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呂

[摘要]康德在他的道德哲學中對道德律進行了詳細的論述，回答了關于何為道德律、自由意志、道德律之所以可能的前提等問題，并將自律的原則作為他的最高原則，在實踐理性批判中確定了自由意志在人們?nèi)粘５赖滦袨橹械闹匾匚?。有理性者在道德生活方面是自律的，是出于意志的自由而為自己立法，而不是出于其他的諸如感性的欲望等，保持了自由意志的一貫性而不變質(zhì)。這樣，將道德律純粹地作為自身行為的準則和動機，使自己的行為成為一條普遍的法則，進而意識到自身的存在和崇高性。有理性者在日常的道德生活中應當按照道德律及自律的原則去行動，這樣使得自由意志得以保持而不淪為其他目的性的工具，行動主體也會意識到自身的人格與尊嚴。

[關鍵詞]康德;道德哲學;道德律;自由意志

[中圖分類號]B516.31[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1000-8284（2019）05-0155-06

在我們生活的現(xiàn)實世界，每個人都會進行不同的行為活動，包括有自己個人的行為，與他人接觸的社會行為等等，由此會產(chǎn)生一系列的社會道德問題。西方哲學從古希臘時期開始就形成了一種理性主義，認為人是有理性的。長時間以來，人們對于道德問題的思考從未停止，諸如究竟何種行為是好的、道德的，是否有標準來衡量一個行為的道德與否等。西方國家發(fā)展至今，許多哲學家關于道德問題的探討從未停止。康德的道德哲學對西方人道德觀念的轉(zhuǎn)變產(chǎn)生了很大的影響。德國古典哲學家康德早年受到了盧梭的影響，盧梭對啟蒙主義的思考和總結(jié)使康德意識到了科學知識的局限和自由意志問題的重大意義，由此使康德對哲學的思考方式發(fā)生了轉(zhuǎn)變，他重視學說、理論對于人們?nèi)粘Ｉ畹囊饬x，為尋常百姓考慮他們生存的依據(jù)。因此在康德的道德哲學中，他從普通有理性者的道德意識出發(fā)，提煉出了一些日常的道德原則，但這些通俗的道德原則缺乏可靠的理性原則，很容易受到其他因素的影響而變質(zhì)，還遠遠不能作為道德和不道德的最后裁定。基于此，康德要為通俗的道德原則找出普遍性的根據(jù)。

一、從通俗的道德原則到道德律

在康德道德哲學的第一個層次上，他通過觀察、分析人們現(xiàn)實生活中的行為，指出人們最普遍的道德行為就是議論別人。當人們在議論別人的時候人的情緒會變得高漲，思維也隨之變得敏捷，表現(xiàn)出異于平常的邏輯思維，甚至還會出現(xiàn)某個群體來議論某一行為的道德與否，這透露出了人的一種本性，即人們傾向于用某種道德尺度去衡量別人?；诖耍佑诂F(xiàn)實生活中普通的有理性者都會贊同將“善良意志”作為判斷某個行為是否具有道德價值的標準。好的意志是單憑理性來設想的一種意志，無任何感性的東西，理性的真正目的就是要產(chǎn)生一種意志，而且它自身就是好的意志。然而，值得注意的是理性作為實踐理性，賦予我們的是作為實踐的能力，就是要左右意志的能力?？档抡J為我們要發(fā)揮好的意志（善良意志）這一概念，就得先討論人們?nèi)粘Ｉ钪谐Ｌ崞鸬牧x務這個觀念，“要發(fā)揮這個概念，我們要先討論義務這個觀念”。[1]12因此，大自然賦予了人理性是為了使包含有善良意志的義務概念這一更高的理想得以實現(xiàn)。這在康德看來每個有理性的普通人都會贊同，并且可以憑借自己的知性去領會，不需要任何的教導，“就是具有穩(wěn)健的而未經(jīng)訓練的智力的人的心中也早已有了，只須把它弄清楚，不須重新教誨?！盵1]12但由于義務常常會與人的愛好、目的相混雜或有某些主觀的限制，并會為個別愛好所驅(qū)使而實行，這就使得我們的行為不是出于義務，而有可能是出于合乎義務或直接愛好等，從而失去了道德的意義。道德的意義就在于人們的行為應該是出于義務，不是出于愛好或其他，出于愛好或其他的行為沒有道德價值可言。也就是說，某個行為道德與否無法從日常普通的道德知識中判斷出來，我們需要區(qū)別出行為中出于義務和合乎義務的成分。

