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密 楊明
摘 要:桂林龍脊梯田地區(qū)擁有豐富的遺產旅游資源,2018年4月龍勝龍脊梯田榮膺“全球重要農業(yè)文化遺產”,為桂林國際旅游勝地建設增添了濃墨重彩的一筆。而“遺產”資源因其公共性、產權不明晰性等特點導致在開發(fā)過程中出現“公地悲劇”現象。本文以龍勝龍脊梯田地區(qū)為例,從“公地悲劇”的角度出發(fā),分析當地的遺產旅游資源在開發(fā)過程中所出現的“公地悲劇”,進而思考如何進行治理。
關鍵詞:遺產旅游地;龍脊梯田地區(qū);“公地悲劇”分析;治理
中圖分類號:TU984.181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8-4428(2019)07-0137-02
一、 遺產旅游地和“公地悲劇”的基本概況
(一)遺產旅游地的概念和特征
遺產旅游地是以遺產資源作為主要吸引物的旅游目的地,當前,遺產資源主要包括自然遺產、世界文化遺產、文化景觀遺產、非物質文化遺產,而龍脊梯田地區(qū)擁有豐富的文化景觀遺產和非物質文化遺產,當地遺產資源所具有的稀缺性、獨特性、民族性、地域性等特點能夠滿足游客的獵奇心理。
(二)“公地悲劇”的定義和特征
“公地悲劇”這一概念是由英國科學家哈丁首次提出,他假設有一片公共牧場可供牧民們自由放牧,在缺乏使用限制機制的情況下,每個牧民所做的決策總是盡量多地放牧或者延長放牧時間,直至放牧總數超過草地的承受能力。結果草地逐漸耗盡,而牧民也無法繼續(xù)在該公地上放牧和得到更多收益,這時便發(fā)生了“公地悲劇”。
產生“公地悲劇”的公共資源具有以下特性:首先,公共資源具有負外部性,人們過度使用公共資源幾乎不用承擔成本,而限制自己使用所產生的收益卻分散到所有共同使用公共資源的人身上。因此,個體在做決策時更不會主動考慮自身行為所包含的所有社會成本,所以行使該公共產權的人會傾向于盡量多、盡量快地利用公共資源,造成資源過度使用。其次,公共資源是指具有消費競爭性但無排他性的物品,即當一個人使用遺產旅游資源時將會減少其他人對該物品的使用,但是不能阻止其他任何一個人的使用。此外,不用承擔成本,進而實現經濟效益的最大化會使得公共遺產資源具有強烈的責任規(guī)避與搭便車特性。
二、 桂林龍脊地區(qū)遺產旅游地“公地悲劇”的分析
(一)龍脊地區(qū)遺產資源“公地悲劇”的過程分析
在桂林龍脊地區(qū),人們利用龍脊水酒、辣椒的釀造技術等遺產文化來打造特色旅游產品品牌,許多具有遺產文化特性的公共資源被當地人廣泛使用。在發(fā)展初期,這樣的商品得到游客的追捧,但隨著游客的大量涌入,商品供不應求,當地的經營者為了減少成本,會售賣假產品,龍脊地區(qū)周邊的人也想要從中牟利,使得“遺產”招牌被濫用。
此外,“世界梯田原鄉(xiāng)”“全球重要農業(yè)文化遺產”的旅游品牌也被整個縣域使用,縣城的12個鄉(xiāng)鎮(zhèn)都想要從“全球重要農業(yè)遺產龍脊梯田”的聲譽中分一杯羹,但桂林市龍脊地區(qū)所在的龍勝各族自治縣是一個擁有壯族、苗族、瑤族、白族、傣族等民族的多民族地區(qū),總人口17.9萬人,少數民族12.88萬人,是全國唯一的各族自治縣,以致各個鄉(xiāng)鎮(zhèn)的民族特色是十分鮮明的,農業(yè)生產方式也差異較大,如果都統(tǒng)一使用“世界梯田原鄉(xiāng)”“全球重要農業(yè)文化遺產”的品牌吸引游客,這將有可能使得這項農業(yè)遺產資源陷入“公地悲劇”。
譚宏認為旅游地的遺產資源會出現“公地悲劇”是因其具有“公地”的性質,從而導致在實際操作中的“所有者缺位”。在所有者缺位的情況下,各個利益集團(包括地方政府)或個人都從自己利益最大化出發(fā),而對非物質文化遺產資源進行過度開發(fā)。
“遺產”作為旅游地的稀缺資源,隨著農業(yè)現代化的發(fā)展,改變了人們傳統(tǒng)的生計方式,農業(yè)文化遺產的脆弱性顯而易見。從經濟學的意義上說,當每個人都能成為理性的經濟人時,能夠帶來利益的最大化。即當龍脊梯田地區(qū)的農戶能夠精準計算自身在打理種植梯田水稻所需投入的成本和所獲收益時,進而用其與外出務工、經營旅館、賣旅游產品等其他生計方式的所需成本與所得收益進行對比,當地農戶會做出理性判斷。
