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 月
當(dāng)明走上靜住的那棟樓的樓頂花園時,迎面正好看見那只在樹枝上忙碌著的鳥兒。鳥兒嘴里銜著根草莖,正在忙碌地往枝條上纏繞。鳥在筑巢!這實在是個好兆頭,明心里頓時便生出信心和力量來。
那時,等在樓頂?shù)撵o正站在圍墻邊,明走過去挨著她。你看,那鳥兒在干什么?靜抬頭,也看見了鳥兒筑巢,不自覺地說:“一只鳥兒有什么好看的?”明聽了便一臉憨厚地笑。
嗚——樓頂猛然旋起一陣大風(fēng),鳥兒筑巢的那根枝條上下?lián)u晃著。明的心登時揪緊。他看向鳥兒,鳥兒駐足在枝條的起結(jié)處,絨毛被風(fēng)吹得都立了起來,卻不舍得停一停。最初,它試著在枝條上纏了幾次,覺得固定不住,竟知道把草莖的一頭壓在爪下,然后才又叼著草莖朝枝條上繞起來。它可真聰明!他想。鳥兒繞了幾個來回,感覺差不多了,便用小嘴叼著草莖的另一頭,朝繞出的環(huán)里穿去——那小嘴的靈巧,正如它鳴叫和彈跳的輕靈,絕對勝過心靈手巧的紡織姑娘——待把那尺多長的草莖全繞穿在枝條上,它便啾啾叫著飛走了。
明望著鳥兒遠去的背影,突然想起了自己花了十年時間建在附近山上的那座別墅。十年里,從尋找這樣一個空氣新鮮又安靜不被污染的位置,到選擇它的樣式風(fēng)格,再到開始建筑,他全是親力親為,因為靜的身體需要這樣一個寧靜清新的地方。他和靜青梅竹馬,他愛她,等她……
啾!啾!啾!鳥兒的鳴叫再次響起。抬頭看,剛才那鳥兒又在枝頭忙碌了,鳴叫聲卻來自不遠的另一個枝頭。原來那兒有只雌鳥正輕靈地晃動著小腦袋,正朝這只忙碌的鳥兒顧盼又顧盼。明激動地拉靜:
“你看,你看那只鳥兒!”明興奮地道。
靜看了一眼,城市如此喧囂,鳥兒也只能躲在這樓頂活動了。話音一落,遠處就傳來咣當(dāng)一聲巨響,靜擰起了雙眉。在靜聽來,這腳手架摩擦的嘰哇聲就像靈魂擠壓被碾碎的聲音。當(dāng)年,她正是被這種瘆人的摩擦聲折磨得幾乎要命,才和明分手遠嫁到了沒有噪音也沒有建筑灰塵的澳洲。前夫是她大學(xué)同學(xué)。澳洲都是一家一個庭院,且都被綠色植被環(huán)繞,就像居住在天然氧吧里。當(dāng)她呼吸越來越困難,胸口越來越憋悶,被死亡的恐懼緊緊攥住時,自然也就想起了天然氧吧一樣的澳洲。只是她在把自己嫁出去時,只想著活命,卻忽略了未婚夫的人品。所以,當(dāng)她找到工作經(jīng)濟獨立后,便毫不猶豫地離了婚。
父母得知她離婚,希望她回國,并告訴她:明一直等著她。她也知道,自己這些年的夢里,除了爸媽便是明凝視她的樣子。最終,她回國,但不是因為明,而是聽說她家東邊的工程竣工了,夜里安靜了,白天路上沒灰塵了。
她回來沒告訴明,可明到底還是知道了,還說要在山上同她度蜜月,可她要走的心卻越來越堅決。就在一個月前,一個大型的工程又在南邊開始了,噪音和灰塵又讓她感覺要死掉了。因此,她決定還是回澳洲……
抬頭,枝頭上的鳥巢已編織出一個粗粗的圓環(huán),那鳥兒正沿著粗粗的圓環(huán),朝一個方向畫弧扯橫線呢!明終于鼓足勇氣對她說:“你家附近又搞工程,你身體受不了,我正準(zhǔn)備……”
沒想到他話沒說完,靜就連珠炮似的開了口:“你是說,你布置了山上的別墅正準(zhǔn)備讓我過去住是嗎?但你覺得那樣合適嗎?那里畢竟還沒正規(guī)開發(fā)。你口口聲聲說愛我,杭州、蘇州,那么多環(huán)保的城市,你怎么沒想起來帶我去???你是不是想說,我的父母逐漸老了,需要人照顧,可我在生不如死的狀況下怎么照顧他們?”
明聽著靜一連串的發(fā)問,漲紅著臉說:“我意思是,現(xiàn)在山上的別墅既然一切都布置停當(dāng),你要想住幾天就住幾天,我會天天陪你;不想住,你說去杭州蘇州,現(xiàn)在交通便捷,雙方的父母現(xiàn)在請保姆也不再是問題,咱們說走就走!只是,我還有一部分建筑小別墅時借的錢沒有還,而且如果離開這里,我就需要辭職,短期內(nèi)可能沒有收入,這樣無論是給父母請保姆,還是一起生活的日常開支,就需要你暫時多分擔(dān)那么一點點……”
明在說這些的時候,手指緊張地攥在一起。要不……明正想再說什么,靜卻突然抬頭看向樹上筑巢的鳥。這時的鳥巢已經(jīng)筑成一個上大下小的魚簍狀,雌鳥已被雄鳥深深地吸引,跟在雄鳥身后進進出出,無比歡快。靜看看鳥兒看看明,看看明又看看鳥兒,臉上突然就呈現(xiàn)出女兒家的嬌羞來。
怎么不早說?害人家老跟你發(fā)脾氣。只見靜一邊撒著嬌,一邊不好意思地把臉埋進明的懷里,喃喃道:“我一再地想要離開這里,只是對身體的一種本能自保,又沒在金錢上要求過你。現(xiàn)在既然這樣,我在經(jīng)濟上多付出點又算什么?”
明太意外了,他稍一遲疑,便捧起靜的臉勇敢地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