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筱青

討論兒童的成長是一個永恒話題，更是無數(shù)成人焦慮不安的源頭之一，因此這也成為兒童文學(xué)言說的一個母題。中外大量的兒童文學(xué)作家用自己的方式自己的角度和自己的理解，創(chuàng)設(shè)了一個個經(jīng)典案例，帶領(lǐng)我們感受成長的路徑和滋味，告訴我們，成長絕對不會一蹴而就，成長是一種慢慢磨練的過程。

就這樣慢慢長大

《一年級大個子二年級小個子》（日）古田足日 彭懿譯，接力出版社 2004年

這本有著長長名字的書不是童話，而是一本非常本色的成長小說。彭懿介紹說，這在日本叫“幼年小說”，因為它是一本描寫幼年孩子日常生活的小說。既然是日常生活，就沒有什么大大的波瀾，盡管每個人都不太樂意過平淡的生活，但生活要是總大起大落恐怕也夠嗆。平淡是生活的最基本狀態(tài)。

這個故事里有兩個孩子，兩個小孩子，但因為不是一個，便有了比較。這人群中的比較是始終存在的。這兩個孩子正像標(biāo)題上所說的，一個一年級，一個二年級，這也沒什么啊。好玩兒的是，一年級的是個大個子，二年級的是個小個子，照理這也沒什么。呵呵，還有個關(guān)鍵，大個子膽小，愛哭鼻子，而那二年級的夠硬氣，輕易不掉一滴眼淚。對了，還該介紹一下，那一年級的是個男生，二年級的是個女生。

誰都有自己的苦惱，開學(xué)就要讀二年級的秋代最痛苦的事情就是太矮小，別人以為她是幼兒園的孩子哦，因此，每天都希望自己高一點兒，但很可惜，每天都看不見自己長個頭。剛?cè)W(xué)校參加完開學(xué)典禮回家的正也，最怕的是要一個人去上學(xué)，一個人走那看上去陰森森的山崖土路。媽媽怎么就不理解呢？那土路多么像一個兇惡的巨人嘴巴啊！他雖然有很高的個子，但害怕是沒有辦法的啊。媽媽只知道說“明天一個人自己走吧”，卻聽不到正也的哭聲。

幸虧有了秋代。秋代拉著正也的手，走過了那段山崖小路。是秋代明白了正也的心思，拉著他回家。正也覺得好安全，秋代看著高高的正也，心里很高興：“我雖然個子小，卻比這個孩子要大呢。”

從那以后，這個一年級的大個子男孩兒，每天拉著比自己矮很多的二年級小個子女生，走上山崖小路。再走下去，他們之間便發(fā)生了很多平常而好玩兒的故事。

正也羨慕秋代的勇敢、堅強，也希望自己能變得那樣。后來有一次，為了去找秋代喜歡的美麗的紫斑風(fēng)鈴花，正也一個人帶著秋代送給他的花環(huán)步行到很遠很遠的樹林去。他要為自己的諾言而行動。對于正也來說，這一路上到處都有風(fēng)險，因為這里的路是正也第一次一個人走，他覺得害怕、孤獨，有時候還有點兒傷心，但他想到秋代，摸到那花環(huán)，就鎮(zhèn)定了許多。他仿佛聽到秋代在說：“不要讓人家看出來你在害怕呀?！彼套∠胍艿哪铑^，一直向前、向前。當(dāng)路旁的大嬸夸他：“小朋友，你挺堅強?！闭埠瞄_心，好開心，一個人走在路上笑了。連陽光都為正也高興起來似的。一路上的堅持，讓正也也覺得似乎沒有那么可怕，他終于走進了樹林，摘到了大捧的美麗的紫斑風(fēng)鈴花。當(dāng)秋代帶著正也的媽媽找到正也的時候，正也非常自信，秋代也覺得自己長高了。

