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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徽大學徽學研究中心
《考工記纂注》為明代程明哲所撰,一共二卷(浙江巡撫采進本),成書于萬歷癸丑年(1613年)。程明哲,字如晦,歙縣人,生卒年不詳,約為萬歷朝前后。
《考工記纂注》即對《考工記》的注釋,故目錄順序與經(jīng)相同。結(jié)構(gòu)上他劃分了上、下兩大部分,篇末附錄21幅圖,給人以直觀的認識。
其一,“刃長寸”是否脫“二”字。其出于《考工記·冶氏》一章中“刃長寸,圍寸,鋌十之,重三垸。”②此句主要是介紹獵具殺矢的刃的長度、刃寬、重量等,然而“長寸、圍寸”都缺少數(shù)量詞,圍長一寸無爭議,然刃長爭議頗多。鄭玄認為脫“二”字,而程明哲不以為然,注:“長一寸,圍亦一寸”③。這一疑義在《考工記·矢人》一章亦有出現(xiàn),言“三分其羽以設(shè)其刃……刃長寸,圍寸,鋌十之,重三垸。”④,鄭《注》曰:“羽者六寸?!雹莨实贸鋈卸?。賈公彥亦同:“知脫二字者,據(jù)上,三分其羽以設(shè)其刃,若刃一寸,則羽三寸,矢一尺五寸則大短,明知脫二字也。”⑥此外,清代學者程瑤田目驗得出刃長二寸:“戴東原補鄭注云:‘矢匕中博,刃長寸,自博處至鋒也’,余見古矢鏃部位匕豐本銳末,自其半而漸殺之。然則二寸者,刃之通長,刃長寸者,戴氏由今匕以通其義,余見古鏃而知其形,言其半之發(fā)于硎者耳?!雹叨淌显凇蹲胱ⅰ分幸嘧ⅰ坝鹫吡纭保噙@顯然前后矛盾、自相矛盾。
針對《考工記纂注》的學術(shù)價值,《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已有精簡的評述:“是書主於評點字句,於經(jīng)義無所發(fā)明。名為《纂注》,實勦襲林希逸《考工記圖解》之文。其誤亦皆沿林本,至《經(jīng)》中‘軓’字皆改為‘軌’,獨與林本不同??肌对姟ま巳~篇》疏曰:《說文》云:軌,車轍也。凡,車軾前也。軌聲九,凡聲凡。《輈人》之‘軓’前十尺而策半之。鄭司農(nóng)云:軓,謂軾前也?!洞篑S》:王祭兩軹,祭軓乃飲,古書軓為范。杜子春云:范當為軓。《小戎傳》曰:陰,掩軓也?!薄豆{》曰:掩凡在軾前,垂輈上。然則諸言軾前,皆謂凡也。《中庸》云:車同軌。《匠人》云:經(jīng)涂九軌。《注》云:軌,謂轍廣也。是二字辨別顯然,希逸尚不誤,明哲改之,轉(zhuǎn)增一誤矣?!?/p>
可謂四庫館臣評價《考工記纂往》一無是處,指出其實為抄襲林希逸《考工記圖解》。其實抄襲的嫌疑可從二者對《考工記》起始句的注釋可知,林希逸釋曰:“六職者,坐而論道以下是也。以百工與論道同說,則知士、農(nóng)、工、商皆天地間要職,無貴無賤,若此記所論,車蓋等象皆道也,王公所論此亦其一也。以坐對作。作起也,尊者坐而論之,以次則作而行之,論事與任事自古便有分別。但古者王公皆知道之士,議論切實,件件可行,非后人空言比也。審曲者,審其文理曲直也;面勢者,視其方圓曲直。如《弓人》所言近也遠根之類,皆須審察而用之。唐太宗以弓矢定天下,而不知弓材,必弓工而后知其木心不正,此豈易事哉?五材即五行也,鄭注以為金、木、皮、土、玉,此說未然。天地間何物不屬五行哉?”程明哲注曰:“六職者,坐而論道以下是也。以坐對作。作起也,尊者坐而論之,以次則作而行之,論事與任事自古便有分別。審曲,謂察其文理曲直;面勢,觀其陰陽之向背。飭修也,五材即五行也。鄭注以為金、木、皮、土、玉者,謂有函人為甲、韗人為皋陶造鼓、鮑人主治皮、又有玉人等也。然天地間何物不屬五行哉?”顯然程氏之注僅是刪減林注而為己用。除了抄襲的嫌疑,四庫館臣還直言程氏多此一舉,將林本無誤之處改錯。綜上可知《考工記纂注》的學術(shù)成就并不大。
不過此書也有其存在意義。明末禮法普遍廢弛,陸王心學取代宋明理學占據(jù)主要位置,為反擊心學入侵,儒家學者逐漸轉(zhuǎn)向考據(jù)樸學,回歸原典。而程明哲的《考工記纂注》考釋字句,顯然具有訓(xùn)詁考據(jù)的傾向。
注釋:
①程明哲:《考工記纂注》,清華大學圖書館藏明萬歷刻本,《四庫全書存目叢書》經(jīng)部第八四冊,濟南:齊魯書社,1997年,第584頁。
②程明哲:《考工記纂注》,第596頁。
③同上一條。
④程明哲:《考工記纂注》,第607頁。
⑤鄭玄注,賈公彥疏:《周禮注疏》,哈佛大學漢和圖書館珍藏,1955年。
⑥同上一條。
⑦程瑤田撰,陳冠明等校點:《程瑤田全集》卷二,合肥:黃山書社,第213頁,2008年。
⑧程明哲:《考工記纂注》,第608頁。
⑨程明哲:《考工記纂注》,清華大學圖書館藏明萬歷刻本,《四庫全書存目叢書》經(jīng)部第八四冊,第603頁,濟南:齊魯書社,1997年。
⑩同上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