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惠欣 宮官
[摘要]?李植是朝鮮朝中期漢文四大家之一,深受朱熹理學思想的影響,其文學思想亦與之一脈相承,具有鮮明的理學指向。在“文”與“道”的關系上,李植主張“文道合一”,強調義理的重要性,同時也注重文辭。具體而言,李植認為“文”與“道”本為一體,并非兩極對立,只是有本末之別。他在《大家意選批評》中以“簡”論文、以“意”評文,都體現(xiàn)了其對“文”“道”及其相互關系的理解。
[關鍵詞] 李植;文道觀;《大家意選批評》
[中圖分類號]?I312:11????[文獻標識碼] A?????[文章編號]?1002-2007(2019)-03-0083-05
[收稿日期]?2017-06-05
[作者簡介]?1.孫惠欣,女,文學博士,延邊大學兼職博士生導師,大連大學教授,研究方向為中朝(韓)文學比較(大連?116622);2.宮官,女,延邊大學朝漢文學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朝鮮文學。(延吉?133002)
李植(1584—1647),字汝固,號澤堂、南宮外史、澤癯居士,是朝鮮朝中期漢文四大家之一。李植生于儒學世家,家學深厚,家族文人輩出,高祖父是朝鮮朝儒學家李荇,父親是佐參成李安性,母親茂松尹氏是公曹參判尹玉之女,叔父是文學家李安訥。“自幼專意于四子六經程朱全書性理大全等書,以其余暇,泛濫諸家,博極無余。晚年所主,又在于朱子語類,入其中而盡其精力?!?sup>[1](3)李植自幼就深受儒學熏染,接受儒家思想教育;少年時博覽群書,尤其是對儒家典籍和理學書籍的研讀,字字考釋,反復學習;晚年更是專注對朱子的研究。一些著名文人曾評價李植,[1]朝鮮朝時期的文人金昌協(xié)把李植比于韓柳:“國朝近世文章,最推溪谷澤堂為作家,余嘗妄論二氏之文,以謂溪谷近于天成,澤堂深于人工。比之于古,蓋仿佛韓柳焉?!?sup>[2](152)李植的《大家意選批評》是以茅坤的《唐宋八大家文鈔》為底本編選的批評文集,共選取散文42篇,其中韓愈的19篇,歐陽修的11篇,柳宗元的5篇,王安石的5篇,蘇洵和蘇轍的各1篇?!洞蠹乙膺x批評》的編選體例和評點內容不僅體現(xiàn)了李植對文學的鑒賞能力,更體現(xiàn)了其文道觀。通過解析李植的《大家意選批評》,既明晰了李植的文道觀,又可探析李植之所以對“文”“道”有此理解的深層原因。
朝鮮朝時期,程朱理學被廣泛傳播,成為官方統(tǒng)治理念的根本,這對當時社會各方面均有很大影響,對文學的影響尤為深刻。朱熹在文道關系上秉持“文道一致”的觀點,認為“文便是道”。[3](3319)李植深受朱熹影響,倡導“文道合一”的理論主張,反對文道分離,認為文和道的關系應合而為一。李植在《溪谷集序》中寫道:“本末相須,華實相副,不期文而自文。古昔圣賢立言垂世者,皆是道也。外此以為文,雖奇僻以為古,藻繪以為華,此之偏霸閏統(tǒng),謂是全體正宗,則未可也?!?sup>[4](339)“道”指文章闡明的道理,“文”指文章寫作,“實”指內容,“華”指修辭。雖然道為主、文居末,但李植并不排斥文辭,而是主張“相須”“相副”,有意將文和道合為一體,在無形中淡化了文道之間的對立沖突。
李植在《大家意選批評》中對唐宋八大家散文的批評,實則反映了其對文道的態(tài)度。李植主張作文當以簡為尚、以達意為主,這種對“文”的要求,不是否認“文”,不是提倡文學的概念化,而是對“文”的重視,是其“文道合一”思想的體現(xiàn)。李植把簡約自然作為評判文章的基礎和前提,所以《大家意選批評》中有多處以“簡”論文。李植提倡的“簡”,并非片面、刻意地追求文章語言簡潔,而是要詳略得當,簡淡自然?!洞蠹乙膺x批評》中的“簡”主要有兩方面的含義:一是語言簡潔之“言簡”;二是敘事章法之“簡要有體”。李植認為行文過簡,則文氣不暢,文詞不通,崎嶇晦澀;行文過繁,則冗長難讀?!昂啞迸c“繁”不是對立的,可以是刪繁就簡,可以是以簡馭繁,沒有任何多余的字句,文章自然流暢。