正如馬克斯·韋伯所論述的“工具理性”和“價值理性”?!肮ぞ呃硇浴奔慈藗兯伎家ㄟ^什么樣的手段和方式才能實現最有效、最節(jié)約成本的實現目標獲得收益的理性;“價值理性”是人們?yōu)榈玫叫腋?、人生意義時所動用的,人們的行為常受到“工具理性”的支配。由于人們的理性具有有限性,所以在面對人類共有的梯田農耕遺產資源時,常常會對其進行濫用、忽視、甚至拋棄。當“遺產”能在旅游開發(fā)中產生巨大經濟效益,而使用又沒有限制機制,且準入門檻較低時,遺產旅游地就很容易產生“公地悲劇”。
(二)龍脊地區(qū)遺產資源“公地悲劇”的經濟學分析
從經濟學角度進一步分析,引入邊際成本和邊際收益的概念:增加1單位的產量隨即而產生的成本增加量即稱為邊際成本(MC=ΔTC/ΔQ);邊際收益是指增加1單位產品的銷售所增加的收益,即最后1單位產品的售出所取得的收益(MR=ΔTR/ΔQ)。由此,造成“公地悲劇”情況的經濟學原因在于:個人在進行決策時只考慮個人的邊際收益大于或等于個人的邊際成本(MR≥ MC),而不考慮他們的行為所造成的社會成本。
例如龍脊地區(qū)的瑤族服飾被評為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這項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精華在于瑤族服飾的工藝制作,雖然這項技藝只有少數人會,但是國家級非遺的榮譽則歸屬于當地所有瑤族人民。由于工藝繁復枯燥,愿意繼承這項技藝的年輕人越來越少。當下遺產旅游的興起,當地人看到了其中的收益,有人則通過機械制造的批發(fā)產品蒙混游客進行消費,從短時間來看,個人從中獲得的邊際收益能夠大于或等于個人的邊際成本,但是從較為長遠來看,這種行為所積累出的社會成本會大大增加,長此以往,人們將難以從中持續(xù)獲利。此外,還有維護龍脊梯田的水利灌溉技術、田間管理技術、病蟲害防治技術等,當地人、旅游開發(fā)者、政府管理者都想依賴龍脊梯田景觀獲得旅游收益,但愿意或有技術能夠維護此景觀的人只是村寨里少數的一部分人。
綜上,從社會整體的角度看,當公共資源的使用大于合意水平,這有可能會造成所在經濟系統(tǒng)的失敗和崩潰。“公地悲劇”所揭示的現象,使我們可以得出這樣一個結論:如果所有參與享用共有資源的人都追求自己利益的最大化,必然會損害社會的集體福利。
三、 龍脊梯田地區(qū)遺產資源“公地悲劇”的治理
(一)宏觀調控:發(fā)揮政府在遺產保護中的主導作用
宏觀調控是政府運用各種手段對國民經濟進行調節(jié)和控制的行為,能夠規(guī)范市場運行。當遺產資源進入市場,所面對的供求關系極為復雜,甚至會表現出極端的狀況,因此需要國家對其進行管理,下達相關的政策或法律條文。此外,經濟學認為沒有價格的物品會向經濟福利提出特殊的挑戰(zhàn),所以政府亦可以采用繳納特殊稅收的方式來實現宏觀調控,從而實現對遺產資源的管理。
我國非物質文化遺產實行的是“政府主導,社會參與,明確職責,形成合力”的保護原則,政府已經做了頒布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法律法規(guī)政策、資金投入、非物質文化遺產教育等大量卓有成效的工作。遺產資源的公共性,決定政府在遺產保護中處于主導地位的必然性。
(二)建立遺產資源產權制度
經濟學家認為防止“公地悲劇”最為立竿見影的方法就是給事物賦予產權,產權的建立能夠使市場有效地實現資源配置。非物質文化遺產如何進行知識產權的保護引發(fā)多方討論。非物質文化遺產與一般的知識文化產權的保護不一樣,它是某個地區(qū)或群體的文化,如龍脊地區(qū)的梯田耕作技術、當地銅鼓舞、扁擔舞、師公舞、“三月三”上司祭神農、“六月六”嘗新節(jié)等當地農業(yè)文娛節(jié)慶與祭祀活動,這些是整個龍脊地區(qū)人民文化智慧的結晶,是地方人民、政府應該維護的文化權利。這導致非物質文化遺產權利主體的不明確性,但確定的是其有區(qū)域性、地區(qū)性的指向。
在2011年頒布的非遺法中提到“禁止以歪曲、貶損等方式使用非物質文化遺產”,表明了對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一種尊重,也表明了人們在利用傳統(tǒng)文化進行商業(yè)開發(fā)與利用時要考慮利益均衡的原則,考慮是否能給予產生非遺的群體相應的利益回饋。也因此,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產權保護有一定的可操作性,如從經濟學的角度出發(fā),向開發(fā)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人收取一定的管理保護費用。在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人的培養(yǎng)中,明確傳承人的權責等。
