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勇則

南開大學出版社2015 年版《張伯苓全集》10 卷本，是張伯苓文獻資料整理工作的豐碩成果，為研究愛國主義教育家張伯苓的生平事跡提供了較為齊全的歷史文獻資料。這一創(chuàng)舉，功莫大焉，被譽為“精心編纂的鴻篇巨制”是當之無愧的。但是，對于編輯近代歷史人物全集這樣的“大部頭”來說，做到“文獻資料搜集最為全面、點校最為精審、編輯排版最為完善”，大概只能視為最高追求；而在實踐中，鑒于史料龐雜、涉及面廣，難以達成圓滿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現(xiàn)經(jīng)查擺文獻資料，試對《張伯苓全集》中的個別細枝末節(jié)問題予以考證，并略作補充。當然，此番判斷，僅為管窺之見，若有欠妥當，望予指正為盼。

一 美國前副總統(tǒng)費亞班在私立第一中學堂③“私立第一中學堂”即“天津南開私立第一中學堂”的簡稱，也即南開中學堂的前身。據(jù)《天津南開學校章程（中華民國四年夏季訂）》載：該校于光緒三十年九月初八（1904 年10 月16 日）開學時，稱“私立中學堂”（不過，《大公報》也有載為“民立中學堂”的情形）；光緒三十年年終，改稱“私立敬業(yè)中學堂”；光緒三十一年年終，改稱“私立第一中學堂”；宣統(tǒng)三年（1911）二月，改稱“公立南開中學堂”。參見卞僧慧：《天津史志研究文集》，天津古籍出版社，2011 年，第115～118 頁。不過，報章早已在校名中冠名“南開”了。如《大公報》1908 年2 月9 日《補考學生》載：“南開私立第一中學堂定于十二日下午，補考新生，以便開學插班教授?！庇秩纭洞蠊珗蟆?908 年5 月18 日載有《天津南開私立第一中學堂招考新生廣告》。再如《大公報》1910 年1 月16 日《共濟醫(yī)院廣告》載，該醫(yī)院院長為“高等工業(yè)學堂、南開中學堂醫(yī)官藤田語郎”。演說時間

《張伯苓全集》第1 卷《著述·言論（一）》第6 頁，載有《歡迎美國前副總統(tǒng)費亞班來校演說的謝詞（1909 年8 月23 日）》一文，并于第6～8 頁附錄《美國前副總統(tǒng)費亞班君在私立第一中學之演說》全文。編者在文末標明出處：“《大公報》，1909 年8 月23 日。”編者又出注：“費亞班（Aarles Warren Fairbanks，1852～1918），美國共和黨人，1905 年3 月～1909 年3 月任美國副總統(tǒng)。費亞班的演說詞由王邵廉譯。題目為編者所擬?！?/p>

《張伯苓全集》第10 卷《附編·張伯苓年譜》第16 頁載：1909 年“8 月23 日（七月初八），歡迎美國前副總統(tǒng)費亞班（Charles Warren Fairbanks）在私立第一中學堂演講，并致謝詞，希望‘他日兩國人之交誼當日形親密’”。

美國第26 任副總統(tǒng)查爾斯·華倫·費爾班克斯

費亞班的演說詞全文（署“王劭廉譯”，而非“王邵廉譯”）以及所附的《監(jiān)督張伯苓先生致謝詞》，均見載于《大公報》1909 年8 月23 日第2 張第3 版。不過，這并不意味著此次演說的時間就是1909 年8 月23 日這一天。按照當年的采編流程、排版能力、印刷效率，當天發(fā)生的新聞事實，是不可能在同一天內(nèi)見諸報端的。筆者判斷，此次演說只有發(fā)生在1909 年8 月23 日之前，才符合規(guī)律。

（一）費亞班演說時間不晚于1909 年8 月21 日

《順天時報》1909 年8 月25 日所載《美國前副總統(tǒng)之演說》，也即這篇演說詞全文，并加按語：“日前，美國前副總統(tǒng)費雅邦克斯君，視察天津各學堂之時，在私立第一中學演說，概要如左：……”“費雅邦克斯”是“費亞班”的另一漢譯名。經(jīng)比對可知，《大公報》1909 年8 月23 日所載與之基本無異，但《張伯苓全集》第1 卷所錄，尚存點校之失。較為明顯者：一是“仆今游歷全球，足跡遍天下”之后，脫漏“所見所聞”四字；二是“彼醫(yī)學之研究有得，亦豈僅為求一國人之生命已乎”中的“求”字，應為“救”字之誤。

《大公報》《順天時報》所載的費亞班演說詞中，有“昨，晤端午帥，談及學務，確有心得”一語?！岸宋鐜洝奔磳r任直隸總督端方（字午橋）的尊稱。如果搞清楚二人在津晤談的日期，就有可能推斷出演說時間?！洞蠊珗蟆贰俄樚鞎r報》《申報》對費亞班在津行蹤和赴京時間都有所披露：

一是《大公報》1909 年8 月20 日《美員演說》載：“美國前任副大統(tǒng)領費亞班君，來華旅行，在北戴河避暑月余，刻已抵津。于昨（初四日）下午，由駐津美副領事陪，赴督院拜謁午帥。初五日，在領事館內(nèi)接見中外官場［人士］。初六日，本埠私立第一中學堂請［其］去該學堂內(nèi)演說，由監(jiān)督代為翻譯。屆時，議論風生，定有一番瀹人智慧之處。紳商各界大可前往旁聽也?！逼咴鲁跛娜占? 月19 日，初五日即8 月20 日，初六日即8 月21 日?？梢?，這則消息具有預報性質(zhì)。

二是《順天時報》1909 年8 月20 日《美前副總統(tǒng)到京》載：“美國前任副總統(tǒng)費雅邦克斯君，在北戴河避暑靜養(yǎng)者十余日，昨由該地搭早車到天津，擬本日晉京?！笨梢?，費亞班8 月19 日抵津，文中所載的“本日”應指8 月20 日。

三是《大公報》1909 年8 月21 日《督憲答拜美副統(tǒng)領》載：“昨早十鐘，督憲端制軍，乘坐馬車出署，赴英界，答拜美國前任副大統(tǒng)領費亞班君。至午刻，始行回轅?！蔽闹兴Q的“督憲端制軍”，即對直隸總督端方的別稱，下文又稱“端督”。

四是《順天時報》1909 年8 月21 日《美前副總統(tǒng)之到京》載：“美國前任副總統(tǒng)費雅邦克斯君偕同夫人，日昨到津一節(jié)，業(yè)志本報。是日，中美兩國人赴車站歡迎者為數(shù)不少。中有該國駐津署理總領事勃達君、美醫(yī)裴克君，并中國蔡觀察紹基等。直被裴君為東道，拜會端督，并至督院吊謁楊文敬公之靈。事畢回駕，寓裴君之館，接遇訪客，招請旅津美紳公宴。費君留津二日，考察教育事宜，擬于本日晉京，并晉京之后，應寓該國衛(wèi)隊統(tǒng)領夫人之宅?！蔽闹刑峒暗摹皸钗木垂?，即指已故的前任直隸總督楊士驤（謚號文敬）。而文中所載的“日昨”“是日”當指8 月19 日，“本日”應指8 月20 日。結(jié)合前引報章消息可知，此文在費亞班在津行程上存在“對不上茬”的問題。這很可能是因《順天時報》直接轉(zhuǎn)載了其他報章的消息，而導致在時間上“慢了一拍”。

五是《順天時報》1909 年8 月22 日第4 版《美副總統(tǒng)蒞堂演說》載：“美國前任副大統(tǒng)領費亞班君，來亞洲旅行，［在］北戴河避暑月余，刻已抵津。于初四日下午，由該國駐津副領事官隨同，赴院拜謁端午帥。初五日，擬在領事館接見往拜者，上午見中國人，下午見本國人。初六日上午，則由私立第一中學堂敦請，親臨該堂演說，當由該堂監(jiān)督代為［翻譯］?！贝宋呐c《大公報》1909 年8 月20 日《美員演說》所載來自同一稿源（內(nèi)容基本雷同），可見此文應屬遲到的消息。

六是《順天時報》1909 年8 月22 日第7 版《美賓晉京》載：“美國前任副總統(tǒng)費雅邦克斯君昨已晉京?！薄巴鈩詹刻霉贋闅g迎美賓起見，擬定設公宴招請，而監(jiān)國攝政王亦應覲見美賓?！贝溯d表明，8 月21 日，費亞班一行已在北京了。

