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一句頂一萬句》描繪了生活在社會底層世間百姓的故事。作者以冷靜的旁觀者敘述角度為讀者呈現(xiàn)了楊百順從十一二歲到去世的平凡又不凡的一生，以及牛愛國三十幾年人生的經(jīng)歷與找尋，展示了一幅眾生百態(tài)又耐人尋味的底層生存的瑣碎艱難、沉淪無奈，展現(xiàn)了現(xiàn)當(dāng)代中國幾代人的生存狀態(tài)和精神意識。

關(guān)鍵詞：底層；生存；精神

《一句頂一萬句》是劉震云的代表作，小說描繪了底層眾生百態(tài)，有賣豆腐的、殺豬的、剃頭的、染布的、販驢的，還有提著刀上路殺人的。在故事中，你幾乎找不到那些看似感人至深，實則虛情假意的人間大愛，有的只是小人物內(nèi)心真真切切的貧瘠和荒蕪，那份孤獨的冰冷遠(yuǎn)勝寒冬的深夜，于是人們不斷地尋找，尋找一個能夠說得上話的人，一個能溫暖靈魂的朋友。有人評價道：“洗盡鉛華，返璞歸真，筆觸始終緊貼苦難的大地和賤如草芥的底層人群，結(jié)構(gòu)單純而內(nèi)容豐富，命懸一線而蕩氣回腸，主人公常常走投無路而又一直勇往直前。這是劉震云迄今最成熟、最大氣的小說”。

一、 繁縟而雜多的生活場景

《一句頂一萬句》分為上篇《出延津記》和下篇《回延津記》，上篇是以楊百順的人生成長經(jīng)歷為主線，通過他為生計問題的奔波，敘述了他與“底層”各式各樣職業(yè)（剃頭的、殺豬的、破竹的、挑水的）人的交往過程，展示了他個人在謀生過程中的人生困惑和“底層”世界里一個群體的精神困境。下篇敘述了楊百順的后人牛愛國在自己婚姻上遇見問題時，與三個“說得著”的朋友交互往來的經(jīng)歷，展示了個人人生擺脫孤獨困境的努力以及這種努力的徒勞。

僅就人物而論，上部不到二十萬字的篇幅中就寫了上百位之多的各色人物。其中最為重要的是主人公楊百順（ 即吳摩西）、他爹（ 賣豆腐的老楊） 、兄（ 楊百業(yè)） 、弟（ 楊百利） 與 “嫁給”他的寡婦吳香香和養(yǎng)女巧玲。其中每個人物都有獨特的性格、典型的相貌特征，都有各自的謀生手段和生活方式，與楊百順有著直接或間接聯(lián)系。如找活、尋人、打架、交友、傳教、說媒、殺豬、販?zhǔn)[、種菜、斗氣、“噴空”、“手談”、“說理”、做買賣、婚外情、舞社火、退婚結(jié)婚等?？梢哉f這部小說細(xì)致入微地再現(xiàn)了上個世紀(jì)前半期河南農(nóng)村的真實生活面貌，展開了主人公楊百順的坎坷命運行程。

小說的下部“回延津記”中寫的人物比上部要少一些，因此故事整潔一些。主人公是牛愛國和其母曹青娥（ 即上部中的巧玲） ，馮文修、杜青海、龐麗娜、崔立凡、章楚紅、李克智、宋解放、百慧、小蔣等等。這些人生活于沁源、泊頭、襄垣、咸陽、平山、滑縣、延津等幾個不同的地域之上，他們的生活中有著各種各樣的麻煩和困惑，而牛愛國這個人物作為線索將平凡的他們及其普通的生活貫穿起來，也構(gòu)成了一個開闊豐富、復(fù)雜變幻的當(dāng)代底層社會場景。

二、話語主導(dǎo)下的日常生活

程德培先生說：“劉震云的小說總是和嘴有著密切的關(guān)系?！?小說中的楊百順可謂在嘴巴的兩大功能———飲食和“說話”。楊百順出生在楊家莊一個賣豆腐的家庭，繼承祖業(yè)賣豆腐養(yǎng)家糊口應(yīng)當(dāng)是合乎情理的人生選擇，哥哥楊百業(yè)就是如此。然而楊百順對賣豆腐感到厭倦，對老汪的《論語》也并無興趣，而是向往羅長禮喊喪的迷人神采和無限意味，哪怕是忍饑挨餓，卻終究是走出了楊家莊。流浪中的他先后跟隨老曾學(xué)殺豬，到老蔣的染坊擔(dān)水，跟隨詹牧師信教進而到老魯?shù)闹駱I(yè)社破竹子，在縣城打零工，在縣政府種菜，入贅吳香香家賣饅頭，直到改名羅長禮，踏上遠(yuǎn)走陜西的火車。楊百順并非能言善道者，但卻有著自己簡單樸素且不失真實的自由訴求，比如在縣城打零工的時候，雖然是吃了上頓沒下頓，但他依然在“社火”中玩得淋漓盡致，雖然入贅吳香香家，但他對賣饅頭的寒暄客套不感興趣，臘月里仍希望玩“社火”，在與吳香香爭吵時有著樸素的自由意識： 吳摩西見她越說越多，已經(jīng)把一件事說成了第三件事；已經(jīng)說的不是社火，成了治氣。本不想回嘴，突然想起一句話；能想起一句有力的話，在吳摩西也不容易，吳摩西便脫口而出：“我是你男人，不是你雇的伙計；伙計到了年關(guān)還要放假呢。我想玩就玩，你管不著！ ”此外，吳摩西與巧玲之間的“說話”并無什么成語典故、詩文酬唱、人生思索等，而是圍繞簡單的日常生活展開，諸如堵雞窩、點燈、上廁所等極為普通的事情，簡單親切，安寧愉快。

