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偉偉 孫 永

秦瓊是隋唐時期的名將，也是后世隋唐題材作品中的重要文學形象。秦瓊形象經(jīng)過演義小說、戲曲評書以及影視作品的重新演繹，形成了與正史記載頗為不同的面貌，這樣的演繹可以看作通俗文學與文化對正史進行改造的縮影。秦瓊在民間被譽為“山東第一好漢”，又被稱為“山東第一捕快”，這些英雄標簽，彰顯了秦瓊鮮明的傳奇色彩。借助于秦瓊捕快形象的研究，可以把握秦瓊在隋唐故事中形象演變的進程，從一個側面展現(xiàn)好漢秦瓊的道義精神。

一、秦瓊捕快身份的由來

秦瓊是歷史中真實存在的人物，經(jīng)過后世通俗文學的加工渲染與口口相傳而至家喻戶曉。依據(jù)《舊唐書》《新唐書》《資治通鑒》《歷城縣志》(清乾隆)等史料記載，秦瓊北齊年間出生于山東濟南，后為隋朝將領來護兒的部將，之后追隨張須陀、裴仁基、李密、王世充、李世民為部將，最后任唐朝左武衛(wèi)大將軍，獲封胡國公[1]?？上У氖?，秦瓊的青少年時期并無正史記載，其捕快身份更無從談起?；蛟S正是這段留白，為后世隋唐題材作品的演繹提供了廣闊的想象空間。捕快，就是古代縣衙里捕役與快手的合稱，捕役為“捕拿盜匪之官役也”，快手為“動手擒賊之官役也”，簡單說就是類似現(xiàn)在的刑警[2]。有的捕快配有馬匹，又稱馬快。

演義小說、戲曲評書以及影視作品中關于秦瓊當捕快的經(jīng)歷的描述大致相同，基本情節(jié)是青年秦瓊被朋友引薦而當上捕快。演義小說《說唐》第三回“造流言李淵避禍，當馬快叔寶聽差”中提道，當?shù)馗谜心疾犊?，秦瓊的一個捕快朋友樊虎向其主官薦舉秦瓊，稱秦瓊“做人慷慨，智勇雙全”。秦瓊開始的時候拒絕為之，樊虎又托秦母力薦，最終孝順的秦瓊允諾去衙門當差[3]9-11。連麗如評書《大隋唐》中提道：“街坊鄰居一看秦瓊真是一條好漢，又知道孝敬母親，就把他推薦到歷城縣衙門去學習當差，一年之后秦瓊就補上了一名‘捕快’?！彪娨晞　端逄蒲萘x》(1996年版)也基本沿用了《說唐》的橋段，由王伯當獻計給樊虎，求助秦母寧夫人，共同勸說秦瓊做一名捕快。秦瓊剛開始拒絕當捕快，其實是為了引出故事的社會背景。首先，當時的官吏欺壓百姓，胡作非為，秦瓊不愿受之驅使；其次，當時的捕快階層社會地位較低，作為將門之后的秦瓊，志向遠大，不愿為之。

二、秦瓊捕快身份與隋唐故事情節(jié)

隋唐故事都繞不開秦瓊捕快的這個最初職業(yè)。捕快元素在塑造秦瓊人物早年形象方面至關重要。捕快處在官府與罪犯、正義與邪惡之間，是各方爭斗的焦點，亦正亦邪，極具角色張力，有利于強化劇情沖突，增強作品感染力。