七是《順天時報》1909 年8 月24 日《美前副總統(tǒng)之游覽》載：“美國前任副總統(tǒng)費雅邦克斯君，日前已晉京，客寓美國衛(wèi)隊統(tǒng)領之宅，與中外官紳酬應，無虛日。其滯留北京日期約十日，而擬于此間搭京張鐵路專車游張家口，然后由京漢鐵路前赴漢口，游歷長江一帶后，再由上海搭輪，前赴香港，游覽廣東，轉(zhuǎn)赴菲律賓島觀察美屬殖民地情形，游歷印度、埃及，渡大西洋面，而回國。費君此行全系汗漫之旅，不涉公務也。”那么，文中表述的“日前”到底是哪一天呢？

八是《順天時報》1909 年8 月25 日《美前副總統(tǒng)之請宴》載：“初八日晚，美前副總統(tǒng)費雅邦克斯君，邀請外交團人士，并英美僑居官紳等公宴，異常歡洽，極一時之盛。”文中所稱的“初八日”即8 月23 日。

九是《申報》1909 年8 月27 日《京師近事》載：“美國前任副總統(tǒng)費雅邦克斯君，偕同夫人，至津后，即拜會端督，并吊謁楊文敬公之靈?，F(xiàn)已事畢，于初五日晉京，寓該國衛(wèi)隊統(tǒng)領夫人之宅。”文中提及的“初五日晉京”，即指8 月20 日赴北京。

綜合以上消息，可作出以下判斷：費亞班抵津后，于8 月19 日下午拜訪端方；8 月20 日午前，端方回訪。按照既定行程，費亞班計劃于8 月21 日上午在私立第一中學堂發(fā)表演說。在其演說過程中，“由監(jiān)督代為翻譯”，也就是由私立第一中學堂監(jiān)督張伯苓擔任現(xiàn)場翻譯。雖然《大公報》1909 年8 月23 日載曰費亞班演說詞由“王劭廉譯”，但二者并不矛盾。張伯苓應為口譯，王劭廉應為筆譯。

關于費亞班離津晉京的具體時間，《申報》所載與《順天時報》所載存在矛盾。《申報》明確記載費亞班于8 月20 日離津赴京。但《順天時報》的連續(xù)報道則在時間表述上出現(xiàn)了混亂，既有8 月20 日晉京的記載，也有8 月21 日晉京的記載，還稱費亞班“留津二日，考察教育事宜”。筆者判斷，費亞班改變原計劃，壓縮在津行程的可能性尚不能排除。當時，天津正在隆重舉行楊士驤出殯儀式，《大公報》對此記載較詳：

一是《大公報》1909 年8 月20 日《發(fā)引有期》載：“故督楊文敬公，自初二日，經(jīng)督辦津浦鐵路大臣徐尚書（即徐世昌）點主畢，隨于昨日開吊，駐津各國領事官齊往祭奠。并定于初六日發(fā)引。路過金鋼、金華二橋及日、法、英各租界，直赴招商局碼頭，乘搭新豐輪船回籍。沿道搭有祭棚六座：一為合省司道，在河北大胡同；一為同鄉(xiāng)官商，在鈔關前；一為各局所，在東門北；一為鹽務通綱，在商業(yè)學堂前；一為督練處，在閘口；一為紳商學界，在日本提署前?！秉c主日即8 月17 日（七月初二），開吊日為8 月19 日（初四），發(fā)引日為8 月21 日（初六）。

二是《順天時報》1909 年8 月21 日《京津火車之擁擠》載：“初三、四兩日（即8 月18 日、19 日）為前直督楊文敬公開吊之期。各京官之素有交好以及曾受澤惠者，咸欲赴津吊唁，藉伸懷思之誠。故日來京津火車之冠蓋絡繹不絕。”

三是《大公報》1909 年8 月22 日《楊督出殯》載：“日昨，為楊文敬公出殯之期，棺用六十四人大杠。于午前十一鐘，舁出督署，道經(jīng)金鋼、金華二橋，由東北城角、大馬路，過日、法、英等租界，至招商局碼頭解杠，上新豐輪船，專送南下。沿途儀仗之盛，為津地所罕見。計：前行者為銘旌，次則青獅、白象、文丞、武尉，又次為銜牌百對及鑾駕執(zhí)事，再次為德政牌八對、萬民傘四十四扇、萬民衣一襲、黃牌二十一對、誥封亭五座、盆景四抬、影亭一座、牌幡二十四對、魂轎魂車各一乘、僧道喇嘛數(shù)十人、馬隊二十名、步隊六十名、小拿（捧盤者）二十四人、前呼后擁四十八人。官眷之送殯者，轎共九乘。一路祭棚，不下十座。惜是日正值陰雨，泥途滑滑。凡紅男綠女空巷來觀者，大有拖泥帶水、興會淋漓之象?！?/p>

官方在天津為楊士驤舉辦的大出殯，動靜著實不小。情況如此之特殊，費亞班一行在天津的活動勢必受限，官方也難以對其照顧周詳。其在津不宜久留是可以想見的，其僅在津逗留兩日就匆匆赴京也是符合情理的。

總之，經(jīng)查擺以上即時性報道，至少可以認為，費亞班在私立第一中學堂發(fā)表演說的時間和張伯苓隨即發(fā)表《致謝詞》的時間，最遲在8 月21 日。

圖上為上?！肚嗄辍吩驴?909 年第12 卷第9 期所載天津私立第一中學堂校園照片圖下為南開中學堂外景（攝于清末民初）

（二）關于“費亞班”的譯名

再說說“費亞班”這個漢譯名存在的問題。其英文名正如《張伯苓全集》第10 卷第16 頁所載的“Charles Warren Fairbanks”，而非《張伯苓全集》第1 卷第6 頁腳注所載的“Aarles Warren Fairbanks”。其姓名的今譯，應為查爾斯·華倫·費爾班克斯，而非“阿爾斯·華倫·費爾班克斯”。

“費亞班”只是其漢譯名的一種。已知報章報道其此次遠東之行時，出現(xiàn)的漢譯名不少于十個（包括前引文獻所載的費雅邦克斯）：

一是番阿班克斯。《申報》1909 年3 月9 日《美將簡放日使》載：“十六日，東京電云：……美國卸任副總統(tǒng)番阿班克斯君，擬于西［歷］四月間，啟程環(huán)游全球，并將道出日本?！?/p>

二是番阿班克司?！渡陥蟆?909 年5 月25 日《美員抵東游歷》載：“初四日，東京電云：前任美國副總統(tǒng)番阿班克司君，已于今日行抵東京，擬勾留兩月之久，再行赴華?！?/p>

三是費亞泮克斯。《順天時報》1909 年6 月12 日《美前副總統(tǒng)之將到北京》載：“美國前副總統(tǒng)費亞泮克斯君，現(xiàn)在日本游歷各地，觀光事畢，擬于十九日由日本啟身抵韓，嗣后赴北京觀光?！?/p>

四是費雅般克斯?！洞蠊珗蟆?909 年6 月19 日《費雅般克斯氏之行程》載：“費雅般克斯氏當于六月二十日，由馬關啟程赴韓，再行前往馬尼剌（即馬尼拉）?！?/p>

五是飛亞班庫士。《大公報》1909 年6 月26 日《前副總統(tǒng)之消息》載：“美國前副總統(tǒng)飛亞班庫士氏，原定由韓國仁川前赴大連，由西伯利亞路回國。茲聞，該氏因麻尼拉（即馬尼拉）紳士等勸告，改變行程，決定由仁川經(jīng)長崎、香港，前往麻尼拉?！?/p>

六是菲亞般古士?！俄樚鞎r報》1909 年7 月10 日《美前副總統(tǒng)與滿鐵總裁宴》載：“大連函云：美國前副總統(tǒng)菲亞般古士君，偕其夫人來連游歷。南滿鐵路副總裁國澤君，于前晚敦宴菲君，以敦睦誼?！?/p>

七是弗亞半克?！俄樚鞎r報》1909 年7 月26 日《美前副總統(tǒng)來京之展期》載：“美國前副總統(tǒng)弗亞半克君，前經(jīng)游歷日本，再擬視察中國情況，已抵北戴河。初擬于日昨晉京，惟因事不果，仍在該處消遣三星期后，即始能來京。”

八是費雅邦?！洞蠊珗蟆?909 年8 月28 日《邸抄》載：七月十二日（8 月27 日）“己刻，美國署使臣費勒器，偕同前副總統(tǒng)費雅邦、水師提督何爾博等，在養(yǎng)心殿覲見”。

九是番亞班克司?！渡陥蟆?909 年9 月7 日《前任美副總統(tǒng)抵滬》載：“前任美國副總統(tǒng)番亞班克司君，偕其夫人來華游歷，已志前報。茲番君已出京南下，于昨日由漢口乘大通輪船抵埠。駐滬美國代理總領事及副總領事，均赴江干迎接。番君旋即登岸，假寓匯中旅館?！?/p>