第二天，正也看著自己原來非常害怕的那條路笑了，好奇怪自己為什么曾經(jīng)那樣害怕。他一個人走回家，當(dāng)然，他還是愿意和秋代一起走，一起走到彩虹滿天的地方。故事似乎沒有什么懸念，小孩子的這些故事，如果不是稍稍與出走沾點兒邊，正也去樹林，家長可能都不太清楚，但在孩子的心中很多的小事情就是他們生活中非常重要的，就可能成為他們生命中的一個重要轉(zhuǎn)折點。正也一個人去了樹林，再回頭才發(fā)現(xiàn)，原來的東西早已經(jīng)不再害怕，秋代看見正也那樣依賴自己，個子矮小的自卑也消失了。他們在自己的路上攙扶著走，走得有點兒搖晃，但走得興致盎然。這些小小的改變，記載著孩子成長的點點滴滴。

在一個人的成長過程中，會得到無數(shù)人的幫助，來自伙伴的，是最自然也最容易接受的。在伙伴那里感覺到被需要，讓別人覺得你的需要是一件多么愉快的事情。平淡的故事就在這些細微中濃濃暈開，染遍了我們的生活。

在自己的童年記憶中尋找，看看能否找到這樣成長的印記。很多東西對別人也許很普通，對你也許就很重要，這就是作者認為的成長中的“節(jié)”。關(guān)注孩子的成長，關(guān)注這些可能被我們疏忽的“節(jié)”。

一般說來，寫這樣年齡孩子成長的小說不多，能寫得這樣細致入微，而又真實可感的更少。作者是一個很可愛的人，你去看看這本書前面的那張地圖就明白我的話還是有道理的。

焦躁不安的渴望

《總有一天會長大》（挪威）托摩脫·蒿根 裴勝利 譯，河北少年兒童出版 2002年

記得小時候渴望過很多東西，渴望曾經(jīng)讓我們焦躁不安，也曾經(jīng)因為實現(xiàn)而欣喜，失望而沮喪，但是渴望長大的感覺卻是一直沒有改變的。男孩子渴望強壯，像個真正的男子漢;女孩子渴望美麗溫婉，像人們心中描畫的仙女。但現(xiàn)實總是很殘酷地剝落你許多美好的渴望。約根正是這樣一個被現(xiàn)實折磨的孩子。

約根非常沮喪地面對著夏天的到來。對于小男孩兒來說，夏天應(yīng)該是最適合玩耍、最適合撒野的季節(jié)，然而約根卻不喜歡，因為這是一個很瘦弱的男孩子，總是細胳膊細腿的，身上沒有一點兒肉，和其他男孩子在一起就顯得很羸弱，“克努特五歲時長得就比約根高大，甚至強壯?，F(xiàn)在克努特馬上要六歲了，那就更不要說了?！焙螞r約根還是個不喜歡汽車、不喜歡冒險，卻喜歡玩兒布娃娃等女孩子游戲的孩子。對于七歲的孩子來說，性別意識已經(jīng)初步確立，因此約根不喜歡夏天，夏天會暴露出他的弱點，夏天會受到同伴更多的嘲笑。所以，他拒絕穿媽媽給他準(zhǔn)備的涼爽夏裝，卻堅持讓厚厚的毛衣成為自己的夏裝：“我要把它當(dāng)成我的夏裝，我不想把它當(dāng)成冬裝?！?/p>

孩子經(jīng)常會給自己的東西賦予新的含義，只要他喜歡。社會約定俗成的外延與內(nèi)涵對他們而言還不構(gòu)成全部，雖然他們必定受其制約。穿著這樣的夏裝，約根覺得太陽像一只大火爐，樺樹的陰影也熱得很，身上越來越難受，仿佛有螞蟻在咬他，連小河也唱著溫暖的歌而不像平時一樣涼爽。唉！約根好生氣：“你這個討厭的毛衣，我不再是你的朋友了，你太討厭了！你不配當(dāng)我的夏裝！”