隋唐故事與秦瓊的捕快身份聯(lián)系極為緊密，綜合來看，直接相關的情節(jié)主要有三個。其一，秦瓊借助捕快身份，秉公執(zhí)法，除暴安良，常常為了搭救英雄好漢苦于周旋，有時不惜自己挨打受罰，留下了行俠仗義的美名。這個江湖聲望為后續(xù)秦瓊躋身綠林英雄首領之列打下了堅實的基礎。其二，秦瓊作為縣衙捕快，捕獲治下逃犯，受命押送罪犯去山西潞州天堂縣，途中機緣巧合搭救了唐公李淵一家，與后來李淵報恩以及秦瓊輔佐李唐王朝遙相呼應。隨后秦瓊因故困于天堂縣旅店，經(jīng)歷“當锏賣馬”的極度困頓之后，終于結識了綠林總首領單雄信，為后來整個隋唐故事的發(fā)展埋下了伏筆。其三，秦瓊在做捕快期間業(yè)務能力非常突出，而且在官府與綠林皆有極大聲望，所以順理成章受命查緝皇綱被劫案，從而結識了劫匪程咬金、尤俊達，引出了眾英雄賈家樓之會。賈家樓相逢的三十六友，歃血為盟，為此后綠林英雄瓦崗寨聚義以及輔佐李氏建立唐王朝奠定了基礎。簡言之，秦瓊是整個隋唐故事里的核心人物，而秦瓊的捕快身份是個引子，串起了早期的隋唐故事。

三、秦瓊捕快形象與隋唐故事渲染

(一)演義小說中的秦瓊捕快形象

《說唐》中的秦瓊少年時生得“河目海口，燕項虎頭”，且“學得一身好武藝，有萬夫不當之勇，專打不平，好出死力，不顧口舌”。因為“性情豪爽，濟困扶危，結交好漢”，人稱“小孟嘗”。這些對于秦瓊早年形象的描寫，刻畫出一個出身將門、身強體壯、仗義任俠的好漢形象。秦瓊的捕快形象與這個早期形象一脈相承，且貫穿整個隋唐故事。臨潼山李淵被太子追殺，捕快秦瓊以為太子殺手是強盜，仗義出手，解了李淵之圍?！翱可酵酢睏盍忠颉梆A杠”被程咬金、尤俊達劫走，下令百日內結案，否則將會嚴懲濟南府縣官員。捕快樊虎與連明等人無法捉拿到案犯，樊虎于是建議歷城縣令請秦瓊出山，并言“他盡知天下響馬的出沒去處，得他下來，方有拿處”。當時秦瓊在山東大行臺節(jié)度使唐璧手下?lián)纹炫乒?，借著這個機會，重新回到了綠林好漢中間。這件事在整個隋唐故事里起到了承上啟下的作用。賈家樓聚義時，程咬金坦誠是自己劫了“餉杠”，讓秦瓊綁了自己去見官。秦瓊念顧舊情與江湖義氣，用刀將捕批牌票劈為兩半，連同批文一起燒了，并當即與眾英雄拜盟刺血[3]2-90。

《隋唐演義》中，秦瓊少時經(jīng)歷與《說唐》中相仿，只是增加了秦瓊孝順母親的細節(jié)。每當秦瓊打抱不平的時候，只要母親叫他回家，“便丟了回家”。周圍人看他“有勇仗義”，又能聽從“母親訓誨”，稱他為“賽專諸”[4]。

(二)戲曲評書中的秦瓊捕快形象

戲曲舞臺上關于秦瓊的劇目相當豐富，但是直接涉及秦瓊捕快形象的情節(jié)并不多。大部分劇目中都是假定觀眾已經(jīng)知曉了秦瓊的捕快身份。譬如，《秦瓊賣馬》是京劇、豫劇、粵劇、秦腔、越調等劇種的傳統(tǒng)熱門劇目，開場就是捕快秦瓊押解罪犯到山西潞州投文。京劇《臨潼山》中，秦瓊救駕，就發(fā)生在押解罪犯去山西途中。京劇《響馬傳》中，秦瓊奉命查緝程咬金、尤俊達皇綱劫案，繼而引出賈家樓聚義。

評書是秦瓊捕快故事流傳至今的主要途徑。譬如，單田芳評書《隋唐演義》中描述少年秦瓊的一段是：“山東濟南府歷城縣的人，自幼受高人的傳授，名人的指教，馬上步下，長拳短打，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而且超出一般。這人不僅能耐大，學識也很深，自幼就好學，而且為朋友兩肋插刀，慷慨仗義，人送綽號‘關二哥’?！?/p>