當時，對于譯名缺乏必要的管理規(guī)范，導致中文音譯的隨意性很大。費亞班的漢語名字在報章上五花八門，即可見一斑。

費亞班此次遠東之行，歷時半年之久。鑒于其對中國政情民風的了解已有不少，遂有由其出任美國駐華公使之訊，但未能實現(xiàn)。

二 《天津南開私立第一中學堂牌示》成文時間

《張伯苓全集》第1 卷《著述·言論（一）》第11 頁，載有《天津南開私立第一中學堂牌示（1911 年2月16 日）》，文曰：“諭諸生知悉：現(xiàn)因時疫流行，蔓延至津，中其毒者每至一家不保，勢頗可畏。我堂平日雖講衛(wèi)生，然際此傳染劇烈之時，所有宿舍、講堂多人聚處，實覺有所未便。茲擬展緩至二月二十日再行開學。屆時，務各來堂理課。勿誤。此諭。”編者在文末標明出處：“《大公報》，1911 年2 月17 日?！?/p>

《張伯苓全集》第10 卷《附編·張伯苓年譜》第19 頁載：1911 年“2 月16 日（正月十八），刊布‘天津南開私立第一中學堂牌示’，謂因時疫流行，展緩開學”。

實際上，《大公報》1911 年2 月17 日所載的此牌示，并非首次見報。已知此牌示最早載于《大公報》1911 年2 月10 日（即宣統(tǒng)三年正月十二日）第3 版。2 月11 日至19 日，又分別載于《大公報》第1 版或第3 版。此牌示在《大公報》上累計刊登了10 天之久。

受此牌示的影響，天津北洋法政學堂、天津德華普通中學堂、天津新學大書院、直隸高等商業(yè)學堂等學校也紛紛采取展期開學等防疫措施，并相繼在《大公報》上刊載啟事。

以下先說說張伯苓決定公布此牌示的緣由。原來，1910 年底，東北爆發(fā)肺鼠疫，且跨區(qū)域蔓延，對京津保地區(qū)的威脅日亟。由于天津意、奧、俄租界居民感染鼠疫者不少，一度引起恐慌。天津各界紛紛行動起來，籌謀防疫之法。張伯苓也積極參與全市防疫工作，且多次在南開私立第一中學堂（當時亦載為南開中學堂）研究防疫事宜。

如《大公報》1911 年1 月24 日《會議防疫》載：“北洋商學公會為防疫事，于昨（二十二日），特假浙江會館開會，研究辦法……又，是日，南開私立第一中學堂研究防疫事宜。”《大公報》1911 年1 月25 日《防疫匯志》載：“二十二日，南開私立第一中學堂開會研究防疫事，倡議者為嚴范孫侍郎并本埠士紳及軍醫(yī)學堂監(jiān)督徐華清觀察，并中外醫(yī)士，籌設一切辦法?！薄坝?，本縣城議事會昨日開臨時會，曾提及防疫一事。以衛(wèi)生局本在自治范圍，有防疫專責，更有督憲新發(fā)給防疫經(jīng)費，擬由該會申請該局認真防維，切莫盡仿西法，以免人心驚惶，有礙治安。并公舉正副議長及會員數(shù)人為該會代表，與第一中學堂及商學公會南北各紳接洽，共商一切?！?/p>

《大公報》1911 年2 月10 日第3063 號第3 版已刊載《天津南開私立第一中學堂牌示》

又如《大公報》1911 年1 月26 日《紳商防疫熱》載：“二十四日下午，本埠各紳及旅津南省紳商各界，假浙江會館開大會，研究防疫事。是日，到者為嚴范孫侍郎、孫仲英觀察、寧世福、英斂之、方藥雨、孫子文、劉伯年、張伯苓、馮商盤、趙希圣、李吉甫、王寅生諸君……當場公推孫仲英君為正會長，閻瑞亭（咨議局議長）、李子鶴（本縣城議事會議長）二君為副會長?！贝藶樘旖蚺R時防疫會成立之始。

天津臨時防疫會成立后，多次開會研究防疫之策。其中，2 月7 日下午開會時，“到者為孫仲英、李子鶴、嚴范孫、張伯苓、林墨卿、英斂之、蘇朵生諸君及回教士紳，并軍醫(yī)學堂總辦徐靜瀾（即徐華清）及府縣尊。是日，決議者為添附華醫(yī)、勉順輿情一事。末復提議，向例十四、十五兩日，為元宵燈節(jié)，街市觀燈者擁擠異常，擬由該會稟請巡警、勸業(yè)各道憲，先期出示禁止，本年暫停，以資防疫?！币浴洞蠊珗蟆窞檩d體，及時公布《天津南開私立第一中學堂牌示》，就是張伯苓積極響應天津臨時防疫會的號召，在元宵節(jié)（2 月13 日）之前采取的一項有效措施。

實際上，此牌示亦非孤立性存在?！洞蠊珗蟆?911 年2 月17 日還刊發(fā)《函告種漿》一文，即：“南開私立第一中學堂，昨曾通致該堂各生公函一則，文云：時疫流行，猛烈萬狀。本堂為慎重人命起見，既經(jīng)登報傳知，展緩至二月二十日再為開學。茲復擬定一完全辦法，凡我堂師生及使役人等，均須種‘避瘟漿’一次，以昭慎重?，F(xiàn)由衛(wèi)生局聘請醫(yī)士，施種‘避瘟漿’。男子種漿，借地在鼓樓東戒煙總局內(nèi)；女子種漿，借地在南門里戒煙分局內(nèi)。有往種者，種畢均給一執(zhí)照。自此次見信后，務即于日內(nèi)前往受種。種后須在家靜養(yǎng)十余日，屆開學時，并須持種漿執(zhí)照，來堂呈驗。毋忽?！贝斯矐鲎詮埐咧只蚪?jīng)張伯苓審定后發(fā)布，符合《張伯苓全集》體例，惜未及收錄。

換言之，此公函是此牌示公布后的連續(xù)性動作，但對于這個后續(xù)步驟，也有一個為期一周的醞釀出臺過程。因此，只有將此公函與此牌示公布的時間結(jié)合起來研究，才能明了張伯苓當時在應對疫情過程中是如何主動作為、科學施策的。

三 《國際聯(lián)盟同志會緣起》成文時間

《張伯苓全集》第1 卷《著述·言論（一）》第107～109 頁，載有《國際聯(lián)盟同志會緣起（1919 年2月13 日）》一文，并附錄《國際聯(lián)盟同志會章程》12 條。編者在文末標明出處：“《申報》，1919 年2 月13 日?！?/p>

《張伯苓全集》第10 卷《附編·張伯苓年譜》第42 頁載：1919 年“2 月13 日，與梁啟超、胡適、蔡元培、張謇、熊希齡、范源濂、梁士詒、林長民、王寵惠、陶孟和、金邦正等47 人發(fā)表《國際聯(lián)盟同志會緣起》，研究國際聯(lián)盟各種問題，以促進其發(fā)展。”

1919 年出版的《國際聯(lián)盟同志會叢刊（第一冊）》封面、凡例和目錄頁

查《申報》1919 年2 月13 日所載的《國際聯(lián)盟同志會緣起》（以下簡稱《緣起》）全文，為《北京通信（三）》（署名秋水）的第二部分。第一部分為《國際聯(lián)盟同志會之發(fā)起》，文曰：“五號，在石駙馬大街京畿水災籌賑事宜督辦處開第一次會……九號，在石駙馬大街原地點開會，討論會章，通過后……即日發(fā)電到巴黎，與梁任公報告開會情形及舉其為理事長［一事］，請其在巴黎為該會代表協(xié)助進行。該會并定十二號，在北京大學法科開講演大會?！蔽闹袑ⅰ毒壠稹贩Q為“宣言”，還將第三部分《國際聯(lián)盟同志會章程》（以下簡稱《章程》）12 條稱為“會章”或“定章”。

顯然，《緣起》《章程》成文的時間應早于《申報》刊發(fā)時間才符合邏輯。下面先梳理一下報刊所載的部分相關報道。

一是《大公報》1919 年2 月8 日《國際聯(lián)盟同志會之發(fā)現(xiàn)》載：“近日，巴黎和會中，美國威總統(tǒng)倡行國際聯(lián)盟會。于是，和會中設有國際聯(lián)盟委員會。近日，正在討論組織辦法，不日，將提出大會。吾國有志之士，有鑒于此，擬組織一國際聯(lián)盟同志會，以為鼓吹。已于前日午后二時，在石駙馬大街督辦水災善后事宜處，開會討論。茲將該會第一次通信，錄左：‘敬啟者，歐戰(zhàn)后，應以國際聯(lián)盟，保障世界永久和平之局。現(xiàn)在，巴黎和會業(yè)經(jīng)定為議案，我國對此自必贊成。惟聯(lián)盟之組織權(quán)，以及執(zhí)行機關諸問題，關系重大。各國民間多已組成團體，研究利害，發(fā)表公論，以為外交上主張之援。吾國國民豈容獨后？茲擬邀約同人，發(fā)起國際聯(lián)盟同志會，藉以鼓吹輿論，并與他國同類之會，互通聲氣，彼此提攜。訂于二月五日午后二時，在石駙馬大街督辦水災善后事宜處，開會討論，務?；菖R賜教，俾得早日成立，不勝盼禱。專肅，順頌日祉。蔡元培、汪大燮、張謇、熊希齡、王寵惠、林長民同啟?！勈侨臻_會到會者，約有四五十人，先討論會章，次即先舉理事五人，當選者為梁啟超、汪大燮、蔡元培、王寵惠、李盛鐸五氏，并舉林長民氏起草會章。不日，即有宣言書發(fā)表?！蔽闹刑峒暗摹靶詴?，即指《緣起》。

