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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湖南,霸得蠻(上)

        2019-11-20 02:56:37王志綱
        記者觀察 2019年9期
        關(guān)鍵詞:湖南人曾國藩湖南

        王志綱

        瀟湘遺響

        毋庸諱言,清中葉以前,湖南人在國史上罕有表現(xiàn),“碌碌無所輕重于天下”。

        融合殷商文化末流和楚蠻文化余緒所形成的楚文化,雖以宏闊奇詭、驚才絕艷著稱,但畢竟離中原而獨行,終歸不是主流。更何況荊楚、湘楚、巴楚“三楚”之中,荊楚最得楚風,湘楚只得其余韻。

        湖南的人文可觀,錦繡山水與大塊文章兩相呼應(yīng)。正如陸游詩云:“不到瀟湘豈有詩”,三湘大地上有《九歌》之瑰麗奇幻;《過秦論》之汪洋恣肆;《桃花源記》之詩酒田園;《岳陽樓記》之天下蒼生;有詩仙登臨岳陽樓,留下“巴陵無限酒、醉殺洞庭秋”的風情;有詩圣在騷亂的潭州街頭偶遇長安故人,發(fā)出“正是江南好風景,落花時節(jié)又逢君”的絕唱;有秦學士傾倒眾生的“霧失樓臺、月迷津渡”;也有黃庭堅客居衡陽時寫下的“桃李春風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

        然而尷尬的是,無論屈賈、李杜還是蘇門四學士,都是瀟湘過客。反觀歷代湖南本土人才之稀,寥若晨星。

        除了蔡倫、歐陽詢、周敦頤、王夫之寥寥幾人外,乏善可陳。以至于唐朝好不容易有個名叫劉蛻的湖南人中了進士,都被稱為“破天荒”。就連“破天荒”一詞,也算湖南對于成語界的少數(shù)貢獻之一。

        近代以降,湖南卻突然登上了歷史舞臺,群星璀璨,攬?zhí)煜屡d亡于一身。

        從“無湘不成軍”,到“中興將相,什九湖湘”,再到“一群湖南人,半部近代史”,百年間湖南涌現(xiàn)出來的人才,論質(zhì)論量,江、浙、粵三地集合全力差可抗衡。

        平定太平天國一役,湘軍打出總督14人,巡撫13位,封侯拜相,風頭無兩。此后每一波的社會風潮,總有湖南人挺立潮頭,守舊者有曾國藩、左宗棠、彭玉麟、胡林翼,維新者有魏源、郭嵩燾、譚嗣同,革命者有黃興、蔡鍔、宋教仁……

        在民族救亡圖存的關(guān)頭,一批又一批湖南人以天下為己任,赴湯蹈火,前赴后繼,挺起了中國的脊梁。湖南政治家楊度曾寫到:“若道中華國果亡,除非湖南人盡死”,這是何等的自信與豪邁。

        到了共和國開國,湖南人的表現(xiàn)更加卓異,1955年授銜時,十大元帥湖南人占3位,十大將湖南人占6位,57名上將湖南人占19位。

        湖南人以生命和鮮血,以責任和擔當,照亮了中國近代的深邃夜空,書寫了中國近代史上最絢爛的百年風流,也把原本壅塞、貧窮、落后的湖南推上了歷史的舞臺。

        對比湖南與周邊省份,會發(fā)現(xiàn)湖南崛起的很突然。比如兩湖之比,從荊州到武漢,歷史上兩湖地區(qū)的中心一直在湖北,在兩千多年的歷史中,湖南都是唯湖北馬首是瞻。

        到了近代,湖北卻稍遜一籌,拿得出手的也就武昌首義,湖南卻是敢為天下先,引領(lǐng)百年風騷。

        再看湖南和廣東,湘人與粵人同樣叱咤風云,在近代中國史上都留下了濃重的一筆。但廣東更像旋轉(zhuǎn)舞臺,新思潮、新革命多肇始于此然后流傳到全國。

        報春花一樣的廣東,只能靜待下一場春天的到來,而湖南卻是長達百年的薪火相傳,綿延不絕。

        湖南和江西的對比也很有意思,歷史上江西可謂物華天寶、人杰地靈,甚至很多湖南人都有著江西的血脈。

        然而到了現(xiàn)在,江西卻變得不明不白,提到江西,外省人大多一臉茫然,湖南卻血性不改,一路火花帶閃電地走到今天。

        湖南的突然崛起,究竟有什么奧秘?