三、傳統(tǒng)倫理中的心靈隔閡

在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父子、兄弟、夫妻之間的親情不應(yīng)該存在多大的隔閡。然而小說中沒有慈愛的母親形象，偉岸深沉的父親形象成了被嘲諷的對象。

母親，慈愛的象征，總會無私博大的給孩子以愛護、呵護和庇護，然而《一句頂一萬句》中的母子、母女關(guān)系卻并不這樣。老李不記別人的仇，單記他娘的仇：老李小時候偷棗糕，他娘抄起鐵勺朝他的腦袋砸開了一個血窟窿，從那以后老李一直記著他娘的仇。等老李他娘老到需要兒子照顧的時候，老李雖然每天伺候他娘，但從來不跟他娘說話。得知兒子要給自己辦壽時，說“是給我做壽嗎？不定憋著啥壞呢。”

同樣作為人母的吳香香，不帶些許留戀地把女兒巧玲留給了楊百順后隨老高私奔而去，最后丟下一句“她（巧玲）跟你說得著，跟我說不著”，而作為女兒的巧玲，得知自己的母親離開自己的時候，也并沒有哭哭鬧鬧，像書中所說“娘跟人跑了，她竟無動于衷，既不哭，也不鬧，該吃吃，該玩玩”。

而父親，在傳統(tǒng)文學(xué)作品中，本應(yīng)具有深沉偉岸、關(guān)愛教育子女的形象，而在小說中，老楊充溢著封建家長作風(fēng)、見識短淺、沒有主見。楊百順十分記恨老楊，父子二人并無什么感情。有一次在楊百順生重病的時候，因為弄丟了一只羊，老楊不管楊百順的病，“解下自己的皮帶，兜頭抽了他（楊百順）一皮帶”；楊百順拜老曾為師學(xué)殺豬期間，白天要跟老曾去殺豬，晚上還要走幾十里路回家過夜，十分辛苦，作為父親的老楊沒有給予兒子應(yīng)得的關(guān)心和寬慰，卻是一個勁地說風(fēng)涼話：“你不學(xué)做豆腐，我豆腐坊也沒停過，誰離了誰都能過”，“哪天我得提封點心，去老曾家看看，人家用的啥法？我使喚兒子，一步使喚不動；他剛見面，使喚他每天跑三十里”。

劉震云以平靜幽默、娓娓道來卻又能纖毫畢現(xiàn)的筆觸描寫了百姓之間的情感隔閡、心靈壁壘，這是中國底層社會占極大比重的真實心理常態(tài)。

對于強者，要關(guān)注他們的精神世界；對于弱者，要關(guān)注他們的生存。生活在社會底層的小人物始終在與窮困、苦累、卑賤拼搏，于是大多數(shù)作家都會把更多的精力放在描寫弱者的窮困潦倒和不幸遭遇，很少有人會以純寫實的手法去深入他們的內(nèi)心精神世界，去探求他們的精神需求。

劉震云不僅描繪了底層的生存境地，而且在作品中突出作為一個人的精神需要，表現(xiàn)了人無可言說，幽靈般伴隨人存在的孤獨感，小人物們都在尋找一個能說得著話，能排解孤獨，能夠獲得人與人之間溝通和溫暖的知己。《一句頂一萬句》是對民族內(nèi)部精神存在狀態(tài)的深層追問，它試圖展示民族群體中個體的精神面貌。劉震云始終探索著中國人的精神存在方式，尤其是探究平民們的精神存在方式，更深層地揭示鄉(xiāng)土之魂。

參考文獻：

[1]劉震云. 一句頂一萬句[M]. 武漢： 長江文藝出版社，2009.

[2]陳曉明.“喊喪”、幸存與去歷史化：《一句頂一萬句》開啟的鄉(xiāng)土敘事新面向[J].南方文壇，2009（5）.

注：

1程德培. 我們誰也管不住說話這張嘴———評劉震云的長篇《一句頂一萬句》[J]. 上海文化， 2011（ 2） ： 15.

作者簡介：

畢燃（1987-），女（漢族），四川成都，武警警官學(xué)院基礎(chǔ)部應(yīng)用寫作教研室講師，碩士，研究方向：中國現(xiàn)當(dāng)代文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