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利安 李永斌

內(nèi)容提要 唐時是明末清初信仰佛教的一位士大夫，在學(xué)佛修持方面師承云棲祩宏，并與蕅益智旭、覺浪道盛等名僧交往密切，與明末竟陵派鐘惺等文人及明末諸生也過從甚密。唐時效仿《弘明集》等佛教論著的編纂形式，出于方便世人及匯集隋唐以降重要佛教文獻的意愿，編成《如來香》十四卷。其編纂過程中的文獻取舍與志趣流露鮮明地反映出明末文人士大夫階層對佛教的復(fù)雜心理，以及明清居士喜好禪學(xué)、皈命凈土、圓融三教等文化向度。

唐時是明末清初的一位士大夫，曾經(jīng)任職底層，才德兼具，晚年潛心佛法，有佛教著作多種存世。其官歷、學(xué)佛、交往、著述等生命歷程，反映了那個時代士大夫佛教徒的文化訴求與信仰取向，從中也可看出佛教文化在那個時代與社會的密切關(guān)聯(lián)及其存在形態(tài)與發(fā)展走向。

清代彭紹升（1740—1796）在《居士傳》里記載：“唐宜之，名時，湖州人也。以諸生貢太學(xué)，出判壽陽，繼輔襄國。流賊破襄陽，宜之投端禮門左井中，家人掖之出，絕而復(fù)蘇。上書自訟,詔付三司，究問得白，放還家。宜之初參蓮池，授以念佛法門，遂勤修凈業(yè)，諸眷屬皆能覆誦《金剛經(jīng)》及《普門品》。……著有《蓮華世界書》《如來香》《頻迦音》等書刻行于世。嘗自營生壙，旋舍之棲霞寺中，遺言死后必用荼毗法，臨終現(xiàn)諸瑞相，正念而逝?！雹倥硎现浭?，于唐時精勤佛法多著筆墨，而對其生平事跡較為簡略。查明清史書亦不見唐時有載，本文從有關(guān)方志、文集、書信、碑銘等文獻中，考證其生平，并探索相關(guān)的一些問題。

一、唐時一生之脈絡(luò)

1．唐時在世之時空

據(jù)清初著名藏書家、校勘家錢陸燦②《妙意老人唐長史宜之先生塔銘》所載：“于乎前賢唐宜之，……萬歷甲申岳降期，厄于乙未爾遁思，正月六生念一墮，少之一歲肩宣尼?！雹鬯懼小岸蛴谝椅础?，是說唐時去世于乙未之年（1655年）。此碑銘撰寫于康熙十年（1671年），當(dāng)為唐時去世十多年后。孫丕璨有記云：“宜之先生無子侄為嗣，艱于旅食，久歸苕上矣。墓在祖堂山下，馬鬣蕭然，樵牧者且縱尋斧焉。……自乙未迄今二十年矣?！雹軐O丕璨所說“自乙未迄今二十年矣”，也可證實唐時卒于乙未年（1655年）。明代文學(xué)家鐘惺《贈唐宜之署潁上縣事序》云：“吾友吳興唐宜之，東南名士也，其人秀羸明悟，靜而近道。予己酉游南都，宜之年二十有余……”⑤從“己酉”可知鐘惺在南都見到唐宜之時為萬歷三十七年（1609年），當(dāng)年唐時二十有余，又《如來香》序中唐時自稱“七十朽人唐時力疾題于龍?zhí)吨厦钜忖种小?，則知其至晚生于萬歷十三年（1585年）之前。又錢陸燦稱：“少之一歲肩宣尼”，差一歲就與孔子的年齡比肩，則唐時在世71年。結(jié)合以上史料所記，可以推斷唐時生于萬歷十二年（1584年），卒于清順治十二年（1655年），在世七十一載，葬于祖堂山下。

各種文獻資料對唐時出生地有多種表述，如西吳、金陵、湖州、吳興、上元等；任職之地有潁上、壽陽、襄陽等地，所任官職有“署理潁上”“壽陽別駕”“楚府長史”等。唐時自稱：“吾生于西吳，旅泊江寧?！雹薨疵髦芷睢睹x考》記“蘇州，東吳也；潤州，中吳也；湖州，西吳也。”⑦吳興亦在今湖州境內(nèi)。金陵、上元、江寧則是唐時歸隱后地點的泛稱，俱在今南京境內(nèi)。明代潁上縣屬潁州，潁州、壽州屬鳳陽府，在今安徽境內(nèi)。

