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文華

摘要：梅州五句板山歌距今已有兩百多年的歷史。它的唱腔、曲調(diào)、道具和語言方面具有鮮明的特征，尤其是歌詞的方言化、口語化，并且靈活運用多種的修辭手法進行修飾，使梅州五句板山歌的地方特色尤為突出，成為廣受客家地區(qū)群眾歡迎的一種曲藝形式。因此，在肯定梅州五句板的大眾娛樂功能和社會教化功能的同時，其獨有千秋的音樂曲藝和語言文學(xué)方面價值也足以引起我們的重視。

關(guān)鍵詞：梅州;五句板;山歌;特征;價值

“五句板，舊時稱‘竹板歌，又稱‘乞食歌”。[1]還有稱“甲塞歌”“叫花歌”，是梅州客家山歌的一種重要形式。

據(jù)史料記載，五句板由贛南傳入梅州，清中葉至民國年間，興寧辦有“忠義堂”培訓(xùn)班，五句板說唱藝人多出自“忠義堂”。據(jù)清朝光緒年間的詩人、外交家、政治家黃遵憲（梅江區(qū)東郊下市角人）編寫的《人境廬詩草》中記載：“又有乞兒歌，沿門拍板……仆人一歌曰：一天只有十二時，一時只走兩三間，一間只討一文錢，蒼天蒼天真可憐?！庇纱丝梢?，梅州五句板山歌早在清代就已盛行，延續(xù)傳承至今約有兩百年的歷史。

一、梅州五句板的特征

民間文學(xué)中不同地方的山歌都有各自鮮明的特征，梅州五句板的特征主要可從地域、職業(yè)、唱腔及曲調(diào)、道具、語言五方面進行了解。

（一）地域特征

“‘五句板山歌是粵東客家山區(qū)的梅縣、大埔、興寧等縣廣為流傳的曲藝形式”[2]，它用客家方言演唱，反映濃郁的客家生活氣息的內(nèi)容，在廣東省東北部客家地區(qū)廣泛流傳，并流播到海外梅州籍客家人聚居地。

（二）職業(yè)特征

過去唱五句板的多為沿門乞討的乞丐、說唱藝人或走江湖的賣藥人，唱五句板是為了謀生。在舊時，人們聽到有人打竹板，就會想到有乞丐上門討食，便準備零錢施舍，故俗稱五句板為“叫花歌”，這是其特殊的職業(yè)特征。后來發(fā)展到唱堂會，文化公園定點說唱，新中國成立后至今由文化部門組織藝人進行加工藝術(shù)創(chuàng)作，改稱為“五句板”?！氨硌菪问接蓡稳吮硌?，發(fā)展至雙人多人表演;由獨唱發(fā)展至對唱、小組唱、表演唱、彈唱等形式”[3]，形成了一種客家的藝術(shù)品種。

（三）唱腔、曲調(diào)特征

五句板是客家地區(qū)的說唱音樂，節(jié)奏感強，感情比較平穩(wěn)低沉、壓抑、悲怨，有其特定的腔調(diào)，邊打邊唱，唱中夾白，歌詞朗朗上口，音樂流暢，是豐富的民間音樂寶庫。五句板的內(nèi)容結(jié)構(gòu)主要分三大部分：歌詞、腔調(diào)和說唱。

1.歌詞

五句板歌詞的內(nèi)容多以敘述為主要表達方式，篇幅較長，每篇數(shù)十首至百余首不等。民間四大愛情故事中的《白蛇傳》和《梁山伯與祝英臺》就是早年間五句板膾炙人口、傳誦不衰的經(jīng)典長篇歌本。隨著新時代新生活的發(fā)展，五句板的內(nèi)容也與時俱進，包括勞動歌（《夫妻同心建家園》）、時政歌（《喜看今日新農(nóng)家》）、勸世歌（《浪子回頭做贏人》《爺娘恩典永不忘》）、情歌（《阿哥對妹有真情》《客家妹子惜老公》《一心種竹望想長》）、其他生活歌和兒歌等，展現(xiàn)了客家人生活的各個方面，既有客家人自尊自立、悌敬慈孝的傳統(tǒng)精神，又有新時代下客家人誠勤合作、勇于創(chuàng)新的時代風貌。其中以情歌的數(shù)量最多，內(nèi)容最精彩，文學(xué)價值也最高。