是的，純真最受不了完全的信任換來殘酷的背叛，那么懲罰就是必然。懲罰的極致之一大概就是放棄，剝奪你作為朋友的地位。于是，可憐的毛衣被約根從脖子上脫了下來，朝河岸上扔去，又踢了一腳。約根真的很傷心，那么信任的毛衣居然背叛自己?！懊峦蝗幌褚恢患却笥謶猩o力的鳥，慢慢地從地上升起來，然后扇動著兩只袖子，飛了出去。當(dāng)它落到小河上時，發(fā)出了‘啪’的一聲，可惜，它不是魚，不會游水。不過看上去它非?？?。約根坐在河岸上，眼睜睜地看著它在一口一口地吞飲著河水?！庇谑羌s根哭了，他可不希望厚厚的毛衣成為這種樣子，他只能向媽媽求救。結(jié)果救出了不會游泳的毛衣，卻只能穿上媽媽給準(zhǔn)備的那件夏裝了。有點兒冤枉的毛衣你可理解約根的心情？

約根豈止只是瘦弱，他還膽小，他不會爬樹，更別說爬那塊有點兒恐怖的大石頭了。當(dāng)比他小的孩子都可以爬上那塊魔鬼一般的石頭的時候，約根卻沒有一點兒勇氣去嘗試?！凹s根，約根/骨瘦如柴，/膽小如鼠，/像個女孩”小伙伴的嘲笑讓約根抽抽嗒嗒地從那兒跑開了，他好悲哀啊。

好在約根有個很好的朋友叫瑪麗亞，瑪麗亞雖然是個女孩子，卻像個假小子。她發(fā)育得比約根早，也比約根強壯，更比約根大膽，敢于冒險。更可貴的是她從來不嘲笑約根，總是幫助約根。有朋友的感覺真好！有朋友幫助真好！可以幫助別人真好！在她的幫助下，約根開始了各種嘗試，爬梯子、爬柵欄，盡管有過很多次的失敗，但約根終于嘗到了勝利的喜悅，有時候連他自已都不相信可以爬那么高。終于在一天夜里，他與瑪利亞相約，來到那塊大巖石的邊上。在瑪利亞的鼓勵下，他開始跟著瑪利亞爬巖石?！氨M管他很害怕，可另一個聲音在驅(qū)使他不斷朝大巖石的頂端靠近，這個聲音就是他心中那個一定要勇敢登上大巖石的約根發(fā)出的。”約根終于站在那塊石頭的頂上。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成功了。我們?yōu)榧s根歡呼，是的，他終于爬上了這塊石頭，站在曾經(jīng)讓他驚恐的石頭上。

“約根轉(zhuǎn)過身去。這里多美好??！在這兒可以望到多么遠啊！”是啊，登上了一個高度，看到的就是不一樣的東西，感覺也會不一樣。隨之增長的除了自豪還該有勇氣與自信吧。約根是不是就可以從這里開始了呢？還有大樹，還有石頭，還有煩惱和眼淚……但約根們一定可以堅持，他們總有一天會長大。

我們長大的記憶還有沒有？我們有沒有真的去關(guān)心過孩子的心靈，而不是僅僅關(guān)心孩子的成績和身體？真正認真地去關(guān)心他們，詢問他們的苦惱，體諒他們的苦衷，讓他們能感受到來自你們的溫暖和寬容。

只是在很多成人的眼睛里，孩子好像一下子就長大了，似乎也自然地會長大。我們卻不檢討自己的漫不經(jīng)心，我們卻疏忽了這中間艱難的足跡，我們沒有學(xué)著去欣賞、試著去幫助那些很困惑的孩子，我們忽略了他們內(nèi)心的焦慮和渴望。

孩子慢慢長大，需要我們關(guān)注的絕不僅僅是身體。尤其是男孩的成長，更需要我們了解兒童的發(fā)展心理，放下很多固有的觀念，改變我們的評價系統(tǒng)，讓孩子長成幸福的模樣而不是我們以為的該有的模樣。

（作者單位：江蘇省揚州市揚州職業(yè)大學(xué)師范學(xué)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