二是《民國日報》1919 年2 月10 日所載《記國際聯(lián)盟同志會》一文，對2 月5 日所開會議記述較詳，包括《開會之詳情》《職員之舉定》《該會之緣起》三個部分。文中不僅載明“該會現(xiàn)印布一種印刷物，名曰《國際聯(lián)盟同志會緣起》”，而且附錄《緣起》全文。將《民國日報》所載的《緣起》全文與《張伯苓全集》第1 卷所錄比對，可知略存小異。如《民國日報》所載，將美國前總統(tǒng)塔夫脫的漢譯名記載為“搭虎脫”，而非《張伯苓全集》第1 卷所錄的“塔虎脫”。

三是1919 年2 月11 日出版的《北京大學日刊》第306 期第1～2 版，載有《國際聯(lián)盟同志會廣告》，文曰：“本會定于本月十二日下午二時，在北京大學法科大講堂開成立會。屆期敬請北京大學教職員諸君及學生諸君到會。”并附有以“為國際聯(lián)盟同志會征求會員”為題的啟事：“本校同人公鑒：國際聯(lián)盟同志會為汪大燮、熊希齡、張謇、王寵惠、蔡元培、林長民六君所發(fā)起，業(yè)于二月五日在石駙馬大街熊宅，開發(fā)起人籌備會，傳觀《宣言書》及《會章》草案。是日，到會者二十七人，本校職員蔡元培、王寵惠、胡適、陶履恭、宋春舫、梁敬錞諸君皆與焉，皆加入發(fā)起人中，公推梁啟超、汪大燮、蔡元培、王寵惠、李盛鐸五君為臨時理事，推林長民君為總務。又于九日，在南長街本會事務所開第二次籌備會，又增推嚴修、張謇、熊希齡三君為理事。并定于十二日午后二時，在法科大講堂開成立會。此會純粹研究性質(zhì)，本校教職員諸君及學生諸君，均可入會。愿入會者可于本日到校長辦公室簽名或于大會時臨時簽名均可（臨時由發(fā)起人介紹）?！缎詴芳啊稌隆犯搅杏诤蟆１本┐髮W啟。”

該啟事中提到的“《宣言書》及《會章》”，即指《緣起》《章程》。經(jīng)比對可知，《北京大學日刊》所載，與《張伯苓全集》第1 卷所錄也有區(qū)別。其中，最為明顯的就是開列的《章程》為15 條，而非12 條?！睹駠請蟆泛笥?919 年2 月14 日所載的《章程》，亦為15 條。

又據(jù)《蔡元培全集》可知，其所錄的《國際聯(lián)盟同志會緣起（1919 年2 月11 日）》和所附的《章程》，均以《北京大學日刊》1919 年2 月11 日所載為據(jù)。

四是國際聯(lián)盟同志會成立之后不久編印的《國際聯(lián)盟同志會叢刊（第一冊）》（正文共62 頁），可視為值得優(yōu)先引用的權(quán)威性記載。其中所載的《國際聯(lián)盟同志會成立之經(jīng)過》第一部分，即《緣起》全文，但文中也載為“搭虎脫”。據(jù)第二部分《成立會之經(jīng)過》記載，1919 年2 月5 日下午召開的第一次會為“發(fā)起人會”，2 月9 日召開的第二次會為“成立會”，2 月11 日晚召開的第三次會則是2 月12日召開講演大會的“預備會”。2 月12 日講演大會“最關緊要者，即為發(fā)表本會之宗旨及本會對于國際聯(lián)盟作如何之主張”。另外，《國際聯(lián)盟同志會叢刊（第一冊）》所載的《章程》，亦為15 條。

通過對以上征引的史料進行縷析，可作出如下判斷：

一是1919 年2 月5 日召開國際聯(lián)盟同志會第一次會議之前，已開始起草《緣起》及《章程》，并在2 月5 日召開的第一次會議上“傳觀《宣言書》及《會章》草案”，也就是向與會人員征求意見建議。

二是在2 月9 日召開的第二次會議上，經(jīng)研究討論，《緣起》《章程》均得以通過。其中，《緣起》定稿并形成“印刷物”的時間不晚于2 月9 日。這也就是《民國日報》于2 月10 日披露《緣起》一文的前因。1996 年版《熊希齡集》也收錄了《申報》1919 年2 月13 日所載的《國際聯(lián)盟同志會緣起》一文，題為《國際聯(lián)盟同志會宣言（一九一九年二月九日）》，并標明出處：“上?！渡陥蟆芬痪乓痪拍甓率?。”如此標注是準確的，可以有效避免《緣起》成文日期與見報日期雜糅的問題。

三是《申報》1919 年2 月13 日所載的《章程》12 條，不排除屬于草案的可能性，經(jīng)研究討論后，加以充實，遂有《章程》15 條這個新版本。

四是當時的報刊中對《緣起》《章程》不乏披露，但《張伯苓全集》第1 卷收錄時僅以《申報》見報時間為據(jù)，而《蔡元培全集》第3 卷收錄時僅以《北京大學日刊》見報時間為據(jù)?，F(xiàn)在看來，這都是難以令人放心的。如能再與《國際聯(lián)盟同志會叢刊（第一冊）》等記載詳加比對一番，或許才能更加牢靠。

總之，當年見諸報刊的新聞事件及言論、公告、啟事、函電等，往往受采編、印刷過程的影響而具有滯后性，勢必導致見報延遲。也就是說，難以把見報當天認定為發(fā)表演說、講話的時間，也不意味著見報當天就是公文的成文或定稿時間。因此，有必要充分考慮報刊的登載周期和新聞時效性等因素。以下僅再舉一例：

《張伯苓全集》第1 卷《著述·言論（一）》第234 頁收錄《對“五卅”學生罷課的態(tài)度（1925 年6 月14 日）》，即：“諸生如果因愛國運動而被開革，敝校定予收容，并維持宿食。”編者在文末標明出處：“《申報》，1925 年6 月14 日?！睓z此日《申報》可知，張伯苓說的這段話，見載于《鄭謙南下與滬案，商界經(jīng)濟絕交，學界募捐演講》（署名堯日）一文中，且文末注明“六月十日”?？梢?，張伯苓說這段話的時間理應不晚于6 月10 日。

當然，要把以上這些具體時間逐一厘清，確實有很大難度。如因一時拿不準，而暫且以見報日期為據(jù)的話，雖然稍有差池，但也能基本符合史實，屬于無傷大雅。不過，若能在此基礎上詳加考實，豈不是可使《張伯苓全集》這個堪稱鴻篇巨制的“大部頭”更加趨于完美？

四 張伯苓在青年會全國協(xié)會新會所發(fā)表演說時間

《張伯苓全集》第1 卷《著述·言論（一）》第143 頁，載有《為何青年會受歡迎（1921 年4 月7日）》一文：“青年會之所以一日千里者，因各處歡迎之故，而各處之所以歡迎，又因其能供給人之需要故。且青年會有活動力，有變化性，能審機度勢，以應付社會各方面之要求?！?/p>

編者在文末標明出處：“《南開周刊》第4 期，1921 年4 月20 日?！本幷哂殖鲎ⅲ骸氨疚模凼牵輳埐咴谏虾Ｖ腥A基督教青年會全國協(xié)會新會所開幕式上的演說，原載《中學校聞》欄，題目為編者所擬。”

檢《申報》所載可知，張伯苓此次發(fā)表演說的時間并非1921 年4 月7 日，應為1921 年4 月12日?？甲C如下：

（一）1921 年4 月7 日并非青年會新會所開幕典禮日

《申報》1921 年3 月20 日《青年會協(xié)會新會所將開幕》載：“青年會全國協(xié)會新會所之建筑，早已竣工。地址在香港路轉(zhuǎn)角博物院路二十號，系用最新式之西洋構(gòu)造法，計六層樓。今定于下月十二日，舉行正式落成開幕禮。昨日，該協(xié)會曾開董事會討論此事?！?/p>

