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朋 解洪興
摘 要:九一八事變后活躍在東滿山區(qū)的綠林武裝山林隊紛紛投身抗日武裝斗爭,響應王德林為首的吉林救國軍,成為東北義勇軍的重要組成部分。王德林等義勇軍領袖敗退蘇聯(lián)后,抗日山林隊各部很少聽從指揮,各成系統(tǒng)。東滿共產黨調整抗日方針,廣泛推行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山林隊伍逐漸走上共產黨領導的抗日武裝道路。
關鍵詞:山林隊;救國軍;游擊隊
中圖分類號:K251?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9)10-0121-02
抗日山林隊是九一八事變后在東北山區(qū)與日偽激戰(zhàn)的綠林武裝。東北淪陷后,毗鄰朝鮮的東滿地區(qū)承受日本帝國主義高壓統(tǒng)治,活躍于東滿山區(qū)的山林隊在抗日斗爭的民族立場上空前一致。東滿抗日武裝斗爭是東北抗日斗爭的開端,東滿特委及中共領導下的抗日游擊隊深受學術界關注。東滿抗日山林隊在早期東北抗日斗爭中不僅數(shù)量多、活動范圍廣,堅持時間也久,這支戰(zhàn)斗力很強的抗日隊伍應該受到應有的尊重與關注 [1]150。筆者不揣粗陋,將散布的相關材料集腋成裘地搜集起來,做如下梳理,以就正于方家。
一、東滿山林隊響應吉林救國軍參加抗日斗爭
東滿山林隊最早的抗日活動是響應王德林領導的救國軍。1932年2月8日,原吉林省防軍二十七旅六七六團三營在延吉縣小城子宣布抗日,營長王德林被推舉為“中國國民救國軍”總指揮。全軍又稱吉林救國軍,總人數(shù)約一千兩百人 [2]。王德林在受撫為官軍之前在黑吉兩省活動多年,多次襲擊沙俄武裝,是聞名東北的綠林豪杰。隨著日軍大舉侵入,多數(shù)有志抗日的東滿各山林隊,愿意接受同為綠林出身的王德林的改編,救國軍實力與日俱增,首戰(zhàn)敦化即擊斃日兵18名,活捉21名,爭取反正偽軍300余人 [3]。此戰(zhàn)令東滿民心振奮,吉東名匪姚振山、“老雙勝”“三江好”、傅殿臣等數(shù)十股山林隊兩三千人紛紛來投[4]288,救國軍如虎添翼,在東滿抗日戰(zhàn)斗中越戰(zhàn)越勇,僅1932年東滿特委統(tǒng)計的大規(guī)模戰(zhàn)斗就不下22起,其中包括8次進攻各縣城的戰(zhàn)斗。
王德林親率的山林武裝多為小股部隊,救國軍中的山林隊主要集中在前敵司令吳義成部,有名可查的就有十七支。1932年,曾隸屬王德林部的宋國榮率吉林警備軍一營官兵反正起義,傅殿臣、毛作彬、“草上飛”“平東洋”“四季好”“周太平”等股山林隊皆愿聽從指揮。宋國榮率領吉南山林隊武裝,守住東滿門戶,為阻擊日軍進犯發(fā)揮很大作用。
山林隊自成系統(tǒng),雖與救國軍協(xié)同作戰(zhàn),關系卻并不緊密。1933年1月13日,東寧保衛(wèi)戰(zhàn)失利,王德林、孔憲榮等人退入蘇聯(lián),吳義成暫代救國軍總司令,山林隊各部很少聽其指揮。尤其在攻克安圖后,吳義成受小利而釋放安圖漢奸公安局局長,間接造成山林隊和救國軍聯(lián)合攻下的安圖得而復失,更使山林隊與其嫌隙滋生。
二、東滿抗日山林隊的組織形式