由此，康德分析總結(jié)出了一些日常生活的道德原則，接下來并舉例子對什么是真正的道德行為加以說明。第一個例子是賣東西、做買賣應該童叟無欺，講誠信，這種行為是值得稱贊的，但不一定是道德行為，因為不賣假貨講誠信所帶來的是商業(yè)利益，這種行為很有可能是出于利益。當堅決遵循誠信的原則、賣真材實料的商品，盡管這樣會沒有利潤甚至可能會破產(chǎn)也堅持誠信、不賣假貨，這樣的行為才可稱之為道德行為，這即是不要騙人，是對他人的消極義務。第二個例子是不要自殺，不放棄自己的生命是人最為基本的本能，無論遇到什么情況，甚至于生不如死，你仍然堅強地活著，這值得我們?nèi)ゾ粗?，這樣“活”本身就是道德行為，這是對自己的消極義務。第三個例子是在現(xiàn)實的生活中，我們要不斷地完善自己，發(fā)展自己的才能，增進自己的幸福。一個人生活在世界上應當將發(fā)展并完善自身的能力、才華當成義務，而不僅僅是為了功利，這樣才是一種積極的道德行為。最后一個即我們要幫助別人，人是社會的，總會與別人有各種各樣的聯(lián)系，我們幫助別人并不是為了回報或為了某種利益，而是應把幫助別人當成義務，這也是道德行為，是對他人的積極義務。在這里，康德不是胡亂、沒有邏輯關系地舉例子，而是有很嚴格的邏輯關系的。前兩個是一種完全的義務，這是你絕對不能去做的，無條件的;完善自己、發(fā)展才能和幫助別人是不完全的義務，在某些情況下可以不去做。通過這四個例子不難看出，我們的行為要具有道德意義就必須是出于義務，而不僅僅是合乎義務或其他，真正的道德行為是為道德而道德，為義務而義務，不能帶有任何的感性目的。這樣，康德就將通俗的道德上升到了哲學的道德理性層次。

由此可見，康德是從普通人最日常的道德意識入手，從而獲得了一些通俗的道德知識、原則。在日常生活中，雖然普通人并不會將這些通俗的道德意識形式普遍化，但實際上他們在進行日常行為時總是念著它，并將其作為評判某一行為的準繩?！拔覀兒芸梢灶A先猜到對于人人理應做什么，因而理應知道什么這種知識是人人，就是頂平凡的人，也可以有的”。[1]19在康德看來，對于這種通俗的道德知識，很多人并不知曉它們背后的先天根據(jù)，同時也缺乏可靠的理性原則作為最后的裁定，這使得通俗的道德知識停留于樸素狀態(tài)，很容易受到外力的影響而變質(zhì)，有可能將道德和不道德混為一談。“純樸固然是很光榮的，可是從另一方面，純樸假如不能好好自保，因而容易受外力破壞，那也是很不好的。因為這個原故，就是明哲也得需要科學的研究，不是要從這種研究學到什么，乃是要替它的訓誡得到承認并永久性?！盵1]20因此，康德提出了通俗的道德哲學要上升到道德形而上學，他要為通俗的道德尋求普遍性的永久性的先天根據(jù)，即道德原則后面的道德律。