《申報》1921 年4 月11 日《青年會協(xié)會明日行落成禮》載：“本埠青年會全國協(xié)會，訂于本月十二日（即明日）下午，在博物院路二十號新會所內(nèi)，舉行落成開幕典禮。”

《申報》1919 年6 月4 日所載《青年會全國協(xié)會舉行新屋奠基禮》

以上均為預告性消息，但都表明，青年會全國協(xié)會已制定了1921 年4 月12 日舉行新會所開幕典禮的計劃。

（二）張伯苓演說為青年會新會所開幕典禮議程之一

《申報》1921 年4 月12 日《青年會協(xié)會委員會年會記》載：“青年會全國協(xié)會，昨日下午五時，開協(xié)會委員會年會。到有駐在陜西、天津、太原、杭、寧、蘇、滬之委員等二十余人。首由會長鄺富灼博士致開會詞。次，余日章總干事報告全國協(xié)會最近一年來事業(yè)之經(jīng)過，并提出建議案，大眾討論多時。大致通過后，有來賓羅賓聲君（系北美青年會協(xié)會童子事業(yè)總干事，漫游歐亞，今適經(jīng)滬）演說。午后八時許散會。今日午后三時起，該會接待來賓，參觀新會所。午后四時半，舉行開幕典禮。程序如下：（一）［唱］《圣哉三一頌》；（二）潘慎文博士祈禱；（三）鄺富灼博士、聶云臺先生致歡迎詞；（四）宣讀祝詞、頌詞；（五）開幕頌；（六）張伯苓博士演說；（七）余日章先生答詞；（八）國歌；（九）麥樂意會基祝福。又，本日上午七時半，在大東旅社開盛大之紀念宴，由王正廷博士主席致歡迎詞，美公使克蘭先生暨許秋帆交涉使等，將有重要之演說，并有音樂佐興。”

可見，張伯苓作為來自天津的委員代表，出席了4 月11 日在滬召開的青年會全國協(xié)會委員會年會。而且，在此次會議上，通過了轉(zhuǎn)天舉行新會所開幕典禮的議程，張伯苓演說即為議程之一。

（三）張伯苓演說辭概要于1921 年4 月13 日見諸報端

《申報》1921 年4 月13 日所載《青年會協(xié)會新屋落成開幕紀》，記述了開幕盛況：“昨日，為中華基督教青年會全國協(xié)會新會所落成開幕之日。會所門首，陳列花木，蔥蘢可愛。會所凡五層，遍懸名人祝詞、賀聯(lián)，不勝枚舉。行開幕禮，則在五層樓之屋頂花園。于四時開幕，中西男女來賓到者，約五六百人。當?shù)毓購d，如何豐林護軍使代表及許秋帆交涉使；海外來賓，如日本早稻田大學教授內(nèi)崎作三郎等，美國芝加高大學董事魏部、駐滬英國司法官羅賓格，并各教會會督主教；國中重要人士，如王正廷、張百苓、孔祥熙、郭秉文、聶云臺等，均蒞止。首由鄺富灼博士宣布開會后，聶云臺君演說：‘青年會除德、體、智三育外，今尤著力于社會事業(yè)及經(jīng)濟事業(yè)，深望社會人士肯利用青年會，以使各種事業(yè)進步’云云。旋余日章君宣讀海內(nèi)外團體及個人頌祝辭，如徐東海、黎黃陂、顏惠慶、周自齊、盧永祥、閻錫山、馮玉祥等，斐律濱（即菲律賓）青年會協(xié)會、日本青年會協(xié)會、棉蘭青年會、北美青年協(xié)會穆德博士，又各城巿青年會、各學校青年會并其他團體數(shù)十處。旋張百苓博士演說：‘青年會所以發(fā)達，因各處歡迎之故。何以歡迎？因其能供給人之需要。且青年會有活動能力，有變化性，能審機度勢，以應付社會之要求’云云。次，余日章君答辭，謂：‘今日會所雖落成，然事業(yè)則方肇始。青年會事業(yè)萬緒千端，要以養(yǎng)成完全人格為宗旨。養(yǎng)成完全人格之工夫，無限止，而甚遼遠，極望各界協(xié)力濟助’等語。散會時，已六句鐘矣。”

《申報》所載的張伯苓演說辭，應為記者節(jié)錄的概要，并非全文。而《申報》所載與《張伯苓全集》第1 卷所錄也不完全相同，因此，有必要深入挖掘張伯苓這篇演說辭的全文。

另外，緣何將張伯苓之名載為“張百苓”呢？大概這與上海、寧波一帶的方言有關。這個地區(qū)的人們有時分不清“伯”“百”，故有“張百苓”之載。此屬情有可原。

（四）《張伯苓全集》第1 卷所載與第10 卷所載未能一致

《張伯苓全集》第10 卷《附編·張伯苓年譜》第50 頁載：1921 年4 月8 日，張伯苓“赴上海出席中華基督教青年會全國協(xié)會會議”。顯然，這與《張伯苓全集》第1 卷所載的“1921 年4 月7 日”之說，尚存抵牾。

經(jīng)以上考索可知，1921 年4 月7 日，青年會全國協(xié)會新會所尚未舉行開幕典禮。張伯苓于1921年4 月8 日赴滬的目的之一，即參加青年會全國協(xié)會新會所的開幕儀式。張伯苓抵滬后，先于4 月10 日參加圣約翰大學上海同學會的活動，繼于4 月11 日參加青年會全國協(xié)會委員會年會，后于4月12 日參加上海中華基督教青年會全國協(xié)會新會所開幕式并發(fā)表演說，還應參加了青年會的其他活動。又據(jù)《張伯苓年譜長編》載，張伯苓于4 月15 日“由上海返回學校”。

五 天津體育協(xié)進會成立時間和部分創(chuàng)始成員

《張伯苓全集》第1 卷《著述·言論（一）》第264～265 頁，收錄《組織天津體育協(xié)進會之動機及宗旨（1927 年10 月18 日）》，后附《天津體育協(xié)進會章程》。編者出注：“18 日下午，在南開中學會議廳召開天津體育協(xié)進會成立會，到會者22 人。推舉張伯苓、顏惠慶、胡政之、孫鳳藻、卞白眉為名譽會長，選舉章輯五為會長，杜庭修、唐逵為副會長，董守義任專職干事，并通過《天津體育協(xié)進會章程》。會址設在天津基督教青年會內(nèi)。本文為張伯苓在會上所做報告，原題為《昨晚成立之天津體育協(xié)進會》，題目為編者所擬?！?/p>

《張伯苓全集》第10 卷《附編·張伯苓年譜》第79 頁又載，1927 年“10 月18 日，天津體育協(xié)進會成立，推舉張伯苓、顏惠慶、胡政之、孫子文、卞白眉為名譽會長，選舉章輯五為會長”。

1927 年8 月1 日出版的《中華全國體育協(xié)進會年刊（第1 期）》所載張伯苓照片兩種。圖左為1925 年8 月12 日該會在天津召開第一次會議時的合影，中為張伯苓

《北洋畫報》1929 年10 月26 日第1 版所載張伯苓頭像

以上所載，有可能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天津通志·體育志》或《天津南開中學志》所載的影響。

《天津通志·體育志》載：“1927 年9 月20 日下午，在南開學校會議廳召開天津體育協(xié)進會成立大會，到會者22 人。會上由張伯苓報告了組織協(xié)會的動機和宗旨。并推舉章輯五為臨時主席，討論了章程，選舉了第一任領導。天津市體育協(xié)進會第一任領導，推選顏惠慶、張伯苓、胡政之、孫鳳蓮、卞白眉為名譽會長，選舉章輯五為會長，杜庭修、唐逵為副會長。會計：李友珍；書記：謝希云；委員：王子華、陳仲璋、朱鳳樓、胡定九；專職干事：董守義。會址設在東馬路青年會（今天津市少年宮）內(nèi)?！?/p>

《天津南開中學志》載：“1927 年9 月18 日，張伯苓邀請?zhí)旖蝮w育界人士在南開學校集會，提出建立天津體育協(xié)進會的想法。同年9 月20 日下午，在南開學校會議廳舉行了天津體育協(xié)進會成立大會。會上，張伯苓報告了組織該協(xié)會的動機和宗旨。推舉張伯苓、顏惠慶、胡政之、孫鳳蓮、卞白眉為名譽會長，選舉章輯五為會長，杜庭修、唐逵為副會長。董守義任專職干事。會址設在東馬路天津基督教青年會內(nèi)。天津體育協(xié)進會成立后，各項體育比賽統(tǒng)由該會負責，學校聯(lián)合運動會的職能隨即結(jié)束。”