東滿山林隊總共約數(shù)千人,基本沒有大部隊,各部自由行動,亦無常駐地點。各股成員多是農民出身,九一八事變后不甘為亡國奴的軍人亦不少,更有手工業(yè)者、商人混跡其中。如活躍在樺甸一帶的田玉成部,報號“仁義”,首領就是鐵匠出身 [1]188。九一八事變后,山林隊抗日熱情高漲,經常參加抗日戰(zhàn)斗,許多山林隊不愿再被稱作胡匪,自發(fā)更名為山林游擊隊、抗日軍。
為了適應抗日需要,吉林救國軍也保留了某些山林隊的組織形式。副總指揮孔憲榮下屬部隊,一方面對內稱某團某營,另一方面對外又報號某山頭。救國軍各山林隊首領們也曾親口確認:“報山頭稱土匪,日本帝國主義并不注意或者進攻,若稱什么反日軍、救國軍、義勇軍、抗日軍,特別帶紅的軍隊,日軍特別進攻?!盵4]1425顯然,東滿地區(qū)中共領導的游擊隊頗有影響力,山林隊的組織形式也的確可以為抗日部隊提供掩護。
東滿山林隊本系綠林出身,其編制、經濟甚至習性都與其他土匪綹子①大體相仿。綹子一到秋末就暫?;顒樱I劃“貓冬”休養(yǎng),首領集合全體人馬,按手中掌握錢財總額,給每人分配“紅柜”(錢財),綹子遣散后,成員紛紛藏起長槍,帶著短槍隱匿過冬,來年四月十八按約定在老地方“碼人”(集合)[5]。東滿山林隊大體無二,冬春兩季很少活動,入冬后大部分散入深山密林,給養(yǎng)和住房在夏秋兩季早已備好。
東滿山林隊的編制大體上皆沿襲綠林舊制,機構嚴密。大掌柜的一人,下設四大柱:炮頭(總指揮,神槍手)、水箱(也稱水香,負責站崗警戒)、糧臺(分里糧臺、外糧臺,管理糧食給養(yǎng)等)、秧子房掌柜的(看守肉票、拷問肉票等)[6]115。除四大柱外,還有催隊(督戰(zhàn)司令)、字匠(秘書處)、把式(也稱崽子)等。
除參與抗日斗爭外,山林隊也從事傳統(tǒng)綠林營生,胡匪活動無外乎綁票和“砸窯”。東滿多數(shù)山林隊是數(shù)十人及十余人的小部隊,如“同山好”“平日軍”。小股打劫者多為大股山林隊共棄。集合數(shù)十人或者百余人的山林隊大部隊專門“砸窯”綁大財主。當時的財主家?guī)缀醵加写u砌的武裝大院,四周設炮臺,雇有武裝護院的。山林隊攻進財主大院叫“砸響了”,沒攻進去叫“沒砸響”[6]170。砸響之后,照例分成,掌柜的可以分到兩成至兩成半財物,四大柱兩成,字匠、催隊一成。弟兄們有槍的分一成,如果槍是“擼子”“匣子”等手槍,因為便于綁票,多分半成 [4]294。
九一八事變后,山林隊伍的聯(lián)合作戰(zhàn)更為常見。他們自身力量弱小,數(shù)十人或十數(shù)人很難對抗侵略者,遂集結較大隊伍聯(lián)合攻擊市鎮(zhèn)。攻陷之后,因反日情緒高,政治不夠成熟,認為城里人都是走狗,縱火焚燒,影響很壞?!耙欢甘拘拧甭鋵嵑?,東滿廣泛推行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即使如此,黨員隊伍中依然有人認為:“胡匪山林隊處于無政府組織狀態(tài)中,它內部的剝削與壓迫群眾等表現(xiàn)與軍閥制度比較有過之而無不及,直接侵害勞苦工農群眾利益,是帝國主義壓迫下半殖民地的產物,是時代變化的過渡渣滓。”[4]1424客觀地說,這句評價有過激之嫌,但涉及的負面影響恐怕并非空穴來風。山林隊伍過重的綠林習氣是把“雙刃劍”,一方面使他們作戰(zhàn)英勇,不怕犧牲,另一方面也使他們在戰(zhàn)場上目的性過強,有些山林隊參與抗日旨在繳獲戰(zhàn)利品,未能與日本帝國主義及其走狗集團“滿洲國”形成對立,民族立場有時表現(xiàn)淡漠 [4]1424。他們的政治立場有時也不穩(wěn)定,有參加共產黨領導抗日武裝的,有投靠日偽軍做漢奸的;有繼續(xù)為匪嘯聚一方的;有加入抗日組織后又投降日偽的,也有投降日偽后又轉而抗日的,不一而足 [7] 。