五句板歌詞采用“七言五句”的章句結(jié)構(gòu)，一、二、四、五押韻，如《我的親人是黨員》：“春季里來百花鮮，姐妹相會在公園，暢談祖國好形勢，歌頌眾多好黨員，歌聲笑聲沖云天。” 一、二、四、五句韻腳押的是“十四寒”韻。而且習(xí)慣運用尾駁尾合韻，具有“押韻同聲，轉(zhuǎn)換韻腳”的聲韻規(guī)律。例如《見到大家笑哈哈》：

合：歌子一唱開心花，見到大家笑哈哈。來唱客家五句板，好比滾水泡細茶，緊食緊想樂開花。

男：緊食緊想樂開花，今晚電燈光華華，倆人登臺來演唱，你看在座甘多鄉(xiāng)親，叔婆伯母阿哥阿姊老弟老妹還有阿二古來阿毛麻。

女：有人都議論涯倆儕，話你是只妻老鬼，話涯系只伢嚓麻，一的等路都么拿。

男：一的等都路么拿，莫怨別人怨自家，來時涯話愛拿的柑子蘋果沙田柚，你話這個東西甘重樣般拿， 拿得到少來甘多鄉(xiāng)親唔知送哪儕。

此外，五句板的歌詞能靈活運用各種增強語言表現(xiàn)力的修辭手法，尤其是夸張、雙關(guān)、諧音、比擬等使五句板的歌詞形象幽默，更具感染力。例如：比喻，“竹笠布遮唔相稱，雉雞怎配鳳凰身，蠟燭油盞唔登對，怕妹日后收欺凌?！保ā独m(xù)山歌招親》），以布遮竹笠、油盞承蠟燭、雉雞配鳳凰身的搭配不當來比喻情郎顧慮與心上人條件的懸殊。起興，“中華大地開新花，社會和諧樂萬家，老樹逢春享幸福，齊家都把媳婦夸，齊家都把媳婦夸”（《夸媳婦》），以春回大地，百花盛開，老樹逢春引出家中老人生活舒暢，歸功于媳婦的賢惠勤勞，因此要來“夸媳婦”。雙關(guān)，“賢妻言語蜜糖般，囑夫外出莫牽掛，在家涯會自照顧，好牛犁田唔用鞭，好牛犁田唔用鞭?！保ā斗蚱尥慕覉@》）“好牛犁田唔用鞭”既是指健壯的牛耕田省力，也是指妻子干練聰慧，能勤勉持家。反襯，“鳥雀都曉尋雙對，樣般阿哥舊腦筋?！保ā渡礁枵杏H》），以鳥雀尚且覓雙以埋怨情哥老實呆笨，在戀愛中不懂主動。諧音，“兩家有緣正做堆，正月過哩二月來，桃子來尋李子嬲，可惜中間少個梅，可惜中間少個梅”，“梅”音諧“媒”，即兩人有意，正少一個媒人說合。……其余表現(xiàn)手法不一一舉例。梅州五句板山歌是客家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是民間文學(xué)的瑰寶。

2.腔調(diào)

五句板的腔調(diào)極為豐富，基本腔調(diào)有“四句板、平板、拖板、歡板、吊腔、疊板、哭板、怒板、罵板、五句半板”等。屬于6123的羽調(diào)式，樂句結(jié)束音都在26616上。說唱五句板時，通常都有一段音樂前奏才開始唱，唱完一首（五句）之后，又夾有間奏再唱，音樂前奏間奏長短靈活，可多次反復(fù)，例如：

過門一：2? ?6︱12? 6︱12? 31︱2·3︱16? 21︱6 -‖

過門二：2? ?6︱12? 6︱112? 2161︱2? 6︱112? 321︱2·3︱26? 12︱6? 6︱

2? ?6︱2? 6‖

板譜有：夾○? ?夾○︱打○? ?打○︱打打? 夾打︱打打? 夾打︱打打打 夾打︱

打打打 夾打︱打打打 夾打︱打○? 打○︱括? ? 夾○︱括? ? ?夾○︱

括? ? ?括? ︱括? ? ?括? ︱括? ? 夾○︱收○? ?○ ‖

3.說唱

五句板的說唱一般是一人或兩人（夫妻搭檔或師徒搭檔），五句板說唱藝人必須具有豐富的說白，穩(wěn)、清、圓、輕的唱腔，即興現(xiàn)編的功力，善學(xué)善模仿的本領(lǐng)，自彈自唱、自打竹板以及會唱客家山歌的基本功，才能游刃有余地表演好說唱。