        有人說奧秘在于三間大夫,屈原給湖南這片蠻荒之地帶來了綿延文氣和家國情懷不假,但終歸千年往矣,只剩歷史深處的隱約余響。也有人說奧秘在于船山先生,王夫之作為精神教父固然重要,但畢竟囿于湖南一地,而且只見義理不見事功。

        真正讓三湘四水為之一開、引領(lǐng)百年風流的,我認為是曾國藩。

        百年風流

        講湖南百年風流,繞不開曾國藩。

        關(guān)于時勢與英雄,有很多說法,“天不生仲尼,萬古如長夜”“人類歷史歸根到底只不過是偉人的歷史”……這些觀點失之偏頗,但用在曾國藩和湖南上,卻有幾分道理。

        湖南人的性格固然鮮明,但其在近代歷史上的突然“發(fā)力”,單純從地緣上解讀顯然缺乏力量,硬說是屈原或者王夫之的光輝照耀也有些勉強。

        真正改變湖南的,是英雄與時勢的風云際會。

        世有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事。

        命運的聚光燈掃過歷史舞臺的時候,總會有一些人突然冒出來,像雄鷹一樣掠過歷史的天空。曾國藩的崛起,就是一個典型案例。

        千年來邊緣、閉塞、蠻橫、上不了臺面的湖南,隨著曾國藩的文治武功一同闖入歷史舞臺,湖南的歷史乃至成千上萬人的命運也都被徹底改寫。

        我讀了很多寫曾國藩的書,要么晦澀艱深,要么云山霧罩,抑或不知所云的厚黑之學,其中唐浩明的《曾國藩》算是最經(jīng)典的版本,仔細還原了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白面書生,如何能夠力挽天傾、成就不世之功的。

        毛澤東說:“愚于近人,獨服曾文正?!笔Y介石評價曾國藩:“立德立言立功三不朽,為師為將為相一完人。”兩個敵對陣營的領(lǐng)袖,中國近代史的主角,對曾國藩的評價都是高度統(tǒng)一的完美。

        事實上,比起歷史上另一個公認完人王陽明,曾國藩連中人之姿都算不上。

        小時候曾國藩在屋里背書,恰好有個“梁上君子”想趁著曾國藩背完書休息后偷點東西,但沒想到曾國藩這一篇文章翻來覆去讀了十幾遍也背不下來。

        這位小偷忍無可忍,跳下來大罵:“這種笨腦殼,還讀什么書!”罵完將曾國藩所讀的文章從頭到尾、一字不落地背誦了一遍,然后揚長而去。

        曾國藩前后考了七次才以倒數(shù)第二的成績考中秀才。且不說名冠天下、13中秀才、15中舉人的大才子張之洞,就是和他后來的學生李鴻章相比,曾國藩的才氣也遠遠不如。

        如果單論事功,王陽明沒法和曾國藩比。但在精神和義理層面,王陽明是曾國藩至關(guān)重要的榜樣。如果沒有王陽明文人領(lǐng)兵的先例,曾國藩也不會籌建湘軍。

        道理很簡單,喬布斯和蘋果的成功,我們可能沒什么感覺,畢竟各方面差異太大,沒有可比性。但當你眼睜睜看著任正非和華為的崛起時,肯定會想:一個貴州佬能做的,我為什么不能?這就是榜樣的力量。

        苦讀多年,終于中了進士的曾國藩,仿佛開了竅,十年七遷,官運亨通。但如果沒有太平天國,曾國藩不會有那么大的名頭,頂多是文章傳世罷了,亂世給了曾國藩自主創(chuàng)業(yè)的機會。

        1851年,太平亂起,烽煙遍地,湖南局勢糜爛。咸豐情急之下,詔命在鄉(xiāng)下丁憂的曾國藩幫助地方官員興辦“團練”,曾國藩歷經(jīng)千辛萬苦,終于練成了一支一萬七千人的隊伍,躊躅滿志,揮師北上。

        誰知一敗于岳州,再敗于靖港,損失慘重,萬念俱灰的曾國藩縱身跳進湘江,幸好被部屬及時救下,一路風吹浪打、旌旗飄搖,倉皇逃回老巢。這應(yīng)該是曾國藩一生之中最失意的一天。