而《張伯苓年譜長編》所載又有所不同，即：1927 年10 月18 日，“張伯苓、董守義、杜庭修、章輯五等，邀集本埠體育界組織天津體育協(xié)［進］會，并請本市中等以上各學校及各體育團體加入”；10月20 日“下午，在南開中學會議廳召開天津體育協(xié)進會成立會……推舉張伯苓、顏惠慶、胡政之、孫鳳蓮、卞白眉為名譽會長，選舉章輯五為會長，杜庭修、唐逵為副會長，董守義任專職干事”。

經(jīng)縷析相關史料可知，天津體育協(xié)進會（簡稱津體協(xié)）的成立時間既非1927 年9 月20 日，也非1927 年10 月18 日，實為1927 年10 月20 日，《張伯苓年譜長編》所載不誤。但關于該會成立時的名譽會長、副會長、專職干事等部分創(chuàng)始成員姓名，則值得查考。以下先對津體協(xié)成立前后的報刊相關記載予以整理：

一是《大公報》1927 年10 月21 日第7 版《昨晚成立之天津體育協(xié)進會》：

本報通訊。張伯苓、杜庭修、董守義、杜連科、楊寬麟、章輯五諸君，于本月十八日邀集本埠體育界，組織天津體育協(xié)進會。同時，草擬《章程》，并柬請本埠中等以上各學校及各體育團體加入。

昨日下午六時，在南開中校會議廳開成立大會，到者二十二人。首由張伯苓氏報告組織天津體育協(xié)進會之動機及宗旨。略謂：……云云。

旋請推舉臨時主席，眾推章輯五氏。章就席后，開始討論《章程》，就《草章》略加修改，逐條通過。旋推江學瑜女士，張伯苓、杜庭修、董守義、陳文海四君，為提名委員。休息、晚餐。

晚餐后繼續(xù)開會，選舉職員。結(jié)果如下：章輯五君，正會長；關言忠夫人、杜庭修君，副會長；杜連科君，書記；董守義君，會計；江學瑜女士及楊錦魁、楊寬麟、陳文海三君，執(zhí)行委員。并推顏惠慶、張伯苓、胡政之、孫子文、梁如浩、雍劍秋六君為名譽會長。

此外，更選杜連科、劉釗明、陳文海為足球委員；楊錦魁、董守義、陶少甫三君為籃球委員；孟琴襄、謝希云、齊鴻蒿為越野賽跑委員；江學瑜、陳亞青、莊炳松三女士為女子隊球委員。

執(zhí)行委員會并定下星期二七時半，在青年會開會。散會已十時許矣。通過《會章》，全文如左：《天津體育協(xié)進會章程》……

文中所載的“昨日下午六時”，即指1927 年10 月20 日（星期四）下午六時。而“星期二七時半”，則指1927 年10 月25 日晚七時半。

二是《大公報》1927 年10 月26 日第1 版《天津有益的新事業(yè)》：

……今年第八屆遠東運動會，與中國體育界以重大之激刺。網(wǎng)球選手林寶華氏等北來表演，京津?qū)W界感動尤深。迨張伯苓氏自滬與會歸來，此間體育界諸人遂發(fā)起天津體育協(xié)進會。本月十八日草擬《章程》，二十晚宣布成立。天津體育界自是有統(tǒng)一之機關，甚盛事也……

此次體育協(xié)進會成立后，果該會能負責經(jīng)營，各界亦盡力相助，漸能自設規(guī)模宏大之體育場，并以書籍冊子廣為宣傳，喚起體育興味，鍛煉優(yōu)秀人才，期年之間，必有巨效。異日將能由天津產(chǎn)出世界的選手，以揚國光于海外。此時間問題，非難事也……

對于津體協(xié)成立時間，此文表述明確?！氨驹率巳詹輸M《章程》，二十晚宣布成立”一語，應符合情理。

三是《大公報》1927 年10 月26 日第7 版《天津體育協(xié)進會執(zhí)行委員會第一次會議》：

天津體育協(xié)進會執(zhí)行委員，于昨晚八時，在東馬路青年會開第一次會議。席者江學瑜女士及章輯五、杜庭修、楊錦魁、杜伯盈、董守義（張月樓代）五君。章輯五主席。首由書記宣讀本月二十日成立大會紀錄，略有修正。

次，足球、籃球、越野賽跑、女子隊球各委員會，報告進行情形。

旋討論下列議案：（一）經(jīng)費籌措及預算編制案，依杜庭修君提議，俟會計董守義君與各委員會接洽后，編制預算，再付審議。（二）組織宣傳委員會案，議決以杜伯盈為委員長，杜庭修、楊錦魁、張月樓及莊炳松女士為委員，并請足球、籃球、越野賽跑等各委員會，各推一人，負責與宣傳委員會接洽一切。（三）籌設公共體育場案，推楊錦魁、董守義二君負責進行。（四）請各校校長提倡體育案，推章輯五君負責與各校長接洽。

最后，決定下星期二下午五時仍在青年會開第二次會議。十時許散會。文中所載的“昨晚八時”即1927 年10 月25 日晚八時。而“下星期二下午五時”，則指1927 年11 月1 日下午五時。

四是《申報》1927 年11 月1 日第10 版《天津體育協(xié)進會成立，十月二十五日第一次會議記錄》：

中華全國體育協(xié)進會，年來對于體育事業(yè)積極提倡，不遺余力。日前，開董事會，議決紀錄中有四大要點。促進各大城組織體育協(xié)進會，統(tǒng)轄全城體育事業(yè)，得使全國體育以發(fā)達。此其一也。茲悉，寧波方面已由金兆均等組織就緒。

而天津方面亦已有成立之訊，由體育界前輩張伯苓、董守義、杜庭修、杜伯盈、章輯五等主持一切。已于十月二十五日，假南開中學校會議室，開成立大會。

到會者張伯苓、章輯五、董守義、杜庭修、徐克剛、郭釗明等二十余人。首由南開校長張伯苓博士報告遠東運動會及全國運動會之歷史，并天津體育協(xié)進會急須組織之原因。

報告完畢，公推南開體育主任章輯五為臨時主席，通過《會章》。后由主席指定張伯苓、董守義、杜庭修、江學瑜、陳文海為提名委員。繼又選舉職員。

結(jié)果：正會長一人，章輯五君當選；副會長二人，杜庭修君及關言忠蕓女士當選；書記一人，杜伯盈當選；會計一人，董守義當選。選舉畢，由張伯苓博士、□□□、杜庭修君附議，票選執(zhí)行委員四人，為江學瑜、楊錦魁、楊寬麟、陳文海四人。又組織各種運動委員會，主持各項運動事宜云。

此文稱津體協(xié)于1927 年10 月25 日召開成立大會，頗令人生疑。

1933 年版《天津體育協(xié)進會年刊》第1 期所載張伯苓題辭

五是謝希云1933 年撰《本會成立經(jīng)過》節(jié)選：

民國十六年，第八屆遠東運動會舉行于上海。本市南開大學校長張伯苓博士，躬逢斯會，目擊我國運動成績不振。返津后，邀集本市體育界諸君，組織天津體育協(xié)進會。

當于十六年十月二十日下午六時，假南開中學會議廳開成立大會。計到會者二十二人。首由張博士報告組織是會之動機及宗旨，繼即推舉臨時主席。眾推章輯五君。章就席后，開始討論章程。當就《草章》略加修改，逐條通過。旋推江學瑜女士、張伯苓、杜庭修、董守義、陳文海為選舉提名委員。休息后晚餐。餐畢，繼續(xù)開會，并選舉執(zhí)行委員。

結(jié)果如下：會長章輯五；副會長杜庭修、關言忠夫人；書記杜連科；會計董守義；執(zhí)行委員江學瑜女士、楊寬麟、楊錦魁、陳文海；名譽會長顏惠慶、張伯苓、胡政之、孫子文、梁如浩、雍劍秋。是日，通過章程。

此文與《大公報》1927 年10 月21 日所載基本一致。文中提及的“張博士”即指張伯苓。

六是《天津體育協(xié)進會歷屆執(zhí)行委員題名》節(jié)選：

1.第一屆執(zhí)行委員（民國十六年十月二十日至十七年九月二十日）：會長章輯五；副會長杜庭修、關言忠夫人；書記杜連科（十一月十六日辭職，改由杜庭修兼任）；會計董守義；執(zhí)行委員江學瑜、楊寬麟、楊錦魁、陳文海。

2.第二屆執(zhí)行委員（民國十七年九月二十日至十八年九月二十日）：會長章輯五；副會長杜連科、唐逵；書記謝希云；會計董守義；執(zhí)行委員王淑貞、聶輔臣、齊守愚、黃濟國。

3.第三屆執(zhí)行委員（民國十八年九月二十日至十九年九月二十日）：會長章輯五；副會長關頌聲、區(qū)璐瑗；書記謝希云；會計董守義；執(zhí)行委員于介眉、李世昌、張冰、陶少甫。

