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小燕

斯人已逝，曾與王選一起“并肩作戰(zhàn)”的夫人陳堃銶，再憶漢字激光照排系統研制過程，“王選認為，科技頂天、市場立地，要用最先進的技術，去開發(fā)出高質量的商品，這樣才對社會有推動作用。”

超過3000字的漢字常用字，多種字體、字號，印刷用漢字頭數達100萬以上……傳統的鉛字印刷的鑄字、揀字、拼版三個工序，人力成本高、能耗大、效率低。而上世紀80年代漢字激光照排系統的研制成功，讓印刷告別“鉛與火”，迎來光與電的時代。

2001年，中國工程院頒發(fā)“二十世紀我國重大工程技術成就”評選結果，“漢字信息處理與印刷革命”以一票之差位居“兩彈一星”之后，排名第二。這項重大科研工程背后，有一個大家熟悉的名字——王選。

傳統的報紙圖書用鉛字印刷，先用火熔化金屬鉛，而后鑄成鉛字，再進行排版、印刷。在西方國家已經開始發(fā)展電腦排版時，漢字由于龐大的字數、復雜的字形面臨難關。比如說，一個一號字要由8萬多個點組成，因此全部漢字字模的數字化存貯量是驚人的。

1975年，王選提出中國要搶先完成淘汰鉛字的歷史變革，引領印刷技術的進步。

但當時科研條件十分簡陋：國產計算機內存是磁芯存儲器，最大容量為64KB；沒有硬盤，只有一個512KB的磁鼓和一條磁帶。

在王選自己的文章《我一生中最重要的八個選擇》中，也提到條件的艱難，提及當時自己為了解清楚國外的研究現狀和發(fā)展動向，常擠公共汽車到地處和平街的中國科技情報所查閱外文資料。

1976年夏，王選決定跳過第二、三代照排機，直接研制當時尚無商品的第四代激光照排系統。

“不理解——就連二代機中國幾個權威部門都還沒有解決，忽然一個小助教能夠用數學的方法，繞過二代機的困難搞四代機，豈不異想天開？”王選在《我一生中最重要的八個選擇》中寫道，有人甚至說我是“玩弄騙人的數學游戲”，“夢想一步登天”。

但王選堅持了自己觀點，并得到了有關領導的支持。這才使得中國沒有經過二代機、三代機，沒有經歷照排機輸出毛條、人工剪貼成頁的階段，直接從鉛排跳到了最先進的第四代激光照排。

1981年，漢字激光照排系統原理性樣機通過鑒定；1985年，這項發(fā)明被列為年度中國十大科技成就之一；1987年5月22日，《經濟日報》出版了世界上第一張完全采用計算機屏幕組版、整版激光輸出的中文報紙，率先甩開了古老、落后的鉛字作業(yè)。

此后，王選一直不斷革新技術，上世紀90年代，他決定跨過報紙傳真機，開發(fā)用頁面描述語言傳送報紙版面的創(chuàng)新技術，實現了報紙的遠程傳版，到1992年底，人民日報社已通過衛(wèi)星向全國22個城市傳送版面；他還帶領團隊完成了電子分色機的改革，實現彩色出版的技術跨越……中國傳統印刷業(yè)一次次革新。

“漢字激光照排系統之父”“當代畢昇”是王選為人熟知的稱號，而此次改革先鋒稱號的授予，對他的定義是“科技體制改革的實踐探索者”。

王選院士夫人陳堃銶談到了自己對這個稱號的看法?！霸跐h字激光照排系統研究過程中，印象最深的是，當我們漢字激光照排系統原理性樣機做出以后，王選的老師就勸他，不要再做下去，他老師這樣說的，‘你已經成功了，你是有才能的人，應該再做其他的研究。’不少同事也有這種想法?！标悎忆M說，“因為再做下去就是具體的事情，樣機做出說明原理已經正確了?！?/p>

但王選并不這么認為。“他經常說應用性研究成果應該經得起市場的考驗，才能對社會有實際作用，所以他后來就極力想辦法，把研究成果轉化成產品，和產業(yè)相結合。而非滿足于得獎、提職。所以有人問，王選這次怎么是‘科技體制改革的實踐探索者’，以前都說是激光照排系統發(fā)明人，我想可能是因為這一點。”陳堃銶說。

2000年，王選被確診為絕癥后留下的“遺言”表達了同樣的祈愿：我對國家的前途充滿信心，21世紀中葉中國必將成為世界強國，我能夠在有生之年為此做出一點貢獻，已死而無憾了。

◎ 來源|新京報，有刪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