        然而不久后,湘潭傳來捷報,“湘潭水陸大勝,十戰(zhàn)十捷”,黃泉路近的大清王朝又看到了起死回生的希望。一時間,朝廷褒獎,紳民歡呼,湘軍成了滔滔天下的中流砥柱。

        此后曾國藩振作精神,重新踏上屢敗屢戰(zhàn)、艱難隱忍的封侯拜相之路,歷經(jīng)十年艱苦,終成不世之功。

        就在曾國藩手握重兵、威望正隆時,年紀輕輕便名動天下、自詡通曉帝王術(shù)、“非衣貂不仕”的湖南老鄉(xiāng)王闿運作為說客出現(xiàn)了,他26歲就成了權(quán)傾朝野的重臣肅順最依仗的幕僚,儼然半個帝師。

        肅順倒臺前的半年,王闿運若有所覺,悄然離開京城,輾轉(zhuǎn)南下,持帝王之學游說曾國藩,勸其割據(jù)東南,自立為王,與清廷、太平天國三足鼎立。然后徐圖進取,收拾山河,成就帝王偉業(yè)。

        游說過程中,曾國藩面無表情,一言不發(fā),一邊聽王闿運講,一邊有意無意點著茶水在桌上比劃。談話中途,曾國藩臨時有事出去。王闿運起身,看到曾國藩桌上寫滿了“狂”“謬”二字,一腔熱血頓時冰涼,隨即告辭回鄉(xiāng)。

        曾國藩究竟有沒有心動,無人可知。只能從日記中知道:“傍夕,與王壬秋久談(王闿運字壬秋),夜不成寐。”

        王闿運之前,許多湘軍重量級人物也曾或明或暗鼓動過曾國藩。胡林翼捎來左宗棠的一副對聯(lián),“神所依憑,將在德也;鼎之輕重,似可問焉”。

        面對多年的至交好友、湘軍核心人物胡林翼,曾國藩沒有當場表態(tài),只是說“容我考慮一下”。

        幾天后,曾國藩將對聯(lián)改了一個字,回復(fù)給胡林翼,“神所依憑,將在德也;鼎之輕重,不可問焉”。胡林翼看了不再言語,幾日后便返程湖北,幾個月后病死武昌。

        胡林翼走后不久,安徽巡撫彭玉麟也送來密信,“東南半壁無主,老師豈有意乎?”傲氣如左宗棠、練達如胡林翼、淡泊如彭玉麟,三個性格迥異的湖南人,前前后后表達了同一種想法。

        1864年,湘軍攻破南京,恢弘華麗的太平天國轟然坍塌,曾國藩個人威望到達巔峰。湘軍氣焰熏天,收拾金甌一片,分田分地真忙,千年古都南京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浩劫,長江之上來往的都是湘軍將領(lǐng)裝滿子女財帛的船只,以至于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湖南人中都流傳著一句話: “到金陵發(fā)財去”。

        一片大好形勢下,曾國藩更加憂心忡忡,清廷、太平天國、湘軍三股勢力已去其一,對于清廷來說,湘軍的存在已然尾大不掉。王闿運的出現(xiàn)更讓曾國藩警覺, “這種狂生都來勸我稱帝,朝廷會怎么想?”

        果不其然,封賞與敲打接踵而至,慈禧早已擺好卸磨殺驢的架勢,湘軍內(nèi)部群情激奮,曾國荃率多位湘軍高級將領(lǐng)齊聚曾國藩府邸,圖謀重演“陳橋兵變、黃袍加身”的戲碼。

        一片勸進聲中,曾國藩閉門屋內(nèi),一言不發(fā)。僵持良久,曾國藩差人送出一副對聯(lián),“倚天照海花無數(shù),流水高山心自知”,所有人見事不可為,才默然散去。

        下定決心不反,曾國藩馬上開始自剪羽翼,首先開刀的就是自家人,曾國藩強令曾國荃解甲歸田。曾國荃帶著一腔憤懣和滿船金銀財寶,返回湘鄉(xiāng)老家,曾國藩贈給他一副對聯(lián),“千秋邈矣獨留我,百戰(zhàn)歸來再讀書”。

