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惠敏
摘要:花朝戲是一個地方戲種,是一種草根文化,起源于客家民俗祭祀歌舞,具有深厚的歷史文化底蘊和廣泛的群眾基礎。他的語言通俗而生動,既有其他戲劇語言的藝術特點,又有客家民俗的語言特性,尤其是客家方言念白和演唱,充滿鄉(xiāng)土氣息,更富有表現力和吸引力。
關鍵詞:戲劇;花朝戲;語言特點
中圖分類號:J624.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5-5312(2019)17-0128-01
戲曲學學者曾指出:“把詩歌和說唱的語言程式轉換為戲曲語言程式,是戲曲語言的一個重要特征;把戲曲文學語言轉換為戲曲舞臺語言,是戲曲語言的另一個重要特征。”花朝戲作為中國戲曲百花園中的一枝,既具有以上特點,同時又有自身的語言特色。
一、花朝戲語言富有鮮明的動作性
“咚咚咚……”一聲清脆的撥浪鼓聲響起,接著是一聲悠長的叫喊“賣雜貨呵!”。只見一個頭戴草帽圈,手搖貨郎鼓,擔著一擔雜貨的貨郎悠然而上。嘴里唱著:“離別家鄉(xiāng)十多春,一擔雜貨隨身行,穿州過府賣雜貨,笑買笑賣度光陰。”那滿臉滑稽的表情和一連串花哨的動作將這個浪蕩江湖的人物性格特征發(fā)揮到極致。
戲劇語言是戲劇的有機組成部分,是表達戲劇沖突的主要手段,同時人物語言又是形象塑造的主要手段。故此,俄國著名演員、導演、戲劇教育家、理論家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把語言成為“語言動作”。戲劇語言總是和手勢、表情和形體動作結合在一起的。它是內心動作的具體表現,是表現人物思想、情感的最有力手段。
例如,下面有一段董亞興挑著貨郎擔的動作。
董阿興:賣雜貨呵?。ㄉ?,做一連串跋山涉水動作)
(唱)離別家鄉(xiāng)十多春,
一擔雜貨隨身行,
穿州過府賣雜貨,
笑買笑賣度光陰。
[打著扇花走一個圓場,來到了潘家寨。
一段簡短的唱詞和動作語言,充分體現了山區(qū)交通不便和賣貨郎的艱辛,且又從董亞興的唱詞和動作中透露出其樂觀的處世心態(tài)。
花朝戲的發(fā)展,一直沿著面向下層市民的道路前進,始終保持著農民的心理愿望和審美情趣加以改變朔造的,因而具有鮮明的地方色彩和濃郁的生活氣息。多數戲寧“俗”不“雅”,但在廣大的山區(qū)農村卻倍受群眾喜愛。這也是花朝戲具有廣泛群眾基礎的重要原因。
二、花朝戲語言富有特殊的性格化
花朝戲語言向來以唱功和念白見長,所用語言屬客家方言,雖受地域限制,但其特點與當地的社會、政治、經濟、文化等息息相關。人物在臺上的道白必須根據自身角色的性格特點、情感流露、生活環(huán)境等決定,人物語言具有獨特性。
《賣雜貨》一戲中,董亞興雖然吊兒郎當,但當他發(fā)現去河邊洗蔴的女人極像十年前失散的愛妻時,立刻激起他對妻子的無比思念,于是與珠妹曲意周旋,設法打聽賢英身世,于是有了下面一段董亞興和珠妹精彩的對話。
董阿興:(高喊)賣雜貨哦!
[珠妹聞聲上。
珠妹:財主,你是賣雜貨的?
董阿興:是呀!
珠妹:財主你是哪里人呀?
董阿興:我是永安人。
珠妹:你也是永安人?
董阿興:怎么,你也是永安人?
珠妹:不是我,我說的是我姐。
董阿興:哦,小妹子,你姐是從永安嫁到這里是不是?
珠妹:才不是呢,是我娘半路上撿來的。
董阿興:小姑娘真會開玩笑,一個大姑娘怎么會從半路上撿來的呢?我不信!
珠妹:你不信?我告訴你吧,去年我姐流落到此大病一場,我娘看她可憐使收留在家為她治好病認為養(yǎng)女,改名賢姑。
董阿興:賢姑,小妹子你叫賢姑回來好嗎?
珠妹:叫她回來做什么呀?
董阿興:買東西。
珠妹:她不買你的東西子。
董阿興:買的,她說過要跟我買線。
珠妹:你騙人,線她自已會紡。
董阿興:對,她還說過跟我買針。
珠妹:我給她買。
董阿興:她自已選的才中意。
珠妹:那你改天再來。
董阿興:小妹,上是石壁下是潭,道路十分不好行,來了一次才一次,煩你前往喊一聲。
珠妹:我不去。
董阿興:真不去?
