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春枝
白樺是當代著名的詩人,作家,河南信陽人。他的小說具有鮮明的時代氣息,是當代文壇上一道獨特的景觀。白樺于1947年參加中原野戰(zhàn)軍,曾在昆明軍區(qū)總政治部擔任創(chuàng)作員,從事文化創(chuàng)作、教育和宣傳工作,其作品主要是斗爭題材,反映邊疆軍民的生活。1958年,白樺被劃為右派,離開云南,1979年平反后,他開始大量創(chuàng)作文學作品。在他中長篇小說中,主要代表作為《藍玲姑娘》《指尖情話》等[1]。因為擁有豐富的軍旅經歷,白樺在創(chuàng)作中融入了更多的激情,其作品擁有浪漫的傳奇色彩,對廣大讀者產生了強烈的吸引力。
浪漫主義文學審美的主要特點,表現為風格濃艷瑰麗、富有傳奇色彩和浪漫幻想。長期以來,白樺對古典浪漫主義非常欣賞。他認為,一部好的作品,必須要富有詩情、要舒展、要色彩。白樺是一位擅長創(chuàng)作愛情題材的作家,愛情故事是他作品的主線,對愛情濃墨重彩的描寫,是白樺浪漫情調的主要體現。在作家筆下,理想的愛情閃爍著純真質樸的人性光輝,和現代追求物質享樂的畸形的愛情反差非常強烈。
白樺的代表作品《指尖情話》擁有憂傷的格調,講述了一個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相愛的人不能相守,再見面時已經物是人為。在《一首情歌的來歷》中,白樺對幾代人的愛情故事進行了講述:楊海清至死不渝地堅守一個愛情的承諾;為了愛情,阿南夫人投身火海。作家對邊地兒女的愛情娓娓道來,他們真心換真心,相信愛情,并信守承諾。在他們的愛情中,沒有摻雜任何的功利心。疆域和邊地,是白樺小說故事的主要發(fā)生地,尤其是云南邊地的傳奇小說。西南邊疆,不僅有優(yōu)美的風景,更有善良的人性。在這里,人情淳樸、風情奇異。作家在很多作品中,都描寫了長途跋涉的馬幫,他們穿梭和行走在邊地上,行者如歌,滿載著故事和希望;描寫少女成年禮上的儀式繁雜而又隆重,賦予了作品濃郁和浪漫的異域情調,由此更加令人心馳神往[2]。
表現和轉述地方歌謠和神話傳說,是白樺小說浪漫情調的另外一個表現。這些神話故事和歌謠猶如口頭文學作品,由邊地人們世代相傳,具有極高的民俗學價值?!兑皇浊楦璧膩須v》對幾代人唯美堅貞的愛情故事進行了展現。小說猶如一幅邊地風景畫,旖旎絢爛,又像是一首歌謠,優(yōu)美動聽。同時,在這篇小說中,白樺對葉榆酋長曼阿達和阿南夫人的愛情故事進行了講述。這些傳說和神話經過時間的沉淀,表現了少數民族獨特的審美習俗,既富于浪漫氣息,又蒙上一層審美的面紗。
新時期以來,白樺在云南邊地系列小說中,對小說的藝術審美特征自覺追求,并有意偏離主流意識形態(tài)。他借助少數民族中廣為流傳的故事、神話等,將邊地神秘和浪漫的美感體現得淋漓盡致。
在創(chuàng)作于20世紀80年代末的長篇小說《遠方有個女兒國》中,白樺對一個遠離現代文明的摩梭人部落進行了塑造,那里猶如世外桃源,遺留了帶有母系社會的特征。其走婚制習俗非常奇特,有著奔放不羈的愛情,女子成年禮上一些鮮為人知的細節(jié),讓讀者感到新奇因而無限向往。在中篇小說《藍鈴姑娘》中,白樺對一個雪松坪的邊地王國進行了描寫。小說中的藍鈴姑娘溫柔美麗,雪松頭人殘忍怪異,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兩個人居然是同一個人。他夜晚像一個小羊羔一樣馴服溫柔,白天則殺人如麻、飛揚跋扈。她飾演的兩個角色對比鮮明,但最終自己卻殉情而死。
作者將神話故事和民間傳說融入作品中,比如曼阿達和阿楠夫人的愛情故事,使筆下的邊地充滿神秘的美感。猶如神話來述說,就像史詩來吟唱,通過融合現實和傳說,交匯神話和歷史,使邊地更加浪漫化[3]。
白樺小說既體現了浪漫傳奇風格,還具有一定的現實風格。作為一位成長于憂患和戰(zhàn)爭中的作家,白樺的作品自始至終關注現實的社會問題。
白樺在黨內任有職務,他認為關注現實的一種方式就是參與政治。白樺具有真誠和正直的性格,所以始終都是秉筆直書現實的政治問題。在他的長篇小說《媽媽呀媽媽》和中篇小說《古老的航道》等反映現實題材的小說中,白樺既寫出了革命戰(zhàn)爭年代美好和諧的黨群關系,也剖析了和平年代部分領導干部傷害人民利益、脫離群眾的行為,給人民群眾帶來的災難和痛苦。