2.科場失意與襄陽罷官

據(jù)鐘惺⑧《贈唐宜之署颕上縣事序》所述，唐時年輕時已經(jīng)名滿江南，但屢試不第：“所著舉子業(yè)，諸士已奉為天人師，非宜之所作所選不輕以掛目上口。精苦奉佛，勤修六度，尤深入凈土一門。予時與一時同志要宜之為冶城社。社中先后成進士舉于鄉(xiāng)者強半。私計宜之非巍科膴仕中人，則往生極樂超三界者也。久之，宜之歷試不第，以明經(jīng)聘修《成均志》⑨，《志》成，謁選得鳳陽府別駕。予聞而心憫焉，惋惜之?！雹庥纱丝梢钥闯觯茣r雖腹有詩書但仕途不暢，以明經(jīng)選為《成均志》的編修，出任了鳳陽府的別駕。明末文學(xué)家魏學(xué)洢（1596—1625）曾寫信給唐時，談及唐時在壽陽做官之事：“先生懷霖雨天下之愿，而今乃小試于一隅，沾溉雖殊，霖雨則一也?？瓦^壽州，無不稱廉者，而于折獄尤慎，每定死案，訊及孩穉，定知于公，無冤民矣。”?可見唐時在壽陽時為官親民公正，為時人所贊。

壽陽之后，唐時又到潁上縣做官，自稱“代庖潁上”，其事見光緒年間的《潁上縣志》“潁上黃庭蘭亭石刻……唐宜之曰：天啟二年余代庖潁上，視此碑如伭玉筆法，有青山偃蹇，如高人之意?！?可知鐘惺“贈唐宜之署潁上縣事”當(dāng)在天啟二年（1622年）前后。

繼潁上縣后，唐時又到襄陽以“襄府長史”的身份，隨兵部尚書楊嗣昌?抵抗李自成、張獻忠的農(nóng)民軍?！睹魇贰窏钏貌齻饔涊d：“賊乃出不意破之。嗣昌在夷陵，驚悸，上疏請死，下至荊州之沙市，謀再舉。俄聞洛陽已于正月被陷，福王遇害，益憂懼，遂不食。以三月朔日卒，年五十四?！?其事明末野史《烈皇小識》記述較詳：“崇禎十四年三月丙子，楊嗣昌自盡。嗣昌以連失二郡，喪兩親藩，度不能免，遂自縊死。監(jiān)軍萬元吉部署行營，令猛如虎駐蘄州，防獻賊東軼。事聞，左良玉削職，戴罪討賊，鄖撫王永祚、知府王承曾、襄府長史唐時，俱著撫按解京提問?！?比較兩則記載，所述大事年月基本吻合，可知崇禎十四年（1641年），唐時任襄府長史，農(nóng)民軍攻陷襄陽，楊嗣昌死，唐時等人亦到京師論罪，從此結(jié)束了宦海沉浮。

3.歸隱烏龍?zhí)都吧嵴瑸殁?/h3>

1641年后，唐時歸隱烏龍?zhí)??！督贤ㄖ尽肪硪话倨呤惠d：“唐時，字宜之，烏程人，仕楚府長史，棄官歸，筑室烏龍?zhí)渡??！?《上江兩縣志》記烏龍?zhí)叮骸笆^山，在上元、江寧兩界處……后為靈應(yīng)觀，……下為烏龍?zhí)叮f說晉時有烏龍見，故名?！渡吓f有唐宜之宅?！?又“卜筑烏龍?zhí)秱?cè)，右為龍津書院，左為鷗園，對水相望，則放生書院。露臺層閣，移花倒影，修然世味之外。終其身無疾言遽色，興至則作行草數(shù)幅，高吟遠眺，清狂絕人，孤高無偶?！?可見唐時歸隱的烏龍?zhí)额H有世外桃源之象，唐時在此悠然自得，亦不乏清高孤傲之氣。

1644年，明亡，唐時終年隱居不出，舍宅為妙義庵，自號妙意老人。唐時《有叟堂為妙義庵記》自稱：

吾久欲以此堂為妙意庵，因一二眷屬，別無容膝之地。又為庵宜供十方師，而薄產(chǎn)蕭條，糊老幼之口，尚憂匱乏，勢不能并行，以故逡廵未果，然懸懷久矣。獨居深念，我無子息，一盡之后，此堂轉(zhuǎn)眼屬之他人，吾祖宗父母無棲神之地矣，無煙祀之期矣。婉轉(zhuǎn)籌躇，欲奉吾之先人，常有一炷之香，非以佛法守此堂不可。?

由此可見，唐時歸隱烏龍?zhí)逗?，堂名“有叟”，和家眷一起居住于此。因財力有限，不能安頓家人，又因膝下無子，擔(dān)心祖宗祭祀不能久遠，常處于兩難之中。最后為祖宗祭祀能夠久遠，決意舍宅為庵。唐時舍宅為寺后，一生再未遠離，并終老于此。