二、道德律三條派生的命令形式

根據(jù)上文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康德通俗的道德哲學與經(jīng)驗是密不可分的，與我們?nèi)粘Ｉ钣泻艽蟮穆?lián)系。他探討道德的意義是出于我們行為的動機，動機是包含了感性的因素在里面的?！翱档略诘赖路矫媸且粋€動機論者，他要考慮的是動機。不過在康德看來，這個動機也有一半是在感性這邊的，這個動機本身伴隨著一種情感?！盵2]70這樣一來，人們隨時都可以為自己設定一個動機，盡管這個動機是非道德的、看似高尚的，并以此出發(fā)進行某種行為并感到道德上的滿足感。因此，在康德看來，為了找到真正的最高的道德原理，我們必須將通俗的道德哲學上升到道德形而上學，即在考慮道德哲學時堅決把經(jīng)驗的事實排除在外。“這么樣的道德形而上學，完全獨立，不與任何人類學、神學、自然學或自然形上學相雜，更不與詭秘的現(xiàn)象相雜?！盵1]26這樣一來，難道說道德哲學就是要與經(jīng)驗事實完全脫離嗎？康德在他的《道德形上學探本》中說得很清楚：“我們要先依據(jù)形而上學建立道德學，到了道德學鞏固之后，再把它通俗化，以期得到人們的傾聽?！盵1]25但道德形而上學的法則并不是從人們的日常生活經(jīng)驗中得出來的，而是直接由純粹實踐理性推演出來的。可以說，這樣的道德法則適用于所有有理性者。因此，道德形而上學的法則比通俗道德哲學的法則更高，起源更純潔，是通俗道德哲學之所以可能的前提。

在道德形而上學中，康德認為一般有理性者的行為和自然界的作用的區(qū)別就在于有理性者有意志?！白匀唤绲钠肺铮际钦罩?guī)律活動。只有有理性者能夠照著他對規(guī)律的概念（即照著原則）行動，那就是說，有理性者有個意志。因為從規(guī)律引申出行為需要理性，意志只是實踐理性?！盵1]28-29因此可以看出，有理性者的意志是根據(jù)實踐理性的規(guī)定而進行行為，這對有理性者的意志來說是一種命令，但這種命令是分為有條件的和無條件的，有條件的假言命令帶有某種目的性，只有無條件的定言命令才是道德上的絕對命令，實踐理性本身是它惟一的原則。眾所周知，康德的道德律的表達形式是一種絕對命令的形式，“要這樣行為，使得你的意志的準則任何時候都能同時被看作一個普遍立法的原則。”[3]37在這里，準則和法則是有嚴格的區(qū)別的，準則是主觀有效的，而法則是客觀的、普遍的，由純粹的實踐理性直接立法，因而對一切意志都普遍有效。因此，絕對命令（道德律）是意志的先天的普遍立法原則。

基于此，康德在道德律的基礎上推出了三條派生的命令形式，并重復了三次對這三條派生的命令形式進行了詳細的討論，這三次的討論并不是簡單的重復，而是按照嚴格的邏輯層層遞進做以討論，最終將自由意志作為道德律之所以可能的前提。

康德在他的《道德形上學探本》中論述了這三條派生的命令形式。第一條派生的命令形式：“照以為你行為的格準由你的意志弄成了普遍的自然律那個樣子去行為?！盵1]38關于這條派生的命令形式，康德在道德形而上學的基礎上對之前所列舉的例子重新進行了探討。不要騙人和不要自殺，這是完全的義務，我們?nèi)糇屑毾胂刖蜁l(fā)現(xiàn)，若將其普遍化，那么這將面臨無法調(diào)和的矛盾并會被完全取消，是不符合邏輯的。例如不要騙人，我們?nèi)魧⑵淦毡榛?，即人人都不騙人，這樣下去，人們都會變得越來越誠實，騙人的行為將不會再出現(xiàn)，不要騙人作為一條普遍法則就自我取消了;而如果我們違背了它，也就是將騙人普遍化，人人都進行著騙人的行為，那么沒有人會去相信任何人，騙人也將變得毫無意義而言。再看第二個例子，假如所有人自殺了，沒有人了，那么自殺也就不復存在了，這樣看來兩個義務更像是自然法則。但若仔細思考，沒有人會愿意生活在一個全是懶惰的人和冷漠的人的世界里，懶惰的人和冷漠的人總希望別人很勤奮，別人都是毫不利己專門利人的。顯然，這也是有矛盾的，是一種主觀上的自相矛盾，所以類似于一種主觀心理的自然法則。由此可以看出，康德將人的行為邏輯是否是一貫的當作評判行為道德與否的準繩?？档聦Υ瞬⒉粷M足，他還要發(fā)現(xiàn)其中內(nèi)在的普遍聯(lián)系。在他看來，“假如有這么一個必然律，那末，就可以完全不待經(jīng)驗而證明這個定律與有理性者的意志這個概念連在一起。要證明這一連結(jié)，無論我們多么不情愿，我們一定要進一步到形而上學里頭去;可是，不是到理論的哲學內(nèi)去，乃是到道德的形而上學內(nèi)去?！盵1]44于是他對有理性者的意志進行了更深層次的分析。