連麗如評書《大隋唐》中描述秦瓊當捕快的一段是：“秦瓊捕盜拿賊，辦案是十分認真。因為他武藝也高，所以黑道的人全都怕他。就在這三年之間，辦了幾檔案子，非常出奇。再說秦瓊為人仗義疏財，街坊鄰居、親戚朋友沒有不佩服他的?！痹u書中還提到，當時的歷城知縣看到秦瓊很有膽識，特別看重秦瓊，年紀輕輕就將他升任為捕快班頭。秦瓊當上捕快班頭之后，兢兢業(yè)業(yè)，走遍了山東各地去查辦案件，卻無奈當時的地方官員差不多都是些贓官，逼得老百姓無路可走，以致很多百姓鋌而走險。秦瓊明白了這種狀況，心中氣憤，有時會特意關照犯案的老百姓，“他對于捕盜拿賊，也就另有分寸。遇見劫奪現(xiàn)任官員的綠林好漢，他就不十分追拿了，遇見被屈含冤打官司的老百姓，他是盡力地從中幫忙，設法給他們開脫”。

張少佐評書《隋唐英雄》中對秦瓊的描述是：“秦瓊在山東歷城縣當差，他是衙門里的抓差辦案的馬班班頭……家住山東濟南府歷城縣太平街專諸巷，人送綽號，馬踏黃河兩岸，锏打三州六府，孝母似專諸，交友賽孟嘗，神拳太保雙锏大將?！痹u書中第4回提到了秦瓊當捕快期間對王伯當?shù)木让?。王伯當受綠林總首領單雄信指派，從山西潞州到山東濟南，本是奔著殺秦瓊來的，但是病倒在客棧期間，被秦瓊請至家中醫(yī)治。這件事讓王伯當與秦瓊成了生死之交。自此，秦瓊的俠義之名廣為流傳，恰如評書中所說，“眾人都知道，衙門里的這個秦二哥，是個熱心腸的人”。

(三)影視作品中的秦瓊捕快形象

影視作品給秦瓊捕快形象的充分展示提供了更加廣闊的舞臺。電視劇《隋唐英雄傳》中對于秦瓊捕快形象的刻畫十分生動。采花大盜“粉面狐貍”單沖武功高強，秦瓊抓捕過程中，為了掩護同事樊虎被單沖飛劍所傷。受傷之后，秦瓊帶傷繼續(xù)追捕。單沖逃出歷城地界之時，勸說秦瓊放棄追捕，因為那時的單沖已經(jīng)不在秦瓊管轄范圍之內了，但是秦瓊以律法為重，堅持要把單沖繩之以法。追捕過程中，單沖誤入當?shù)孬C戶的捕獵陷阱，秦瓊冒死相救，并說道：“我只是一個執(zhí)法者，但我并沒有權力去定你的生死?！痹谧サ絾螞_交差時，又力勸主官先給單沖治病療傷。這些情節(jié)凸顯出了作為捕快的秦瓊關心同事、忠于職守、鍥而不舍、愛憎分明的職業(yè)精神。

電視劇《隋唐演義》(2013年版)中秦瓊的第一場戲，即是作為捕快捉拿藏龍寨匪首龍海。劇中的秦瓊武功高強，有勇有謀，不怕危險，親力親為，深入匪巢，與寨外同僚內外夾擊，攻破藏龍寨，活捉了龍海。

四、結語

秦瓊作為一個英雄形象，需要多角度、全方位的形象構建才能豐滿立體。秦瓊發(fā)跡之初即是作為濟南歷城捕快而行俠仗義的。整個隋唐演義故事，也是從捕快秦瓊押解罪犯到山西潞州天堂縣開始引出單雄信、王伯當?shù)纫槐娙宋锏摹４罅康难萘x小說、戲曲評書以及影視作品都對這些情節(jié)有過交代。對秦瓊的捕快形象進行歸納整理，有助于全面認識秦瓊這一傳奇歷史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