白樺在系列邊地小說的創(chuàng)作中,將每一篇小說作為預言來寫作,而非沉溺于傳奇的修飾和想象中。小說以現實為著眼點,在對故事進行描繪的同時用故事的深意來警醒讀者、警示后人。在小說《藍鈴姑娘》的創(chuàng)作中,白樺融入了自身關于人性的深刻思考。在這部作品中,白樺描寫了袖珍土國的愚昧和落后,具有激烈和殘酷的人性沖突。在白樺的創(chuàng)作中,有很多類似于這樣的作品,既表現了作者強烈的憂患意識,也表達了作者關于人性的深刻思考[4]。
在邊地小說創(chuàng)作中,白樺很多時候是以外來者的身份進行了描繪,這多姿多彩的生活讓他們無限好奇,充滿探求的欲望,也給這古樸原始的文化帶來了現代都市文明之風。作者是比較警惕這種現代文明的侵入的,在《一朵潔白的罌粟花》中,生活在邊地寨子里面的婦女,所過的生活是簡單而又滿足的,但令人始料不及的是,他們和鄰國的大毒梟卻有著秘密的關系。這一切都說明,邊地里面簡單而又原始的生活,正在被各種外來文明不斷地碰撞和侵入,既破壞了這里美好的生態(tài)環(huán)境,同時打破了這里寧靜和質樸的生活,讓人感覺無限傷感和無奈。
傳奇就是敘述和記錄奇聞軼事,對于具有虛構色彩的故事,以想象的情節(jié)來講述。在20世紀60年代,白樺小說的題材主要是展現邊疆居民的生活。后期,他的創(chuàng)作開始出現重大的轉型,對審美價值高度重視,并與主流意識形態(tài)偏離。他在邊地傳奇系列小說中,詮釋了一種新的審美意向?!端{鈴姑娘》講述的是一個叫作雪松坪的邊關部落,這里等級森嚴而又專治。為了能當上頭人的侍衛(wèi),這里的娃子寧愿變成啞巴。這里的風俗野蠻到令外來者瞠目結舌的地步,如這里穿吊起的尸骨成為一道風景。雪松頭人帶著丑陋厚重的面飾,其性格喜怒無常、殘酷而又粗暴,而其孿生妹妹藍鈴姑娘性格卻截然相反,她風情萬種,溫柔賢惠。對外面來的司機周晶華有著深深的愛意,而令讀者始料不及的是,故事千回百轉,最后人們才發(fā)現,藍鈴姑娘和雪松頭人是一個人,而她所做的一切,無非是為了獲得這個部落的繼承權,所以不得不假扮男人。白天她的身份是部落之王,面目猙獰可怕,晚上則是美麗溫柔的女性。當藍鈴姑娘的身份最終暴露之后,她不得不親自下令吊死情人,最后以身殉情[5]。
在白樺的小說中,處處可見這樣的傳奇故事。白樺將邊遠的區(qū)域作為這類故事發(fā)生的背景,借助現代人的闖入,揭開了不為人所知的一幕幕。這里充滿了傳奇的色彩,展現了豐富多彩的異域風情,又與現實有著尖銳的沖突和矛盾。這些邊緣化的場所,是白樺小說的發(fā)源地,用故事的傳奇性引人入勝,同時引發(fā)人們深刻的思考,最后又讓人們充分認可故事的真實性。
白樺最初的作品是采用傳統(tǒng)的敘事模式,而自20世紀80年代以來,他開始在一部作品中充分融合和運用傳統(tǒng)敘事模式與現代敘事手法。例如:短篇小說《沉船》具有荒誕的情節(jié)和怪異的人物,以及大量的意識流和內心獨白。雖然是放在一個傳統(tǒng)的講故事的“框”中講述“沉船”的故事,但“沉船”的寓意極具現代性;白樺所歷經的文學道路決定了他小說的敘事特色。在年幼的時候,母親從鄉(xiāng)下帶來具有濃郁宗教氣氛的唱本、勸善本和民歌,使白樺接受了文學的最初啟蒙。之后,他開始大量閱讀古典文學,其中《奇冤報》《鸚哥記》《目連救母》等唱本兒和勸善故事有大量的韻文,這使他掌握了用韻文敘述故事的方法。同時,他還閱讀了大量的公案小說、歷史演義小說和古典文學著作,學習到更多的唐詩、宋詞、元曲[6]。
兒時在故鄉(xiāng)的小城聽說書的經歷,也使白樺受到最初的文學啟蒙。這些書主要包括《三國》《水滸》《七俠五義》等在內的長篇小說,且說書人結束時所說的“且聽下回分解”,吊足了人的胃口,讓人欲罷不能。白樺小說采用講故事的模式敘事,集中體現了他對章回小說、話本小說和敘事歌謠等的充分學習和借鑒。
白樺的小說具有鮮明的創(chuàng)作特點,同時具有傳奇的想象和邊地的浪漫情調。小說在敘事風格上,融合傳統(tǒng)與現代的敘述藝術,使小說猶如一部編年史,既帶給人似幻似真的夢境,同時猶如一面多棱鏡,更多折射出人性。同時,因為擁有豐富的軍旅經歷,白樺在創(chuàng)作中融入了更多的激情,其作品擁有浪漫的傳奇色彩,對廣大讀者產生了強烈的吸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