康德認為，“意志活動跟所有自然物的運動不一樣，因為意志活動是由有關對象的觀念決定的，意志是目的活動，意志先有一個有關對象的觀念?！盵2]76也即是說意志是一種目的行為，目的有主觀目的和客觀目的之分。主觀目的總是偶然的，只是一時的欲求，它會隨著對象的不同而不斷變化，因而可以充當其他目的的手段。在康德那里，所有理性存在者的普遍目的，是擁有絕對的價值的客觀目的，也即是人格?！叭四耸强陀^的目的，那就是說，他的存在即是目的，沒有什么其他只用它做工具的目的可以代替它;否則宇宙間絕不會有具有絕對價值的事物了?！盵1]46這樣就引入了道德律的另外一條命令形式：“你須要這樣行為，做到無論是你自己或別的什么人，你始終把人當目的，總不把他只當做工具?！盵1]46在現(xiàn)實生活中，假如我們的行為活動沒有一個最高的目的，那么我們的目的行為將會有變?yōu)楣ぞ咝缘墓袨榈目赡苄?。因此，需有最高的目的來指使我們的意志行為不變質(zhì)。而一切有理性者都是以自己為目的存在的，并不是其他的意志所能任意利用的工具，因此，這個最高的目的就是人性本身或人格，不管發(fā)生什么，他人的人格、人性應該得到尊重。在此基礎上來看待之前的四個例子你會發(fā)現(xiàn)，不要騙人是不把他人的人性、人格當工具;不要自殺是不把自己的人性、人格當工具;發(fā)展才能的目的即是將自身的人性和人格當成目的;幫助別人是將尊重他人的人格當成目的。人及一切有理性者自身就是目的，這個原則是普遍的，并不是出于經(jīng)驗（它適用于一切有理性者，要是出于經(jīng)驗就不是普遍適用了），而是出于純粹理性，適用于一切有理性者。因此，康德所謂的人性是客觀目的，是一般本性。“因為這個原則并不是表示人性在主觀方面是人的目的（那就是說，人性是人自己實際認為目的之對象），乃是認為人性是個客觀目的?！盵1]48換句話說，所謂的客觀目的即可表達為意志的自我立法。由此而得出了道德律第三條派生的命令形式：“個個有理性者的意志都是頒定普遍律的意志?！盵1]49

根據(jù)之前的論述我們不難看出，道德律第一條和第二條派生的命令形式盡管高于普通的道德規(guī)則，但卻沒有給我們提供原因或根據(jù)，沒有說明意志的自律、自我立法，這樣對于為什么要遵守這些法則我們很容易拿別的理由來說明?！斑@樣一條道德律，是自律而不是他律，不是為別的目的，它就是為道德而道德;自律的原則是康德的最高原則?！盵2]81因此，在康德看來，在道德方面，人是自律的，普遍的意志立法原則使每個有理性者的意志成為了義務的最終承擔者，每個人都出于自由意志為自己立法，而不是出于別人的教導或其他?！耙庵镜乃墒且磺屑俚牡赖略瓌t的來源?！盵1]59總之，無論你按照成為普遍法則的準則行事也好（第一條派生的命令形式），還是把人看做目的也好（第二條派生的命令形式），意志為自己立法（第三條派生的命令形式）在這里就充當了遵循這些命令最可靠、最牢固的根據(jù)。

