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苗苗
四川大學,四川 成都 610065
2017年的劍網專項行動中,國家版權局通報了20起典型的互聯網侵權事件,其中一起事例顯示,位于北京市的某科技有限公司被處以行政處罰四十萬元,這究竟有何原因?
2017年4月,接到的五家境外著作人的投訴,北京市文化市場行政執(zhí)法總隊了解到的具體案件情況是,北京某科技有限公司的“外文數字圖書館系統(tǒng)”侵犯了著作人的著作權。北京市文化執(zhí)法總隊當即立案,對投訴人所述情況展開調查。
2017年5月4日,執(zhí)法人員查看了該公司所屬的辦公場所及服務器所在地某國際大廈數據中心,找到了相關證據。最終,確定了該公司的違法行為。
同年五月開始,直到六月十二日,執(zhí)法人員找到了證據,分別在五個高校找到了銷售合同等等,固定了證據鏈。
最后的調查結果顯示,北京該公司確實在沒有得到版權人同意授權的情況下,在某大學出版社等五所公司不知情的前提下,對外違法銷售盜版圖書,并且賺得違法收入共計18萬余元。按照相關法律規(guī)定責令當事人立刻中止侵權行為,并將違法銷售圖書所得進行沒收,并作出罰款四十萬元的行政處罰。
(一)北京市文化市場行政執(zhí)法總隊此次辦案有沒有合法性依據?
(二)此案例的行政處罰結果40萬元是否合理?
(三)版權作為一種私權,為什么公權力可通過行政處罰這樣一種方式進行干預?
(四)版權的行政保護是否具有局限性?
按照《中華人民共和國著作權法》第三十條:圖書出版者出版圖書應當和著作權人訂立出版合同,并支付報酬。顯然,北京某科技有限公司擅自將著作人作品納入其數字圖書系統(tǒng),沒有付給上述著作權所有者任何報酬,并且著作人還毫不知情,這不僅傷害了著作人獲得報酬的權利,更加威脅到了公益的實現。
《中華人民共和國著作權法》第四十八條明確指出,如果違法出版其他版權人的圖書,構成了一般侵權行為,有關部門應該立案,根據調查情況,作出責令停止侵權行為、罰款、沒收違法收入所得、銷毀沒收盜版作品等處罰。侵權人更應該賠禮道歉、主動承擔后果等。
鑒于案例所述的該公司未經著作人同意私自將盜版電子圖書流通,并獲得非法收入和經營來源,損害了公共利益,北京市文化市場行政執(zhí)法總隊有權責令其停止侵權行為,并處以罰款。
《著作權法》沒有具體規(guī)定;《著作權行政處罰實施辦法》雖然針對《著作權法》中的有關行政處罰的一般的原則性規(guī)定進行了細化細分,使行政處罰的具體性更強,也還是存在不足,比如:在處罰數額方面沒有明確的實施規(guī)定;構成侵權的界限和標準也未作出具備可操作性的實施辦法。這就導致了行政執(zhí)法主體在辦案過程中,經過充分調查案件的真實情況之后,在考慮作出行政處罰決定時,需要更多地運用平時的辦案經驗以及個人判斷,這個自由裁量的度不好掌握,導致在處理同類型案件所作出的處罰可能存在差異,進而引發(fā)對于公平問題的質疑。
此外,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著作權法》第四十八條中第二小條,對于出版物版權行政處罰措施而言,只包括罰款、沒收違法所得、責令停止侵權行為等措施,這些措施對于侵權人而言,損失不大,所以,大多數違法侵犯著作權的人是存在僥幸心理的,處罰較輕導致的后果就是我國文化市場的侵權行為得不到有效遏制。
我們可以從案例中看出,此案件的行政處罰結果是責令停止侵權、罰款40萬元,所以,在案件判處的力度上仍然存在爭議。
《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明確說明了版權,即著作權作為一項私權。這一點很明顯。公權力通過行政處罰來干預公民、法人的私權,是基于以下幾個原因:
首先,就版權本身的特征而言,任何一種作品的創(chuàng)作都不是完全憑空創(chuàng)作出的,而是需要在前人所創(chuàng)造出的作品當中積累經驗和素材。此外,一項作品的產出必定是伴隨著復制、流傳等流通過程向外傳播的,這就導致該作品并不完全歸私人所有,旁人不可侵犯。但是,版權終究是一項私權,為了保護版權這種私人權利,就不得不進行一定的行政干預,以法律法規(guī)的權威性作為后盾,以行政執(zhí)法人員的專業(yè)性和綜合性作為保障,發(fā)揮國家公權力在保護公民的文化權益、打擊侵權的盜版事件發(fā)生上的優(yōu)越性。
其次,公權力接入版權,并非是對私權的一種控制和損害,恰恰是對公民憲法文化權利的一種保護。我國憲法中就有明確規(guī)定,公民的享有自身文化權利,保護這一權利是我國法律的任務和要求。
