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衛(wèi)風·芄蘭》的解讀,可謂眾說紛紜,朱東潤所云:“疑為女子戲所歡之詞?!苯o詩義的探求引導了一個正確的方向。詩詩一位少女在青梅竹馬的少男“佩觽”、“佩韘”之時的內(nèi)心獨白。
關(guān)鍵詞:詩經(jīng);芄蘭;少女;獨白;解析
《衛(wèi)風·芄蘭》的解讀,可謂眾說紛紜,而朱東潤云:“以次章‘能不我甲(狎)’之句推之,疑為女子戲所歡之詞?!睆奈霓o本身來看,先生之“推”之“疑”無疑給詩義的探求引導了一個正確的方向。
《衛(wèi)風·芄蘭》的解讀須先了解事由,一個童子,佩帶了“觽”、“韘”,這是成人的佩飾,而且從“垂帶”來看還著起成人之服,并未成之人而用成人之佩服,當有兩種情況:
一是主事,因為某種特殊的原因,當然主要是《詩經(jīng)》時代的宗法制度所規(guī)定,當一個未成年的男子必須成為天下、國、家、家族等的領(lǐng)導者之時,他也就無可選擇地責無旁貸地坐到主事的位置上,即所謂就位,而又因了禮儀的規(guī)定,必須按照所就之位去冠帶佩服,即所謂禮服。
二是成婚,一個男子,即使尚未成年,一旦成婚,便在社會角色上發(fā)生了質(zhì)的變化,雖說小,但已經(jīng)被視為男人了,而再不是男孩兒了,因為有了家室,有了社會責任和義務(wù)了。這一變化是需要一定外在標志性佩服來體現(xiàn)的,于是,本來雖為童子也須著戴成人的服飾,當以成人視之及自視。
再來看看情由,抒情主人公——“我”與那的“童子”在其“佩觽”、“佩韘”之前的關(guān)系不能不令人有一定的猜想,因為從“我”對于“我知”、“我甲”的認定甚至堅定來看,在他們以往的相處中或有一段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經(jīng)歷,抑或有過天真爛漫、幼稚無邪的諾言,甚或情竇初開、蒙朧恍惚的表白,至少在“我”的心里已然有一點是認定的,那就是他——那個童子對“我”的心思是心知肚明的,更有一點是堅定的,就是“我”在他的心中是第一位的。今天,這童子已經(jīng)“佩觽”、“佩韘”,身份已然發(fā)生了變化,這變化或許會影響原有的情感,在“我”依然是認定,乃至堅定的,而在“他”會否有所變化卻令人思量,這思量令少女的心海里蕩起了層層漣漪,甚至是洶涌的波濤,而在前思后想的風起云涌甚至雷鳴電閃的糾結(jié)之后,心海又歸于風平浪靜了,因為那原有的認定乃至堅定又回到并占據(jù)了“她”心靈,主宰了“她”的意識。于是,這少女就以良好的心態(tài)、情人的眼光去觀照那已然“佩觽”、“佩韘”的童子,欣賞他那“容兮遂兮,垂帶悸兮?!薄獨舛ㄉ耖e、優(yōu)雅飄逸的美好形象。
情由如此,那么事由如何?主事還是成婚?思量再三,不敢妄斷,朱熹則云:“此詩不知所謂,不敢強解?!?/p>
我們不妨從主事和成婚兩個方面分解一下:
先說主事,按照一般性的情理來說,主事與否無關(guān)情感,因為主事與否僅僅是一個人社會角色的轉(zhuǎn)變,而情感是一個人的心理需求的體現(xiàn)。但是,在一定的社會環(huán)境里,尤其是等級森嚴的社會體制中的上層中,一個人的社會角色的責任和義務(wù)中雖然不包含感情的傾向和取向,但卻關(guān)系到婚姻的選擇,即使貴為天子、諸侯,乃至后世的皇帝,個人情感在社會責任和義務(wù)面前也必須退避三舍。雜劇大家王實甫在《西廂記》中“愿天下有情人都成了眷屬”的吶喊,造成強烈的震動與回響,應(yīng)當說是一種歷史的必然?!缎l(wèi)風·芄蘭》中的這位童子一旦被推上主事的位置,他的沒天沒地的無拘無束的天真爛漫的孩提生涯就必然也必須劃上一個句號,同時與他青梅竹馬的玩伴也不再是兩小無猜了,再不能你爹我媽般地過家家兒了。這關(guān)系與交往方式的轉(zhuǎn)變,必然帶來對雙方之間情感的重新審視與思考,在少女的心中,這佩帶了成人服飾的童子,雖然外在形態(tài)發(fā)生了變化,而內(nèi)心情感是不會也不應(yīng)該有什么變化的,他一定一如既往地懂得我,我依然在他心里最重要的位置,是無法比擬、無可替代的。于是,他在她眼里的形象僅僅是外在的改變,而且依然美好,令人欣賞不夠,贊嘆不已。
這是少女的天真,是天真的自信,也是少女的幼稚,是幼稚的固執(zhí)。若這樣的自信和固執(zhí)僅限于情感的認定和自我陶醉,我們不妨與她一起陶醉于天真和幼稚的自信和固執(zhí)之中。然而,這自信和固執(zhí)向前邁出一步,踏入婚姻的領(lǐng)地,理智就會無情地提醒我們,那可能是雷池,一個天真幼稚的少女帶著她天真而幼稚的情感自信和固執(zhí)夢游般地步入雷池,其后果簡直不堪設(shè)想。我們沒有機會和可能,即使有機會和可能也不忍心從美妙的夢境中把她喚轉(zhuǎn),我們能夠做的只能是束手無策的擔憂了。
再說成婚,成婚之事與情感關(guān)系重大,凡相愛的人,無不把牽手婚姻殿堂視為戀愛的理想收獲和終極目標,而《衛(wèi)風·芄蘭》的抒情主人公——“我”,在與自己青梅竹馬,甚至兩心相悅,至少是深深愛戀的童子穿戴起新郎的服飾,走向婚姻殿堂之時,發(fā)現(xiàn)他手牽著的拜天地、入洞房的不是“我”,這一驚詫非同小可,而這位情竇已開的少女,在自己心愛的童子已然與他人成婚的境況之下,沒有驚詫,沒有困惑,沒有苦痛,沒有怨憤以及諸如此類的外在情緒的流露。有的卻是完全內(nèi)化和轉(zhuǎn)化為自我的一種滿足和陶醉,滿足于他對我的“知”——一種愛的懂得,陶醉于我在他心中的位置——“甲”——絕對第一,無可取代。這似乎才是傳說中的愛情,只在內(nèi)容,不計形式;只講感情,不管婚姻;只重感覺,別無所求!然后就是欣賞,欣賞他的服飾、欣賞他的氣度、欣賞他的神態(tài),欣賞他的一切。
這樣的愛情,完美的精神戀愛,問古往今來何曾有過?這樣的愛情,超脫的戀愛境界,問人間世界誰人見過?若這女子果真如此,無疑是一個震撼、一種警醒、一次顛覆,實在是讓人感覺到必須重新審視我們的根深蒂固的戀愛觀,也必須對我們的精神境界進行徹底的自我反省,還必須把我們以往的情感評價標準進行全面的修訂。
參考文獻
[1]朱東潤.詩三百篇探故[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07.
[2]朱熹.詩集傳[M].上海:中華書局,2011.
[3]王實甫.西廂記[M].北方:中國青年出版社,2004.
作者簡介:
許宏偉,女,(1968-),廣西經(jīng)濟管理干部學院文化與傳播系 教授 從事寫作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