三、道德律的前提：自由意志

根據(jù)上文的論述，我們可以得知，康德從普通人的道德意識出發(fā)而抽象出了定言命令的道德法則，即道德律，再由道德律所派生的三條命令形式把道德意識引向了自由意志的自我立法，即自律的原則。如此一來，道德法則并非是別人或某些外在的因素、目的強加于你，而是你的意志自我立法所規(guī)定的，這樣使你自己的行為能夠自然而然地成為一條普遍的法則。在我們現(xiàn)實的生活中，雖然我們的行為會受到各種各樣的約束，但毋需質(zhì)疑的是，我們的意志是自由的。舉個例子來說，你作為學生，在上課期間是要坐在教室中認真聽老師講課的，你的行動受到了限制，但你的意志卻是由你自己決定的，可以選擇跟著老師的思維去認真聽課，也可以想其他。在之前的論述中我們得知，意志是自我立法的，是自律的，你的自由意志也應遵守這一自律的原則，從而使你的行為自覺地成為一條普遍的立法原則?；蛟S有人會問，既然我們的意志是自由的，那為什么要遵守自律的原則呢？眾所周知，人是有理性的。“人是有理性的，跟動物不同，他做每一件事情的時候，理性總是促使他把自己和他人看作都是有理性的，把自己看作是處在一個有理性的關系（人際關系）之中?！盵2]83在現(xiàn)實實踐時，我們的自由意志在行為過程中是很容易受到感性、欲望等的影響而失去了自由意志原本的意義。尤其是人們在進行追求諸如幸福等已經(jīng)免不了自行要做的事情時，很容易就將自由意志、道德律拋開而一味地追求暫時的自由?？档略凇秾嵺`理性批判》中這樣寫到：“遵守德性的定言命令，這是隨時都在每個人的控制之中的，遵守經(jīng)驗性上有條件的幸福規(guī)范，這卻只是很少才如此，且遠不是對每個人都可能的，哪怕只在一個唯一的意圖上?！盵3]46但這樣是真正實現(xiàn)了、保持了自由嗎？舉個例子來講，你在上課時并沒有認真聽講，而是做了其他與上課無關卻是自己想做的事情，等到了期末考試時，你才發(fā)現(xiàn)自己什么都不會做，便開始后悔當時為什么不認真聽講，從而導致了現(xiàn)在的境況。你一時的自由所導致的后果反而成為了自己新的束縛，這樣自由意志并沒有得到保持。因此，為了能夠真正地保持自由意志的一貫性，我們應遵守自律的原則。自由意志自己為自己立法，在日常生活中不管自己選擇了什么，就要一直堅持不懈地貫徹到底?！耙粋€前后一貫的人才有堅定的人格，才有他自己的意志。在日常生活中我們經(jīng)常是這樣的，為了現(xiàn)實的目的，必須適應環(huán)境，適應具體的情況，總是在改變我們的初衷，不能保持意志的始終一貫。但有一點是可以保持一貫的，就是為自由而自由，為意志而意志。”[2]82

這樣，在道德行為中便樹立起了道德主體的尊嚴、人格。事實上，道德從根本上說不是在于做什么，而是在于如何去做，而且道德行為是具有普遍可能性的行為，而不是一次性的個別行為?？档聦⒌赖略瓌t提升為純粹的形式即道德律，道德律對每一個有理性的和有意志的人都應當是有效的，并將自律的原則作為最高的原則，這就揭示了道德行為的普遍意義，使得道德生活中出于偽善、假的道德行為無法藏身。那么，道德律的前提是什么？它何以可能？康德在他道德哲學的第三層次實踐理性批判中對道德律何以可能等問題進行了考察。在這里，要說明的是，日常的、一般的實踐理性而非純粹實踐理性是實踐理性批判的對象?！耙话愕膶嵺`理性包括我們通常所講的日常實踐，也就是馬克思所講的那種實踐，包括生產(chǎn)勞動、日常生活等，非常世俗化，當然也包括道德。純粹實踐理性是一般實踐理性中最純粹的部分，它僅僅包含道德。道德就是最純粹的實踐理性，它的根基是純粹的自由意志?！盵2]71實踐理性的批判是要立足于純粹實踐理性的實踐能力即自由意志。自由或自由意志是不能用任何的自然機械關系去分析的，自由意志是超越一切因果性之外的原因，康德在《實踐理性批判》的導言中就曾提到過自由的概念是不能作任何經(jīng)驗性描述的原因性概念?！斑@里出現(xiàn)了一個由純粹理性批判提供了辯護理由、雖然不能作任何經(jīng)驗性描述的原因性概念，這就是自由的概念?！盵3]16在這里，我們?nèi)魧儆诟泄偈澜绱嬖谡叩淖杂膳c自然機械作用聯(lián)系起來，這將會使自由受到毀滅性的打擊。那么，人究竟有沒有自由意志，我們無法去證明，但也無法否定，因為你要否定也是需要用經(jīng)驗去證明的，而自由卻屬于超驗的領域，我們不能證明沒有自由?；诖?，康德預設了先驗自由的概念，盡管無法被認識、無意義，“自由是沒辦法認識的，凡是認識的都已經(jīng)處在必然之中了”[2]74但在實踐領域是有意義的，具有實踐上的實在性，“自由的實在性是實踐的實在性，而不是認識的實在性，但它有實在性”。[2]74