(三)完善遺產資源旅游開發(fā)過程中的利益分配制度
作為核心景觀的梯田,無法離開農民而存在。無人耕種管理,也就沒有壯麗的梯田景觀。對于龍脊梯田而言,在發(fā)展景區(qū)的同時讓當地村民受益,與其說是景區(qū)帶動了當地村民,倒不如說是景區(qū)和村民間的合作共贏。梯田種植難度大,很多地方已經不再種植水稻,而開始種植羅漢果、百香果等收益較高的經濟作物。但作為核心景觀的梯田,仍需要有人種植水稻,這就要讓當地百姓從梯田景區(qū)中有看得見的收益。
龍脊梯田景區(qū)的主要管理者龍脊旅游公司制定了一個分配方案:在門票收入中抽取一定比例作為梯田維護費和分紅收益。梯田維護費每畝1000元,只要村民把梯田種好都能夠領到。分紅收益則是抽取門票總收入的7%,每個村寨統(tǒng)計游客接待人數,按各村接待游客數量在各村之間進行分配。因此,現在景區(qū)內部存在大量的“農業(yè)+旅游”的“兩棲農民”。
但就目前而言,在龍脊梯田景區(qū)的80元門票中抽取7%給農民進行分紅是否合理,其中涉及的很多問題都有待商榷和完善,如7%的比例是如何制定的?從經濟學的角度解釋是否合理?剩余的93%是如何分配和使用的?當地的基礎設施由誰建設和維護?當地的遺產資源由誰及通過什么樣的方式來保護等問題。利益的問題是遺產資源產生“公地悲劇”最重要的原因,并涉及多方利益主體,因此,制定明確的利益分配制度是十分必要的。
(四)利用村寨居民的自治與合作保護遺產資源
龍脊地區(qū)的村寨大多都是保存較為完好的傳統(tǒng)民族村寨,因過去交通不便經濟發(fā)展滯后,使得當地村民較為淳樸,村民們之間自發(fā)形成較好的互助合作生態(tài),并且還存在類似于“寨老”的村寨鄉(xiāng)賢。在遺產資源保護方面,相較于年輕一代,老一輩村民對自我民族的文化傳承感十分強烈,隨著旅游的發(fā)展,對當地文化的認同感和自豪感更是與日俱增。因此,在治理遺產資源的“公地悲劇”時,決不能忽視老一輩原生村寨居民的參與,并利用其本身就具有的自治合作以及文化傳承認同優(yōu)勢,進而實現地方、旅游開發(fā)管理者和政府有關部門的多中心治理制度。讓老一輩的村民培養(yǎng)村里新一代年輕人遺產傳承意識,讓更多的人意識到優(yōu)秀遺產文化的重要性,這樣就不會陷入“人人只想吃果子,而不愿栽樹”的“公地悲劇”中。
四、 結語
在“鄉(xiāng)村振興”的戰(zhàn)略背景下,以及文化部與旅游部的結合,讓如何在發(fā)展鄉(xiāng)村遺產旅游地經濟的同時又能做到保護當地的遺產旅游資源成為學者們探討的熱點,而“公地悲劇”是經濟學研究當中的經典問題,把二者相結合討論是較為新穎的角度。本文認為遺產旅游地中的遺產資源作為一種公共資源,在面對旅游活動中商品化、表演化等開發(fā)利用之后,很容易演變產生“公地悲劇”,筆者認為可以通過制定遺產產權制度,發(fā)揮政府的宏觀調控以及在遺產保護中的主導作用,完善遺產資源開發(fā)的利益分配制度,利用村寨居民自治、參與、合作的遺產資源保護方式來治理“公地悲劇”。鑒于此,希望桂林龍脊地區(qū)能夠積極重視當地已產生的“公地悲劇”現象,并對其進行治理,實現遺產旅游地長效可持續(xù)發(fā)展。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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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周密,女,廣西桂林人,桂林理工大學旅游與風景園林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民族經濟與文化旅游;
楊明,男,四川巴中人,桂林理工大學旅游與風景園林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民族經濟與文化旅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