起,要切實重視家庭學習氛圍的營造。為此,應率先依靠圖書館讀者服務與閱讀推廣館員和社會閱讀推廣人,以及學校、幼兒園有關教師的專業(yè)力量,做好各有關層面的“好家長學堂”“學習型家長”及“閱讀推廣人”的培訓、輔導、進修工作,為一些文教弱勢家庭提供諸如“閱寶起航”(威海市圖書館)、“閱讀寶貝”書包(蘇州市圖書館)、“悅讀寶貝”書包(寧波市鄞州區(qū)圖書館),以及“親子閱讀”“家庭導讀”等必要的“書香援助”。
而氤氳于“學習型家庭”中的書香氛圍,正是由家庭成員間崇文好學的人文共識,及詩書傳家的精神追求所決定的。因此,讀書求知的可貴情意,尤其是讀好書、名著、佳作、經典的價值觀構建,一定要從娃娃抓起,從以書香文脈為家風傳承的“學習型家庭”抓起,從培養(yǎng)孩子對于童書佳作、文藝名著及科普好書的閱讀習慣抓起。
美國塔夫茨大學兒童發(fā)展學教授瑪麗安·伍爾夫認為,閱讀有“學而讀”和“讀而學”兩個階段。正是通過這兩個階段的不斷轉換和相互促進,大腦在閱讀的同時便有了額外的時間,調動比喻、推理、類推等高級腦力活動,引入一個人所積累的感情和經驗。通過這個過程,人腦就逐漸向著“閱讀大腦”發(fā)展。但長成于數字時代的孩子們,可能因為電腦、網絡和手機等信息化工具,正在快速地變形為“數字大腦”——這種大腦,習慣了操縱電腦鼠標,或滑動手機屏幕,以即時獲得數字化信息。這些信息看起來非常全面而且高效,卻不需要讀者投入獨立思考,也不需要讀者去超越那些文字信息。
信息不等于知識,知識也不等于就是智慧。在信息網絡化傳播的時代,“冗余信息”及“垃圾信息”,都在時刻侵占著成人們寶貴的人生時間。假如一個學齡兒童和少年,他的注意力過早地被魚龍混雜的網絡世界所吸引,課余時間過多地被手機社交等各種信息所綁架的話,必然會影響到孩子“學習力”的提高,即求學態(tài)度、求學習慣、求學理想的良性提升。因為這個階段,本應該用來求知、明理、增慧,為人生奠定知識、學識和見識的基礎。如果不慎沉溺于“碎片化閱讀”,易致一個孩子在知識結構上出現“零碎化”傾向,導致思考力的“膚淺化”與想象力的“蒼白化”。不僅再難成為具有創(chuàng)意創(chuàng)新能力的知識復合型人才,甚至還可能直接被絆倒摔跤,跌落在學業(yè)進取的臺階上。
為此,作為家長首先要培養(yǎng)孩子“惜時”——珍惜自己的時間,也就是珍愛寶貴人生的觀念;然后要幫助和引導孩子學會對信息進行篩選,明確信息、知識和智慧的區(qū)別,多讀古今名著經典、中外好書佳作,因為它們都經過了時間和空間的考驗,能夠供給讀者豐富而優(yōu)良的精神食糧。我倡導孩子應該從傳統(tǒng)紙本書閱讀起步,讓他們及早養(yǎng)成專心致志的讀書習慣,關注細節(jié)的閱讀素質,以便長大后,能夠寧靜從容地應對愈來愈淺碎和浮躁的網絡時代。
從閱讀文化學的層面來說,“一種家風是書香”。一個注重孩子成長和成才的負責任家長,首先就應該做“學習型的父母”。作為家長自己,首先要有自己的讀書愛好和讀書習慣,然后還要通過言傳及身教,把它們傳導給自己的孩子,讓他們在書香的家庭中成人,在文雅的氛圍中成長。
立足于中國社會的教育現實,我提倡家長們一定要有構建“書香家庭”的文化自覺,要注重以“親子閱讀”為抓手,以文學作品閱讀為基礎的家庭閱讀。孩子來到世上的第一空間是家庭,家長是孩子最早的教師。因此,家長必須以身作則,要有親近書本、開卷讀書的具體行動。讀書并不怕什么“輕閱讀”“淺閱讀”“泛閱讀”,怕的是開卷無緣、讀書無福,無論何人都是在一次又一次的閱讀行為中,不斷提升自己的“閱讀力”的。因為讀書、學習,旨在求知、明理、增慧,并轉化為為人品格、處世立場、做事態(tài)度等個體心理及其社會行為。