眾所周知，有理性者具有一種純粹的實踐能力，這是毋需質(zhì)疑的。在現(xiàn)實生活中，有理性者通過自由意志可以選擇這個行為，也可以選擇那個行為，這種能力我們是具備的且都是承認的。例如今天我想自己在家做飯吃，而明天我不想做飯，不想在家吃飯，就可以去餐廳吃，這都是由你自己定的，并且你是要對你的自由意志負責。由此，在實踐領域中通過這樣一種實踐使在認識領域中空洞的、無任何內(nèi)容意義的自由具有了實在的內(nèi)容。正是理性的實踐能力使我們在感官世界的活動過程中意識到最高的、無條件的實踐法則（道德律），道德律對于我們的意志來說是一種絕對命令，對人有種震懾感，并使人產(chǎn)生一種敬重的情感，這種敬重是不帶有任何世俗、經(jīng)驗的情感的。但人是理性的存在，同時也是感性的存在，能夠產(chǎn)生這種敬重是立足于人是感性的存在的。這種敬重也可以稱之為無任何感性經(jīng)驗的道德情感。在現(xiàn)實行動過程中，人們在這種敬重感的驅(qū)動下，從而按照道德律去做純粹道德的事情，做到為道德而道德，為義務而義務。因此，自由意志是道德的動因，并且是自律的、自我立法的，這樣，自由意志在人們的道德生活中不會變質(zhì)而成為某個目的的手段?；诖耍惚銜庾R到自身的存在與自由，也即是我們自己的人格、尊嚴。反過來講，也正是自由才使我們有發(fā)現(xiàn)道德律的可能。

綜上所述，我們的意志是自己實現(xiàn)自己的對象的能力。人是有理性的（只要你承認），純粹實踐理性對意志的規(guī)定是種命令，這是無條件的，是道德律，基于之前的論述得知自由意志是僅包含有道德的純粹實踐理性的根基。也就是說，當我們的意志由自由意志來立法、規(guī)定去進行行為的時候，就會意識到道德律。這個道德律是沒有任何經(jīng)驗性和感性的東西的，是純粹的，所以對我們的意志行為是直接立法的，屬于絕對的命令。這樣，自由意志是道德律的存在理由，然后從道德律出發(fā)我們又可以認識到自由意志（康德是預先假設了一個先驗自由的），也就是證明了自由。正是自由意志使我們在實踐行動時具有了人格上的尊嚴，能夠意識到理性所賦予我們有理性者更高的崇高性和使命感，從而以更為高尚、自由的眼光來看待感官世界的種種。

[參考文獻]

[1][德]康德.道德形上學探本[M].唐鉞，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12.

[2]鄧曉芒.康德哲學講演錄[M].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6.

[3][德]康德.實踐理性批判[M].鄧曉芒，譯，楊祖陶，校.北京：人民出版社，2016.

[4][美]羅伯特.所羅門.大問題[M].張卜天，譯.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4.

[5][美]約翰.羅爾斯.道德哲學史講義[M].張國清，譯.上海：上海三聯(lián)書店，2003.

[6][美]亨利.E.阿利森.康德的自由理論[M].陳虎平，譯.沈陽：遼寧教育出版社，2001.

[7]鄧曉芒.康德道德哲學詳解[J].西安交通大學學報，2005，（2）.

〔責任編輯：常延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