4.第四屆執(zhí)行委員（民國十九年九月廿日至廿年九月廿日）：會長章輯五；副會長聶輔臣、唐逵；書記謝希云；會計李友珍；執(zhí)行委員胡定九、朱鳳樓、王子華、陳仲璋。

七是天津體育協(xié)進會《第一屆執(zhí)行委員會議紀錄》節(jié)選：

1.第一次執(zhí)委會議

日期：十六年十月二十日下午八時。地點：南開中學會議廳。出席者：章輯五、杜庭修、董守義、關言忠夫人、江學瑜、楊寬麟、楊錦魁、陳文海。主席：章輯五。

討論事項：

（1）足球委員應如何推舉案。議決：推舉杜連科、劉釗明、陳文海為足球比賽籌備委員。

（2）籃球委員應如何推舉案。議決：推舉楊錦魁、董守義、陶少甫為籃球比賽籌備委員。

（3）越野賽跑委員應如何推舉案。議決：推舉孟琴襄、謝希云、齊鴻蒿為越野賽跑籌備委員。

（4）女子隊球委員應如何推舉案。議決：推舉江學瑜、陳亞青、莊炳松為女子隊球比賽籌備委員。

下次執(zhí)委會議，定于下星期二下午七時半，在青年會舉行。

2.第二次執(zhí)委會議

日期：十六年十月二十六日下午八時。地點：東馬路青年會。出席者：章輯五、杜庭修、楊錦魁、杜伯盈、江學瑜、董守義（張月樓代）。主席：章輯五。

討論事項：

（1）經(jīng)費籌措及預算編制案。議決：依杜庭修提議，俟會計董守義與各委員接洽后，編制預算，再付審定。

（2）組織宣傳委員會案。議決：以杜伯盈為委員長，杜庭修、楊錦魁、張月樓、莊炳松為委員。并請定足球、籃球、越野賽跑等各委員會各推一人負責，與宣傳委員會接洽一切。

（3）籌設公共體育場案。議決：推楊錦魁、章輯五負責與各校長接洽。

3.第三次執(zhí)委會議

日期：十六年十一月十六日下午八時。地點：東馬路青年會。出席者：章輯五、關言忠夫人、董守義、杜庭修、楊錦魁、楊寬麟。主席：章輯五。

討論事項：

（1）征求會員案。議決：推董守義負責辦理。

（2）印刷會章案。議決：推杜庭修負責辦理。

（3）書記杜連科辭職案。議決：推杜庭修擔任。

（4）成立大會時，通過請顏惠慶、張伯苓等五氏為名譽會長案。議決：由書記繕函，正式聘請。

經(jīng)以上查擺史料可知，當年報章記載和今人著述中都存在問題：

（一）成立大會與預備會被混為一談

津體協(xié)正式成立于1927 年10 月20 日，史載明確，一目了然，應無異議。因此可排除1927 年10 月18 日成立之說。今人所采的1926 年說、1927 年9 月20 日說，均非是。

至于1927 年10 月18 日召開的相關會議，應為津體協(xié)成立前夕的預備會（或稱籌備會），而非正式成立大會。

那么，對于《申報》1927 年11 月1 日《天津體育協(xié)進會成立》所載的“十月二十五日，假南開中學校會議室，開成立大會”一語，該作何解釋呢？筆者判斷，此載應該是把1927 年10 月25 日晚召開的津體協(xié)第二次執(zhí)委會會議時間與成立大會召開的時間混同了。實際上，津體協(xié)成立大會與第一次執(zhí)委會會議已相繼于1927 年10 月20 日晚召開。

《大公報》1927 年10 月26 日所載《天津體育協(xié)進會執(zhí)行委員會第一次會議》，應為對津體協(xié)第二次執(zhí)委會會議的報道，但卻被誤載為第一次會議。此為始作俑者。而1933 年出版的《天津體育協(xié)進會年刊》第1 期所載的《第一屆執(zhí)行委員會議紀錄》，雖然對第一次、第二次執(zhí)委會會議的召開時間進行了明確區(qū)分，但又將第二次執(zhí)委會會議召開的時間誤載成了1927 年10 月26 日。

（二）部分創(chuàng)始成員的姓名被張冠李戴

關于部分創(chuàng)始成員的姓名，應把津體協(xié)成立時的報章報道以及1933 年版《天津體育協(xié)進會年刊》第1 期所載結(jié)合起來判斷。經(jīng)對以上征引的文獻資料加以縷析可知，《張伯苓全集》及《天津通志·體育志》《天津南開中學志》所載的部分創(chuàng)始成員姓名有誤：

1.成立時的“副會長杜庭修、唐逵”不確，實為杜庭修、關言忠蕓女士（前引史料多載為關言忠夫人）。唐逵應為第二屆、第四屆副會長。

2.成立時的“委員王子華、陳仲璋、朱鳳樓、胡定九”不確，實為江學瑜、楊寬麟、楊錦魁、陳文海。王子華、陳仲璋、朱鳳樓、胡定九均為第四屆執(zhí)行委員。

3.成立時的“書記謝希云”不確，實為杜連科。謝希云應為第二屆執(zhí)委會書記。

4.成立時的“會計李友珍”不確，實為董守義。李友珍應為第四屆執(zhí)委會會計。

5.津體協(xié)成立時很可能并未設立“專職干事”一職。董守義原為天津青年會體育部干事，津體協(xié)成立后，董守義擔任會計、籃球委員會委員?！皩Ｂ毟墒隆币徽f，或為俗稱。

（三）部分首任名譽會長的姓名也被張冠李戴

關于津體協(xié)成立時的名譽會長姓名，也很有必要厘清?！稄埐呷芳啊短旖蛲ㄖ尽んw育志》《天津南開中學志》均載，津體協(xié)成立時推選“顏惠慶、張伯苓、胡政之、孫鳳藻（即孫子文）、卞白眉”等五人為名譽會長。

而1927 年10 月的報章報道及謝希云《本會成立經(jīng)過》均載，津體協(xié)成立時推選“顏惠慶、張伯苓、胡政之、孫子文、梁如浩、雍劍秋”等六人為名譽會長。

1927 年11 月16 日召開的津體協(xié)第一屆第三次執(zhí)委會會議紀錄則載：“成立大會時通過請顏惠慶、張伯苓等五氏為名譽會長案。議決：由書記繕函，正式聘請?！睂Υ擞衷撊绾卫斫饽?？

筆者判斷，此處所載的“五氏”應為“六氏”。也就是說，1927 年10 月20 日推舉的六位名譽會長，均在津體協(xié)第一次執(zhí)委會會議上獲得通過，并經(jīng)報章公布。因此，“正式聘請”一語，當指函寄聘書。換言之，某位已獲推選的名譽會長若因故未被聘請的話，不僅應闡明理由，而且應經(jīng)此后召開的執(zhí)委會會議議決，方可改弦更張，不可能如此草率。實際上，在《第一屆執(zhí)行委員會議紀錄》中，并未發(fā)現(xiàn)對此討論的記載。

津體協(xié)成立之際，顏惠慶為中國紅十字會會長、胡政之為天津大公報社經(jīng)理兼副總編輯、孫子文為南開學校董事會董事、梁如浩為中國華洋義賑救災總會（簡稱華洋義賑會）會長、雍劍秋為天津中華基督教青年會董事部董事。

又據(jù)津體協(xié)《第四屆執(zhí)行委員會議紀錄》載，1930 年9 月27 日召開的第二次執(zhí)委會會議上，討論事項包括“應否推舉名譽會長，以輔助進行捐款案。議決：推舉名譽會長十人：1.關頌聲；2.羅旭超；3.張伯苓；4.趙道生；5.卞白眉；6.鄭敏超；7.葉庸方；8.莊樂峰；9.葉璧侯；10.吳達銓”。

已知1933 年版《天津體育協(xié)進會年刊》載有三位名譽會長的照片，即張伯苓、鄧慶瀾、卞白眉。鄧慶瀾、卞白眉均為津體協(xié)1933 年第七屆起的永久會員?？傊?927 年成立津體協(xié)時，卞白眉并非名譽會長。

（四）首任副會長“關言忠夫人”應為“關言忠蕓夫人”，即言忠蕓

據(jù)《申報》1927 年11 月1 日載，津體協(xié)成立時的副會長之一為“關言忠蕓女士”。而1927 年10月的報章報道、謝希云撰《本會成立經(jīng)過》、1933 年版《天津體育協(xié)進會年刊》收錄的《天津體育協(xié)進會歷屆執(zhí)行委員題名》《第一屆執(zhí)行委員會議紀錄》等，卻均記載為“關言忠夫人”。對此也有必要予以查考。