在家庭閱讀的具體場景中,家長該是一個導讀者、答疑者和啟發(fā)者的角色,因為導讀、答疑和啟發(fā)也正是“親子閱讀”的關鍵。孩子的童心、童言是一定要被珍惜的。孩子只要讀了佳作經典,一定對他的為人處世、言行舉止有影響。不同的人走向不同的人生道路,到達不同的職業(yè)、事業(yè)的高度。課外閱讀的行為和課外讀物的優(yōu)劣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什么時候這種影響力會爆發(fā),需要人生不同的環(huán)境來激發(fā)。但家長應堅信“近朱者赤”的道理,當孩子吸收了優(yōu)秀文化食糧以后,一定會沿著出色的軌道發(fā)展。通過閱讀來讓孩子的智商和情商和諧發(fā)展,對孩子來說更有人文意義。這也是家長需要有的心態(tài)。
“書香校園”建設,是全民閱讀推廣的“梁柱工程”。在目前“應試教育”體制難以撼動的現實環(huán)境中,在觀念上確立以“好讀書、讀好書、讀書好”為學風內涵,以“才華學識、知行合一”為校風基調的“學習型校園”,已經刻不容緩。猶如閱讀要從家庭中的娃娃抓起一般,校園閱讀推廣也應從新生抓起。而人文素質和科學素養(yǎng)教育,則是其中的重中之重。
作為全民閱讀可持續(xù)、良性循環(huán)化發(fā)展的中樞環(huán)節(jié),校園閱讀推廣是刻不容緩的。在基礎教育階段,應注重培養(yǎng)學生的讀書、作文和觀察、思考能力?!皠谟谧x書,逸于作文”是學生讀寫能力提升的寶貴古訓。中外作家的散文、隨筆小說佳作,應該成為學生重要的課外讀物之一,以培養(yǎng)文章語感和提升文學素養(yǎng)。家長應賦予自己的孩子以課外自由閱讀的時間,從小鼓勵他們多讀課外好書,要讓他們按照自己的興趣,依據自己的愛好去選擇優(yōu)良讀物和閱讀的方式。
在“書香校園”建設中,教師群體的讀書風氣是非常值得重視的。朱永新在《有書香才有“精神故鄉(xiāng)”——我心目中的“書香社會”》一文中特別指出,“老師要讀書,這是‘書香社會’的關鍵人群。關鍵人群抓好了,整個社會的推動力就會很強……閱讀不(僅僅)是語文老師的事情,是所有學科的事情。包括科學、人文、藝術。如果沒有閱讀的教師,永遠培養(yǎng)不出來閱讀的學生?!?/p>
《造就中國人:閱讀與國民教育》一書共計27萬字,其主旨在于倡導“全民共讀”。朱先生認為,“共讀”方能形成時代共識和社會合力,“一個班級、一個家庭、一所學校、一個社區(qū)、一個國家乃至于整個人類通過閱讀繼承共同的文化遺產,擁有共同的語言和密碼”,才能夠在特定的空間中和諧共處、合作共事和共同發(fā)展。這就從閱讀文化學的視角深層次地提出了“龍的傳人”如何為中華民族文化繼往而開來的問題。他認為,繼往開來的關鍵是在于抓緊、抓實和抓好未成年人閱讀。他痛感于自己早年缺失中外兒童文學作品滋養(yǎng)的教訓,鑒于“應試教育”所造成的學生無暇讀課外書,甚而產生厭學行為的可悲情形,振聾發(fā)聵地總結出了“一個人的精神發(fā)育史就是他的閱讀史。一個民族的精神境界取決于這個民族的閱讀水平。一個沒有閱讀的學校永遠不可能有真正的教育”等精粹理念,深為有識之士所認同。