二、唐時與僧俗兩界的交往

1.唐時與文人士大夫的交往

唐時出身貧寒，而才氣不凡。雖非科舉出身，在地方為官之后，與明末江浙文人多有交往。成書于康熙三十九年（1700年）的《觚剩》卷二記唐時“才而狂，同人以為絕類。桑民懌其就試京師也，攜一獼猴為伴，家貧患病，寄身枯寺，向僧借魚缸，晝夜坐臥其中，后為鳳陽通判。倪鴻寶先生贈以詩曰：帝陵秀復(fù)添龍臥，客路清惟有鶴隨。”?該書作者鈕琇，字玉樵，江蘇省吳江縣南麻（今盛澤）鎮(zhèn)人，是一位博學(xué)多才的文學(xué)家，他對唐時的評價是不低的。文中所說的倪鴻寶（1593—1644），名元璐，字汝玉，浙江上虞人，明天啟二年（1622年）進士，官至戶部、禮部尚書，書畫俱工。其贈唐時的詩為《送唐宜之判鳳陽》，詩見《倪文貞詩集》，可見二人之間頗有交情。

鐘惺在《與唐宜之》文中說：“茂之傳兄《隱秀軒時義序》使我悔其業(yè)之不精，而窺之太淺也。譚友夏南來，專為讀書，其讀書專就兄。千里南來，南中何地，而專就宜之，宜之可知，友夏可知也。友夏之才格意趣，弟不言向兄處自不必言也?！卑寸娦噬脚c卒年，唐時應(yīng)請為其作序時，年不過四十。作為竟陵派領(lǐng)袖，鐘惺在文中對唐時非常贊賞，足見其才華及其同鐘惺的關(guān)系。而從鐘惺此篇文字，也可看到譚友夏（1586—1637）對唐時之認可。譚友夏，名元春，明末文學(xué)家，與鐘惺為“竟陵派”創(chuàng)始人，二人合編《詩歸》五十一卷，年輕時即名滿天下。譚友夏多次與友人同游烏龍?zhí)?，并寫下三篇游記。其《初游烏龍?zhí)队洝分杏浭觥坝枞勺舆^而目之，己未，友人茅子止生適軒其上”，則時在明神宗四十七年（1619年），后來他又游過兩次烏龍?zhí)?，游記之中均未提及唐時。因譚友夏游烏龍?zhí)肚昂?，唐時應(yīng)在潁上縣，及唐時歸隱烏龍?zhí)?，譚友夏已經(jīng)故去。其中提到的“茅子止生”即茅元儀（1594—1640），字止生，號石民，歸安（今浙江吳興）人，文學(xué)家茅坤之孫，曾任經(jīng)略遼東的兵部右侍郎楊鎬幕僚，后為兵部尚書孫承宗所重用。崇禎二年因戰(zhàn)功升任副總兵。他匯集兵家與術(shù)數(shù)之書2000余種，歷時15年輯成《武備志》《石民四十集》等。茅元儀給董應(yīng)舉的信中說：“往辛亥壬子間，晤友人唐宜之，謂：往者戊申之役，不肖儀遵先人之遺戒，……”辛亥（1611年）壬子（1612年）期間茅元儀會晤唐時，談?wù)撐焐辏?608）之役，以友人相稱，可見其關(guān)系之近。

明末江南文學(xué)家“嘉定四先生”婁堅的高足“馬巽甫稱之曰：唐宜之有用才也?！庇址綉?yīng)祥(1560-1628年)，字孟旋，萬歷四十四年（1616年）進士，有《青來閣集》傳世。方應(yīng)祥好友“嘉定四先生”之宋玨（1576—1632）在《青來閣集》的序言中寫道“余未識烏程唐宜之之人，喜其批孟旋文，文曰：世間看此員才，不與他一個會元，要會元何用。此癸丑（1613年）春浚語也……”又如曹學(xué)佺（1574—1646），字能始，萬歷二十三年進士，其《石倉詩稿》載：“唐宜之僑寓金陵烏龍?zhí)?，因其行也，送之。雖云僑帝里，猶是傍潭居。喜客無題鳳，齋僧不釣魚。山光含翠黛，楓葉照丹書。諒得閑中應(yīng)，應(yīng)慚獻子虗?！庇侄瓚?yīng)舉（1557—1639），字崇相，萬歷二十六年（1598年）進士，曾任吏部主事等職。其《崇相集》載：庚戌（1610年）春，與衷大可、熊夷、唐宜之兄弟游京口諸山。明末文學(xué)家黃道周（1585—1646），天啟二年進士，稱：“有唐宜之、羅文止（萬藻）、譚友夏諸君，皆深宿于圣賢之言?！?/p>

綜上所述，唐時雖出生貧寒，也不是進士出身，但才華過人，知見明卓，與明末江南文人士大夫有廣泛交往，無論是竟陵派還是嘉定四先生的傳人，及當(dāng)時其他著名文人，對唐時都有較高的贊譽。結(jié)合其在潁上縣、鳳陽府、襄陽等地的官宦生涯，所言所行與明末士大夫階層相符合，這在他所寫的《如來香序》中也可得到證明。

