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

春天從南方開始

在長江流域喚醒一群候鳥

它們向北，到達(dá)秦嶺山脈的時候

灰頭麥雞懷著身孕

秋沙鴨在水邊不停地

示愛

灞河邊

小鳥等待庇護(hù)

小蘆葦奮力鉆出泥潭

小野鴨把叫聲留在水面上

我在觀景臺一側(cè)

愛著這個溫暖的日子

深邃與淺薄

黃昏的秋日

落在一對老夫妻身上

他們中間隔著

菜籃子，像是把一起度過的生活

都搭在微黃的菜葉兩側(cè)

老婦人面容

平和，頭發(fā)花白，衣衫蓬松

讓我想起母親和我

在逝去時光里

彼此的輕聲細(xì)語

他們像互生的葉子

攙扶著離開，像經(jīng)歷過起伏的河水

進(jìn)入坦蕩平緩的河道

時光，深邃而又精準(zhǔn)

人生只是其中最淺薄的

部分

夏日十二行

算起來，從搖蒲扇開始

已經(jīng)賠光了二八年華

山澗的水落在杏花上

我只鐘情于它的蓓蕾時代

來，我們讀讀西廂記

從西廂到大觀園

從紅娘到林家小姐

從羞澀到木然，一盆火燒掉了

眼空蓄淚淚空垂（注1）

豈止是尺幅鮫綃

還有個勞惠贈的人兒

我從小糾纏在這樣的愛情里

以至于忘了一把鋤頭的

暗灑閑拋

說到這里我想到了拱門

想起耳垂上的月亮

我叫一聲你就熱一層

或今日暴雨

供奉一只螞蟻與踩死一頭老虎

關(guān)系玄妙，需要懸浮

從清明中走向混沌

創(chuàng)世紀(jì)由此開始

一生二，生三，生亞當(dāng)夏娃

生毒蟲蛇莓

繁衍之物生于諾亞方舟

凡成雙，凡禍不單行

而今日暴雨

污濁之水在低處暴漲

報紙、垃圾、塑料袋、食品盒

狗屎貓尿，尿不濕

衛(wèi)生巾，自高處蜂擁

而至，眼眸中的不安來自孩童的清澈，

拾荒者源源不斷的撿走孩子

把他們制造成跋涉者，誰

也不知道雨的走勢

每一片樹葉都藏著風(fēng)聲

綠太陽、紅太陽、橙色的太陽

在纖細(xì)的脈絡(luò)上蹦蹦跳跳

很多七歲的孩子用樹葉

觀望天空，好多次

白色的菜粉蝶被點燃了

落在滿是蟲洞的蓮花白上

風(fēng)，像不能棲息的網(wǎng)

從樹葉背后走出來

我們的樹葉都坐在太陽和月亮下

沒有人告訴它們應(yīng)該回避

戀愛的蝴蝶，它們像

抱自己一樣抱著

蟲卵，任由它們?yōu)樽约?/p>

咬出不同的齒痕

它們對多出來的那根絲

不說愛，也談不上恨

現(xiàn)實

在鳥鳴的牢籠里

企圖做一棵樹，那是不可能的

還是甩掉身上的露水

做一個吃油條的人吧

我們免不了沸騰的傾軋

但我們至少可以多點

糧食味，讓人們在吞咽時

少一些哽咽

親愛的，我本該在明媚時分

在窗前讀點輕松的字

現(xiàn)在卻在霧霾中體會

兩肩酸痛，現(xiàn)實在油面上大義凜然

我被這種氣質(zhì)馴服，伏在桌子上

我像一個文質(zhì)彬彬的匪

用刀劫殺了自己的

靈魂

責(zé)任編輯柳江子

作者簡介：海湄，女，獲2016年詩網(wǎng)絡(luò)年度中國詩歌人物；獲2016年《揚子江》詩刊全國女子詩歌大賽主獎。詩歌見多種報刊雜志。著有詩集《紅痣》。詩觀：用心寫詩，詩隨情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