《學記》云:“時過然后學,則勤苦而難成?!痹诒緯吨袊W生基礎閱讀書目100種》的導言中,朱先生指出:(1)“閱讀是一種全方位、多維度的智力體操,它能使孩子的頭腦逐漸變得靈敏,并進一步促進孩子心智的全面成長。在閱讀圖畫書、講故事、誦讀童謠兒歌、用圖畫表達相結合的過程中,兒童的思維與語言能力,得到自由的發(fā)展”。(2)在不同年齡的孩子有著不同的“精神饑渴”,這就需要從小開始,“不斷閱讀適合年齡發(fā)展的優(yōu)秀作品”,而教科書和教輔書,不可能替代兒童成長的全部精神食糧。(3)學生的精神成長存在“關鍵期”,如若錯過了,則“精神上的缺失就比較難以彌補”,小學階段“是所有關鍵期中最關鍵的時期”。
因此,在書中除了《兒童閱讀決定著民族未來》《讓校園充滿書香》《閱讀從兒童開始》《我為什么喜歡兒童文學》《重視農村孩子的“精神正餐”》等具有觀念啟迪意義的篇章外,更有由專家按“分級閱讀”“分眾閱讀”等理念,精選出來的幼兒及家長,小、中、大學生及教師基礎閱讀書目,其中包含了數百種開卷有益的中外名著和新版好書,值得信賴并參閱。
總之,小學和中學作為未成年人成長的重要場所,是推動“書香中國”建設的重要地帶。對于今后一個時期內校園閱讀推廣工作,筆者有以下三點建議:①創(chuàng)意策劃更具有針對性的“分校(分級)式校園閱讀推廣”方式;②要努力開創(chuàng)以“新生入學季”“校友校慶季”等為時間節(jié)點的、主題明確的“校園讀物推廣”活動;③要在“學生自主型閱讀”的基礎上,努力開創(chuàng)廣大教師和圖書館員領讀的新局面。
近年來,在浙江省圖書館界開展的各項閱讀推廣活動中,除了可持續(xù)舉辦的“未成年人閱讀節(jié)”以外,“館—校合作”項目也做得有聲有色。各級各類學校作為學生心智成長的重要教育場所,是推動“書香中國”建設的重要力量。因此,除了教育部門,公共文化服務也有必要向基礎教育系統(tǒng)延伸,對此公共圖書館責無旁貸,義不容辭。在全民閱讀推廣的框架下,“館—校合作”是公共圖書館把讀者服務延伸到基礎教育系統(tǒng)中的一種創(chuàng)新服務,其業(yè)務前途是寬廣的。
華東師范大學教授范并思先生在《閱讀推廣與圖書館學:基礎理論問題分析》一文中指出,閱讀推廣“是對閱讀進行推廣或促進,是圖書館服務的一種形式,是活動化、碎片化和介入式的服務;目標人群是全體公民,重點是特殊人群;閱讀推廣的最終目標是通過閱讀提升公民素養(yǎng),使不愛閱讀的人愛上閱讀,使不會閱讀的人學會閱讀,使閱讀有困難的人跨越閱讀的障礙”[10]。
江西省圖書館副館長黃俊女士在其專著《圖書館閱讀推廣的理論與實踐》一書中說,閱讀推廣,“是指由閱讀推廣主體獨立或者參與發(fā)起組織的,面對社會大眾,旨在培養(yǎng)民眾閱讀興趣、激發(fā)閱讀愛好、提升閱讀水平,通過對閱讀資源、閱讀方法、閱讀服務等進行宣傳、介紹、推介,助推和促進全民閱讀所開展的所有活動和工作的總稱”[11]。
北京大學信息管理系教授兼國家教育部高等學校圖書館學專業(yè)教學指導委員會主任王余光先生在其主編的《圖書館閱讀推廣研究》序言指出,公共圖書館閱讀推廣,“是指由公共圖書館獨立或者參與發(fā)起組織的,普遍地面對讀者大眾的,以擴大閱讀普及度、改善閱讀環(huán)境、提高讀者閱讀數量和質量等為目的,有規(guī)劃有策略的社會活動……目的都是滿足不同層次、不同興趣、不同類型的讀者文化閱讀需求,全面幫助讀者提升閱讀素養(yǎng)和閱讀水平”[12]。
由上述定義可知,圖書館閱讀推廣是圖書館讀者服務工作的活動形式之一,是全民閱讀常態(tài)化的“大屋頂工程”,擔負著“大庇天下求知者俱歡顏”的社會文化教育使命。在全民閱讀推廣工作中,圖書館專業(yè)館員是一個極為重要的崗位角色,因為這個職業(yè)群體是做好包括讀者服務和閱讀推廣在內的圖書館各項業(yè)務工作的寶貴人才資源。
