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 朝 棟

(渭南師范學院 人文學院，陜西 渭南 714099)

司馬遷是世界文化名人，其《史記》被稱為史學經(jīng)典、文學名著?！妒酚洝芬彩茄芯炕?qū)W習者打開中國古代歷史和文化大門的一把關鍵鑰匙。人們閱讀《史記》一般分為通讀和選讀兩種方式，而通過《史記》選本選讀是最為普遍的。因此，開展《史記》選本的學術(shù)調(diào)研，具有一定學術(shù)價值和文化傳播意義?！妒酚洝愤x本體現(xiàn)的是選本批評這種方式，可以鑒賞《史記》，評點《史記》，展示《史記》中精彩的篇章。筆者對搜集到的歷代海內(nèi)外多種《史記》選本的選取篇目與篇段目錄進行統(tǒng)計，根據(jù)其結(jié)果篩選出的《史記》，形成一部由各種選本推薦出的《史記》選本精華，通過研究，提供一個古代文學選本研究的基本范式，讓學界充分認識到選本的力量。探討《史記》選本對名作《史記》閱讀與普及的影響。

選擇現(xiàn)象充滿著人類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選擇閱讀是人類讀書生活的普遍現(xiàn)象，選擇《史記》部分精彩篇章閱讀也符合人們的閱讀習慣，可以做到“鼎嘗一臠”，即可知道其重要內(nèi)容與文學風格等。

《史記》選本就是選者按照一定的選擇意圖和選擇標準，在《史記》中選擇相應的篇章編排而成的作品集。司馬遷《史記》中記載的孔子“刪詩說”就已經(jīng)具備選本編選與閱讀思想?！妒酚洝愤x本文化源遠流長，也是一個獨特的文化現(xiàn)象，是《史記》選擇閱讀的歷史，也是《史記》文化傳播的過程。

《史記》記載內(nèi)容的廣泛性，使它具有可作為多種選本的基礎。梁啟超從閱讀方法提出其選本屬性及《史記》十大名篇；王國維則根據(jù)《后漢書》記載，以例證說明可以將《史記》按照不同閱讀對象的職業(yè)或身份，選擇不同篇目推薦閱讀。毛澤東則以政治家的眼光閱讀《史記》。

《史記》選本文獻研究，可以通過對被選取部分進行研究，達到揭示整體的目的；《史記》選本文獻反映的是人們閱讀《史記》全本的歷史，反映出《史記》篇章被關注的過程；《史記》選本文獻研究反映出一種文學批評方式；《史記》選本文獻研究，可以進一步推選出《史記》中歷史上不同學者匯集多方觀點形成公認的《史記》精彩篇章；其缺點則是有時形成以偏概全的結(jié)果，將局部當作整體。

依據(jù)不同的選取目的和標準，可以將《史記》選本分為《中國歷史文選》類選本、從歷史學角度專門的《史記》選本、從文學角度專門的《史記》選本、從語言學角度編的《史記》選本、從政治學角度編的《史記》選本、從國學角度編的《史記》選本等。

