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金霞
深秋時節(jié),學(xué)校附近公路兩旁的欒樹結(jié)果了。紅色果實,像風鈴,像燈籠,搖曳在深秋的風里。每次走過,我總會在其中一棵樹下駐足癡望,覺得美而震撼。和孩子們在一起,忍不住要跟他們分享:你們注意過那些結(jié)紅果子的樹了嗎?知道那是什么樹嗎?孩子們搖頭。日日在樹旁走,從來沒有入過眼。不知怎么回事,我突然想到了孩子們最近的那篇習作。
孩子們讀完《神筆馬良》,我讓他們寫個練筆:假如你也擁有這樣一支神筆,你會畫些什么呢?
批改時,我發(fā)現(xiàn)孩子們筆下的內(nèi)容驚人地相似:用神筆給貧困地區(qū)的孩子“蓋”上亮堂堂的教室,給小鳥畫上更多的樹,給盲人畫上明亮的眼睛……還有孩子要為森林里的老虎、狐貍、北極熊畫個什么。若是想得合理還好,但孩子們完全是坐在教室里“造車”,內(nèi)容空洞,缺少細致入微的描寫和真實個性的表達。
曾經(jīng)教過的一個孩子寫“爬山”,他以為爬山就是從懸崖上面垂下根繩子,順著繩子攀上去。他筆下出現(xiàn)了一篇很荒謬的《爬山》。這不怪孩子。他雖生活在農(nóng)村,但父母離異,和奶奶生活在一起,從來沒有人帶他爬過山,也很少見識外面世界的精彩。沒有生活積累,寫不出來也在意料之中。可見,生活對于作文有著多么重要的意義。
很多孩子有精彩的生活,視聽也不閉塞,卻為什么也寫不好呢?為了應(yīng)付考試,獲得高分,有些老師定好習作套路,讓孩子讀、背作文,這樣“急功近利”,孩子很快就能寫出充滿“八股味”和成人氣的“精品”。寫人的外貌,不管男女,不問美丑,不計年齡,都是柳葉眉、水汪汪的大眼睛,再加上櫻桃小嘴。寫春天,都是桃紅柳綠,小草探出小腦袋,五顏六色的花開了,小燕子從南方飛回來了。寫事,媽媽背我去醫(yī)院,雨天給我送傘,做錯事先嚴厲批評再溫情鼓勵……
于是,我作了一點小嘗試,和班上的三個孩子好好“聊了一次天”。
聊天對象:寧昊、小青、一朵。
聊天話題:假如你有一支神筆,你最想為誰畫什么?為什么?
1.聊聊我們的家人。
師:你們家里誰最辛苦呀?他做的一件什么事讓你有這種感覺?
寧昊:我外公吧。有一次,我看到他挑水給屋后的菜地澆水,桶很沉,壓得外公的腰都直不起來了。直到放下扁擔,外公才直起腰來。外公還用袖子擦汗呢。
師:你心疼嗎?你是怎么想的?
寧昊:當然心疼了。我希望我能一下子長大,幫外公挑水澆菜。對了,我就用神筆畫個10年后的我吧。那時,我就是身強力壯的小伙子啦。我來挑水澆菜,就讓外公坐在搖椅上休息。
一朵:我家是奶奶最辛苦。買菜、燒飯、洗碗、收拾屋子,都是奶奶做。
師:你打算用神筆幫奶奶做些什么呢?
一朵:我?guī)湍棠坍媯€智能機器人。我給它設(shè)置好各種功能,什么家務(wù)活它都會做。奶奶只要拿著遙控器摁摁就能指揮它做了。
2.聊聊我們的學(xué)校。
師:孩子們,注意過學(xué)校的送水爺爺嗎?咱學(xué)校70多個班級,爺爺每天要扛著水桶一層樓一層樓、一間教室一間教室地送。你們注意到送水爺爺長什么樣了嗎?他送水的時候又是什么樣的?
一朵:爺爺個子矮矮的,臉黑黑的,有點胖。
小青:有次我看到爺爺給我們換上了滿滿一桶水,換下的桶里還有一點水,他就直接用嘴對著桶口,“咕嘟咕嘟”喝起來,我想爺爺一定很累很渴吧!
寧昊:我經(jīng)??吹綘敔敐M頭大汗的樣子。送水時,身體和頭歪向一側(cè),走起路來卻很快。
師:你們?nèi)绻幸恢窆P,能幫這位送水爺爺做些什么呢?
小青:我要幫爺爺畫輛有輪子的小車,這樣爺爺送水就不用扛在肩上了,能省很多力氣的。
一朵:咱學(xué)校沒有電梯。我要幫爺爺畫一架送水的電梯,讓他上樓下樓時輕松些。
3.聊聊我們的小城。
師:在創(chuàng)建全國文明城市的過程中,你們注意到街頭路口的志愿者了嗎?
一朵:我早上上學(xué)時,他們就站在那里指揮交通了,我放學(xué)的時候他們還在。一天下來,他們肯定累壞了。
小青:他們穿著紅馬甲,有白發(fā)的老爺爺,有戴眼鏡的小伙子,有胖胖的中年女人,每當交通信號燈亮起時,他們都會吹起哨子,揮舞著小旗,指揮人們安全通過路口。
寧昊:有一次,我看到一個阿姨把電瓶車開到機動車車道上,志愿者爺爺急忙吹哨子提醒她。
師:這些志愿者每天工作都很辛苦。如果讓你用神筆為他們畫些需要的東西,你會畫什么?
一朵:我會畫一套多功能服,它的特點是冬暖夏涼,雨天里能防雨,烈日下能遮陽。我要親手把這套多功能服送給志愿者們。
寧昊:我想畫個大口罩,就像那種警用口罩,上面有個小小的透氣口。志愿者站在路上,一站就是一天,灰塵啊,汽車尾氣啊,會吸進很多,口罩可以幫他們抵擋風、塵和廢氣。
小青:對,他們守護我們的安全,我們守衛(wèi)他們的健康。
師:我們就把這些寫下來,用神筆為身邊的人做些事。當然,還可以為自己畫。你們想要實現(xiàn)卻一直未能實現(xiàn)的小心愿,也可用神筆來幫忙,一定要寫真話哦!
每個人的生活環(huán)境不同,心靈和情感不一樣,寫出來的也不可能一樣。如果孩子缺乏發(fā)現(xiàn)的眼光,缺乏生活體驗,筆下一直是滿滿的套路,習作過程是不會感到樂的,習作自信心和習作素養(yǎng)的養(yǎng)成終究是一場空。
教師要教給孩子攝取生活源泉的方法,引導(dǎo)他們學(xué)以致用,設(shè)計話題,創(chuàng)設(shè)情境,讓孩子的眼、耳、心活躍起來,在日常生活中發(fā)現(xiàn)美。否則,他們永遠也看不到那搖曳的紅燈籠,聽不到風兒吹過葉子的沙沙作響,感受不到那種驚心動魄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