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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自己的世界里“我行我素”

        2019-11-18 01:53:05王小毛
        37°女人 2019年11期

        王小毛

        媽媽的改變

        受天氣的影響,飛機晚點5個小時,我到家時已是傍晚。望著自家熟悉的大門,不由得感慨萬分。但砰砰砸了半天門,也不見媽媽的身影。男友夏凱是上海人,特別不適應(yīng)這邊的氣候,站在樓道里凍得瑟瑟發(fā)抖。我連續(xù)給媽媽打了十幾遍電話,她也沒接。

        我沒有帶家里的鑰匙,只得和夏凱站在樓道里等下去。過不多久,對面屋的趙阿姨出來了。

        我問:“趙阿姨,您知道我媽去哪兒了嗎?”

        趙阿姨往日對我很熱情,但時隔兩年不見,感覺她對我冷淡很多。她說:“你媽應(yīng)該去跳廣場舞了吧?!?/p>

        趙阿姨出了樓道門,忽然又退了回來:“瑩瑩,你媽這兩年迷上了廣場舞,越跳越來勁,沒日沒夜的?!?/p>

        我媽喜歡跳廣場舞?無論如何我都無法把一個連當(dāng)眾穿件花衣服都感覺不妥的媽媽和喜氣洋洋跳舞的媽媽聯(lián)系在一起。

        一定是媽媽得知飛機晚點,覺得時間富余,才出去跳廣場舞的。我和夏凱在樓道里等了足足半小時,媽媽才回來。媽媽看見我和夏凱,一下慌了神,趕緊一邊道歉一邊開門。一直到吃完晚飯,我的體溫才漸漸恢復(fù)正常,可是夏凱已經(jīng)凍感冒了。

        當(dāng)晚,夏凱吃了藥,早早睡了,我擠到媽媽的床上和她聊天,忽然想起了趙阿姨和我說過的話。

        我說:“媽,今天回來看見趙阿姨了,她和我說了您跳廣場舞的事,您以前不是最不喜歡廣場舞嗎?”

        媽媽笑著說:“你爸去世早,你也不在我身邊,家里平時冷冷清清,我圖的就是一個熱鬧。哪天有時間,你去看看媽跳舞。”

        第二天,我真去了媽媽跳舞的花園廣場。媽媽跳得正起勁,根本沒注意到我的存在。她的臉上,正洋溢著與伴奏樂曲風(fēng)相近的喜慶。

        廣場舞與插花的比較

        夏凱在床上躺了兩天,感冒好了大半。那天下午,夏凱想要出去透透氣,讓我陪他去小區(qū)外的花園走走。

        我的心莫名地緊張起來。

        夏凱的爸爸是大學(xué)教授,媽媽是舞蹈編導(dǎo)。還記得我第一次去他家時,他家人請我吃陽澄湖大閘蟹。平時我吃螃蟹,無非就是想盡辦法把好吃的部位吃到嘴里,可是在夏凱家,吃蟹是一種文化,當(dāng)他媽媽把蟹八件端上來的時候,我真的傻了眼。夏凱家還有一個面積很大的書房,一家三口的假日時光多在此度過。

        這時,伴奏樂進入高潮,媽媽和她的舞伴們不知從哪里變出一把紅扇子,姿態(tài)極盡造作,在我這個外行看來,都有點丑陋。夏凱看了一會兒,便和我一起回家了。晚飯時,夏凱忽然問我媽:“阿姨,您平時都有什么娛樂活動?”

        聞此言媽媽眉開眼笑,說:“跳廣場舞啊,從我跳舞到現(xiàn)在,不但體重減了,高血壓也降下來了。”接著,媽媽又問,“你爸媽平時都做些什么呢?”

        “我爸被學(xué)校返聘回去,工作比較忙。我媽喜歡彈鋼琴,最近迷上了做西餐和插花?!?/p>

        于是,兩輩人的對話陷入一個死循環(huán),氣氛尷尬得不行。

        夏凱在我家住了5天,本來說好要在東北過年的,但他臨時決定回去了,說適應(yīng)不了東北這邊的溫度和食物。

        送夏凱走的時候,我隱隱感覺到一絲不安。

        兩個世界的人

        果然,幾天后,我就接到了夏凱的分手電話。他說:“我們是兩個世界里的人,根本不適合在一起?!?/p>

        媽媽正在看電視,她知道電話是夏凱打來的,便說:“閨女,把電話給我,我和夏凱也聊幾句?!?/p>

        我說:“不用了,我們分手了?!?/p>

        媽媽一驚,問:“這是為啥?”

        我有些賭氣地說:“夏凱覺得我們不是一個世界里的人?!?/p>

        媽媽的臉?biāo)查g灰了。

        我在家里一直住到正月十五,年就算過完了。小花園里,抖空竹的阿姨出來了,下棋和打太極的大爺們也出來了,唯獨我的媽媽,她再也沒有出現(xiàn)在廣場舞的隊伍里。

        有一天,我正在上網(wǎng),媽媽忽然湊過來:“閨女,你幫媽媽上網(wǎng)買幾本教插花和教做西餐的書吧?!?/p>

        我有點奇怪,問她:“怎么突然想起學(xué)這些了?”

        她想了很久,說:“我不希望你將來,因為有個沒檔次的媽媽,而不得不停在沒有檔次的層面上,過一種沒有檔次的生活?!?/p>

        那個晚上,因為媽媽的話,我整整哭了一夜。

        還記得那次在夏凱家吃蟹,我害怕他家人知道我不會使用蟹八件,所以編了一個謊言:“我不吃螃蟹,對螃蟹過敏。”

        我不是對螃蟹過敏,是對那種生活過敏。我不敢面對這個事實,于是,就連媽媽跳個廣場舞,為自己孤零零的晚年生活找點樂子,在我眼里都變成了一件不體面的事。

        在一個陽光燦爛的下午,我把媽媽拉去了小花園,我告訴她:“媽,想跳就跳吧,女兒永遠以你為榮?!?/p>

        (衍軍摘自《婦女》2019年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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