《史記》選本具有悠久的歷史。漢武帝怒而削之的《太史公書》，客觀上形成了因政治因素而產(chǎn)生的最早的御覽《史記》選本。西漢向東漢過渡時期，就有學者衛(wèi)颯采取“約《史記》要言，以類相從”的做法，編撰了《史要》十卷，這便是典型的《史記》選本?！逗鬂h書》記載光武帝劉秀給外戚身份兼臣子竇融(前16—62)推薦《史記》中《五宗》《外戚世家》《魏其侯列傳》三篇應算作真正意義的御選《史記》讀本。《新唐書·藝文志》著錄“葛洪《史記鈔》十四卷”，該書由東晉道教學者兼醫(yī)藥學家的葛洪編選，是魏晉時期有代表性的《史記》選本。唐代名相魏征主持編纂的《群書治要·史記治要》則是從政治學角度編選的《史記》選本。宋代出現(xiàn)了文學思想主導下的《史記》選本，如《文章正宗》《妙絕今古》等；宋代文人學者的《史記》人物選擇評論具有選本性質(zhì)；宋代開始有將《史記》與《漢書》相比較的選本；完全從史學角度選取的《史記》選本，如《史記詳節(jié)》。明代是《史記》選本大發(fā)展的時代。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有40多種《史記》選本。這些與明代經(jīng)濟的發(fā)展、文學復古大潮、科舉制度需求等有關。明代《史記》選本最顯著的特點是從文學方面選取《史記》篇目；出現(xiàn)了為舉業(yè)服務的《史記》選本；圈點、評點與《史記》選本文本的有機結(jié)合，成為明代《史記》選本一個鮮明特征。在《史記》研究的熱潮中，清代《史記》選本也呈現(xiàn)出繁榮的景象。清代《史記》選本更加自覺地從文學方面選取《史記》篇目。這些《史記》選本的學者，注重探究《史記》的表現(xiàn)形式，挖掘《史記》的審美價值，指引讀者如何去欣賞《史記》文章之美，教導后學讀文章的方法、寫文章的策略，推進古代文學的發(fā)展。民國時期，《史記》已經(jīng)擁有眾多的讀者，包括文人學士、青年學生。梁啟超在《史記》的流傳普及方面做出了突出貢獻，利用大學講臺為青年學生講授《史記》，提出《史記》十大名篇。中華書局編纂的《史記精華》、商務印書館出版胡懷琛等《史記》(選)具有《史記》選本的代表性。當代《史記》選本的種類和數(shù)量出現(xiàn)了空前的繁榮，據(jù)筆者不完全統(tǒng)計，1950—2011年有約190余種《史記》選本?，F(xiàn)當代《史記》選本的興盛，與《史記》研究從狹小的學術(shù)范圍走向普及化、大眾化、通俗化有關，與研究者隊伍擴大有關，與文化出版業(yè)蓬勃發(fā)展有關，這些促進了選本數(shù)量的增加。現(xiàn)當代許多專家學者致力于《史記》宣傳推介工作，出現(xiàn)了眾多的《史記》選本，并呈現(xiàn)出多樣化特點，諸如選讀精講類、鑒賞類、注譯類、白話翻譯類、故事類、外文類、古選本整理類。較有代表性的《史記》選本著作為王伯祥《史記選》、王利器《史記選注》、韓兆琦《史記選注集評》《史記選注匯評》等、張大可《史記選注講》等，渭南師范學院司馬遷與《史記》研究團隊整理的由商務印書館出版的《史記七篇讀法》等十余種“《史記》選本叢書”、陜西師范大學《史記》團隊點校《百大家評注史記》等《史記》選本，均受到了學界的關注與好評。楊家駱《史記今釋》、李偉泰《史記選讀》等為我國臺灣地區(qū)有代表性的《史記》選本著作。臺灣地區(qū)《史記》選本有這樣幾種情況：第一種是臺灣與大陸同時繼承1949年以前民國時期的學術(shù)成果；第二種是從大陸到臺灣以后的學者或者臺灣學者所編寫的《史記》選本；第三種是臺灣地區(qū)引進大陸學者的《史記》選本著作，在臺灣出版；第四種是臺灣地區(qū)引進日本等的《史記》研究成果再自己編選。香港地區(qū)的《史記》選本主要有英漢對照的《史記選》(上下冊)、《史記精華》等。

根據(jù)本課題組搜集到的文獻可知，國外學者或國內(nèi)學者將《史記》介紹到國外，傳播《史記》文化，更多的方法是選取《史記》精彩篇章，編輯并翻譯成外文版的《史記》選本。因此，形成了日本、韓國、美國、英國、俄羅斯等國家的《史記》選本，尤其以日本的《史記》選本數(shù)量為最多。日本的《史記》選本主要有歷史悠久且種類繁多的《史記鈔》、按照主題歸類編選的崎山純一《史記物語》；日本學者按照主題編纂的《史記》選本部頭最大的是德間書店在1988年間出版的七冊系列叢書，每冊叢書由兩位不同的學者編纂，分別為：市川宏與杉本達夫選譯《史記》編成《〈史記〉I霸者的條件》、奧平卓與久米旺生選譯《〈史記〉II亂世的群像》、丸山松幸與守屋洋選譯編成《〈史記〉III獨裁的虛美》、和田武司與山谷弘之選譯編成《〈史記〉IV逆轉(zhuǎn)的力學》、大石智良與丹羽隼兵選譯編成《〈史記〉V權(quán)力的構(gòu)造》、村山孚與竹內(nèi)良雄選譯編成《〈史記〉VI歷史的底流》、西野広祥與藤本幸三選譯編成《〈史記〉VII思想的命運》，另外有相關而不是選本的《史記小事典》；按照歷史順序選取《史記》精彩篇章并有評點的芳本鐵三郎《史記十傳纂評》；按照《史記》體例順序，選取精粹語句的三野霞溪《史記拔萃》；按照《史記》體例順序，選取精彩篇目的田中慶太郎《史記讀本》；按照歷史階段，選取《史記》精彩篇目，添加小標題的青木五郎、森野繁夫編選標點本《史記選》春秋戰(zhàn)國編與楚漢編；整體選取《史記》列傳，形成選本的冢田淳五郎《點注史記列傳》；按照歷史階段，選取《史記》精彩篇目，日漢對照版《史記·春秋戰(zhàn)國篇》《史記·楚漢篇》《史記·漢武篇》；改編中國《史記》選本，形成新選本的井井竹添《歷代古文鈔·史記鈔》。韓國《史記》選本較有代表性的是朝鮮時代正祖皇帝李算奎章閣《史記英選》漢文版，韓國學者編選并翻譯的《史記》選本多為《史記列傳選》，這是韓國選本重要選文特點之一；另外韓國《史記》選本也有許多為漢語韓語雙語對照版。美國《史記》選本早期的為單篇選譯，如艾倫(H.J.Allen)《史記卷1：五帝的起源》的譯文等，隨后是多篇《史記》選譯，如卜德(Derk Bodde)《中國古代的政治家、愛國者、將軍——〈史記〉中三篇秦代人物列傳》(statesman,patriot,andgeneralinancientchina——ThreeShihChiBiographiesoftheCh’inDynasty)等。較為有代表性的《史記》選本當是美國漢學家Burton Watson所編選翻譯的《史記選評》(RecordsoftheGrandHistorian)1993年版，選本共分為三冊。第一冊秦朝部分，第二冊和第三冊為漢朝部分。該選本具有以下特點：一是按照中國古代兩個盛世王朝秦漢朝代來確定選本內(nèi)容；二是每個朝代有確定相應的主題(標題)，并在此標題下選錄相關的篇章內(nèi)容；三是所選取的篇章內(nèi)容在按歷史時間順序排列的同時，兼顧《史記》篇章順序；四是在秦漢兩朝的內(nèi)容范圍里，選取的篇章多為《史記》精華所在，能夠很好地將歷史與文學結(jié)合起來。英國《史記》選譯主要有Dawson的譯本HistoricalRecords，1994年由牛津大學出版社出版，另外中國學者的諸多《史記》選譯本，如英語翻譯家楊憲益先生譯本《史記選》(SelectionsfromRecordsoftheHistorian)等。俄羅斯《史記》選本主要有丘比林、帕納秀克翻譯出版了《史記》選本，還有阿列克謝耶夫(1880—1951)編選并翻譯的《中國古典散文》收錄的《史記》選文等。