在《大家意選批評》中,李植對于唐宋八大家散文的評點,都共同指向李植對以簡潔為要、以簡約為尚的創(chuàng)作旨趣的追求。以下是李植對柳宗元的《故襄陽丞趙君墓志》、韓愈的《平淮西碑》《柳子厚墓志》的評點:
自‘神付至‘此哉云云,約而言之極簡。[5]
人以為法舜典命官,此不足為奇,‘顏胤武合攻云云,章法出漢史高祖元勛傳,亦簡要有體。[5]
點‘乃見至‘是也曰:馬班章法。點‘用于至‘無疑也曰:子厚罪人也。此文婉轉彌縫,一字不放過,如太史公游俠傳序。[5]
“約而言之極簡”是李植對柳宗元《故襄陽丞趙君墓志》的評點。在這篇碑志文中,柳宗元開篇便點明了創(chuàng)作動機,全文只以一句簡括志主趙矜的生平,其余皆寫趙來章尋找父親墓地的經過,篇無余語,語無余字?!罢\來章之孝,神付是叟,以與龜偶,不然,其協(xié)焉如此哉?”[6](311)這一句自然承接了上下文,繁簡得當。李植“約而言之極簡”的評價恰如其分。
李植對韓愈的《平淮西碑》《柳子厚墓志》贊賞有加,認為這兩篇碑志的文章法體例都“簡要有體”。至于“‘顏胤武合攻云云,章法出漢史高祖元勛傳”,李植指出《平淮西碑》中“顏、胤、武合攻其北,大戰(zhàn)十六,得柵城縣二十三,降人卒四萬。道古攻其東南,八戰(zhàn),降萬三千。再入申,破其外城。文通戰(zhàn)其東,十余遇,降萬二千。人其西,得賊將,輒釋不殺;用其策,戰(zhàn)比有功?!?sup>[7](352)與《史記》的《淮陰侯列傳》中:“八月,漢王舉兵東出陳倉,定三秦。漢二年,出關,收魏、河南,韓、殷王皆降。合齊、趙共擊楚。四月,至彭城,漢兵敗散而還。信復收兵與漢王會滎陽,復擊破楚京、索之閑,以故楚兵卒不能西?!?sup>[8](2609)這兩段的章法如出一轍。對比來看,《平淮西碑》和《淮陰侯列傳》中的這兩段都是全文的關鍵情節(jié),雖寥寥數(shù)筆,卻都將兩軍交戰(zhàn)的故事情節(jié)和人物形象完整地展現(xiàn)了出來。《史記》記載了三千多年的歷史,涉及的人物眾多,人事關系錯綜復雜。所以《史記》里好些只出現(xiàn)在一個故事場景中的人物,就只能通過其在故事場景中的表現(xiàn)來塑造人物形象,因此要特別注重記敘的重點和對歷史題材的選擇與安排。韓愈的《平淮西碑》全文約一千八百字,結構嚴謹,全文敘述的重點是武憲宗皇帝的戰(zhàn)前決策和戰(zhàn)后情況,交戰(zhàn)經過的筆墨較少。李植對《平淮西碑》的評點一語中的,文章在有限的篇幅內同時兼顧敘事和對人物形象的塑造,道出了韓愈謀篇布局的精密嚴謹?!读雍衲怪尽返恼路ㄅc《平淮西碑》《史記》類似,文章記述了柳宗元的家世和生平事跡,肯定了柳宗元在文學上的成就。在選材上,重點選取了柳宗元由監(jiān)察御史相繼貶為州刺史、州司馬的典型事例來加以敘述,充分體現(xiàn)了為文簡潔的創(chuàng)作意識?!镀交次鞅贰读雍衲怪尽分鞔畏置?,文字生動凝練,李植對這兩篇文章的評價可謂切中要點,這也正體現(xiàn)了李植對以簡潔為要、以簡約為尚的創(chuàng)作旨趣的追求。李植認為,文之簡,簡在有章有法,不是事無巨細的敘事,而是講求文章整體詳略得當。若拘泥形式,為“簡”而“簡”,刻意裁短字句,不注重篇法和文章整體構造,則通篇詞不達意,敘事不清,造成文章艱澀難讀。一味地追求字數(shù)上的“簡”,是與“簡”背道而馳。
在《大家意選批評》中,李植在強調“言簡”的同時,還注重“意深”。李植以“意”為切入點,對唐宋八大家的文章進行評點。這里的“意”主要有兩層含義:一是指文章的主旨或中心句,即用概括性的文字來總論自己的創(chuàng)作動機,闡明作文之旨;二是言外之“意”,寓意深遠,不是用語言直接呈現(xiàn)出的,而是需要讀者去體會其中的弦外之音。這就要求作者要心中有“道”,這樣寫出的作品才能生動達意。李植推崇的作文須達“意”與朱熹的“文皆是從道中流出”[3](3305)的觀點一致,文便是道,文道一體,且道可以決定文。