2.唐時學(xué)佛師承及與僧人交往

孫丕璨稱唐時“今長兄之次子通慈，已落發(fā)為僧。二兄之次子鴻，安貧有守，長齋奉佛，年少絕欲，雖在青衿，與僧無異”。其夫人曾繡觀世音菩薩像二軸，“是唐宜之內(nèi)人繡，一魚籃女相，一比丘身坐蒲團”?！爸T眷屬皆能覆誦《金剛經(jīng)》及《普門品》。晝則各習(xí)所業(yè)，夜則共集佛前回向，以為常?！笨梢娞茣r的家族與佛教有很深的緣分。

《凈土圣賢錄》載：“唐時……初參蓮池，授以念佛法門，遂勤修凈業(yè)?！鄙彸丶丛茥偤辏?573—1615），其常駐杭州云棲寺，為凈土宗祖師。按云棲祩宏生卒年，唐時當(dāng)在三十歲之前就已歸心向佛，專修凈土。這與鐘惺在《送唐宜之署潁上縣事序》中稱唐時“精苦奉佛，勤修六度，尤深入凈土一門”的年齡、事跡相符。

又覺浪道盛（1592—1659）禪師，自萬歷四十七年（1619年）起，在江南弘法四十年，“頗負盛名，特別在士大夫中享有盛譽。”道盛在《金剛般若經(jīng)修行會義序》中說：“予癸未（1643）秋從匡廬來倚杖長干，方與諸公提唱向上事，唐宜之居士以夙負才名，精心佛學(xué)，為云棲授記弟子，嘗遍參諸家尊宿，獨決志于凈業(yè)?！狈Q唐時與當(dāng)時僧人交游廣泛，“遍參諸家”，為云棲祩宏的授記弟子。道盛禪師與唐宜之在長干寺有一段對答：

一日過訪，即問《金剛經(jīng)》中凡一切句，皆云“即非是名”為何義？予視曰：只今是何義？士曰：此宗門不問，但請示教義。予曰：只此即非宗門，是名宗門；即非教義，是名教義。士不語。予曰：太煞郎當(dāng)也，且請吃茶。士默然。道盛禪師與唐時的這段對答在長干寺。長干

寺始建于東晉，寺內(nèi)有阿育王塔及佛骨舍利，歷朝遞修，明代因火災(zāi)前后兩次重修。長干寺是佛教名剎，也是金陵人文薈萃之地，符合唐時的修行和交游需求?！秲敉脸跨姟份d唐時“自述數(shù)年來感應(yīng)道交，丁亥（1647年）臘八于長干寺念佛禮塔，見佛相于塔光，佛黃金色，光則如雪，如冰如明鏡。戊子（1648年）七月五日念佛于禪堂，開窗忽見鐘山浮巨海中，金佛巍巍，祥光燦爍，瓦礫墻垣，喬木叢林，盡空不見?！钡朗⒃凇吨乜瘫A經(jīng)序》中稱：“今唐宜之居士，一見《悲華經(jīng)》，即勸請流通。”則知唐時經(jīng)常在長干寺活動，道盛禪師在長干、天界、靈谷、報恩等寺弘法時，他們相互答問佛義。道盛禪師所寫《答唐宜之居士書問》，近兩千字，回答了唐時對佛法的一些疑惑。如：“承居士手翰云：學(xué)人晝間念佛，至衰老之年，淫欲尤其深恨。予曰：祗恐所念未必切，所恨未必深?！种^假若頓明心地之后，此境還現(xiàn)也無？予曰：待公悟后自知不著問人也?！种^至門庭施設(shè)或用一棒，隨人來皆一棒；或用一喝，隨人來皆一喝，其以棒喝悟明者有之矣。予曰公亦知語默動靜、喜笑怒罵處皆有機鋒棒喝，能開悟人處也無?！钡朗⒍U師還存《唐宜之居士贊并序》一首：

予愛陶靖節(jié)詩有云：汲汲魯中叟，彌縫使其淳。想見五柳先生，風(fēng)教關(guān)心如此。處士唐宜翁，默持風(fēng)教，不辭落草入尼于性命指歸，焚舟破釜，視其身世，已如薪盡，而火將別傳。持其風(fēng)教，又似薪傳而火愈不盡，無乃將娑婆極樂，打成一片，就中以金針玉線而彌縫之，亦可謂：汲汲欲使其淳也。乃為之贊云：烏龍之有潭兮，何潛見之不可以變通。其能用九用六兮，何亢戰(zhàn)之不可以始終。朝晝夕夜以知其故兮，妙乎環(huán)中之道以應(yīng)無窮。吾以是知唐翁之無不可以西以東。

釋大然（1589—1660），為覺浪道盛弟子，“得道盛印可后，入青原山凈居禪寺。主持刻印《青原山志》，刻行于世?！贝笕辉凇短埔酥邮抠省分蟹Q“宜之居士，生平以文章風(fēng)雅鳴世。宗云棲大師，以法飲人，以放生念佛，開六度門，收攝群品。近來舍宅為妙意庵。不啻龐老子，以破笊籬撈西江月，獨逞風(fēng)流也。到這里，更須別具只眼，看透他。始得東方入定西方起，北方入定南方出，無須鎖子兩頭搖，靈機發(fā)樞無不入?！?/p>