當前新媒體不斷涌現,一方面,公民可以體驗到更多彩的文化環(huán)境,但在另一方面,這表明著作人受到權利危害的潛在風險性就越高,如果著作權制度過于傾向于著作人一方,那么必然會損害大眾對于多元化文化的需求,與憲法要求不相一致;如果著作權制度傾向于大眾一方,那么著作人會覺得著作權受到侵犯,自身的價值無法得到體現,危害無窮。所以,只有通過公權力介入,在以上兩者之間進行適時適當的調整,著作權制度的天平才不會向兩邊傾斜。
所以,我國設立行政機構對案例所述行為進行處罰,不是對著作權這一私權的損害,符合我國法律的要求和文化發(fā)展的需要。
當前我國對于著作權的行政保護,因為有關行政管理的版權交易價格、登記標準確需的行政資源不充足,所以,我國目前的行政保護措施主要是行政處罰,這種行政保護具有局限性,過于單一。其他手段的配合措施也有所欠缺。此外,就行政處罰這一項行政保護措施而言,行政執(zhí)法人員在作出行政處罰時,需要明確,作出處罰行為的條件是,當事人侵犯版權,并且造成損害公益。這里的“公共利益”解釋起來不容易,導致著作權行政保護的邊界不清,這在現實中,很容易與司法保護相混淆,發(fā)揮不了行政保護的獨特性和優(yōu)越性。
《著作權法》當中,第48條明確規(guī)定了我國行政處罰的前提是“同時損害公共利益”;《中華人民共和國行政處罰法》第一條明確規(guī)定了行政處罰的目的是為了維護公共利益。那么問題就來了,維護公共利益顯然既包括對真正的損害到公共利益的行為進行制裁,比如本案例中北京某科技有限公司盜版電子圖書并進入流通領域,取得非法收入。又包括對那些沒有實際造成對公共利益的損害,但構成了這一風險的行為。比如說,盜版電子圖書但尚未進入流通領域的情況。
這就產生了以下問題:版權行政處罰應當嚴格根據我國行政處罰法的有關規(guī)定進行處罰。但是,著作權法與行政處罰法關于公共利益的表述范圍不同,在實際執(zhí)法操作中,兩法之間的不銜接會導致執(zhí)法人員無所適從,這將很容易使不法分子利用這些法律上互相矛盾的規(guī)定進行犯罪。
北京市文化市場執(zhí)法總隊符合行政保護的主體身份,在職權范圍內,在短短兩個月內,充分實施調查、取證、斷案、執(zhí)法,快速且高效的完成了對本次案件的處理,最后對北京某科技有限公司侵犯版權的行為作出較為合理的行政處罰。我將針對上面案例分析中提到的問題給出一些建議:
第一,要提高行政執(zhí)法人員的法律認知。當前,國家、省、自治區(qū)直轄市的版權局和各個城市版權局所構建而成的層級體系顯示我國對著作權的行政執(zhí)法的行政機構已經較為完善。但是進步的同時,行政執(zhí)法人員人數不足,在辦案調查時顯得太局促。據有關調查所得出的報告,在各級版權局的行政執(zhí)法隊伍來看,每省不到五人。所以,要加強對專業(yè)型人才的招錄。另一方面,對于已經在職的行政執(zhí)法人員,應該對其進行專業(yè)化教育培訓,首先使他們對自己的法律和專業(yè)素質進行了解,可以有針對性地加以培訓。
第二,作出行政處罰的具體實施細則。應該詳細規(guī)定對于行政處罰數額、認定是否侵權的標準等,使執(zhí)法人員在執(zhí)法過程中,能夠依法辦事,按照有關規(guī)定作出處罰,降低執(zhí)法人員由于個體主觀性差異導致的問題,比如說:相似案件的處罰數額不等,這將有損公平,另一方面,也可以在作出最終行政處罰上提高效率,有法可依。針對當前我國行政處罰方式單一,大多數是以罰款等進行處罰。為了保證行政執(zhí)法的權威性,更好的打擊侵權行為,有效減少侵權盜版事件的發(fā)生頻率,應該加大處罰力度,實施嚴格的處罰手段,《行政處罰法》應加入吊銷或者暫扣證照、責令停產停業(yè)等舉措。
第三,修改“同時損害公共利益”這一說法。在上述案例分析中,由于“損害公共利益”這一概念在解釋說明上具有較大的模糊性,在執(zhí)法過程中,卻仍然存在著對于“公共利益”這一概念的爭議。在執(zhí)法過程中,當事人沒有損害公共利益,但造成此種風險的情況下,行政執(zhí)法部門仍然會出動調查立案搜索證據。這就說明了“同時損害公共利益”這一前提在現實中已經不具備其作用,如果侵權人要以此來推脫,那將后患無窮。所以,建議取消第48條中的“同時損害公共利益”這一說辭,或者將損害公共利益修改為“實際損害或者危及到公共利益”。
第四,完善行政監(jiān)督機制。結合外部監(jiān)督和內部監(jiān)督雙重功效,一方面,提高內部人員之間的監(jiān)督力度,完善相應的懲罰手段,堅決抵制互相包庇等行為。另一方面,拓寬監(jiān)督的通道,提高辦案過程的公開性,使執(zhí)法人員接受全社會、各界人士的監(jiān)督,進一步提高我國版權侵犯案件的抓鋪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