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鑫
2020年9月22日的《新政治家》網(wǎng)站上,刊載了阿羅娜·費伯對朱迪斯·巴特勒的訪談,在訪談中,巴特勒針對J·K·羅琳最近所卷入的跨性別爭議以及我們時代的“反智”問題進行了討論。
最近在英國,人們認為應該允許各自按照自己的認知來確定自身的性別。J·K·羅琳在一封公開信中對此評論說,此舉將為這樣一些男人大開方便之門,他們自認為或覺得自己是女性,然后就可以走進女性衛(wèi)生間或更衣室。巴特勒對此評論說,此番言論與其說反映了實際情況,不如說更多反映了某些人的狂想:在這些人看來,男性生殖器可以界定人;而任何有著男性生殖器的人都會自己認定為女性,以進入女性更衣室并對女性造成威脅——聽任這樣的狂想占據(jù)公共討論的主流,才是問題所在。在巴特勒看來,目前的論爭其實并不是在女性主義者與跨性別主義者之間展開的,因為既存在肯定跨性別的女性主義者,也存在獻身于女性主義的跨性別主義者,而眾所周知,跨性別運動總是與酷兒運動和女性主義運動的遺產(chǎn)聯(lián)系在一起的,且女性主義者也總是致力于解釋說性別所包含的社會意義并非早已塵埃落定——如果我們認為社會性別是一個歷史的范疇,那么對于其社會意義在理解上的翻新,我們就應該持開放態(tài)度;反過來講,如果又重新回到對于社會性別的生物學理解,或者將社會行為化約為身體的某個部位并將自身的焦慮或狂想投射其上,那就可能意味著女性主義的災難。在巴特勒看來,所謂“性別自由”,并不意味著人人都要選擇自己的社會性別,而是說我們應該能夠自由生活,并對針對我們社會性別的歧視和暴力無所畏懼。就此而言,羅琳的言論正確與否,當然是可以討論的話題,但針對她的網(wǎng)絡暴力,卻并不可取。
關于自己最近的新書《非暴力的力量》及其核心觀念“激進平等”,巴特勒做了如下解釋:該書意在從互相依賴性這一角度來理解平等,即我們習慣于說某人應該得到像其他人一樣的平等對待,但如果個人——或者個人主義——本身即是問題所在呢?或者我們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人活在世上,從根本上說是依賴于他人、各種機構、地球本身的,如果無人能逃脫此一依賴,則我們在一種不同的意義上就是平等的——我們平等地有所依賴,即我們平等地既是社會的動物,也是生態(tài)的動物,而非只是彼此界限分明的個體。就此而言,反對跨性別的人應該意識到自己與跨性別者其實是彼此依賴的,因為他們都共同致力于追求平等、反對暴力、贏得社會認可;因此統(tǒng)一戰(zhàn)線和團結,才應該是陷入論爭的各類群體追求的目標。但需要警惕的,是當下具有反智傾向的社交媒體,它們追求的是流量和熱點,卻并不支持真正有深度的討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