明末重刻《悲華經(jīng)》，唐時讀之悲泣，勸請流通，此事蕅益智旭（1599—1655）在序言中也曾提及：“……吳興唐宜之甫讀是經(jīng)，不禁感泣。山東耿闇然，適聞是經(jīng)，便誓流通。此皆釋尊真實眷屬，一切人中芬陀利華也。此經(jīng)久行世間，五濁不難度盡，深心隨喜為之序?！笔q益大師與唐時也有書信問答，如就唐時請示刪改《觀無量壽佛經(jīng)妙宗鈔》一書的意見，回答如下：“唯持名一法，千穩(wěn)百當(dāng)，而圖經(jīng)及《妙宗鈔》，姑與人結(jié)圓頓種?；虮娚圆豢赏郎y，亦自有能解者。若解，決不嫌多；若未解，刪之于彼何益。且刪淺存深，初機益不能解；若刪深存淺，大違經(jīng)宗。進退思之，萬勿萌此念也?！?/p>

蕅益與唐時都有習(xí)儒的經(jīng)歷，因而有條件探討一些儒學(xué)與佛學(xué)相關(guān)的問題。如關(guān)于儒學(xué)之“格物致知”唐時與蕅益就有交流。蕅益在《答唐宜之書問義》中說：“智及之，即大學(xué)格物致知，中庸擇乎中庸，得一善也。……此儒門智仁合一之學(xué)，與佛門解行互徹之旨相類也。儒不更贅，請言佛氏之學(xué)，須分四教，以辨內(nèi)外小大偏圓。細思之，勿忽?！笔q益還為唐時作《唐宜之居士偈》：

昔堂名有叟，今庵名妙意。四微本不殊，一任安名字。真俗信唯心，由來諦無二。但從一念轉(zhuǎn)，萬法隨玄契。摘取極樂國，權(quán)向龍?zhí)吨?。攝此龍?zhí)度?，向歸極樂地。此是唐宜翁，念佛真實義。錫類廣孝思，垂慈普受記。事理自渾然，誰能更疑貳。

蕅益智旭與唐時生卒年相近，在佛法修行上都得益于云棲祩宏，早年二人皆以儒為業(yè)，從智旭大師給唐時寫的這首偈語來看，他和唐時的交往還是很密切的。

釋讀體（1601—1679），號見月，“滇楚許氏子，投寂光寺量如法師落發(fā)。后歷海內(nèi)，遍參知識，無不印可。受具，嗣法于金陵三昧和尚，主席寶華。戒律精嚴，門下嗣法六十余人，戒子萬計。集有《三壇正范》《指作二持》行世?！币娫侣蓭熢诿髑逯H影響頗大，曾寫《唐宜之居士偈》：

我羨唐宜翁，少入云棲室。長現(xiàn)宰官身，寶山種陰鷙。逢人引放生，到處勸念佛。老至悔浮名，修行貴老實。神馳七寶蓮，夢謝千華筆。永痛劬勞恩，百千難報一。遂將有叟堂，化作獅子窟。求佛但求心，求僧但求律。同來住庵人，六根無漏泄。所以鐘磬聲，盡是彌陀舌。鬼神聞之喜，魚龍聽之悅。況汝七世祖，生西何必說。

見月律師的偈語對唐時的一生做了精簡的概況，與前文梳理唐時的生平及佛學(xué)師承云棲等事也基本吻合，他稱唐時“逢人引放生，到處勸念佛。老至悔浮名，修行貴老實”等語，表達了對唐時修行的認可。

另外，唐時與當(dāng)時活動于金陵一帶的明代諸生后入佛道者如無可道人弘治、弘忍等人，及楚中語幻師、慧屐諸師也交往密切。

三、唐時編撰的著述及《如來香》刊刻過程

1.唐時編撰的主要著述

彭紹升《居士傳》載：“宜之他所著有《蓮華世界書》《如來香》《頻迦音》等書刻行于世?！敝芸藦?fù)《凈土晨鐘》載：“《巾馭乘》所輯有《蓮華世界書》《法音頻迦音》等刻，更有《如來香》一書，表章世尊一代之時教，周秦迄宋明數(shù)千年善知識之精神，帝王卿相闡揚道法之義味，粲然畢陳于中，以居士而證佛，知見者近世惟公而已?！币陨衔墨I所記的《巾馭乘》匯集了唐時書寫、刻印的經(jīng)典和編輯的著述，而《如來香》共十四卷，是唐時編著的一本佛教文匯。