敘述磊落,言簡而事盡,有屈折抑揚。[5]題下曰:此文學莊子,酷似《養(yǎng)生篇》古人已評之矣。余觀此篇,不但極書藝術之妙,其深意譏閑上人名為學佛,所習與其法相反,不得為佛之徒也。與《贈靈澈》詩意同。末又譏佛家多怪異,以明閑于此于彼必居一,則皆不得正也,其用意深且遠矣。[5]
《彭州圓覺禪院記》,記寺只五十余字,專篇以不背師一節(jié),起論議,以記語結之,此老避侫佛之名,本不欲為記故也。[5]
以上分別是李植對歐陽修的《送田畫秀才寧親萬州序》、韓愈的《送高閑上人序》、蘇洵的《彭州圓覺禪院記》的評點。《送田畫秀才寧親萬州序》是一篇贈序,所贈對象是與歐陽修萍水相逢的朋友田畫。李植評點《送田畫秀才寧親萬州序》中的“敘述磊落”是指文章敘事有條理,清晰明了。序文先追述了田畫家族從五代初到宋代初的百年歷史,接著敘述田畫的功名成就和仕途經歷,最后是兩人共游三峽的所見所聞。“言簡而事盡,有屈折抑揚”主要指文章文筆簡潔,不是平淡無味,而是情真語切,感人于無聲之中,由此也可以看出李植對平淡自然文章的推崇。
《送高閑上人序》是韓愈晚年在長安做官時給高閑寫的序文。高閑是開先寺的僧人,擅長草書,且一直夢想成為張旭這樣的書法家。高閑信奉佛教,對萬事萬物都是淡泊處之,但卻少了張旭那種濃烈至真的情感。韓愈認為高閑只是學到了張旭的“跡”,卻無張旭寫書法的“心”。李植與韓愈的觀點一致,對文中高閑的評價是:“不但極書藝術之妙,其深意譏閑上人名為學佛,所習與其法相反,不得為佛之徒也?!?sup>[5]李植認為,《送高閑上人序》通過對張旭書法的頌贊和對高閑的嘲諷,批判了佛家的治世態(tài)度,與《養(yǎng)生篇》《贈靈澈》有異曲同工之妙。莊子的《養(yǎng)生篇》談論了養(yǎng)生之道,實則是以養(yǎng)生之道闡釋為人處世的哲學道理?!顿涭`澈》是唐代詩人劉長卿目送友人靈澈歸山所作的送別詩,作者劉長卿和僧人靈澈處境相同,一個是為官在外不順,一個是云游歸山不意。雖為送別詩,卻意不在送別,而在于兩人感情的共鳴和淡泊心境。李植以其非凡的洞察力指出了《送高閑上人序》《養(yǎng)生篇》《贈靈澈》三篇文章的共同點是“意深且遠”,即都是表面看似平淡,背后卻意味深遠,張弛有度。
蘇洵的《彭州圓覺禪院記》是記體文,李植并沒有從一般記體文對建筑的介紹或對起源的敘述進行批評,而是更加關注文章的議論部分,切入點和批評點都十分新穎。文章以“人之居乎此也,其必有樂乎此也”[9](398)引起,由留下居住的應該是處于本心喜歡這個地方的例子開頭,再同理為官之道,引出唐代僧人背叛師傅與士大夫結交之世態(tài),繼而批判了“父子之不歸,室家之不復,而師之叛,是不可以一日立于天下”。[9](398)父子之間親情淡泊,夫婦之間感情疏遠,徒弟背叛師傅,這是有悖倫理道德的行為。而蘇洵之所以答應作記,是因為圓覺禪寺的僧人保聰沒有背叛師傅,多年來對圓覺寺治理有方,沒有違背本心。文章最后用六十余字的記語作結束語:“故為之記曰:‘龍興寺僧平潤講《圓覺經》有奇,因以名院。院始弊不葺,潤之來,始得隙地以作堂宇。凡更二僧,而至于保聰,聰又合其鄰之僧屋若干于其院以成。是為記?!?sup>[9](398)《彭州圓覺禪院記》全篇426字,其中寫圓覺禪院的只有五十多字,全篇都以議論為主,名為記,實則說理。李植從文章簡約修潔,富有哲理意味方面對《彭州圓覺禪院記》給予了很高的評價。