《史記》選本的編撰與出版促進了《史記》閱讀與普及工作，在我國主要有四個層面。第一層面，《史記》選本與少兒《史記》閱讀。學者為將《史記》的文化傳授給少年兒童，從《史記》中選編了許多有童趣的故事，而后形成了大量適合兒童閱讀的《史記》選本，數(shù)量壯觀。其特點是：故事選擇，富有童趣；語言的兒童化，符合語言習慣；圖文并茂，直觀形象；標注拼音，避免生詞；寓教于樂，培養(yǎng)思想。第二層面，《史記》選本與中學《史記》閱讀。我國在中學階段施行新課標，《史記》選讀被列入普通高中課程標準實驗教科書語文選修里，因而在全國編輯出版了相應的“《史記》選讀”課程教材，這些教材均為優(yōu)秀的《史記》選本。以丁帆等主編的蘇教版《〈史記〉選讀》和以信國君等主編的山東人民版《〈史記〉選讀》為代表，同時還有許多輔助性的中學生《史記》閱讀選本。這些《史記》選本多以主題為單元，根據(jù)主題需要從《史記》中選取相關的精粹篇目，選篇題目可根據(jù)主題另行擬定添加。第三層面，《史記》選本與大學《史記》閱讀教學。在大學開設這門課程多是教師根據(jù)自己教學計劃，以選取部分篇章進行講讀，可以說是《史記》選本的實踐應用。我國開設史記課程較早的有北京師范大學韓兆琦，陜西師范大學何世華、張新科，渭南師范學院梁建邦等。臺灣地區(qū)大學有許多老一代學者如傅斯年、阮芝生，現(xiàn)有李偉泰、呂世浩、張素卿、閻鴻中、黃俊杰等。其中都編撰有《史記》選讀講義或者出版有相應的《史記》選讀教材，以配合大學《史記》選讀課程需要。韓兆琦編撰《史記》選本有10余種，并有部分在大陸與臺灣分別出版。第四層面，《史記》選本與大眾《史記》閱讀傳播。編撰《史記》選本的學者將《史記》故事中雅俗共賞、可讀性強的篇章選擇出來，提供給沒有年齡、職業(yè)、文化層次限制的更為廣泛的讀者群體，既可以愉悅性情，亦可傳播《史記》文化。

《史記》選本研究的學術(shù)成果具有一定的學術(shù)價值，該成果先后在權(quán)威期刊《文學遺產(chǎn)》、教育部名欄《渭南師范學院學報》“司馬遷與《史記》研究”欄目等發(fā)表。同時《史記》選本研究也具有一定的應用價值，一方面可篩選《史記》名篇，指導《史記》閱讀；另一方面，我們在國家級出版社商務印書館出版了13種古代中外“《史記》選本叢書”，普及了古代與國外《史記》選本的閱讀，諸如《史記七篇讀法》《史記選》《史記精華》等已經(jīng)多次重印?！妒酚洝愤x本研究產(chǎn)生了一定的社會影響，《史記選》2015年被廣州市教育局列入經(jīng)典閱讀推薦書目，2016年被江蘇省昆山市教育局列入書香校園中小學閱讀推薦書目。2020年，據(jù)中信書院等有關媒體報道，《史記選》還被榮列習近平總書記的書架。張豈之先生曾經(jīng)為該叢書作序，并被《新華文摘》轉(zhuǎn)摘。南京大學文學院徐有富先生等發(fā)表的評論文章，先后被《全國高等學校文科學術(shù)文摘》轉(zhuǎn)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