關(guān)于《巾馭乘》的編撰初衷，唐時的解釋如下：“道友丁菡生囑予：自紀所書所刻所輯之目錄，附于已集之后，庶將來之可考?！杌鄹\薄，焉知不藉所書所刻所輯之佛法，因覽之誦之而有證道者，以是因緣得為頻迦共命之鳥也乎？異日朽人上下于華池，翱翔于德水，奏和鳴哀雅之音，悅可道侶之耳，其將識此勝因也哉？文中所說的丁菡生(1605—1687)，名雄飛，明末清初藏書家，他樂于收集編撰當(dāng)時名人文集，鼓勵唐時將所有撰著、刻經(jīng)、所輯之書編成目錄，以便后人查閱，即為《巾馭乘》。唐時的初衷為流通佛法，自謙希望后人可以借他編輯的佛教書目而生善果，則他可和后人“為頻迦共命之鳥”，一榮俱榮。《巾馭乘》載唐時編輯的著述如下：

1《金剛經(jīng)修行會義》經(jīng)尊秦魏二譯，旁引各譯異同，以備參考。西域解遵彌勒菩薩偈會無著天親，功德施三菩薩之論以釋偈此土解宗圭峰疏，以長水記解疏，包括天臺青龍無聞暨近代名宿之妙解，又引各經(jīng)以證經(jīng)意。眾道友刻板在陳思塘家，任人印刷。一載三譯同異，二以佛經(jīng)解心經(jīng)略集名解，三全載賢首略疏以連珠慧燈，精意釋疏。冒嵩少刻板，在陳思塘家任人印刷。3《蓮華世界書》 勸修凈土，板在大功坊陳龍山經(jīng)坊。4《蓮華世界詩》 勸修凈土，板在巾馭乘。2《心經(jīng)修行會義》自周秦至元明禪門有韻之精語七卷，公案頌之近詩者三卷。板在巾馭乘。6《頻迦音》 小本板在巾馭乘。7《金剛果報》 一段成式《鳩異》，二《太平廣記》，三續(xù)集。小本板在巾馭乘。8《如來香》 惟佛經(jīng)不敢擬議選入，釋迦佛至今緇素所談佛法精義在焉。5《詩意法旨(十卷)》

另外，清代周克復(fù)《法華經(jīng)持驗記》《觀音經(jīng)持驗記》中有“明海鹽朱元正”“大清徽商程伯鱗”等五條，皆注出唐宜之《己求書》。印光大師（1861—1940）在《致諦閑法師問疾書》中引：“明崇禎辛巳，當(dāng)涂縣官圩，有山東一癱子至……取號曰半崖，遂有供養(yǎng)之者。出唐宜之《己求書》?！庇」馑帯镀胀隅箦刃轮尽肪硎戒浿幸嘤小稗D(zhuǎn)女成男之靈異”條，注出處為唐宜之《己求書》。而《己求書》不在《巾馭乘》中，有待考察。

2.《如來香》的成書過程

唐時編成《如來香》后，已年逾七十，在妙義庵中為之撰寫了兩篇序言，以自問自答的方式，對編撰的初衷做了說明：：“祇為我輩生生死死于貪瞋癡海中，欲出甚難，莫若就貪瞋癡尋一出頭之路。憐予自幼墮入筆墨知見中，貪著滋味，一生受其鈍置，然卻忘筆墨中人，與余同病者不少，非義味不能攝其心猿，非義味不能折其慢幢，非義味不能使其倒心塌地，畢命皈依，故欲即從義味，引之深入，冀其耽味之深，乃或與無義味者穆然相會耳。”可以看出唐時編纂《如來香》的初衷很簡單，就是通過此書引導(dǎo)世人親近佛法。

當(dāng)時佛教經(jīng)典已經(jīng)足備，歷代各種版本藏經(jīng)、論著廣流天下，《如來香》的獨到之處又在何處呢？在第二篇序言中，唐時做了詳盡的解釋。首先是因為“予因妄思如來密語，定須齋戒沐浴，方可持誦，否則招愆”，于是他便想編輯一本既有佛教義理又不是出于諸佛之口的書籍，以解決這樣的兩難境地，因為這樣的書，“置此書于外典之林，覽此書于簿書之暇，攜此書于車塵馬足之間，皆未若褻內(nèi)典之招愆也。”

類似的書籍其實前代也已經(jīng)有了，特別是《弘明集》和《釋文紀》。但唐時認為此二書或“辨諍之文居多”，或“收羅不得不廣”，讓讀者比較厭倦，況且所收之文止于六朝，因而他“不揣于《弘明》《文紀》中，刪其辨諍紀事之言，而抽其至精至微之語，其唐宋以至于今”，也就是將兩書中辯爭的內(nèi)容刪去，加上唐宋至明末論述佛教文章，以成《如來香》。在這個過程中，唐時“虔咨耆宿，旁搜典籍，拈其秘妙，以成一書?！?/p>