（四）道具特征

五句板的伴奏主要是用四塊竹板，相同長寬，每塊約兩指寬，六寸長，其中一塊邊沿有鋸齒，用老苗特制而成。也有自制二胡伴奏。通常是左手握三塊竹板打“板”，右手握一塊竹板打“眼”，用“打、夾、合、括、顫、收”等六種方法擊打前奏和過門。四塊竹板可以打出“平板、碎板、單七星板、雙七星板、單搖板，雙搖板”等，并以輕、重、緩、急等樂感貫穿始終。

（五）語言特征

五句板能在特定區(qū)域中長久流傳和傳播，離不開當?shù)氐奈幕寥?，古樸的客家方言和豐富的口語“阿姆話”（土話）才能與人拉近距離，真正被大眾所接受，因此有客家特色的方言化、口語化特征。例如：“挷緊衫尾打眼拐（使眼色），三步不離雙打雙”（《客家妹子惜老公》）;“兒女有病冇人搭（沒人理），老婆在家急到狂”（《嫁郎愛嫁教書郎》）;“涯今一講你醒光（明白），苦齋鮮蕨當藥湯”（《祿娘拗蕨》）;“眠等（躺著）沙發(fā)看電視，蹺起腳來講牙花（聊天）”（《喜看今日新農(nóng)村》）;“驕橫霸道無商量，開口罵人盡命呱（拼命喊）”“二惱老婆性情差，丟碗打盤摝散家（拆散家）”（《娶妻貪靚害自家》）……口語化的語言生動地表現(xiàn)了說話人的神情口氣，方言化的語言即使本地人覺得親切也使外鄉(xiāng)人感到新奇，濃重的鄉(xiāng)音中還浸透了厚重的文化內(nèi)涵，這也是梅州五句板韻味的重要表現(xiàn)。

二、梅州五句板的價值

梅州五句板在二百多年的流傳過程中形成了確定的體式特征，積淀了深厚的民間文化意蘊，在音樂曲藝研究、語言文學(xué)、大眾娛樂、社會教化等方面的重要價值。

（一）音樂曲藝研究價值

五句板是客家地區(qū)特有的傳統(tǒng)民間說唱曲藝，蘊含著大量的音樂唱腔，是民間豐富的音樂寶庫。原生態(tài)的、靠口口相傳的山歌五句板更是古人留給后人的活態(tài)文化遺產(chǎn)，也為后世研究客家音樂文化提供了可靠的依據(jù)。

（二）語言文學(xué)價值

五句板積累了大量的長短篇唱本，其歌詞是漢古中原語言與本地方言相互融合的產(chǎn)物，有豐富的修辭手法和生動的俗語、俚語，具有很強的語言文學(xué)藝術(shù)，是當今學(xué)者研究客家語言、客家民間文學(xué)極好的版本。

（三）大眾娛樂價值

在民間“土生土長”的五句板，非常貼近民眾。客家人在辛苦勞作、茶余飯后之時，傾聽嬉笑怒罵的五句板，能娛樂身心，使人得到消遣。尤其是口語化、生活化、形象化的生動語言更是趣味十足，有大眾娛樂價值。

（四）社會教化價值

五句板有大量傳本和散篇勸世文，通過講述故事、說唱世情，教化世人辨析“善、惡、美、丑”，宣揚“忠、孝、善、愛”傳統(tǒng)美德，有娛樂身心、抑濁揚清的作用，有較為顯著的教化社會的價值。

不同時代梅州都有一些五句板演唱代表性傳承人。改革開放以后，五句板演唱活動更為活躍，民間藝人和文藝團體積極編創(chuàng)五句板節(jié)目，深入城鄉(xiāng)廣為演唱并在各個文藝晚會演出，一些五句板演唱人員還到本省各地以及香港、澳門、東南亞等地表演。目前主要知名歌手有余耀南、張照英、張振坤、湯明哲、肖建蘭、鐘柳紅、羅小紅等。目前，梅州市政府將“五句板山歌”列為重點保護項目，組織專家小組對其進行深入的挖掘探索和有效整理，迄今為止已開展多項圖文展覽和傳承演藝活動，以確保項目得到有效的傳承發(fā)展。

參考文獻：

[1]溫萍.粵東梅州市的說唱音樂——五句板[J].星海音樂學(xué)院學(xué)報，1995（Z2）：18-24.

[2]陳菊芬.廣東客家山歌特點初探[J].韶關(guān)學(xué)院學(xué)報（社會科學(xué)版），2005（7）：37.

[3]葉惠薇.客家說唱音樂——五句板《勸世歌》的音樂形態(tài)分析[J].藝術(shù)教育，2013（4）：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