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 著

平凡，得到，放棄，

看著我們，赤裸的肩膀，抖擻，性感。

充滿欲望的夜，牙縫里

滲出血沫——

一切都在我們身上——

水，樹，鳥，記憶，星辰，時(shí)光……

彼此相連，盤繞，陪伴，

生依戀我們，死挨近我們。

差不多是時(shí)候了，

“關(guān)上門，我們不再回來?！?/p>

西 塘

殘雪的西塘，馬頭墻透視

小鎮(zhèn)衰老的骨骼，心肺，肝膽。

臥龍橋上，石鱗雕刻的龍身，

瞪眼看也難以隱現(xiàn)——

酒旗飄冷風(fēng)，日落環(huán)秀橋，

滴水的廊棚沒有遺夢(mèng)。

忽略酒吧的瘋狂，小客棧

雕花木床的呻吟。

踩著石板路上的冰凌，

忘記自己是誰，身在何處。

暗 示

天氣多云轉(zhuǎn)陰，但我還是看見

灰白的，昏沉沉的太陽。

什么被暗示，隱喻，又被懷疑？

“我的身體里躲藏著誰？”

誰也不注視誰，仿佛不動(dòng)聲色，

一夜之間，蜘蛛補(bǔ)好了網(wǎng)。

畫布被煙燙出了窟窿，

人間有了光，也有了偏離。

如果這是真的，是纖維灶的

肺葉，搭橋的心臟。

他，和她

因?yàn)橛鲆?，他移情別戀，

因?yàn)橹胤?，她的雙臂盛開薔薇。

但她仍然孤獨(dú)，仿佛世界始于她的意識(shí)，

而他穿著臃腫的衣服，饑腸轆轆。

看不到河床，時(shí)間的源頭藏在他的體內(nèi)，

沒有悲戚，無休止地等待她的耐心。

“樹上，風(fēng)被魚刺般卡著?！彼f。

“風(fēng)也會(huì)疼痛。”她說。

抓住巖石上的蜥蜴，她扭動(dòng)身子掙扎，

他捂住嘴和鼻子，閉上眼睛。

翻開一本被流放的相冊(cè)，他蓬著頭，

她面無表情，需要時(shí)間修復(fù)。

秋色爛漫，但她戴著黑色圍脖，

他戴著白手套，留下缺席的雪山。

離去的三十年，像風(fēng)掠過他臉上的皺痕，

“歲月似曾相識(shí)?！彼l(fā)出嘶啞聲。

仿佛他不在這里，昨天并不存在，

仿佛她仍在那里，拄著拐杖。

烏有的她，仿佛生活在鏡子里，

烏有的他，不小心把鏡子打碎。

他側(cè)身躺下，與青草同眠，

她醒來，身上帶著露水和青草味。

活生生的發(fā)式、衣著和微笑，是她的，

活生生的她，是他的。

南屏晚鐘，他和她滿身塵土，

她和他，生下日月。

作者簡介：張敏華，1963年3月出生，浙江嘉興人。中國作協(xié)會(huì)員。在《人民文學(xué)》《十月》《上海文學(xué)》《詩刊》等一百多家刊物發(fā)表詩歌。著有詩集《最后的禪意》《反芻》《風(fēng)也會(huì)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