唐時編纂《如來香》的過程是十分艱難坎坷，他在序言中說：

憶十年前，豫章楊內(nèi)美，屢遺書蕭伯玉，向余取此書，欲梓于淮上。爾時，序部失于襄陽亂離之際，傳部未有定本，不便付梓。荏苒十年，庚寅（1650年）冬，予力補序部竟。辛卯（1651年）重病頻危，不能親筆，石每以此為未了之愿。幸語幻師兄，憐我病中綣念，禪定之余，相助料理。又得雪照故人之《蓮史》，于道友菡生家，雖其佛菩薩紀中，裁節(jié)佛經(jīng)以成篇，非予初意。而慧日炳然，庶幾成書矣。安得內(nèi)美、伯玉其人，忽然來吾眼底，使此書沛然流通。俾天下讀書人，皆得入佛法海中，豈不大快矣乎！

可見唐時在襄陽被李自成攻陷之前，即1641年前已經(jīng)完成了除“傳部”以外的內(nèi)容，“序部”的內(nèi)容在戰(zhàn)爭中遺失了，直到1650年后在語幻法師、丁菡生等人的幫助下，用時數(shù)年才全部完成。而《如來香》編纂完成后不久，唐時便辭世，只能將刻印流通的事情托付給友人和弟子。孫丕璨稱唐時在臨終之際囑咐他：“平生世諦文字無足流布，惟手輯《如來香》一書，所關(guān)佛乘至宏巨，卷帙浩繁，未克行世，子其為我卒業(yè)，我死不恨。璨受命唯唯，自乙未迄今二十年矣?！?/p>

孫丕璨接受唐時的囑托，請王仕云寫了《募刻如來香引》。王仕云，字望如，順治壬辰(1652年)進士。募捐文中說：“此宜之先生《如來香》之所由纂也?！藭γ摳?，而先生棄后學(xué)矣。與其藏諸名山，孰若公諸震旦，誰使晦云老子無隱之香欝而未散，并致楊、蕭兩先生壽傳之意久，而益虛欲成剞劂之功，端借贊襄之力，仰祈善信共演真筌?！眲t知書成之時，唐時即去世。孫丕璨在跋中又記“二十年間募刻資于同人得二百一十兩不足，璨實損饔飱之需佽助焉，書版送貯祖堂常住，刷印流傳，為香燈久遠之資。”唐時所寫的兩篇序言均為查士標56書，其中《如來香序二》的文末，查士標記“康熙丙午修禊月”，則為康熙五年（1666年）所書，其時唐時已經(jīng)故去。由此可知，《如來香》于唐時去世約二十年后，即康熙十四年（1675年）左右，在南京祖堂寺（幽棲寺）刻板印刷。

四、余論

明末清初是中國佛教在宋以后持續(xù)走衰過程中的一個有限復(fù)興階段。在這個時期，佛教內(nèi)部高僧輩出，佛教著述不斷涌現(xiàn)，佛教理論情趣重新高漲。在教外，佛教文化持續(xù)滲透社會，各個世俗領(lǐng)域始終與佛教保持密切的互動，并為佛教的生存和發(fā)展提供了足夠的空間，而知識分子的佛教文化建樹不但為佛教的發(fā)展添加了文化的助推之力，而且打破了僧尼對佛教文化的壟斷，把佛教從寺院圍墻之內(nèi)帶到廣闊無邊的社會，將佛法從殿堂禮儀的捆綁中送進民眾的日常生活。唐時就是在這種文化背景下出現(xiàn)的一位佛教知識分子，他的一生也注定會在這種文化發(fā)展趨向中起伏變遷，而這種變遷也體現(xiàn)了與僧尼佛教相呼應(yīng)的居士佛教在那個時代的諸多特點。

唐時雖然出身下層，但學(xué)識淵博，其中又以佛學(xué)為核心，以儒道文化為輔助。在文化圓融的時代，佛教融會其他文化的能力有增無減，而佛教自身的文化摸索在這個時代也再次出現(xiàn)匯總性的體系建構(gòu)過程，并突破經(jīng)懺法事的籠罩，向經(jīng)典回歸，向理論靠攏，從已有文獻中搜尋足以支撐和引領(lǐng)一個時代的資源。唐時在佛教著述方面的不懈努力與杰出成就表明佛教文化的復(fù)興與佛教理論的回歸在社會層面已經(jīng)邁開了可貴的步伐，同時也反映了那個創(chuàng)新匱乏的時代，所有文化建樹其實都只能在逝去的歷史中尋找依據(jù)，歷史資源的匯總性整理與重新組合就成為不可避免的選擇，這既是《如來香》這種著述得以誕生的前提，也是其未來走向沉寂的根源。