李植在《大家意選批評》中以“簡”論文、以“意”評文,體現(xiàn)了對“文”的重視,證明了其“文道合一”的文道觀。李植主張的作文“言簡”“意深”,首先講求字句章意的協(xié)調,字詞不當則文句不暢,章法不整則文意不達。字句章意各有法則,缺一不可?!袄钪舱J為簡要不是文疏,是文章既要簡潔,還能明確表達出作者的創(chuàng)作意圖?!?sup>[10](216)“言簡意深”不等于簡單,而是在素樸簡淡的外在表象下有著曲折委婉的深刻內涵,意味深長。將“言簡”“意深”進一步深化拓展到文與道的辯證關系上時,可以說“意”是形而上的“道”,“言”是形而下的“器”,道在器中,器不離道,文道一體。
李植倡導的“文道合一”理論主張,主要受朱熹影響。朱熹的文道合一理論觀點是以理學為根本,“道未嘗離乎器,道亦只是器之理”[3](2658),注重對義理的闡釋。宋時烈評論李植:“澤堂公議論,無論細大淺深,一依于朱夫子。”[11](182)李植所謂的“道”是形而上之“道”,更偏重義理,是對朱熹理學文道觀的繼承,具有一定的理學指向。但文和道并不對立,只是有主次之分?!袄钪苍凇洞蠹乙膺x批評》中的批評觀點深受朱熹影響,甚至直接引用朱熹的觀點作為評語?!?sup>[12](119)李植在評論文章時,也多以朱熹的觀點為依據(jù),如李植和朱熹對三蘇文章的批評:
蘇氏文章,皆倒置橫逸,獨此文理勝意正,詞氣爾雅,所以朱子亟稱之為知發(fā)揮也。[5]
惟三蘇之學,本于《莊子》《戰(zhàn)國策》,縱橫倒豎,全昧義理,讀其文者當察之。[5]
茅鹿門坤所抄八大家文,最為中正。柳之于韓,如伯仲,歐、王出于韓,三蘇雖學《莊》·《國》,亦不出韓之模范。大蘇雖詭,文氣不下于韓,以意為主,筆端有口,以此為歸宿地。[13](519)
道者,之根本;文者,之末葉。唯其根本乎道,所以發(fā)之于文皆道也。三代圣賢之文皆從此心寫出,文便是道。[3](3319)
夫學者之求道,固不于蘇氏之文矣。然既取其文,文之所述,有那有正,有是有非,是亦皆有道焉,求道者之所不可不講也。若問惟其文之取,而不復議其理之是外,則是道自道,文自文也。道外有物,固不足以為道。且文而無理,又安足以為文乎? 即文以講道,則文與道兩得而以一貫之。否則亦將兩失之。[3](1277)
李植認為三蘇的文章多帶有縱橫家的習氣,不合義理,只有蘇轍的《古史·序》文辭雅正,闡理入微。蘇轍的《古史》是一部紀傳體形式的古史著作,史料源于《詩》《書》《春秋》和秦漢雜錄,記述了從伏羲神農到秦始皇的歷史。《古史》全文都貫穿著儒家的經世思想,體現(xiàn)了義理之學興起后儒家學者的治史風尚,對后世產生了深遠影響。《古史·序》主要是寫著書的主旨,即明上古圣人的遺意,查補了《史記》的疏略缺漏。這篇序文作為全書的大綱,起到統(tǒng)領全篇的作用,入情入理。朱熹對蘇轍的《古史·序》十分贊賞,“看子由古史序說圣人:‘其為善也,如冰之必寒,火之必熱,其不為不善也,如騶虞之不殺,竊脂之不谷。此等議論極好。”[3](3347)蘇轍對“圣人”的理解,可謂鞭辟入里,指出圣人行事是遵循自然之“道”的。朱熹對蘇轍這段話給予了很高的評價,“竊以為,于此有以識之,則其達于圣賢不遠矣。”[3](3439)李植贊同并引用了朱熹的評價“獨此文理勝意正,詞氣爾雅,所以朱子亟稱之為知發(fā)揮也”。[5]
在《大家意選批評》中,三蘇的作品最少,其中蘇洵一篇,蘇轍一篇,蘇軾是唯一沒被收錄的作家。朱熹批判了蘇軾重文輕道、顛倒作文與求道的關系?!敖駯|坡之言曰:‘吾所謂文,必與道俱?!畡t是文自文而道自道,待作文時,旋去討個道來放入里面,此是它大病處?!?sup>[3](3319)朱熹對“文”“道”的觀點與蘇軾截然相反,認為道文的本末關系不可亂。文必有道,道蘊于文中。若有文無理,則不能稱其為文,所以文和道必同時具備,合而為一。李植對蘇載的文道分離也持否定態(tài)度,認為其文“全昧義理”,可見李植對文章中“理”的重視。