早在1928年7月底,胡適先生在商務印書館東方圖書館所做的一次演講中,就十分明確地指出,“圖書館專家”的學識基礎,是要“愛書”“讀書”和“懂得書”,這是“圖書館的中心問題”,是圖書館開展一切業(yè)務的專業(yè)基礎[13]。
1932年9月15日,劉國鈞先生應邀出席浙江省立圖書館大學路館舍開幕活動,并在次日應時任館長陳訓慈先生的安排,作了一次有關圖書館館員應具備何種素養(yǎng)的主題報告。他指出,除了為讀者做好服務的負責精神及和藹態(tài)度之外,尚須為有需要的讀者“作誠懇之指導”。比如“閱者欲借某部文學史,館員也可就自己所知之范圍內,介紹以其他之文學史,俾得比較而備取舍。又或某特定書籍因出借或編目而不能供給時,須提示其他類似之書籍,以備采擇。勿徑以‘已出借’一語率直了之”[14]。
由《浙江圖書館志》可知,在陳訓慈先生任浙江省立圖書館館長期間,于1935年10月創(chuàng)刊了“以介紹新出圖書,增進讀書興趣為宗旨”的《圖書展望》月刊,內容涉及學術評論、時代知識、學者介紹、寫作講話、科學講座、讀書問題討論、書報常識及書評、出版新書提要、本館新到書目等。至1949年1月底終刊時,共編印30期。該刊與“以研究中國學術、闡揚浙江文獻為宗旨”的《文瀾學報》一起,“在報道館藏文獻,吸引讀者利用圖書館,促進讀書運動和學術演講方面,起了很好的作用”[15]。
我認為,作為“愛書的人理想的職業(yè)”(蕭乾語),書評是“學習型館員”以閱讀推廣類導刊、導報為發(fā)表園地,借助不斷進行的讀寫活動,來提升自己知識內涵和好書鑒賞力的有效訓練方式。努力構建一支以“在館書評人”為主導的讀物推廣隊伍,則是“學習型圖書館”建設的題中應有之義,也是圖書館積極回應“促進全民閱讀,建設學習型社會”基本國策的一項有待作為之舉。
中國圖書館學會閱讀推廣委員會顧問、原深圳圖書館館長吳晞研究館員認為,“閱讀推廣是圖書館的根本任務”,“閱讀推廣是圖書館歷史發(fā)展的趨勢……可以說是集文獻服務和信息服務之大成,通過多種多樣的活動和手段,將文獻服務和信息服務送達到讀者身邊”,“閱讀推廣是圖書館生存發(fā)展的需要”,因此,“圖書館要在全民閱讀中承擔起獨有的社會責任,完成他人不可替代的歷史使命”。
他指出,圖書館現在倡導閱讀推廣工作,其目的就是做好三件事:第一,引導那些不愛讀書、缺乏閱讀愿望的人們,讓他們走進書籍的殿堂,感受讀書的魅力,享受閱讀的樂趣;第二,幫助那些閱讀有困難的人們,包括少年兒童和閱讀障礙者,引領他們順利走上讀書的康莊大道;第三,向那些原本就熱愛讀書、熱心讀書的人們送去指引和服務,使他們多讀書、會讀書、讀好書。換言之,“讓所有的人都有書讀”,這是保障公民的基本文化權利;讓所有的人都愛上讀書,這是實現“學習型社會”的美好愿景。猶如中國之古訓:今日多一讀書之士,他年多一報國之人。
因為書香雅氣,可極大提振城鄉(xiāng)居民的人文追求。書店、書城和圖書館里的默讀者,學校教室中的朗讀者,博物館和美術館中的走讀者,組合在一起所醞釀而成的,正是一個城市可持續(xù)發(fā)展的知識力和文化軟實力。而“學習型家庭”與“書香校園”建設,以及各級各類圖書館所開展的全民閱讀推廣工作,無疑是把“倡導全民閱讀,建設學習型社會”這一基本文化教育國策抓緊抓實抓好的關鍵環(huán)節(jié)。
