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東軍
我和一個人能否成為朋友,關鍵在于我和這個人彼此之間能否一見鐘情。
世人對一見鐘情這個詞有些偏見,以為只能發(fā)生在男女之間,能夠導致愛情和婚姻的產生。其實一見鐘情只是兩人之間能否成為朋友的基礎,和愛情、婚姻的產生關系不大。如果有了一見鐘情,再加上彼此又都能陽光雨露般盡心地培育,那么就命定會成為朋友。我的一位朋友,你也見過他,你別看他現在穿西裝打領帶人模狗樣的,我和他成為朋友的時候,他和我一樣不喜歡修臉,不喜歡擦皮鞋,也和我一樣喜歡留長發(fā),喜歡寫詩。我和他成為朋友就因為我們在街上偶遇,握了一下手,說了幾句話。我們在一起吃過很多次飯,在我不會喝酒的那些年,他總是坐在我旁邊,幫我擋一些敬酒,或者干脆替我把酒喝了。
你也是我的朋友,當然和我上面提到的那位朋友不同。我認識你的時候,你剛參加工作,是一個和你的文章一樣清純可愛的女孩兒。但你后來說和我交上朋友后你開始學壞了,因為你第一次喝酒是和我在一起,結果把臉喝得通紅。第一次打電話回去跟爸爸說謊住在朋友家里,而實際是和我們四個朋友在一起通宵聊天。我記得你說這些的時候,我和你都是一臉嘿嘿壞笑,讓人分不清楚是真是假。和你在一塊玩久了,就知道你和別人聊天總是會聊得很久,還很容易受驚嚇,一受驚嚇就會和其他女孩子一樣不顧一切地
尖叫起來,把本來不害怕的我們也嚇得心驚膽戰(zhàn)起來。你視力不好,卻不知為什么不愿戴眼鏡,以致有一次我們在一個名叫東橋的地方玩時,竟把一頭正在耕田的白色的牛當成了一頭豬,很稀奇地以為是件以豬耕田的天下奇聞,讓我們一干人笑得差點滿地打滾兒。明明就是這樣一個小丫頭片子,卻總有許多同齡的女孩兒向你討教生活當中的事情。每當看見你拿著電話認認真真地幫別人指點迷津的時候,我就樂得不行。
現在你走了,這是一件命中注定的事情。你去的地方很遠,要我去那兒找你幾乎不可能,而且我真的也沒去想什么再見面呀,寫信呀,打電話呀之類的事情。按照我們多年的友情,我應該去送你一程。我發(fā)現中國人特別喜歡送別。翻翻文學史就可以知道,古往今來稍有名氣的人都在這送別上做過文章,有些人可能還會相互執(zhí)手,淚灑千行,甚至還有十八相送,長亭送別的佳話流傳下來。我沒去送你,因為我和他們不同,我不喜歡送別。你也許會記得,我在很多年前寫過一首詩叫《送朋友去海南》。很多人都以為送的是我的一個朋友,其實不是,我送的是一位女同學。讀了以后,你可能會感覺到詩里暗藏著一個男孩兒的秘密。盡管如此,我也沒到火車站去送她。而是在幾年后的一個晚上,我突然從夢中醒來,然后趴在床上寫完的?,F在你走了,作為你的朋友,我自然應該為你寫點什么,所以,在今天這么一個靜悄悄的夜晚,我一個人躲在辦公室里寫了這些淡淡的文字,說了一些與送別沒有多少關聯的話,卻突然想起你似乎和我說過你回來的時候,讓我去接你。我已經忘了你說這話的表情,因為當時,我正好在望著別處。
不過,你的話就好像是我心靈當中的一盞燈,我的任務是讓它總亮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