對比李植和朱熹對“文”“道”的闡釋,二者在表述上極為相似:理是本,辭是末;道是本,文是末。但文和道始終是一體的,并不分離,只是有本末之別?!袄怼钡谋举|是儒家倫理道德,“道”即是“義理”。因此,李植認為要想作好文,須潛心學習六經,專意程朱理學?!霸姇?,孟子正文,論語庸學并傳注,為先熟讀,終身溫習。此義理本源,不可一日塞也?!?sup>[13](518)李植認為儒家以外的學說如《老子》《莊子》《管子》等是異端之文,都不是“圣賢義理之文”,寧可不學。儒家思想是“義理”的本源,儒學尊六藝而奉以為經,六經是儒家之道的載體,為明圣人之道而作?!袄钪矆猿滞瞥缫越洉鵀楦荆鲝堃缘罏橄鹊膫鹘y(tǒng)性理學的文學觀?!?sup>[14](141)無論以理為尚,還是唯經是崇,最終目的都是通經以求理。
總體而言,李植主張“文道合一”,認為文和道不分,但文和道的地位不同,道為主,文次之。李植文道思想的形成,除了深受朱熹的影響外,還與其自身的學術淵源和時代學風的影響有關。朝鮮朝初期開始大量出版經書,以程朱理學為中心的儒學盛極一時,由此迎來了儒學的全盛時期?!靶岳韺W從它興起之初就是以對老佛思想,特別是對佛教思想的排斥精神為基礎而形成的新儒學,因此所有的性理學者一致具有排佛意識一點也不奇怪……這種意志就是滲透在性理學(直到形成之后)的道統(tǒng)意識,排斥異端,特別是排斥佛教精神?!?sup>[15](97)義理精神被充分發(fā)揮到極致,老莊甚至被視為“異端”,以此來維護程朱理學的地位,由此可見,理學精神深深地浸透在李植的思想意識中。從李植自身的學術淵源方面看,李植生于儒學世家,家學淵源深厚,且其交游的也多為儒士,這些都對李植文學風格的定型和文論主張的形成起到了重要作用。李植博通經史,其文風也表現(xiàn)出辭達理暢的特征,為后世之典范,影響深遠。
[1] [韓]宋時烈:《澤堂先生集序》《澤堂集》 /《韓國文集叢刊》(088),首爾:民族文化推進會,1992年。
[2] [韓]金昌協(xié):《息菴集序》《農巖集》(卷22)/《韓國文集叢刊》(162),首爾:民族文化推進會,1996年。
[3]黎靖德編,《朱子語類》,北京:中華書局,1986年。
[4] [韓]李植:《溪谷集序》《澤堂先生別集》(卷5)/《韓國文集叢刊》(088),首爾:民族文化推進會,1992年。
[5] [韓]李植:《大家意選批評》《澤堂先生別稿刊馀》(卷17)
[6] 柳宗元:《故襄陽丞趙君墓志》《柳河東集》(卷11),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74年。
[7] 韓愈:《平淮西碑》《韓昌黎文集》(卷30),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年。
[8] 司馬遷,《淮陰侯列傳》《史記》(卷92),北京:中華書局,2006年。
[9] 蘇洵,《彭州圓覺禪院記》《嘉祐集》(卷15),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1993年。
[10] [韓]金德壽:《大家意選批評》研究,首爾:韓國精神文化研究,第33卷,2010年。
[11] [韓]宋時烈:《杜詩點注跋》《宋子大全》(卷148)/《韓國文集叢刊》113,首爾:民族文化推進會,1993年。
[12] [韓]允池勛:《澤堂李植的〈大家意選批評〉及其散文創(chuàng)作》,首爾:漢文學論集,29卷,2009年。
[13] [韓]李植:《作文模范》《澤堂先生別集》(卷14)/《韓國文集叢刊》(088),首爾:民族文化推進會,1992年。
[14] [韓]安得镕:《16~17世紀半散文的構圖和展開》,首爾:高麗大學博士論文,2010年。
[15] 韓國哲學會:《韓國哲學史》(中),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1996年。
[責任編輯 全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