三、中共抗日游擊隊與東滿山林隊于波折中共同成長
1933年初,日軍發(fā)動強大攻勢,活躍在東北各地的抗日義勇軍被各個擊破,主要將領或率部退入蘇聯(lián),或撤入關內。東北堅持斗爭的只有中國共產黨直接領導的抗日游擊隊和部分義勇軍、山林隊殘部。
中共抗日游擊隊建立之初,力量薄弱,尚未成為抗日武裝斗爭的主力,一度受“左”傾錯誤干擾,許多抗日游擊隊與山林隊關系并不密切,甚至以敵相待。有些地區(qū)片面強調紅軍游擊隊的建立,采取在內部組織嘩變編入游擊隊等辦法瓦解山林隊,常與其沖突,雙方互相害怕 [8] 。有的甚至持關門主義態(tài)度,聲討一些山林隊的投降行為,試圖解除他們的武裝 [4]90。
這種混亂形勢促使中國共產黨扭轉“左”傾冒險主義和關門主義錯誤,制定新的斗爭方針。1933年1月26號,中共中央發(fā)出“一二六指示信”,要求糾正“左”傾錯誤,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組織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開展抗日武裝斗爭。1933年6月,指示信精神傳到東滿,東滿特委肅清關門主義錯誤,改善抗日游擊隊與各抗日部隊之間的關系。中央路線貫徹效果立竿見影,歡迎、慰問等工作之后,游擊隊與山林隊關系很快好轉,漸漸形成聯(lián)合作戰(zhàn)的攻守同盟,雙方先后聯(lián)合進攻八道溝、雙河鎮(zhèn)、大肚川及東寧縣城 [4]234。在東寧縣城戰(zhàn)斗中,延吉、和龍、汪清等縣抗日游擊隊和山林隊柴世榮部、史忠恒部、杜義順部聯(lián)合作戰(zhàn),這次戰(zhàn)斗極大提高了抗日游擊隊在山林隊中的威信,尤其是黨領導下的抗日游擊隊,冒著槍林彈雨救出史忠恒一幕,令山林隊深受感動。
經歷東寧縣城血戰(zhàn)考驗后,抗日游擊隊與山林隊更加密切,柴世榮、史忠恒加入中國共產黨。救國軍、山林隊殘部陸續(xù)投身于共產黨領導的東北抗日戰(zhàn)爭,1934年初,“平南洋”等山林隊被改編入東北人民革命軍第五軍,周保中為軍長,柴世榮為副軍長,編為五個團,約3 000人 [1]474。這支部隊就是后來抗日聯(lián)軍第五軍的前身。
四、結語
在艱苦卓絕的東北抗日斗爭中,原系山林隊出身的一些救國軍一直與抗日聯(lián)軍配合作戰(zhàn),戰(zhàn)斗到最后一息。在共產黨的影響下,山林隊出身的“老雙勝”一度發(fā)展到三千余人。1940年冬,這支部隊在殘酷戰(zhàn)斗中潰散,“老雙勝”祁永全只身一人突圍潛入開嶺山區(qū),誓死不投降,最后凍死在一棵青松下。1941年春,曾多次配合抗日聯(lián)軍第五軍作戰(zhàn)的姚振山部在穆棱九站南溝遭敵人重兵包圍,最后全部犧牲。綜上所述,東滿山林隊雖然內部駁雜,立場不一,但這支隊伍為驅逐日寇爭取民族解放的流血戰(zhàn)斗理應受到后人尊重與學術界的理性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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