        曾國荃走后,橫掃江南、威震天下的湘軍也迅速被裁撤,崢嶸歲月瞬成過眼云煙。自斷牙齒和羽翼的曾國藩,贏得了清廷的空前信任。千百年來,功高震主又全身而退者,寥若星辰。

        世上有兩種人可以成大功、立大名,一種是情商極高、修為極深的人,能忍常人所不能忍;還有一種是天賦極高、能力極強的人,能為常人所不能為。曾國藩屬于第一種人,而左宗棠屬于第二種人。

        左宗棠一向自負才高,以當今諸葛亮自比,誰知屢試不第,一怒之下蟄居鄉(xiāng)間以教書為生,直到48歲才得到天子欽點,協(xié)助曾國藩辦理軍務(wù)。

        彼時李鴻章也在曾國藩麾下,晚清中興四大名臣其三初次聚首,三人能力非凡,又性格迥異。

        李鴻章看重功名,曾放言“一萬年來誰著史,三千里外覓封侯”;而左宗棠更看重事功,落魄時常以“身無半畝,心憂天下;讀破萬卷,神交古人”自勉。曾評價李是“拼命做官”,功利心太重,對左則推崇備至。曾左雖有矛盾,無非是“一時瑜亮”的相愛相殺;而左李之間,則是“道不同不相為謀”的互相傾軋。

        左宗棠寒微時名頭已經(jīng)極大,胡林翼稱其為“近日楚才第一”。風燭殘年的林則徐乘舟路過湖南時,在湘江邊上專程滯留一天,特地等候自詡今亮的左宗棠。

        兩人一見如故.相見恨晚,徹夜傾談,縱論國家大計。這是他們初次謀面,也是最后一面。

        晚年的林則徐世事看透,只有一事放心不下。他說,“吾老矣,空有御俄之志,終無成就之日。數(shù)年來留心人才,欲將托付重任”“東南洋夷,能御之者或有人,西定新疆,舍君莫屬”。

        兩人見面不到一年后,林則徐溘然長逝。

        25年后,垂垂老矣的左宗棠終于秉承林則徐遺志,力排眾議、輿櫬出關(guān),一舉克復(fù)新疆,為華夏子孫保住了160萬平方公里的大好河山。此等壯舉,就決于二十五年前的一個寒冷冬夜,湘江邊的一條小船之上。

        1983年胡耀邦去西北視察時,曾引用“大將籌邊尚未還,湖湘子弟滿天山。新載楊柳三千里,引得春風渡玉關(guān)”。

        曾左之后,看似煙消云散的湘軍,實則給湖南埋下了天翻地覆的種子。 從古至今,湖南人就有重視教育的傳統(tǒng),千年以來岳麓書院弦歌不絕。湖南雖然地域廣闊,但肥沃之地不多,大部分土地貧瘠,出產(chǎn)不豐富,又加之人多,故而從整體上來說民生貧困,國家從湖南所得之稅收也少。

        文書上說,湖南全省一年稅收不及江南一大縣,上馬從軍或下馬讀書,成了很多湖南人改變命運的唯二辦法。

        當年苦于條件所限,只有少數(shù)湖南人才能讀書。然而幾十萬盆滿缽滿的湘軍裁撤回鄉(xiāng),一夜間完成了原始積累,他們開始在家鄉(xiāng)置田地、聘塾師、教子弟,短短一二十年之內(nèi),三湘大地開始興起一股教化之風。尤其在洞庭湖一帶,更是文化昌明,全國各地有才華的人都愿意到湖南去教書。

        講到湖南的風氣之開,這還有一個人物不得不提,就是陳寅恪先生的爺爺陳寶箴。

        陳寶箴在湖南巡撫任職期間,積極推行新政,開設(shè)時務(wù)學堂,出刊《湘學報》,整頓吏治,革除舊習,啟用和推薦維新人物譚嗣同、梁啟超等,可謂營一隅為天下倡。

        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湖南成了全國最有生氣的省份,教育事業(yè)發(fā)達,新式學堂之多居全國前茅,時務(wù)學堂尤為著名。