因此,就圖書館業(yè)內而言,應重視從倡導閱讀價值觀培育轉向夯實閱讀的人文基礎,從追求閱讀推廣全面開花轉向分眾閱讀、分類閱讀、分級閱讀、分地閱讀、分時讀物等方法論研究及其實踐。唯有如此,才能有效推進以“書香藝長、禮高恩重”為基調的“學習型家庭”,以“才華學識、知行合一”為基調的“書香校園”,以“讀書做人,積德行善”為基調的圖書館全民閱讀推廣“三位一體”系統(tǒng)工程,從社會源頭開始大力培育全民閱讀習慣,接力式地培育“讀書種子”和“書香人群”,才能真正提高國民素質和社會精神文明程度。
“全民閱讀推廣”的人文內涵,應該是你、我、他全體國民都應該平等享有閱讀權利,共同擁有讀物資源,以及無償使用屬于公共文化服務范疇的閱讀環(huán)境。因此,全體國民既是閱讀推廣的客體,又是閱讀推廣的主體。而公共和高等院校圖書館、社區(qū)圖書室、農家書屋的工作人員,則是這兩重角色中結合得最為緊密的社會人群。
公共圖書館、社區(qū)圖書室、農家書屋的閱讀推廣活動,貴在接地氣、聯文脈、揚書香,而這特別需要在一線的專業(yè)館員和業(yè)務骨干來發(fā)揮領讀者和閱讀推廣人的作用。建設“學習型家庭”“書香校園”和“書香中國”,都離不開社會各界與圖書館的共同努力,而指導、鼓勵圖書館員做好做實“學習型館員”,則是圖書館提供更好公共文化服務的必經之路。我認為,通過推行“三位一體”方略來推進全民閱讀,通過推廣閱讀傳播優(yōu)良的精神食糧,培養(yǎng)國民的閱讀習慣, 營造全民閱讀的社會氛圍,以提高國民素質和社會文明程度,公共圖書館和院校圖書館既責無旁貸、義不容辭,又山高水長,任重而道遠。
全民閱讀推廣工作的深化、拓展和創(chuàng)新,最離不開的是一個又一個“學習型圖書館”的支持,而“學習型圖書館”的人才資源,則是多多益善的“學習型館員”。
所謂“學習”,其內涵是指人類通過聽講、閱讀等知識接受途徑,結合著求學者個體的理解、思考和感悟,再借助急用先用、邊學邊用之類的學以致用方法,以獲取生存經驗、生活技能、生產知識為主要目的的行為。其本質是“求知”和“明理”,既求未知、新知和真知,更求文理、學理和真理,以形成自己的常識體系、知識結構、學識水平,進而造就自己的見識,錘煉自己的膽識。也就是說,無論是開卷觀書,還是啟屏求知,通過不間斷的閱讀和終身化的學習,以汲取書本內外的信息、知識乃至智慧,為人生的戰(zhàn)略服務,正是一個現代人的基本生存方式和生活內容。作為以公共文化服務,尤其是文獻服務為主要業(yè)務內容的圖書館,“學習型館員”應該成為社會的“終身學習者”楷模,才能愉快地勝任完成全民閱讀推廣事業(yè)的時代重任。
多年來,在從事教學、研究和全民閱讀推廣的實踐中,筆者和同人先后編寫出版了《全民閱讀推廣手冊》《全民閱讀參考讀本》(均海天出版社2011年版)、《全民閱讀知識導航》及《中國閱讀大辭典》(均南京大學出版社2016年版),被業(yè)內稱為“全民閱讀四書”,可以成為圖書館員們從“服務型館員”“學習型館員”到“研究型館員”自學提升過程中的參考讀物。這些書中回答了為什么要讀、讀什么、在哪里讀等一系列問題。
總之,作為現代“知識天堂”——圖書館的文獻守護人和知識傳播者,應具有強烈的職業(yè)憂患意識,既要多一份“人生惟有讀書好,最是書香能致遠”的人文自信,又要多一份從“學習型館員”到“閱讀推廣人”的身份認同,本著慈悲、博愛、公益之心勸學導讀,積極推介好書名著、佳作經典,在以“閱讀要從娃娃讀書和讀書要從娃娃抓起”的“學習型家庭”建設方面,在以“讀好書,讀書好,好讀書”為主旋律的“書香校園”創(chuàng)建方面,為“促進全民閱讀,建設書香社會”夯實廣泛而堅實的社會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