查此人即言忠蕓（1897—1978），為關錫斌（1896—1995）元配。五四運動期間，關錫斌為天津覺悟社社員之一，與周恩來、鄧穎超等一同參加愛國學生反帝反封活動，后更名管易文，官至國務院參事。

言忠蕓之子關愚謙在著述中記載：言忠蕓，江蘇常熟人，畢業(yè)于天津普育女子學堂、直隸省立第一女子師范學校。其父言希仁為清末秀才出身。五四運動爆發(fā)后，言希仁赴安徽任職。言忠蕓先任安徽寧國縣女子小學教師、校長，后考入上海國畫美術(shù)院，改入“由上?；浇膛嗄陼k的上海體育師范學院”就讀。1922 年，言忠蕓“回到天津，在基督教女青年會工作，任學生和幼女部干事”。

關愚謙所載是可信的，以下記載可為佐證：一是上?！秼D女評論》1921 年12 月7 日第19 期所載《已覺悟的女性對于男女社交的責任》一文，指明女性社交原則，此文署名“言忠蕓”。二是《申報》1922 年6 月16 日《女青年會體育師范行畢業(yè)禮》載，言忠蕓為上海女青年會體育師范學校畢業(yè)生之一。三是《大公報》1925 年3 月7 日《女青年會之募捐會》載：“本埠基督教女青年會，曾于二號，假英租界卞椒成宅第，開募捐隊長、隊員茶話會。款額為六千元。到會者十余人。由張子翔太太主席開會。言忠蕓女士報告今年幕捐會。”四是《女青年報》1927 年第1 期第53 頁載：“天津該會幼女部于十一月二十日，假男青年會禮堂，開幼女前導團歡迎大會。首由該部干事言忠蕓女士報告開會宗旨?！贝溯d表明，津體協(xié)成立之際，言忠蕓仍在天津女青年會任職。

1934 年版、1935 年版《天津體育協(xié)進會年刊》均載有名譽會長張伯苓、鄧慶瀾、卞白眉照片

關錫斌（后左一）與言忠蕓（后左二）全家照，1930 年攝于廣州

又據(jù)《管易文自述》《管易文同志生平》等載，關錫斌于1926 年留美畢業(yè)回國后，先到南開大學。“吳耀宗、張伯苓、嚴范孫等，要我向青年學生講些在國外勤工儉學的奮斗生活，以及聯(lián)絡各學校青年做些有意義的事，并邀我到青年會學生部擔任干事。工作是組織青年夏令營到農(nóng)村體驗生活。”其間，關錫斌與言忠蕓志同道合，結(jié)為伉儷?！八麄冮W電般地結(jié)婚，并生下第一個女兒。”

可見，“關言忠夫人”確為關言忠蕓夫人。其嫁給關錫斌后，冠夫姓。而言忠蕓與關錫斌結(jié)婚的時間，顯系在津體協(xié)成立之前。

已知言忠蕓參加了1927 年10 月20 日召開的津體協(xié)成立大會和第一次執(zhí)委會會議，又參加了11 月16 日召開的第三次執(zhí)委會會議。尚未得見其于此后參與津體協(xié)管理事務的記載，個中緣由未詳，很可能與家務纏身或懷孕生女有關。其副會長身份實際上已無疾而終。1928 年9 月20 日，津體協(xié)召開第二次常年大會改選職員時，女性副會長改由唐逵繼任。已知唐逵女士歷任天津市立音樂體育傳習所舞蹈組教師、南開女中體育教師。

《北洋畫報》1931 年5 月7 日所載唐逵女士（右）照片

言忠蕓熱心教育事業(yè)，不甘在家圍著灶臺轉(zhuǎn)。1928 年初，言忠蕓利用“南關下頭昆裕里四號”的樓房兩間，創(chuàng)辦私立平民女子職業(yè)學校，出任校長。該?！敖虇T現(xiàn)有四人，由關言忠蕓、關高奇如、李關效芳、顧起瑞女士擔任，完全義務。學生不收學費，并發(fā)給書籍，除上午讀書外，下午并教授手工”。

《大公報》對這所義務女校的辦學成績持續(xù)關注，評價甚高，還呼吁社會各界：“群起奮力，對該校加以扶助，或創(chuàng)辦同樣之學校，則真能服務社會、造福女界不淺也?！薄洞蠊珗蟆?929 年1 月28 日又載，這所義務女校舉辦紀念一周年懇親會、展覽會時，“校室內(nèi)滿列學生成績。毛織品精美異常，售價亦頗廉；文學亦有秀麗可觀者。一年內(nèi)只七月之授課，有如此之成績，可知該校長之一番苦心。學生二十余，均活潑異?！?。

1929 年春，關錫斌經(jīng)吳耀宗介紹，“到廣州嶺南華僑大學任教，教社會學課”。言忠蕓為照顧家庭起見，惜別津門，隨之南下。夫婦二人在南方繼續(xù)從事進步活動。

六 “李嗣□”是誰？

《張伯苓全集》第三卷《著述·言論（三）》第257 頁，收錄《大公報》1948 年9 月4 日所刊《公祭盧木齋先生啟事》全文。不過，在開列的12 名發(fā)起人中，出現(xiàn)了“李嗣□”。那么，“李嗣□”是誰？難道《大公報》原文就是如此？

檢《大公報·天津版》可知，1948 年9 月2 日至4 日，均于第1 版顯著位置刊有《公祭盧木齋先生啟事》。其中，9 月2 日載為“李嗣聰”，9 月3 日和9 月4 日則均載為“李嗣璁”。

《大公報》1948 年9 月2 日（右）、9 月3 日（左）所載《公祭盧木齋先生啟事》，分別載為“李嗣聰”“李嗣璁”

經(jīng)與相關文獻詳加比對可知，李嗣璁之名不誤。李嗣璁（1898—1972），字蔭翹，號式真，河北慶云縣（今屬山東）人。1919 年考入北京大學物理系。1923 年畢業(yè)后，任教于山西省立模范中學，創(chuàng)辦私立太原平民中學。1924 年至1929 年，歷任國民黨山西省黨部委員、農(nóng)委委員、秘書長、執(zhí)行委員兼訓練部部長。1929 年任河北省黨務整理委員、省黨部執(zhí)行委員會常委。1931 年當選國民黨第四屆候補中央委員。1934 年任監(jiān)察院監(jiān)察委員，兼河北省黨部黨務工作。1935 年當選國民黨第五屆候補中央執(zhí)行委員。1938 年特派為監(jiān)察院豫魯區(qū)監(jiān)察使。1944 年任監(jiān)察院監(jiān)察委員。抗戰(zhàn)勝利后，歷任監(jiān)察院河北區(qū)監(jiān)察使、河北平津熱察綏區(qū)物資清查團團長、國大代表、平津冀軍紀吏治督察團團長、“行憲”監(jiān)察委員。其查辦的“海軍特派員劉乃沂上校隱匿敵偽物資案”和“天津警備副司令盧濟清少將仗勢詐財案”，最為大快人心?！耙粫r，平津軍政風氣為之丕變?！?949 年國民黨當局逃離大陸時，跟隨赴臺。1958 年任臺灣當局“監(jiān)察院副院長”，1964 年任“代理院長”，1965 年任“院長”。

李嗣璁于1967 年簽贈的照片，鈐印為“李嗣璁印”

早在20世紀30年代，李嗣璁在國民黨河北省黨部（設在天津）任職時，就已與張伯苓有活動交集。據(jù)《益世報》1934 年5 月6 日《冀省新生活運動促進會昨成立》載，張伯苓等11 人被推舉為河北省新生活運動促進會理事，李嗣璁等7 人則被推舉為監(jiān)事。1945 年5 月，在重慶召開的國民黨“六大”上，張伯苓又與李嗣璁一同當選中央監(jiān)察委員（共計104 名）。

在文獻記載中，李嗣璁之名與“李嗣聰”雜糅的情形屢見不鮮。檢1929 年出版的《申報》《大公報》可知，“李嗣璁”“李嗣聰”已分別多次見諸報端。再檢迄今出版的報刊、書籍可知，李嗣璁之名常被記載為“李嗣聰”。而“李嗣聰”不僅出現(xiàn)在報章消息的題目上，甚至被多部人物辭典列為辭條。這對研究其生平事跡造成的困擾是顯而易見的。

實際上，在已得見的李嗣璁多幅書法中，均未發(fā)現(xiàn)以“李嗣聰”為落款和鈐印的情況。李嗣璁并不認可“李嗣聰”這個寫法，也是可以肯定的。換言之，“李嗣聰”之于李嗣璁，應屬長期存在的誤載誤植問題。

經(jīng)以上考索，不難得出結(jié)論：《張伯苓全集》中出現(xiàn)的“李嗣□”，即指李嗣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