作為佛教文化從沉悶呆滯走向復(fù)蘇的一位代表人物，唐時既有儒家文化的背景，又有精深的佛教造詣，同時廣泛結(jié)交各派高僧，并與當(dāng)時很多高級知識分子有廣泛的往來，形成他信仰上歸命凈土、修行上鐘情禪學(xué)、文化上圓融三教、生活上儒佛互補的人文情懷和生命軌跡。他在教內(nèi)外的廣泛結(jié)交以及各界人士對他的評價，說明唐時的信仰取向與社會參與融為一體，明清時期大乘佛教的文化會通性、社會滲透性和生活參與性在唐時身上都有明顯的體現(xiàn)。正是借助唐時這樣文人型佛教居士的現(xiàn)實生活與社會交往，佛教文化才得以走進社會，成為社會文化體系中的有機組成部分，并分工式供給這個社會的文化需求，佛教的社會價值得以實現(xiàn)。

唐時的社會經(jīng)歷與學(xué)佛過程也表明在事業(yè)遭遇挫折和朝代更替的背景下，佛教往往會成為生活受挫者或政治失意者的精神歸宿。社會大眾對佛教親近既是佛教思想魅力吸引的結(jié)果，更是人性深處對精神撫慰與靈性觀照需求的感召，也正是佛教在社會大眾當(dāng)中的普遍存在，為唐時這種失意知識分子的廣泛交往提供了文化基礎(chǔ)。這種文化交往與其說是一種上層知識分子的思想交集與情感交流，不如說是社會壓抑背景下人們普遍尋求精神出路的共同努力。佛教在中國古代社會特別是明清時期的存在與發(fā)展，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它能為人們提供這種普遍的文化需求。

如果說唐時在佛教信仰與文化建樹上的融會性、匯總性體現(xiàn)了明末清初中國佛教文化的生存環(huán)境和基本走向，那么，他在仕途上的多次曲折與廣泛交往以及因政治失意而對佛教產(chǎn)生的依賴與最終歸宿，則充分反映了那個時代佛教賴以生存和發(fā)展的政治環(huán)境的基本特征。在中國古代社會，“政主教從”模式下的“神道設(shè)教”始終是政教關(guān)系的主軸，而政治生態(tài)及其演變也始終強勁制約著佛教的存在形態(tài)和發(fā)展走向。政治力量不但能成為佛教的重要支撐，而且也因為這種力量的激蕩與重組而為佛教發(fā)展提供源源不斷的社會資源。像唐時這樣的知識分子也正是因為政治的擠壓而產(chǎn)生政治的疏離，從而成為佛教發(fā)展的有生力量，并因為其進入佛教而影響佛教的生態(tài)與走勢。而與唐時交往的那些好佛知識分子都是當(dāng)時各種不同級別的官員，他們作為政治力量的體現(xiàn)，也在與唐時的交往中融會到佛教文化的發(fā)展進程中。作為一名佛教居士的唐時，其一生的經(jīng)歷特別是他的信仰選擇與文化建樹，體現(xiàn)了佛教與政治之間的深度關(guān)聯(lián)，說明政教關(guān)系的存在一定會從表面的神道設(shè)教沉淀到每個與佛教有緣的政治參與者的現(xiàn)實生活之中，并因為其社會身份、政治角色和命運變遷的不同，而形成多重而復(fù)雜的政教關(guān)系特征與發(fā)展走向。佛教之所以能深度融入中國社會并不斷發(fā)生中國化轉(zhuǎn)型，政教關(guān)系方面的這種特征可能是其中的一個重要原因。

注釋：

②錢陸燦（1611—1698），字爾弢，號湘靈，江蘇常熟人，順治十四年（1657年）舉人。參見葉衍蘭《葉衍蘭集》，謝永芳點校，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年版，第181頁。

③（清）錢陸燦：《妙意老人唐長史宜之先生塔銘》，附錄于（明）唐時《如來香》卷十四，《四庫未收書輯刊》柒輯13冊，北京出版社1997年版，第736頁。

⑦（明）周祈：《名義考》，卷三《地部》，《文淵閣四庫全書》第856冊，第325頁。

⑧鐘惺(1574-1625)，字伯敬，號退谷，明代文學(xué)家，湖廣竟陵(今湖北天門市)人。

⑨明天啟、崇禎間，有《北平成均志》，收錄于《文景閣四庫全書》，未署作者。

?（明）魏學(xué)洢：《茅檐集》卷八，《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297冊，（臺灣）商務(wù)印書館，第612頁。

?（清）《（光緒）潁上縣志》卷一，《中國方志叢書》第二四七號，（臺灣）成文出版社1975年版，第120頁。

?楊嗣昌，字文弱，武陵人（今湖南常德市），萬歷三十八年（1610年）進士。

?（清）張廷玉：《明史》卷三百六十五，列傳二百十六，中華書局1974年版，第6520頁。

?（明）文秉：《烈皇小識》卷七，《臺灣文獻史料叢刊》第263種，人民日報出版社2009年版，第179頁。

?（清）《江南通志》卷一百七十二，《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511冊，第889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