        《湘學報》名滿海內(nèi),陳寶箴功不可沒,其人雖仕途蹇塞,文脈卻綿延不絕。其孫陳寅恪是中國現(xiàn)代最負盛名的歷史學家、古典文學研究家、語言學家。

        陳氏一脈雖不是湖南人,卻和湖南淵源甚深,湖南是陳寅恪的第二故鄉(xiāng)。

        除了物質(zhì)條件的大發(fā)展,曾國藩也為湖湘文化注入了新的精神內(nèi)涵。戰(zhàn)爭把曾國藩和湘軍推到時代的前列,南征北戰(zhàn)讓世代居住在窮鄉(xiāng)僻壤的農(nóng)民有了外出闖蕩的機會。

        見識過人世間最復(fù)雜、最嚴酷的斗爭后,他們的眼界大為開闊,胸襟大為拓展,見識大為提高。湖湘文化在最廣大層面上有了質(zhì)的提升,國家、天下、道義等原本只是少數(shù)人關(guān)心的話題,開始出現(xiàn)在很多普通湖南人的嘴邊。

        千百年來,湖南人形成了獨特的性格特質(zhì),而曾國藩、左宗棠等人的橫空出世也讓大批湖南人“走出去”,把財富與知識“請進來”,給湖湘勃興添了最后一把火。

        湖南人繼承自遠古楚人奔放浪漫、天馬行空式的自我主義,逐漸提升為敢為天下先的創(chuàng)新意識;經(jīng)世致用的功業(yè)追求逐漸變成憂國憂民、救世拯時的憂患情懷;輕生任俠的血性變成為理想而獻身的犧牲精神;霸蠻易怒的祖?zhèn)餍愿褡兂闪祟B強果毅的堅執(zhí)定力——從物質(zhì)到精神、從眼界到心胸,湖南終于徹底升華了。

        如果說曾國藩是湖南百年風流的上半場代表人物,他去世21年之后,下半場的代表人物毛澤東正式登場。

        17歲的毛澤東外出讀書前,改寫了西鄉(xiāng)隆盛的一首七言絕句:“孩兒立志出鄉(xiāng)關(guān),學不成名誓不還。埋骨何須桑梓地,人生無處不青山。”這是典型的立志詩,湖南人的經(jīng)世致用、壯懷激烈已經(jīng)有所體現(xiàn)。

        而在青年毛澤東的一方天地里,曾國藩也占有獨一無二的位置,毛澤東的老師楊昌濟把他對曾國藩的崇拜悉數(shù)傳遞給了這位學生。

        毛澤東早年曾經(jīng)下苦功研究過曾國藩的著作。曾國藩的治軍方略和處世之道深深地觸動了毛澤東的心靈,使他發(fā)出了“獨服曾文正”的慨嘆。

        湖湘天生重血性,再加上湘軍余威猶存,毛澤東在湖湘這片江湖上學了很多東西,比如拿家喻戶曉的“三大紀律,八項注意”與曾國藩編寫的“行軍歌”對照,會發(fā)現(xiàn)前者簡直就是后者的翻版。

        而且毛家一直有著從軍打仗、馳騁疆場的家族傳統(tǒng)。毛氏家族的始祖毛太華便是“以軍功拔入楚省”。此后,毛太華的子孫秉承他的剛毅和血性,投身行伍、闖蕩天下者代不乏人。

        以曾國藩為首的湘軍崛起后,大批毛氏子弟加入湘軍,形成一股從軍潮。

        在這樣有軍事傳統(tǒng)的家族中成長,毛澤東耳濡目染,不可避免地接受到尚武精神的影響。據(jù)韶山的一些老人回憶,毛澤東從小好角力,喜歡玩打仗的游戲,對《三國演義》《水滸》《說唐》等描寫戰(zhàn)爭的書愛不釋手。毛澤東的思想、志向和軍事才華都和湖南這片土地有很深的淵源。

        從曾國藩建湘軍到新中國成立,短短一百多年。湖南一地匯聚澎湃洶涌的能量,涌現(xiàn)出的一批風流人物,為中國境內(nèi)所罕見。

        在主流口徑中,幾乎眾口一致地認為現(xiàn)代中國發(fā)展于文化中心——北京,或沿海對外中心——上海和廣州,湖南則被普遍描述為一個偏僻落后、需要加以啟蒙的內(nèi)陸省份。

        然而先后誕生曾國藩與毛澤東的湖南,完全夠格來講述古老中國的百年風流,湖南人波瀾壯闊的一百年,改變了中國的歷史,也重塑了湖湘精神。

        (未完待續(xù))

        摘自微信公眾號“正和島( ID:zhenghed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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