珠妹:就不去。
董阿興:不去我就坐在你家里等。
珠妹:不行!我姐說了,生雜客人不能留在屋里。
董阿興:不留?
珠妹:不留,不留,不留!這位貨郎好生奇怪,說起我姐他就刨根問底問個不停,他到底安的什么心?對,我叫我姐去。(下)
董阿興:這位賢姑好面熟,又說是從永安流落過來,莫非?對,我一定要等她回來。(放下貨擔,坐在板凳上打瞌睡)
這是多么富有人物性格的戲劇語言!兩人的語言和動作結合得絲絲入扣,每一句話都顯示出董亞興迫切想知道賢姑身世的同時不失吊兒郎當形象,同時也體現出珠妹天真無暇的性格。
過去,在閉塞的山區(qū),交通非常不便,賣貨郎邊成了山區(qū)人購買或換置生活用品的主要“橋梁”,而山區(qū)人的淳樸善良,在珠妹“守住家門”的過程中完美地展現出來。
三、花朝戲語言極富生活化
戲曲語言是共演員登臺表演的,一唱即過,一念即過,必須使聽眾聽過一遍就能獲得鮮明難忘的印象。
董阿興:(板)講起學,
學過補碗補木杓,
修補功夫艱難多,
不如破篾學織籮,
織籮難起篤,
不如學做屋,
做屋上墻又怕跌,
不如學打鐵,
打鐵無力氣,
不如唧格唧格彈棉被,
彈棉難脫弓,
不如學裁縫,
裁縫錘桌角,
不如牽豬公,
牽著豬公人見賤,
還是閹雞過賺錢,
閹雞閹出腸,
不如舞蛇賣藥方,
賣藥又怕醫(yī)爛腳,
算來算去無件好來學。
生活化的語言雖平淡,卻富有很強的感染力,能激起觀眾的情感和聯想。上述的念板,形象地描述了客家人的生產生活方式,勾起人們對生產生活情景的聯想。
四、客家歇后語、俚語、雙關語窮出不迭
花朝戲語言不僅詼諧幽默,而且還有許多表現客家地區(qū)生產生活的俚語、歇后語、雙關語等。
最有代表性的就是傳統花朝戲《雙花緣》一劇。如翠蓮道白中的一句:“瞿頭里面栽蓮藕——屈壞翠蓮”,罌頭是客家地區(qū)小陶瓷罐子的叫法,這句話形象比喻風華正茂的少女翠蓮不僅歌聲好,難于找到歌伴,而且反應出翠蓮難于找到如意郎君心中的苦悶。又如保郎唱詞:“提籃摘菜我尋園(緣),落塘采藕我尋蓮?!边@里的“園”和“蓮”都是一語雙關,園是菜園,取諧音“緣”,而蓮則是指翠蓮。這句唱詞是翠蓮和保郎表達相互愛慕之情之后約定荷塘后花園相見,保郎赴約時的喜悅心情。
類似的歇后語、雙關語還有很多,如竹篙曬衫——袖(就)來,十五兩稱——假正經,黃蜂作藪——從頭起,石灰撒路——打白行,賴孵雞——尋藪(斗),柑子煮酒——桔(激)氣,柚子貼年紅——大吉利是……
五、花朝戲語言具有抒情比喻性
花朝戲語言是富有情感化的語言,唱詞和道白里滲透著人民對生活的升華情感,有時借用比喻手法直抒胸臆。如下面這段保郎和翠蓮認識之后的唱段。
保郎:(唱)楊梅蘸醋酸對酸,
翠蓮:(唱)糯飯夾糍軟對軟。
翠蓮:(唱)阿哥形單妹影只,
保郎
兩人孤寒對孤寒。
[合唱:講到愛連就愛連,就學山中樹纏藤。
樹死藤生纏到死,樹生藤死死都纏。
這段唱詞是翠蓮在茶山上采茶邂逅保郎之后,兩人通過對山歌,發(fā)現都是窮苦之人,并且雙方情投意合,在離別之時把相互傾慕、不舍的愛意之情比喻成樹和藤的關系,為后面兩人喜結良緣埋下伏筆。
六、結語
總之,花朝戲作為中國戲曲百花園中的一支,它既有戲曲語言的特點,又富有客家地區(qū)生產生活中的語言特性。在唱念之間,不僅虛實相生、形神兼?zhèn)?,雅俗相宜,更具有草根藝術的粗狂、回歸的味道。